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音越来越弱,直到完全听不到。我轻笑一声,抚了抚额头,过一会儿,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抬头望着她自语道:“你这么苦自己,如果十三知道,他又岂止是心痛?”说完,我慢慢站起来,一步三摇地向她走去,欲扶她回到榻上。

“还是我来吧。”耳旁突然传来十三的声音,我望过去,十三眉头紧蹙,一脸沉痛,目光紧紧裹着绿芜,一眨不眨。我立在原地,点点头,口齿不清地说道:“也好,绿芜需要的不是我,我这就走了。”

十三头也未回,一步一步向绿芜走去,边走边道:“谢谢四哥,也谢谢四嫂,让我知道了她的心思。”我醉意上涌,脑子也有些迷糊,迷茫地问道:“你怎么叫四哥,你不是一直叫皇兄的吗?再说,他又不在,干吗要谢他?”

帐门处传来轻轻的叹气声,我揉揉眼,怔忡地看着缓步走来的胤禛,嘻嘻一笑,疾步向他走去,边走边道:“真好,我还发愁怎么回去呢。”脚已完全不当家,身子一个趔趄,整个人向他扑去。

他搂住我的身子,无奈地摇摇头,打横将我抱起来。我双手钩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上,嘴对着他的耳朵低声道:“老公,你不是皇上,你只是我的老公…”他出了营帐,我仍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轻语,他加紧手上的力量,也轻声道:“若曦,有什么事回帐再说。”我“哦”地应了一声,窝在他怀中,不再说话。

躺在榻上,依然钩着他的脖子,他低着头躬着身子道:“若曦,放手,我给你倒杯水漱漱口。”我脑中其实仍有一分清醒,但这几日心情郁闷,想借着酒意放纵一次,于是我眯起眼睛,媚笑着道:“我需要的不是漱口,我只想和我亲爱的老公待在一起。”

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顺势躺在我身侧,和我面对面对视,他面色沉静,眸中有丝说不清的东西在闪动,我迷惑不解,抚着他的面孔,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我道:“你眼睛里有样东西。”他拿开我的手,握在他手中,道:“若曦,你心中也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我盯着他,苦着笑道:“怎么会没有,你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我不能要求你什么,因为你肩负的东西太多,但是我想让你宽容一些。为自己,也为我,因为我心中很怕,害怕突然有一天你离我而去,到那时我活在这世间还有何意义?但是如果我们都去了,弘翰怎么办?我每次想到这些,都心惊胆战,夜不成眠。”

那丝说不清的东西在他眼中扩大,他一下子把我搂在怀中,紧接着他的唇落到我的脸上,辗转轻啄,从额头到眼睛,再到鼻尖,最后落到唇上,轻轻碰了碰。我轻柔地咬住他的下唇,他喉间咕噜一声,先是温柔继而猛烈地辗吻着我的唇舌。

我头痛欲裂,口干舌燥,用力地咽了咽,口中仍然干得难受。

“若曦,喝口水。”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我慢慢睁开眼睛,见他端着茶碗坐在榻边,脸上带着一丝倦色。我坐起来,手臂酸软无力,人又跌了回去。他摇摇头,把茶碗放在榻旁边的几上,轻柔地扶我起身,让我依在他的怀中,这才端起茶碗,送到我的嘴边。

我大口喝完,觉得好受了些,才开口道:“什么时辰了?”他放下茶碗,双手环住我的身子,温和地道:“已快正午了。”

我微怔,回过身子,坐起来,看着他道:“那你怎么还在帐中,明日里蒙古两部就要走了,今日正午,不应该是大宴吗?”

他嘴角隐着一丝笑意,盯着我道:“我亲爱的老婆还没有起床,我怎敢离开。”一句温柔体贴的话,自他口中淡淡地说出,似是有丝别样的情调蕴在其中,看着他依然沉静的面容,我轻轻地叹气,随后笑着嗔道:“油腔滑调。”

我突地觉得有些不对,脑中细细地想了一会儿,昨晚的一切映入脑海中,好像是我先开口叫出老公的,可是,我好像并没有说“老婆”这个词,他怎么会知道呢?

我盯着他,讪讪地问道:“你刚才称我什么?”他脸上那一丝笑意也隐了去,沉默了会儿道:“老婆,你不喜欢我这么称呼你?”我一下子懵了,是自己喝醉酒说了什么吗?

