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柔就是如此,在陷入意乱情迷之时,余光瞥见卧榻上酣然在睡的满满,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转过身,手抵在曹劲的胸口,将两人距离拉开,然后义正言辞道:“不行。满满才到陌生的环境,至少得与我们睡一个月,等熟悉了这里,再让她一个人住到侧室。”

见甄柔目光清明,眉宇间尽是坚持,曹劲闭了闭眼,平息这一刻的躁动,终是松开甄柔,妥协道:“好,就让她再与我们多睡一个月。不过之后满满的事,你就交给阿玉她们,不要再这样凡事亲力亲为,你太辛苦了。”想到刚才他一直在旁边看着甄柔几乎马不停蹄地为满满忙活,而且还不止这一天,到洛阳这三日来每天都这样,眉头就不由皱起。

感到揽着自己的铁臂松开了,甄柔旋即从曹劲怀中退开,一直退到三步开外,确保是曹劲一下碰不着的安全距离,这才驻足而立。

“夫君觉得我照顾满满辛苦,那就衷心待我。”甄柔说着眸光一转,意有所指道:“我可不想要什么妹妹。”

曹劲一怔,知道甄柔是发现了他和长宁公主之间的异样,看是瞒不住了,遂无奈解释道:“我和长宁公主并无私情,今日之事不过事出有因,阿柔误会了。”

事出有因,那就是承认有些瓜葛了。

不过念及曹劲的态度端正,甄柔只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另道:“入住的头一天,满满梦中惊醒,却只有阿玉守在一边,闹了好一阵不说,还因此这几日常夜醒,夫君也是看见的。所以,现在就牢夫君在此守着满满,妾一身汗渍,得先去沐浴。”说罢还向曹劲一欠身,这才扬长而去。

如是,在室内为满满睡觉调暗的昏黄灯火下,甄柔转眼就惩罚的留曹劲一个人好好守着女儿。

她则径自来到浴室,也不急于沐浴洁身,而是慢条斯理的宽衣,下池泡汤,好好放松一下筋骨。

着实是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又连着四处游玩了三天,夜里还有曹劲一个劲缠着她,今日难得浴池里没有曹劲,还被她抓到了把柄,当是趁着这个空档一个人闲会儿。

想到曹劲听话的留在内室守着女儿,甄柔就有些忍俊不禁,于是沐浴后,又让阿玉拿精油给她按捏筋骨。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已是二更天了。

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甄柔到底还是顾念曹劲明日要上早朝,也不好再磨蹭,回了内室就让曹劲去沐浴收拾之类,她也将女儿放在二人中间,躺到卧榻最里侧睡下。

如此,曹劲洗漱毕,回到卧室时,便见一大一小两个让他心里无限柔的人儿这样睡着了。

他立在卧榻前,借着从外间透过屏风照进的微光,看着安然入睡的母女俩,静默良久,不觉嘴角微扬,待目光只落在甄柔身上,想到今晚上的待遇,目光不由深幽,看来肖先生未听他吩咐,另做主张。

曹劲黑眸暗芒一闪,他不再多想,宽下外袍,也上榻睡下,随之与母女俩一起安然入梦。

泡汤之后,果然好眠,睡得格外安好,不过身体已养成了早醒的习惯,曹劲起来晨练时,她便也跟着醒了。不过一来女儿还在睡,自己也困,另则总该再加深一下曹劲的印象,免得哪一日她忽然多了一个妹妹,遂甄柔只作不知,翻了一个身,便面朝里侧继续睡去。

曹劲五感过人,从甄柔的呼吸声中,便知甄柔醒了,可这会儿装睡不说,还背过身去,他心下无奈,却又莫名觉得理直气壮不起来,只好一个人独自出了室内。

灰青色的天幕下,一套五禽戏打下来,却是频频心不在焉,屡次望向檐下的地方,都是空空如也,没有记忆中每次不经意望去时,总有佳人第一时间的回眸一笑,心中不觉空落。

好在晨练毕,母女俩也起来了,却是他独自一席用朝食,甄柔带着满满进食,连一个眼风都不愿扫向他。

一时在正堂食毕,曹劲走到与自己对坐的母女俩跟前,轻咳一声道:“夫人,我上早朝去了。”

甄柔正为满满擦拭脸上的米粒,闻言头也不抬道:“妾要赶紧为满满收拾,稍后还和长嫂相约去侯府请安,就不送夫君了。”

曹劲一默,复低头对满满道:“父亲有事务走了,下午再回来陪满满。”

满满却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人儿,她知道母亲口中的长嫂是谁——小虎哥哥的母亲,想到好几日没见人了,立马欢喜道:“父亲你走吧,满满和小虎哥哥玩就是!”

