闻言,众人惊讶之下,瞬间想到各种可能,一时间心思各异。

甄柔与甄姚姐妹情深,心心念念就是治好甄姚的不孕之症,来信都的这一路上时时惦记着如何才能请到罗神医,此时一听曹郑让罗神医来为甄姚治疾,甄柔当下喜不自禁,恨不得立马告诉甄姚这个好消息。

“有劳安内侍代我致谢大人,大人之恩,甄家没齿难忘。”甄柔强抑激动,心悦诚服的欠身一礼。

第一百六十九章 跨院

甄柔这一礼,是行给曹郑,曹安侧身避开。

只是念及甄柔适才不自觉流露出对甄姚的姐妹之情,与当年的曲阳翁主可谓如出一辙,心下自生好感。

一时,曹安看向甄柔的目光不禁更为温和,道:“三少夫人客气了,您如今已嫁入侯府,等同于君候的女儿。君候交代,您一路舟车劳顿,今日又有晚宴出席,还是先稍作休憩,认人的事无需急于一时。”

关切的话说完,曹安似才记起还有一事,“唔”了一声,另又补充道:“甄二娘子是侯府的正经姻亲,晚宴可让甄二娘子出席。”

有了让罗神医为甄姚治疾这等抬举甄柔之举,曹郑再看着甄柔的面子上,让甄姚出席今日晚宴,已不足以让众人有多吃惊了,不过这一而再的举动实在是太过抬举甄柔,仰或是甄柔背后的甄家,更或者是为了曹劲,这一切都足够让众人深思了。一时间,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了寒暄应酬的心思,何况曹安不是说了么?甄柔舟车劳顿,需要先作休息。

如此之下,众人一起送走了曹安,便也各自散去。

生母早逝,曹劲与同胞兄长曹勋相依为命,感情深厚。他们在府中的宅院,自是比邻而居,不仅在同一个方位,相距也就一盏茶的脚程。

如是,甄柔与郑玲珑相携离开。

甄柔心里惦记甄姚,只想立马回去告诉甄姚这个好消息,虽知与郑玲珑算得上久别重逢,怎么着也该寒暄一下,但到底情难自禁,回三房的路上下意识地就疾行了起来,和郑玲珑说话也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郑玲珑善解人意,又是心细如尘,自然能察觉一二,她也不多言,就配合着甄柔的步伐疾行。

这样行来,不过以往一半的时间,竟已走到了三房院门外。

郑玲珑当下就告辞道:“阿柔,你今日才回府,有得物什要收拾,我就不给你添乱了。等后面你收拾妥当,我再前来与你叙旧。”说着,就要带侍女阿致回去。

甄柔一见,这才反应过来,她一路疾行心急见甄姚,郑玲珑却体贴的配合她,一时又赧然又觉过意不去,倒是暂压下了心里急切,平静了几分,道:“长嫂,让你见笑了,我…”

解释告歉的话才起了一个头,郑玲珑已体贴地打断道:“好了,阿柔,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拉着甄柔的手,嗔怪了这一句,又忽而想到什么般,这就跟着话锋一转,“不过,你和甄二娘子之间的姐妹之情,还真让人羡慕。便是亲姐妹,也少见向你这样维护彼此的。”说时语声不变,眼底的眸光却不觉深了几许。

甄柔没有察觉郑玲珑的目光,她只应对道:“都是相互的,阿姐待我之心更胜于我。”

说着似不经意抽出被郑玲珑握着的手,不是十几年相交下的近亲之人,到底还是不适应这种亲昵。

然,重生至今经历的点点滴滴,已然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甄柔,她不再是目下无尘,活在家族为她筑起的堡垒之中了。

如是,她这才一句带过与甄姚之间的姐妹情谊,就不假思索地转到了郑玲珑身上,道:“就如同长嫂诚心待我一样,我一直铭记于心,便念着要这样回报长嫂才是。”说着不觉道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她确实如此作想。而人与人交往,不也就是一个以心换心,彼此诚心相待,方能长久么?