我偷眼打量他一下,他正好笑地望着我。我嗫嚅着道:“我昨夜都说了什么?”他绷了一会儿脸,终于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他抚了下我的脸,向后一仰躺在榻上,看着我道:“你说了很多。”我心中一紧,轻咬着下唇想了会儿,没有想到大醉之后,每次都昏睡的我,半醒半醉时却是这般模样。

正在愣神,他轻轻地拉我躺下,两人静静地贴在一起,他沉声道:“若曦,以后你心中有任何想法,任何烦恼,我都要知道。”我注视着他轻声道:“我会的。”

在心中默默想了一会儿,有些后悔醉酒后的那番话。我侧过身子,望着他道:“我醉后如果说了什么胡话,你莫放在心上。”听后,他一笑道:“西北的风俗还真有意思,夫妻间居然有这种称呼,‘老公’、‘老婆’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我一愣道:“西北的风俗?”他哑然失笑:“怎么,你不是这么说的吗?‘我们那里称妻子为老婆,称相公为老公’。”我依然讪笑道:“还说了什么?”他摸着我的头发道:“本想套套你的话,谁知你说完这些就睡,夜间还睡得极不老实。”闻言,我心中一松,但见他脸上难掩倦色,拉起薄毯盖在他身上,躺在一边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忽然想到正午的事,我忙拍拍他道:“别睡了,正午的大宴还等着你呢。”他拨开我的手,闭着眼道:“已改在晚上,夜色中燃起一堆篝火,更有草原的气氛。”说完一会儿,便传来细细的呼吸声。

躺了一会儿,我翻身下榻,为他掖好薄毯,轻轻向外走去。

掀帘出去,帐门口的小顺子打了个千道:“娘娘,您的早膳菊香早已准备好了,奴才这就去让她端来。”我早已饥肠辘辘,腹背相贴,于是我道:“不用端来了,我直接过去,等皇上醒来,回禀皇上一声,我和承欢格格在一起。”

举步前行,还未走到宫女们住的帐篷,便看见承欢骑一匹纯白色的骏马自两帐间疾驰而出,后面紧紧随着的是骑深棕色良驹的佐特尔。我站在那里,望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承欢,此时的她竟像一个无忧无愁的快乐的精灵。

看见我,承欢双手向上一提,身下的马“咴咴”叫着停了下来。她一个漂亮的翻身,轻轻跃下马,扔下缰绳,欢快地跑来道:“姑姑,这几日都没见到你。”佐特尔下马走过来,躬身一礼后,微笑着拿起两马的缰绳,慢慢向前方走去。

我抽下帕子,拭去她额角的细汗,忽地发现她颈间的玉佩有些异状。我拿起来,细细看了会儿,这块玉佩确已不是原来的那块,虽然玉质相似,纹路却不同。我心中一动,放下玉佩,为她理了理衣领,脸上带着丝笑望着她。

承欢低头看了眼玉佩,抬起头面孔有些微红,讪讪地道:“姑姑,这块是佐特尔的,我的那块送给他了。”

我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问她:“承欢,你喜欢这种天高云淡,骑马任意驰骋的生活吗?姑姑说的不是一个月或是一年,是一辈子。”承欢有些懵懂,迷茫地看了我一会儿道:“姑姑,承欢没有想那么长远,不过,我这个月过得确实很开心。”

我望了望站在远处等着承欢的佐特尔,收回目光,抚了抚她的脸,盯着她道:“承欢,你是喜欢和佐特尔一起骑马呢,还是你只是喜欢草原的生活,别人陪你骑马也行?”

承欢皱起眉头,低头静静地盯着草地。远处的白马“咴”的一声长鸣,承欢抬起头望了过去,过了会儿,她扭过头道:“姑姑,承欢是喜欢和佐特尔一起骑马。”

我暗暗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我笑着道:“姑姑知道了,你快去吧。”承欢面色一松,转身向前跑去,跑了两步,复又转身疑惑道:“姑姑为何问这些?”我向她摆摆手,她怔忡了一会儿,见我没有回答,便对我一笑,转身小跑着去了。

我心中一阵轻松,人却越发饿了,觉得脚步都有些浮,就提步向菊香的帐蓬走去。

“娘娘。”一声低低的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我疑惑地转身,一个宫中侍卫站在眼前,原来是张毓之。

我微怔,不知道他为何出现在此地。这次负责畅春园这片御园周围一里地的侍卫都是由

圆明园带出来的,而一里开外的绿营大军则是各旗军中抽出的精英,一来守卫营地安全防止野兽突袭,二来顺带练兵。他不应出现在这里的。我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这次你怎么会随着来?”