未料这三日来极为黏自己的女儿,十分高兴自己走了,曹劲一怔,又看了一眼甄柔,欲言又止片刻,到底还是默默走了。

等走出院门口,过往的记忆又涌上来。

以前在信都时,他出去当差,甄柔总是要一直温柔小意的送到门口。

蓦然,曹劲意识到这类事的严重性,心思更为此转了一转,方才上朝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林园

已故阳平公主府,正院,堂上。

农历七月中下旬的天空,已经有了几分初秋的味道,云淡风轻。

清晨的阳光,穿过淡薄的云层,直射进倘大的堂上,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在光束下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

阿丽领着侍女收拾了案上的朝食退下。

满满在案前小手托腮,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浓密的眼睫像两把小扇子一样煽动,“母亲,您在笑什么呢?”

甄柔闻声看向女儿,一见女儿和曹劲那如出一辙的黑眸,不禁又想到曹劲临走时的模样,她实在忍俊不禁地又是“扑哧”一笑,然后勾了一下女儿挺翘的鼻梁,赞道:“笑我们满满不愧是母亲的好女儿,知道给我们母女俩出气,让你父亲好生吃瘪一回!”

说着就想起终于叫曹劲吃瘪了,真是大快人心,甄柔顿时又笑得前俯后仰。

“阿柔,老远就听到你的笑声,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正笑得止不住,只听一个柔美的女声从外面传来。

自陈留回信都后的两年,日日一起去卞夫人的院子晨昏定省,这个声音她已经极为熟悉了。

甄柔深吸口气,敛下笑意,回头一看——果然就见一身藕荷色衣裙的郑玲珑跨过大堂门槛,走了进来。身边有大侍女阿致,还有五、六岁大的小虎。

孩子还是最喜欢孩子,小孩子则更喜欢大孩子。

满满一见到她的小虎哥哥,立马高兴的从席上起身,绕过身前的案几,蹬蹬几下跑了过去,就是脆生生地喊道:“大伯母,小虎哥哥,满满好想你们。”

郑玲珑对满满一贯疼爱,她一见到满满,立时就松开小虎的手,蹲下来与满满平视道:“大伯母还以为满满这几天只顾着和父亲玩,忘了大伯母和你小虎哥哥呢!”

在满满眼里,郑玲珑是她的大伯母,是关系很近的长辈,她需要尊敬。此外,郑玲珑还是她最好玩伴的母亲,为此她更心怀几分亲昵。听郑玲珑有些伤心的说,她忙小大人样的劝慰道:“大伯母和小虎哥哥别伤心,下次父亲带满满出去玩的时候,满满让父亲带上你们。”

小孩子大约三岁左右就能记事了,小虎对曹劲这个叔父一直记着,闻言眼睛一亮,顿时喜道:“真的?”

满满点头如捣蒜道:“嗯嗯,满满不骗小虎哥哥,父亲自己都说下次带上小虎哥哥一起。”

知道叔父还记得自己,小虎开心得一下咧嘴笑到耳郭后面去了。

满满却忽而一脸不解道:“对了,母亲说她高兴父亲吃瘪是什么意思?”

“满满!”甄柔才从左首位的案前起身,就听到满满这样一说,她当下一声制止道。

所以说满满听话,一听母亲这样一唤,她就乖觉的两只小手捂嘴,表示自己不说了。

这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真是拿他们父女俩没办法,甄柔无奈何的走过来牵着满满的手,对郑玲珑道:“长嫂,小孩子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就随口来了。”

正因为小孩子什么也不懂,说的话才更真实——甄柔让曹劲吃瘪么?

可曹劲那样冷心冷情的人,怎会有人能让他吃瘪?

郑玲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却不及心里哂笑开来,只见金黄色的阳光下,甄柔一脸水蜜桃般的粉润之色,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春意,一看就是一副极得夫君宠爱的样子。

她笑容一滞,骤然想到曹勋那样自傲的人,因为自己是他的女人,再仗着卧榻之内的枕边风,当初何尝不是也向她伏低做小么?

