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信任的感觉真好,卫嫤笑得越发舒心,五张一万两的银票依次排开:“银票这东西,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阿衡不是一直担心,酒泉郡百姓不敢检举周家?”

晏衡一听就明白了:“阿嫤是说?”

“对,柱子他们的铠甲和棉衣,百姓被搜刮去的家产,我们找衙役上门,先还一部分。我们拿出诚意,自然会有人相信。”

而周家得知贿赂人的银票拿来给自家挖坑,估计会气得吐血吧,卫嫤坏心地想着。

第68章 借花献佛

新的一天开始了,酒泉百姓抬头望了眼太阳。跟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太阳还是从东边出来,怎么往日雁过拔毛的大爷官府,如今上门来送钱?

家住互市边的王伯祖传酿酒手艺,一口好酒熏得满巷子酒香扑鼻。王伯打生下来,就被娘拿根袋子绑在背上,围着酒缸转悠。而自打他会走路后,偌大的酒窖便成了他的乐园。

王家父母逐渐衰老,长子王伯继承了家中独门的酿酒手艺。他选最好的粮食,酒糟也做得格外用心,酿出来的酒青出于蓝,渐渐名声远播,凉州、甚至远在幽州的人都会来酒泉郡采买王家的祖传米酒。

正当他欣喜于将家业发扬光大之事,一场危机悄然临近。几年前,凉州府一个大官相中了他酿的酒,本地豪强周千户上门订酒。官家买卖,他做得比往常都要用心,亲自到酒窖选陈年老酒,封好后还特意把酒坛子擦得锃光瓦亮,垫上草防止一路震破瓶子,亲自送往官衙。

周千户很高兴,言明酒送过去,大人若是喜欢,他重重有赏。王伯以前也跟官府打过交道,但凡为官之人来买东西,一般都不会当场给钱。等他们用过之后,心情好或许如数付账,心情不好那干脆当东西打水漂就成。要不然贸然凑上去要账,吃亏的总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早有心理准备,王伯虽心疼酒窖里那几坛子好酒,但他全当破财免灾。

没想到财是破了,灾却跟着来。没几日周千户找上门,说他家酒掺了别的东西,凉州城内的大人物喝了十分不满意。官府要检查,看看他是不是意图谋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王伯开了酒窖门,任由穿甲胄举长矛的周家军将他多年攒下来的陈酿搬空。

然而这还不够,没过几日周千户再次登门,谁只有酒检查不出什么,要看酒是具体怎么酿出来的。

酿酒方子可是他们家祖传秘方,向来只传继承家业的长子,方子传到他这一辈已经历经好几朝。周千户说看酒是怎么酿出来的,那就代表要他将方子现场演示一遍,这简直比直接交方子还要过分。

他当然不能答应!

西北汉子的血性上来,拿起铲粮食的铁锹,他将周家军拦到酒坊门前。可双拳难敌四手,领头的周千户一刀劈烂铁锹,跟在他后面的周家军长矛刺到他腿里。

他倒下了,王家酿酒方子也没保住。虽然媳妇及时喊来了郎中,但那一矛挑断了他的脚筋。断断续续养了好几年,他从堂堂三尺男儿变成了个跛子。

从那之后王伯便对官府很抵触,一大早一瘸一拐地去检查酒窖,出来就见一队官兵闯进了他家。为首的一高一矮,矮的那人很胖,一双盯着他跛脚的小眼时不时闪过精明。

王伯生理性厌恶,不冷不热地问道:“各位官爷来此有何贵干?”

来的人正是柱子,他平常爱八卦,知道酒泉城内不少传闻,晏衡便将一部分补偿的事交给了他。虽然只是一部分,但这差事却让所有人都眼红。原因无它,柱子负责的,全都是上千两的大户,即便不捞油水,那些人家收了钱,随便拿出点感谢费也够他肥的。

“王伯,祖传酿酒,三年前酿酒方子经周千户之手,由赵家所得。争夺方子过程中,右脚致残。”

柱子挺直了身板,尽量让自己有威严地说着。

听完后王伯眼皮都没抬一下:“哦,官爷今日来此,是要追究王某哪些过错?”

这话说得就十足讽刺了,被抢了祖传方子还被致残,受害人还要被追究过错,这事讲到天边去也没道理。

柱子当然听出来了,压住有些急的桩子,他好脾气地解释道:“王伯,咱们今日来,是专门来给你伸冤的。”

“伸冤?”

王伯有些动容,但这点动容很快转化成了不可置信的讽刺:“你们这些官老爷,会为咱们平民百姓,得罪其它官老爷?”