他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道:“圆明园里又建了几个院子,侍卫有些缺,奴才…我这次是从宫中直接来的,蒙古人走后,我随着你们回园子。”

原来如此。我心中突地想起一事,于是开口问道:“你是否知道你师妹也在宫中?”他点头道:“我就是为此事来的,原来她是待选秀女,难怪会易名。”我微怔,他应该不会专门为说此事来的。于是我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他的下文。

他低头沉默着,半晌后,方抬起头眉头微蹙地道:“你没有学过岐黄之术,不知道我说这些你能不能理解。”他顿了下,又道,“有些药物是治病的,对病人是有益的,但几种有益的药物加在一起,虽说药理上也说得过去,但在治病的同时,能引起其他的病症。换言之,人食五谷杂粮,有些食物同时吃,或是先吃一种,隔一段时间再吃另一种,也可能会使人生病。我师妹武功虽学的只是皮毛,但这些却是得了师傅真传。”

“…这些日子一直用散痰之药,照理说早该散了才是,可主子娘娘却是越发的重了…”想起当日太医的话,我心中一紧,身上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那次皇后并不是真的生病?或是真的生病了,在生病的过程中虽有太医仔细医治,但中间却有人做了手脚,令她的病一直加重?

自来到此间,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原来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宫闱之中用药伤人的事确实存在。可是,那些都是出于女人们之间争宠嫉恨而使用的手段,吕岚曦并不是后宫妃嫔,她不需要用此手段的。

想了一阵儿,依旧想不出她的动机。我抬起头问他:“你怀疑她在皇后的饮食中做了手脚?”他眉毛一挑,注视了我片刻,又急忙收回目光道:“我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她是用药高手,宫中的太医们怕是都不如她。”

他说完对我一笑,便欲举步往回走。我心中极乱,不知那吕岚曦到底想干什么,又或是只是一切太巧了,令张毓之心生怀疑而已。想了半晌,肚子猛的一阵刺痛,我苦着脸抚着肚子,抬头准备往回走。

“你怎么了?”张毓之仍在眼前,并没有走,我笑着摇摇头,道:“没事。”

他静默了一瞬,盯着我道:“娘娘…晓文,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说,看到你过得这么幸福,我心中很高兴。”我心中暗暗叹气,正欲开口说话,他又道,“他…皇上对你很好,昨夜我看见皇上抱你回帐…”话未说完,他突地跪在地上,“奴才张毓之见过皇上、王爷。”

我转过身,只见十三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与胤禛一起缓步走来。胤禛道声“起来”,张毓之站起,立在原地道:“奴才告退。” 胤禛目光淡淡地望他一眼,后微笑着看着我,却淡声问他:“你是这批派往园子里的侍卫?”张毓之恭声应是,胤禛手一摆,他疾步往回走去。

十三左右打量一眼,问我:“承欢又去骑马了?”我点头道:“刚才和佐特尔一起走的。”十三看了眼食盒,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肚子“咕噜”一声,我上前两步,对十三笑笑。十三掠了胤禛一眼,将食盒递给我,看着胤禛道:“臣弟告退。”

我接过食盒,强忍着饥饿,轻笑着对十三说:“你不要走,等会儿有事和你说。”十三微怔一下,脸上蕴着丝笑道:“皇嫂还是先进食吧。”说完,他转过身子,走开几步,微抬着头望着远处。我掀开食盒,原来是一些桂花糕,连吃了两块,才觉得肚子里好受了些。

抬起头,却见胤禛眉头微蹙地盯着我,四目相望片刻,他轻叹道:“起来后没用膳?”我咧嘴讪笑道:“本来是要去用膳的,可正好遇见承欢和佐特尔,我今日本来就准备找找她的,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轻声笑道:“遇见承欢了。”我心中有些迷茫,见他眸中有丝戏谑之色,恍然憬悟他话中的含义,我轻咬下唇盯着他,他仍轻笑着回望着我。过了一会儿,我道:“正要回去的时候遇见他的,先前也并不晓得他会去园子里。”

他默默地看着我,隐去眸中神色,嘴角蕴着淡淡笑意,从我手中拿过食盒,端出食盒中的莲子粥道:“先吃些东西。”待我接过粥慢慢喝完,他又接过碗放入食盒,回头掠了十三一眼,目光又定在我身上。