有句话道,言者无心,听着有心。

又仰或是做贼心虚?

闻言,郑玲珑眼睛微不可察地一眯,深深看了甄柔一眼,见甄柔神色如常,也看不出这番话只是明面上的意思,还是暗示着其他——是否回报的不止有情谊,还有敌意?于是笑着打趣道:“看阿柔你说的,好一个恩怨分明的样子!”

念及与大伯父,乃至薛钦的恩怨情仇,甄柔也不否认郑玲珑的话,反露出郑重之色,肃声道:“不是与长嫂针对,我确实不觉恩怨分明有何错?对有歹意的人心怀仁慈,岂不是让对方一再欺压?不仅伤己,也伤至亲之人。”

不妨甄柔这样说,却也正中心下猜测,郑玲珑意外了一下,已然心中有数,只是面上却不掩意外之色,微怔道:“阿柔,你…”

见状,甄柔及时敛下脸上神色,缓和道:“让长嫂见笑了,这不过是我的拙见罢了。”一语揭过去,心里到底还急着见甄姚,眼见寒暄的也差不多了,便直接道:“院内还乱糟糟的,今日就不邀长嫂了,改日再——”

话一顿,想到妇女之疾非三五日可痊愈,多数需要调养半年之久,更甚者三年五载,她不知甄姚的病需要多长时间,虽不至于在曹府真留上好几年,但一年半载还是可能,这期间也不能让甄姚一直束缚在三房院子里,总要有个走动才是。

阖府上下,满打满算,似乎也只有郑玲珑这一个可走动之人。

甄柔一念思及此,当下收了已到口边的话,另外道:“——改日定当携我阿姐,一起登门拜访长嫂。”

话说到这里,这是要告辞了,不过有最后这一句携甄二娘子拜访,已说明甄柔此时此刻还存着继续交好之意,郑玲珑心下一松,笑得真心实意,告辞道:“那感情好,我可回去等着了!”说罢,颔首离开。

遥看郑玲珑主仆俩已走远,甄柔侧首对一直侍立身后的阿丽,道:“我们快回吧。”说着不等阿丽回应,已快步拾阶而上,进了三房院子。

从回府到去卞夫人处,已有一个多时辰了,姜媪和阿玉都是擅内务的人,又和甄姚再是熟悉不过了,自是能极为妥当的安排甄姚在三房院子住下来。

也就这个把时辰的当头,姜媪已让人把甄姚下榻的房间收拾好,行礼等物也分门别类的归置的差不多了。

只是甄姚到底是客居,自不可能住在三房的主院,兼之甄姚和曹劲到底男女有别,且甄柔和曹劲又是久别重逢的新婚小夫妻,便是甄姚自己在一旁也会多有尴尬。幸好曹府占地广阔,三房是一个三重院落,甄柔单独住的第三进院子,还带了东西两个跨院,这般正好就安排了甄姚住进了东跨院。

第一百七十章 告知

东跨院,虽说只是一个跨院,却拢共有二十间屋,也是个整齐的院子。

原先大部分是用来放甄柔的嫁妆,另空了四五间房则给粗使侍女住。

到底是看着长大娘子,姜媪十分怜惜甄姚的遭遇,舍不得甄姚和粗使侍女住一个院子,也知道甄柔是肯定不许的,加之甄柔的嫁妆委实是多,实在腾不出空余的房间了,便让粗使侍女搬去西跨院。东西跨院一般大小,西跨院也是有二十间房,不过因着有茶水饭、库房,还安置了六个粗使婆子,院子显得有些杂了,但总归还是够住的。

甄柔与守在院门处的张伯寒暄了几句,就一路穿过连接三重院子的门廊,来到自己住的第三进院子,就看见三三两两的侍女,正各自提着贴己之物,从西跨院往东跨院去。

她们都是跟着甄柔陪嫁过来的,知道自己背井离乡,又是侍女这等身份,一切好歹都要依靠甄柔。一早闻了甄柔平安归来,无一不是欢喜雀跃,虽让甄姚的到来,一下从干净舒适的院子,被赶到脏乱的次等跨院去,还要再多上一两个人挤一间房子这等事,让心中的高兴劲儿折了半。不过这会儿一见真是甄柔归来,不由心情跟着又提上了几分,当下停步,就是双膝跪地叩拜道:三少夫人!”