五年前,还是六年前,自己也是这样被宠爱的千娇百媚。

可是现在…

郑玲珑牙关紧咬,不让自己去想这些,不管如何她总算来到了洛阳,如是笑道:“童言无忌,我知道的。”一句掠过,便顺着甄柔的意思转移话题道:“时辰不早了,差不多该去隔壁的侯府请安了。阿柔这几日都在府外游玩,正好一路上我给阿柔说说。”

听到郑玲珑没有继续追问,甄柔不觉松了一口气,撇开其他不谈,至少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和郑玲珑说起话来确实格外轻松。

甄柔这便笑道:“好的,那就有劳长嫂给我当一回讲解了。”

如此,妯娌俩便带着各自儿女并阿致、阿玉一起向侯府而去。

虽然秋老虎还没过去,却已在时节的尾巴上了,早晚已然没了夏日蒸腾的暑气,倒还有几分凉爽。又加之郑玲珑要带甄柔熟悉一下路,她们也就没有用步辇。

虽然因为之前的事,郑玲珑再有心交好甄柔,还是只看似亲密无间,其实两人不过心照不宣的泛泛之交。可到底在这些年的相处之下,郑玲珑多少知道甄柔的一些喜好。

这般待一出正院,郑玲珑就领着甄柔直接步入正院前方的林园,介绍道:“这林园里都是上百年的古树,蔓藤草丛繁盛,颇有几分真山林的趣味。从这里到二门出去,其实也就绕路数百步罢了,但景致确实怡人。”

正如郑玲珑介绍的,这里古树环绕,植被茂盛,晃眼一看,仿如真的深山野林。

也和甄柔来的第一天,在外远远看时想的一样,走在其中,耳边是鸟语莺莺,呼吸是花草植物的新鲜和泥土的气息,仿佛置身于真正的山野之间,身心不觉为之放松。

甄柔最喜欢的就是纵情三水之间的自由惬意,她一下就喜欢上了这里,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只惊喜看着四下的一草一木。

而孩子的天性也极喜欢亲近自然,小虎和满满两个小的一时也顾不上叽叽喳喳的说话,就牵着彼此的小手在前方三步之外东张西望。

一时间,一行人默默无声,唯闻鸟声不断。

也在这时,只听一个年轻侍女的声音好奇道:“你说将军到底宠爱信都那位夫人,还是长宁长公主呢?”

“这还用问,当然是长宁长公主了!”另一个略尖锐的女声说道。

第三百三十二章 论宠

甄柔没想到去隔壁侯府请安的路上,会在自家的府邸里听到这样一番议论。

而且言语之间,还是捧长宁公主这个外人,来踩低她。

看来她不在的这三年,曹劲和长宁公主交集还真是非浅,连府里的侍女也更认同长宁公主。

念及此,当下早上的好心情被搅了个干净。

甄柔却罢手制止阿玉对那两个侍女的发难。

既然难得让她撞见了,正好也让她知道一下曹劲和长宁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们口中的“误会”。只是满满已经三岁了,多少懂些事了,这些还是当避讳着满满才是。

于是,甄柔又对阿玉使了一个眼色。

主仆两自幼一起长大,相伴十余年,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知道彼此的意思。阿玉当即会意,向甄柔点了点头,就轻步上前,带着前方还没发觉一旁的百年灌木后有侍女在议论的小虎和满满,快步先往前离开。

看着女儿远远带开,甄柔放心下来,至于身边的郑玲珑和阿致主仆,就没什么好避讳的了,在这里都能撞上议论她和长宁公主的,怕是郑玲珑她们早已听到过了。

心里思忖着,甄柔就往郑玲珑看去。

果不其然,郑玲珑早已知道此事,正目光担忧的看着她。

甄柔微微一笑,示意无事,然后就朝路旁的遮天蔽日的百年灌木扬了扬下颌,意思可以继续听下去。

郑玲珑却不由一怔,看甄柔今日脸上的春色,不难猜测这三日里甄柔和曹劲当是小别胜新婚,这会儿听到曹劲和长宁公主这等身份的女子有暧昧,怎么说也应该一腔酸味,岂会像现在这般澹定。

疑惑一生,不由想起从正院出来前满满的话,让曹劲吃瘪,那可是甄柔早已知道此事,还为此和曹劲闹了一番,并且占了上峰,所以现在才能镇定自若?

可是若早已知道,为何当下不是发作了这对妄议的侍女,而是继续听下去?