我放下食盒,瞥了一眼负手而立的十三,收回目光看着胤禛道:“佐特尔要在京城游学,你可曾考虑好了让谁照顾他?”他唇角浮出一抹笑容,望着我缓缓地说道:“你心中有人选?”我点点头,道:“十三所居住的交晖园距

圆明园最近,方便他进宫或是进园子,又方便外出游历。”他凝神注视了我一会儿,缓缓转过身子道:“十三弟。”

十三走过来,站于胤禛身前道:“皇兄有何吩咐?”胤禛笑着道:“若曦给你一样差事,让她和你说吧。”十三笑着望向我,我笑着瞅了一眼胤禛后才道:“这事如果皇上允了,你要谢我。”

十三剑眉一扬,微笑着点点头。我敛了笑,肃容道:“我想让佐特尔居住在交晖园,承欢也随着回去住些日子,让绿芜派人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但是,这件事你要同你的其他福晋商量,我不想因佐特尔的身份而令绿芜受到伤害。”

十三身子一晃,脸孔上似喜似悲的神情交替闪过,待稍微平静了一些,他朝着胤禛躬身一揖,声音轻颤着说:“十三谢皇兄成全。”紧接着又转向我,“谢皇嫂的一片心意。”

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能帮绿芜一偿心愿,能让她与十三还有承欢一家三口在交晖园一隅自己的院子中生活。另外,承欢虽对佐特尔有些许好感,可年龄尚小,不知道她能不能清楚明了地知道爱情是什么,我不希望别人把感情强加在她身上,也不希望她将来后悔,我只希望她和佐特尔在日常接触中慢慢加深感情,希望在十三最后的两年内她能承欢膝下。

但是,佐特尔毕竟是蒙古八大显贵的嫡系大王子,让绿芜照顾会不会为她招来祸端,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情况之一。

胤禛面色沉静,沉吟了一会儿,掠我一眼,对十三道:“你公务过于繁忙,原先想着让佐特尔随着弘历,可是经若曦这么一说,确实这些年委屈绿芜了,让承欢回去一阵子也好。但你们要切记,绿芜已不在了。”十三面带喜色轻颔了下首,道:“臣弟知道了。”

胤禛静静地望着我,轻声向十三吩咐:“你先回吧。”十三对着胤禛又是一揖,笑着再次道“谢皇兄成全”后才大踏步地往回疾走。

望着十三的背影,我心中说不出的高兴。耳边忽闻一阵轻哼,收回目光,却见他眉眼含着一丝笑看着我,淡淡地道:“为什么不对十三弟明说?”

见他明白我的意思,我上前两步,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握着他的手,缓缓往回走,道:“佐特尔挺喜欢承欢,承欢也对他心存好感,可我不想让她在懵懂的年龄中做这么大的决定,我希望她再长大一些,清楚自己心中想要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因此,我没有向十三明说,我不想他们一开始就把承欢定位在佐特尔的妻子这个位置上,人生苦短,不想让承欢留有遗憾。”

他手一紧,然后笑着道:“你这么让他们同时回去,十三和绿芜他们会明白你的意思的。”我笑了笑,看着他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如果不让佐特尔陪承欢回去,承欢会开心吗?如果承欢不开心,绿芜又如何会开心?她们不开心,那这就失去了让承欢回去的作用。”

他回看我一眼,轻笑着摇摇头,走了一会儿,他忽叫道:“若曦。”我抬头微笑地望着他:“怎么了?”他凝神看着我道:“你不要再喝药了,我们再要一个孩儿吧,自从有了翰儿,你的心思都放在了他和承欢身上,有这样心思缜密的妻子在身边,我心里很轻松,这是前些年我从不曾有过的感觉。”

我身子一僵,心向下沉去,因为不知道以后自己会怎样,我内心一直不希望再有孩子,因此一直坚持喝汤药避免再次受孕。

见我没有应声,他轻轻一叹,接过我手中的食盒,握着我的手向前走去。

低着头木然跟着他走,一声轻笑自前方传来,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敏敏立在帐外,见她眸中含笑,我一愣,随即知道了她为何有这种表情。我紧握了胤禛手一下道:“待翰儿大一些再要吧。”他眸中掠过一缕惊喜神色,盯着我微微点了点头,并叮嘱道:“再去用些膳。”说完,他对敏敏轻一颔首,便缓步进了帐。

敏敏笑着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道:“若曦,他对你真好。”我对她笑笑,上前挽着她的胳膊问:“找我何事?”她目光一黯,低头道:“明日我们这一走,不知何时才会再见面。”