一时激动,又是近十名侍女齐齐唤道,声音不免过大。

“三少夫人”四字,顿时响遍二房院子。

彼时,姜媪和阿玉正带着大侍女,帮着甄姚整理内务,听到正院里传来的声音,更是激动不过,顾不得在甄姚面前失礼,纷纷三步并两步的奔了出去。

“娘子…不,少夫人!”

提心吊胆了大半年,日日夜夜都在向佛祖祈祷,只望保佑甄柔能平安归来,如今终于见到人平平安安的站在面前,姜媪情难自已,未语已是先红了眼眶,待唤出声,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才发现失仪,忙改了口,一边口称夫人,一边欠身行礼。

一旁阿玉也喜不自禁,跟着从“娘子”改口。

甄柔哪会让姜媪行礼,一把拉住正要俯身的姜媪,也是激动,道:“姜媪,我回来了。”说着又向阿玉眨了眨眼,道:“完好无损!”一边说,一边施施然转了一圈,以示自己安好。

见甄柔身姿翩然,眉宇间甚至凭添许以前不曾有过的妩媚之态,精神劲儿也很足,姜媪和阿玉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主仆三人半年未见,又隔了个生离死别,自是有许多话要互道。只是甄柔心中惦记甄姚,并不急着与她们说这半年来的经历,遂见姜媪、阿玉二人一番要嘘寒问暖的架势,忙打住道:“好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头再细说。阿姐呢?可安排妥当了?”说时仰首伸眉,向东跨院望去,又问道:“我看好些使女都在往外搬,可是将阿姐安置在东跨院?”

姜媪知道当先是要将甄姚安置妥当,听甄柔这样一问,当下就收拾了情绪,却不及答话,已见甄姚带着侍女阿簪从通向东跨院的甬道走了出来。

“阿柔,姜媪是你乳母,她多能干你还不知道。早安排我住下了。”甄姚未语先笑。

说话间,已走到甄柔跟前,仔细说道:“家具什么,姜媪都让重新布置了,我带的行李也大多放好了,只剩下些细致的物什摆件,我后面再慢慢侍弄。”

将甄柔问姜媪的话一一回了,又见院子里提着衣物外搬的侍女们,甄姚只觉给甄柔添了麻烦,不由又道:“阿柔让你费心了,我…”

一语未完,甄柔打断道:“阿姐,我们何须分得如此清楚。”说着拉起甄姚的手,“走,我们先去看看你的住处。”

甄姚到底是嫁过人的妇人,又是因为那样的事情失婚,如今到堂姐妹夫家客居,免不了要处处低调,是以此行甄姚行礼也不多带,伺候的侍女也只带了从小服侍自己的阿簪。

主仆两人,行李又少,自是好安排。

粗使侍女让出的四间房,三间做甄姚的起居室,一间做阿簪的房间。

不过原先侍女们住的是偏房,甄姚当然不可能住偏房,自是将放甄柔嫁妆的三间正房收拾出来,充作甄姚在府期间的下榻之处,嫁妆则相应调换到侍女们住过的房间。

三房院子分给曹劲初期,这东跨院就是被安排作为未来如夫人的居所,只是曹劲一直未纳妾,便被空置起了,后来随甄柔嫁进来,才被用来存放嫁妆,但屋内床、衣柜等大型家具皆原封不动还在。如此,三间正房只需稍加添置几样精致的小家什,便是一处像模像样的贵女闺房。