一瞬间,郑玲珑脑中飞速转头,还未思出所以然,那对浑然不知被当事人发现的侍女,竟然立在当场说了下去。

声音尖锐的女子估计十分仰慕长宁公主,一说起长宁公主,就滔滔不绝地道——

“洛阳上下谁不知道将军和长宁长公主是人人称羡的一对。自三年前,将军率平叛大军擒伪帝,缉拿窃国乱贼何氏兄妹,匡扶正统,重塑朝纲,直至如今不过而立之年被封为大将军,都是长宁长公主陪将军一路走过来的。而那位信都的夫人这三年做了什么?贪生怕死的在大后方享受太平好日子!”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里颇为不屑。

“春桃,话虽是这样说,可我看将军对信都的那位夫人很看重。”最开始满是好奇的女音有些迟疑道。

春桃就是那言语间颇为推崇长宁公主的侍女,声音略尖,说话语速也快,应是一个很急性子的人,也容不得人不认同,立马就不高兴地打断道:“哪里看重!秋桂你不知道就别瞎说。”

泥人也有三分水性,这叫秋桂的女子听着声音倒像是一个性子温和的,却也不快被人这样说,她声音就有几分不虞道:“我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以前何进当大将军时有多骄奢淫逸,你我是再清楚不过。将军如今也位列大将军了,可你看其作风真是俭朴至极,这三年来唯一为人诟病,说很可能是第二个何进,也就两年前让人移栽百年的古树,各种名贵花草,建了这座园子!”

说到这里,秋桂的声音一停,问道:“春桃,你该知道这座园子是将军为谁建造的吧?”

叫春桃的侍女是长宁公主的拥趸。

秋桂这会正和春桃唱反调。

那么,毫无疑问,这座园子当是曹劲专为甄柔建造的。

园子的事,郑玲珑和阿致这对主仆应是还不清楚,闻言都不由向甄柔看去,然后又四下而望。

甄柔脸上亦是闪过一丝讶色,这园子无处不是百年以上的繁盛植被,竟然都是不过两年之前移栽过来的。

她又举目四望,这一细看,才发现便是路边不起眼的一簇草丛,居然都非凡品。

耳边就传来郑玲珑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显然是发现了某种珍惜草木。

好在园子里放养很多了鸟雀,早上正是叽叽喳喳嬉闹之时,将郑玲珑的吸气声掩盖了下去。

然后就听见春桃仍不服气的坚持己见道:“便是为那位夫人建造的又如何?都是两年前的旧事了!还有你都说了,我们是宫里出来的,难道还没见够男子历来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再说当初将军受封大将军时被埋伏的太平教人行刺,可是长宁长公主不顾危险,扑在将军身前挡剑的!就是冲着这救命之恩,将军都会更偏爱长宁长公主,更不用说他们还是嫡亲的表兄妹。自古以来,表兄妹成婚,那可都是最好的婚配了!”

见春桃越说越激动,大有一副再是不认同她,必然要找你好生理论一番的架势。

秋桂突然觉得没意思,也不想和春桃这样争执,毕竟又不关她们什么事,故转了话风道:“我们当婢女的争这些有何用,反正长宁长公主要不了多久便要和将军完婚了,到时候就看将军去隔壁公主府留宿的多,还是留在这里的时候多,不就知道将军到底更偏爱谁了?”这样一语揭过,便结束话题道:“好了,我们走了吧,还得回去当差呢!”

春桃显然有几分得理不饶人,便是秋桂打算不说了,她还是嘀咕道:“我这是为长宁长公主打抱不平,便是那位先娶,可君臣有别,哪就能效法娥皇女英,长宁长公主怎么也该当大夫人才是!”

“秋桂你还真是个白眼狼,你别忘了,我们可是长宁公主从宫里挑选到这里来的,你怎么能向着那位呢…”

春桃边说边走,声音也渐行渐远,终是低不可闻。

转眼之间,那一个唤春桃一个唤秋桂的两名侍女,从隔着繁盛灌木的另一条小径离开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误会

阳光穿过繁茂的树枝缝隙,投下一地的斑驳金光。

鸟雀叽叽喳喳地欢鸣,扑腾着翅膀,不时从一缕阳光下飞过。

一时微风拂来,百褶留仙裙随风漾起层层浪涛。

许是长立于高数丈的古树之下,微风送来凉爽之于,也带来些许寒意。

甄柔感到有些凉飕飕的,大概凉意能让人冷静,她心里很平静。

倒是郑玲珑颇为尴尬的看着甄柔,不过这时也不好劝,便拿自己的大侍女阿致说话,道:“刚才那两侍女名字可记下了,什么春桃秋桂的,居然敢私下议论主母,你回头给张伯说一声,定要严惩!”