闻言,我的心开始沉重起来。历史上

雍正在位期间,没有进行过一次木兰秋围,也就没有了塞外各部王爷朝觐之说。而召各部王爷进京,也不可能每年都有伊尔根觉罗部。

半晌后,她收起黯然神色,微笑着对我说:“若曦,我们抛开身份,就如从前一般,尽情地骑马驰骋。”我心中突地豪气万千,大声道:“我们这就去。”

我们骑着两匹白马缓缓走了会儿,敏敏口中一个呼哨,两腿一收,马如利箭一般射了出去。她突地翻身跃下马,左脚微一点地,又一跃身,人又稳稳地坐了上去。这一切只在一瞬间。

我大声叫好,一夹马腹,和她并排在一起。她看着我笑问:“如何?”我点头称好,她又道:“敢不敢?”我笑睨她一眼:“有何不敢?”

说完,我提缰策马,和她拉开距离。笑着和她对望一下,便以右手抱着马脖子身子紧贴着马侧骑,左手与肩成一直线,马速奇快,衣袖随着风摆动,打在脸上,居然有丝疼意。侧面的敏敏笑着叫好,待我变换姿势,却见她以手支腮靠在马脖子上,整个人侧躺在马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的姿势,见她微笑着望着我,我冲她轻轻一笑,随即以手撑起身子,在马上几个翻身,也如她一样躺在马上,面对着面向前疾驰。

两人相望一会儿,敏敏大声说:“若曦,紫禁城的宫墙并没有束缚你的手脚,你依然是你。”我心中感动,看着她大声回道:“你也依然是你,没有改变。”

眼睛余光忽然瞥见对面高坡处,傅雅提缰骑在马上,望着我们这边,一宫女却死死抱着马脖子,仰首看着她轻声请求着什么。

我翻身坐好,勒缰停马。敏敏见我如此,一个转身坐在马上,顺着我的目光道:“是四福晋。”我眉头轻蹙,傅雅面色似是有些苍白,神色也很怪异。敏敏看看我说:“我回营了,明日就要开拔回去,我还要交代佐特尔一些事情。”见我点头,她骑马离去。

我策马行了过去,“…福晋,您现在不能骑马,您就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会松手。您不顾自己,也得顾肚子里的孩儿。”我暗惊,之前并未听任何人提及,难道她一直瞒着众人?傅雅见我渐近,对我浅浅一笑,后对着马前的丫头轻声斥道:“退下,我知道分寸。”

那丫头似是不死心,还要再说。我开口道:“下来聊聊如何?”小丫头回头慌忙行礼,我挥手让她退下,翻身下来,扔下缰绳。傅雅已下马走过来,微一躬身,我忙扶着她道:“有了身子,不用这些虚礼了。”

两人静默着走了一会儿,我侧身打量了她一下,她身子瘦瘦的,衣衫又大了些,丝毫看不出有孕。见我如此,她面色一红,低下了头。我轻轻地叹气,问她:“你为什么不说呢?有孕是喜事。”

她眸子忽地一暗,沉默了会儿道:“爷真会高兴吗?”我盯了她一阵儿道:“他现在在哪儿?”她对我嫣然一笑,轻声道:“在帐里。”我看着她道:“他是孩儿的阿玛,怎会不高兴。走,我们现在就回去,你去告诉她。”

她一顿,摇头道:“现在…现在不合适。”我疑惑道:“有什么不合适?”她苦笑着道:“翁哲愉来了,爷现在在帐里陪着她。”

见她面色一白,我暗暗心酸,这本是宫中女人必经的遭遇,任谁也改变不了。我握住她的手问:“她怎会来?”她吁口气道:“她说肚子里的孩儿想阿玛了,就随皇后娘娘来了。”

乌喇那拉氏要来,是前几天就通知了胤禛的。只是没有想到弘历这个侍妾这么有心计。我摇头轻笑道:“你太过为他着想,夫妻间不能完全这样,适当地发发脾气、闹闹性子更有利于感情的培养。”

她默默地想了会儿,便随着我向弘历的帐篷走去。到了帐前,帐门却无一人看守,想是被弘历支开了。她脸色更加黯然,头也低了下来。我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进去。她面带为难地摇摇头,我拉着她的手,掀开帐帘,推她进去。

“呦,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嫡福晋,你看我这身子也重,怕是不能给你行礼了。” 闻言,我眉头一皱,刚刚往回走了两步的脚又定在了原地,这个翁哲愉太跋扈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