甄柔逐一看过,见收拾出来的这三间正房,虽比不上甄姚在彭城的闺房精致,却也不遑多让,不由暗暗点头满意。

一明两暗,明间客厅。左右两间,一间寝室,一间书房。

房间是才打扫出来的,细软摆件之物尚未布置,屋内只有大件家具,显得空空荡荡,却不影响使用功能。

甄柔这便拉着甄姚在明厅上首,两两并坐下来。

甄姚看了一眼正退出厅堂的姜媪等人,回首好笑道:“什么事要这般着急说?”说着目露关切,“这一路风尘仆仆,路又长又险,很是折腾,有什么话后面不能说,你呀当先回去沐浴休息一番才是。”

闺阁时期,她素来散漫又大胆惯了,甄姚也是这样时常叨念她,甄柔听着不由笑眯了眼。

“你现在嫌我急躁,等知道什么事了,准比我还要急!”甄柔就着前方长案,单手支颌,偏首看着甄姚说道。

两姐妹曾好得似一个人般,彼此的一举一动都太过熟悉。

见状,甄姚心中一跳,隐隐猜到一个可能,又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她们才到。

强压怦怦狂跳的心扉,甄姚双手不觉紧握成拳,一眨不眨地盯着甄柔,逐字逐句问道:“你是说能请到罗神医为我医治?”

知道甄姚的急切,甄柔也不卖关子,坐直身,郑重点头道:“对,大人已允诺罗神医为阿姐医治。”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体贴

得到肯定回答,甄姚欣喜若狂。

“对了,阿柔,这是怎么回事?”良久平复下来,甄姚才问出心头的疑惑,“我们不是才到吗?君候怎么就知道我是来向罗神医求医,还如此简单就允了,你不是说这位罗神医对君候极为重要,寻常人等都很难见上一面,更别提向他求医了。”

甄柔本也是纳罕这些,不过一来当时容不得她迟疑,后又只顾着为甄姚高兴去了,倒把这些疑惑丢到脑后,这会儿冷不丁被甄姚重新提起,甄柔这才又记了起来,这便把今日在卞夫人院子发生的事,简单和甄姚说了,尔后也是一脸疑云。

两姐妹四目相对,沉默半晌。

甄柔琢磨着推测道:“可能是夫君他…”

不怪当初曲阳翁主和陆氏时常感慨,甄柔和甄姚虽只是堂姐妹,却比双胞胎姐妹还要默契。只在这时,甄姚也跟着开口了,“会不会是三公子…”

两人同时开口,且都是模棱两可的说是曹劲,但心里都知道只有曹劲有这个可能,也有这个能力——让曹郑同意罗神医施诊。

不过既然提到曹劲,话头自是让给甄柔。

甄柔沉吟道:“应该是他。”说着一顿,看向甄姚,当初为了不让甄姚心有负担,虽如实相告罗神医并不好请,却也说了靠自己救四公子曹昕之功,应能求得罗神医施针,如今看来得再把另一层实情说了。

稍作思量一番,甄柔简单交代道:“在启程来信都之前,夫君答应我,定会向大人请到罗神医为阿姐医治。只是没想到…”

话没说完,甄柔忽而凝眉不语。

甄姚却已知道甄柔后面的话了。

不过是没想到才抵达当天,曹劲就已经将事情办好,还办得如此有脸面,处处为甄柔这个妻子着想。

这不?

仅是因为看重甄柔这位妻子,便连她这个被夫家抛弃的堂姨姐,也能有如此大的脸面。

当真是同人不同命。

同是甄家女,同是远嫁女,命运却天差地别。

想起自己嫁人后的坎坷遭遇,方才的惊喜不觉淡去。

蓦然间,长姐甄姜临终之言,在心底掠过。

如果…如果甄柔给薛钦做妾…

念头甫一闪过,甄姚十指深扣入手心,疼痛顿时传来,亦让她从长姐甄姜的话中醒来。

“只是没想到三公子这样将你的话放在心上,回来当天就把应你的事给办妥当了。”将甄柔未说完的话,打趣般的说了出来,甄姚又为甄柔高兴道:“阿柔,我真的很高兴,不是为了能请到罗神医,而是很高兴三公子如此看重你。不管如何,我们姐妹,总归有一个是好的…有一个能得到全心全意自己的如意郎君…”