阿致应诺。

郑玲珑这才又看向甄柔,劝道:“不过是两个小侍女在那私底下议论,到底当不得真,阿柔还是别往心里去。”顿了一顿,还是说道:“不过即便是真的,阿柔你也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君候上表过的世子夫人,便是什么嫡长公主也越不过你去,就像那侍女说的,娥皇女英也——”

话犹未完,甄柔冷声打断,“没有娥皇女英。”

郑玲珑一怔,以为甄柔在说气话,欲待再劝,“阿柔你…”

甄柔却不等郑玲珑来劝自己,她已唇角轻扬,微笑道:“长嫂不用担心,我并未说气话。我以前的姊妹是甄姚,现在她成了姚夫人,那么她以后我再无姊妹。”笑容和悦,语声轻松,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本是来安慰人,结果反被对方彰显了一回自己,饶是如今得捧着甄柔,郑玲珑脸上的关切也略淡了一分,道:“阿柔有这个信心是好,不过像仲策那样有权有势,未来大可期的男人,很难身边一直有一个女人,阿柔还是多有些心理准备为好。”

闻言,甄柔骤然想起以前的旧事,她心思一转,随即目光犀利的盯着郑玲珑,一字一顿缓缓道:“长嫂放心,我早有心里准备。不过还请长嫂记住,我不会和任何人效法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佳话。”说着略一停,再次强调道:“记住,是任何人。”

最后一句,寥寥数字,却说得格外掷地有声,仿若意有所指。

郑玲珑脸色微变。

一旁的阿致更是猛然抬头,脸色发白,一脸慌张地看向郑玲珑。

将主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甄柔依旧不愿意拿以前的事来草木皆兵,见敲警钟的目的达到了,她又无事人般笑道:“我是府里的主母,却让府中的侍人背后私下议主家,真是让长嫂见笑了。不过就不用阿致向张伯反映了,过两日空了,我自会好生整顿一下内务,该肃清的人还是得清理一下。”

一番风轻云淡的话,仿若闲谈,却先是表明了自己才是当家做主的人,又轻描淡写要肃清人。

可这底下伺候的侍人一旦被肃清了,又岂会有好下场?

其实这并无什么好诧异,任何一位大家主母,发现眼皮底下侍人有异心,都会那来一场大清洗。

然眼前说这种话的人却是甄柔…

郑玲珑到底已是二十七岁的女人了,半辈子倾轧于后宅之中,她很快恢复如常,反倒又将注意转到甄柔身上,道:“似乎阿柔来了洛阳,就变了很多。”

变了么?

甄柔才不管郑玲珑是有感而发,还是想试探什么,她还是照着一贯的心性直来直往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强,要变也是在我有了满满之后,不过在陈留还是信都一直风平浪静,所以大概长嫂没发觉吧。”说罢,不愿再多谈自己,她和郑玲珑本就是为了形势才交好的泛泛之交,故结束话题道:“阿玉也不知道带两小的走多远了,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一言毕,甄柔率先而行,径自向前方走去。

郑玲珑主仆对视一眼,郑玲珑向阿致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也一如什么也未发生般跟上甄柔的步伐。

出了春桃秋桂两侍女口中——曹劲专为甄柔建造的园子,就是府里的大路,略行百步便是二门了。

阿玉就带着小虎、满满两人在二门等着。

甄柔与他们一汇合,就一起出了二门,再行一段路,过了府邸大门,然后是这片各大达官显贵府邸的共用巷道,往左乃曹家侯府,往右则是长宁公主的府邸。

如此往左去了侯府,一路上都是大道,也就再未遇见胆敢随意议论的侍人了。

不过等到了卞夫人的院子,她甫一脱鞋登堂,堂上立时就有一瞬间的安静,一众曹府内眷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来。

她们目光大相径庭,都想到自己就是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甄柔又凭什么例外?

这等不为外人道哉的心思之下,也就都存起了着好戏的心态。

甄柔来的路上就心有准备,这一看众人的目光神色,便知曹劲和长宁公主的事已然人尽皆知。

想来这件事已然不只是空穴来风这么简单了,应该极有可能是真的,连一贯最是八风不动、从不为流言蜚语所惑的卞夫人,也面露关切的劝慰道:“阿柔,世子乃君候的继承人,即便现在只有你一人,未来迟早还会有其他人。所以早也罢,晚也罢,都是一样,这些还需要你自己看开些。”

看开?

只怕是个人都看不开吧。

有其他女人和长宁公主岂能相提并论,那可是堂堂皇室嫡长公主,还是曹劲正儿八经的嫡亲表妹。

这一但入门,到底谁才是大夫人,以后可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