说到最后,甄姚声音不觉低了下去,目中也流露出几许落寞之色。

甄柔察觉甄姚情绪变化,想起甄姚带字闺中时的女儿情思,最是羡慕她母亲曲阳翁主和父亲的感情,期许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造化太过弄人,如今又见曹劲与她似乎相敬如宾,想来总会有些触景伤情。

念及此,甄柔忍不住就想将她和曹劲的真实情况相告,但又觉不妥,不由咬唇而思,忽得记起一事,忙开口转移甄姚注意力道:“对了,还有一件要事忘了和阿姐说!”说时,作懊恼之色。

见甄柔露出着急之色,甄姚果然转了心绪,问道:“还有何事?”

甄柔舒了口气,道:“夫君旗开得胜,大人备了晚宴,一来为了庆功,二来也是为了接风洗尘。”

甄姚聪慧,一听前言,就知甄柔后面的话,如果不是要邀自己出席,又何必特意将此事告诉她?

只是自受陶军欺辱后,她已经有多久没参加过宴会了?

甄姚一怔,继而恍惚。

甄柔这就看见甄姚露出不安之色,心思一转,当下就下了定论道:“安内侍说,大人亲口邀了你一同出席今天的晚宴。”说完还是怜惜甄姚,只好又缓和了语气,补充道:“阿姐,今晚出席的不是曹府的内眷,就是连亲带故的一些官员及家属。如今已落实罗神医施诊一事,你在信都至少都要待上一年半载,总会与这些人打照面,不如就趁今夜熟悉一下。”

恳切的劝言之下,是默默的关心和鼓励。

甄姚心性纤敏,如何感受不到甄柔这一番话的背后,是希望她走出过去。

然,曹郑都已当着众人的面,让亲信邀她出席晚宴,她还能不去么?

甄姚纤密的眼睫覆下,避开了甄柔殷殷关切的目光,低垂眉眼,轻声应道:“好,我准备一下。”尾音轻颤,透着不安。

甄柔心下一叹,覆上甄姚搭在膝上的手,道:“阿姐,一切有我在。”

甄柔这一句有她在,似乎给予了甄姚莫大勇气,待甄姚抬起头时,眸中已不见惶然,反直接迎上甄柔的视线,郑重点头,“恩。”

农历十月底,已经是初冬的天气了,白天越发短了。正午还是阳光和煦,天光明亮,这会儿天已有擦黑的迹象了。甄柔看了一下堂外的天色,又见和甄姚说好了,便道:“那阿姐,趁着晚宴前你休息会,我就先过去了,说不定夫君这会儿也要回来了,我总得看一下。”

甄柔身为二房的当家主母,又大半年不在府中,这会儿自然事务繁多,能先空出时间来找她,已是很不容易,甄姚到底是后宅长大的,明白个中缘由,忙不迭从坐榻上起来,道:“阿柔,快别管我了,你去忙你的,若三公子…”

话未说完,早退下的阿玉,这时走了进来,至堂下欠身一礼,禀告道:“少夫人,张伯差婢来请您过去,说是公子回来了。”说着眉眼忽然都带起了笑,声音更是透着股欢喜劲儿,“张伯还说,公子念着您一回府就去了卞夫人院子,该是没好用午饭,就让厨房备了些吃食,正等您一起用呢!”

说罢,想到去年这个时候,两人简直形同陌路,阿玉到底又忍不住僭越了一句道:“少夫人,公子真是体贴您!”

第一百七十二章 搬回

阿玉性格沉稳,最是规矩不过,谁都没想到阿玉会突然僭越这样一句话。

话是脱口而出,不及收口,阿玉也是一说完就意识到不妥,当下就地匍匐下去,请罪道:“婢失言,请少夫人责罚。”

阿玉自幼服侍甄柔,十多年的主仆之情,可谓非同一般,阿玉私下必然也有过其他僭越之举。此时不妥之处,不过是因她在场,两个主子交谈,没有婢子插嘴的余地罢了。再则,她与阿玉也是相熟,就阿玉这点冒然插言小事,还是全心为甄柔之喜而喜,她哪能置之不理?

甄姚看着阿玉笑道:“阿玉你这妮子哪都好,就是太过多礼!我又不是外人,就接了一句话何必请罪?何况你这话也没说错,三公子这可不就是体贴么?”

说着转头看向甄柔说道:“这一路上许是因有大军随行,并未见到三公子如何。不过…”话锋一转,“今日所见,我真是放心了,三公子带你实属上心,不说先前的事,就眼下这份心思,便十分难得。”

眼见甄姚越说越过了,曹劲和她之间委实没有这般深情厚意,哪怕如今也有夫妻之实,仍不能改变他们结合初衷——为了利益,不过一桩政治婚姻。

只是这类里实在不好节外生枝。

而且甄姚眼下的情况,若是知道实情,怕是会心存负担。

何况她与曹劲既然已成夫妻,她也想将这段婚姻好好地走下去。

一时之间,甄柔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只好沉默。

有道是,沉默就是默认。

甄姚看着甄柔默认了,目光忽然看向门口。

厅堂门外,天色暗沉,已经起风了。

北地朔风强劲,刮得庭院里枯枝落叶随风起舞,一片萧瑟。

半晌,甄姚一贯轻柔的声音低低响起,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羡慕,“真没想到三公子这样大权在握的男子,也会有如此儿女情长的一面。以前是我着像了…”想到前夫王志习一派谦和君子之态,满嘴更是说不尽的甜言蜜语,唇角不经微微勾起,尽是嘲讽意味。

然,不及甄柔主仆窥得一二,复杂的情绪已然消失殆尽,面上只剩一派为甄柔夫妻和睦的高兴。

甄姚转而笑着催促道:“好了,三公子还等着你呢!我可不能再留你了,免得三公子一会儿亲自到我这里来寻妻了!”

心知曹劲让人找她,必然有事要说,用午饭不过顺便,而她也有话要问曹劲,这会儿听着甄姚又打趣上她和曹劲,甄柔也顾不上多说什么,且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她自己清楚怎么回事就行了,当下便就着甄姚的话,带着阿玉离开。

甄姚径直送到厅堂门口,然后目送离开。

“娘子!”

也不知手扶门框站立了多久,正出神望着甄柔主仆匆匆离去的背影,冷不丁听到亲信婢女阿簪的惊呼,甄姚茫然回神,怔怔循声望去。

阿簪一路从彭城随甄姚远嫁京城,又流转大将军府中,备受欺辱,后来再艰难逃回彭城,主仆二人一直相依为命。而这一路走来,若没有甄姚拼尽性命的相护,她阿簪只怕不知早已上黄泉几回,此生自当结草衔环相报。

此时,见甄姚这样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阿簪简直心疼的没法。

她不过去送三娘子甄柔一下,她家娘子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阿簪忙拾阶而上,扶起甄姚,焦急道:“娘子,您怎了?可别吓婢!要不,婢还是去找三娘子过——”

“不许去!”一语未完,只听甄姚猛地厉声打断,脸上是阿簪从未见过的厉色。

阿簪一下愣住,“娘子…”她家娘子性情温和良善,从不曾疾言厉色过,现在怎么…

看见亲信婢女一脸震惊,甄姚彻底回过神来,忙四下一看,庭院虽有使女进出,但都忙着收拾院子,并没有发现她们主仆的状况,这才松了一口气,像以往一样柔柔一笑道:“没事,就是高兴阿柔夫妻和睦,得三公子看重。”

阿簪见甄姚恢复常态,也没深究适才甄姚的奇怪,但到底服侍甄姚多年,对甄姚的性子还是了解,多少猜到甄姚心中该有些羡慕,便嘴快道:“三娘子出身高贵,人美心善,天下好儿郎谁不心仪?三公子自然也不列外。”

虽是感激甄柔对自己娘子的帮助,心里却更在乎甄姚,说着话便转到甄姚身上,“娘子您也一样,想当年和三娘子可是有双生花的美誉!等您治好顽疾,来日回彭城,定能和周公子喜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