柱子有些不平:“王伯您这话可就不对了,亲戚间还有处的好处不好之分呢。当官的是官官相护,可也不都是一个鼻子孔里出气。咱们镇抚大人,前不久刚抓了周千户,又处置了一番胡作非为的周家家丁,这是酒泉百姓都知道的事。”

好像这个新上任的镇抚真不一样,王伯心思活动起来,嘴上却依旧不松口:“谁知道你们葫芦里卖什么药,我脑子不好使,玩不过你们。”

接二连三被这样挤兑,脾气再好的人也得有火气。柱子还能忍得住,脾气本就不怎么好的桩子,却已经开始撸袖子。

正当他打算跟王伯吵个面红耳赤时,院墙外传来姑娘清脆的声音:“王伯,我来给你和婶子送豆腐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两人朝背后看去,豆腐西施正站在门外。她五官其实一般,胜在皮肤白皙,从脸到脖子都跟嫩豆腐似得。一白遮百丑,这模样混在常年风吹日晒皮肤粗糙的酒泉郡姑娘里,那是顶顶出挑。

豆腐西施手里挽着竹筐,竹筐内盖着一层笼布,见到他们眼睛一亮,唇角泛起浅笑。

“柱子、桩子,大老远的我看着眼熟,没想到还真是你们。对了,我听说晏衡做大官了?好像还在京城带了个女人回来?”

豆腐西施眼中有试探,见此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皆叹息。

他们营房中三十号兄弟,最出挑的就数晏衡。而豆腐西施,则是许多军汉心中的梦中情人。以普通军汉每个月那点工资,的确配不上他,但晏衡功夫厉害,两人站一块看起来也挺登对,所以他们就常拿两人开玩笑。

可如今有了晏衡媳妇作比较,豆腐西施真是哪哪都拿不出手。

柱子干脆地开口:“恩,他在京城娶了媳妇,又升了官。我们嫂子是京城富人家的姑娘,阿昀跟着沾光,被嫂子娘家送到大儒那读书。”

豆腐西施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她早就看出晏衡有潜力,也动过嫁给他的心思。但打听清楚晏衡家情况后,她就有些迟疑了。婆母姓周,而且还是个继室,晏衡还有个年纪可以当他儿子的同胞弟弟,她嫁过去任人磋磨不说,还要教养小叔子,给他娶媳妇,怎么算都不划算。

谁会想到晏衡只不过去了一趟京城,就成了可以随意拿捏周千户的大官。挽着篮子豆腐西施心下叹息,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强打起笑容,她问道柱子:“一大早你们来王伯家干嘛?”

见她自觉转换话题,柱子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还是晏衡,他想赶在中秋节前一日公开审周千户,顺便给酒泉百姓平冤。咱们酒泉情况有些特殊,大人喊我们先行做一些准备。”

陈伯接过篮子,没掀开笼布就闻到那股浓浓的豆腐香味,唇角弧度柔和了些。

听柱子这么说,他忍不住对豆腐西施感慨:“枪打出头鸟,我这条腿就是教训。官爷们,先前是我脾气有些冲。可我活到这把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只想安生过几天日子。”

柱子沉默,他明白王伯的顾虑,这也是酒泉大多数人的顾虑。

晏衡又不是天王老子,谁知道他是好是坏。若是他真的惩治周千户,官员落马后他们顶多心里舒坦点,实际也得不到什么利,日子该怎样还是怎样。但万一他只是使坏,那敢去检举的将会面临很严重的后果。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这不怪他们。

“王伯,镇抚大人是真的想为大家讨个公道。他自己掏腰包出银子,先补偿大家的一些损失。整个酒泉郡,王伯算是受损比较厉害的,大人决定公审前先补贴你一千两。”

一千两!

周老夫人有句话说得对,没人不爱银子。

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不义之财拿着会寝食难安,但这种合理的补偿,他们绝对乐见其成。一千两是个很大的数额,普通人家省吃俭用够过一辈子了。

反正现在,王伯被这个数字震住了。

“这…你们要我做什么?”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容易,柱子直接说明来意:“八月十四公审时,还望王伯去酒泉官衙门前说明实情。只要说下当时情况就行,有证物当然最好。对了,大人还说,这一千两并非最终补偿。毕竟王伯酿酒方子被周家夺了去,这些年损失惨重。待案子审完,他自会再补贴您一部分。”

不止一千两…

王伯心中的天平剧烈倾斜,这些年苦闷之下,他对酿酒有独特心得。有了这一千两,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买粮食,再造座新的酿酒坊。不仅如此,到时夺回酿酒方子,他可以真正将王家这门手艺发扬光大。

只是这么大馅饼真会砸到他头上?

剧烈犹豫之时,收回篮子的豆腐西施说道:“王伯不用担心,晏镇抚你也见过,可能一时之间对不上号。以前在互市当值,常帮咱们搬货架的那个人就是他。”

王伯心思一震:“是那个卖羊肉的婆娘神神叨叨,说他面相生得好,有做大官命的小伙?”

卖羊肉的嫂子还真说过这事,豆腐西施唇角笑容苦涩:“就是他。”

原来是他,王伯自认活了大半辈子,这点看人的眼力见还有。晏镇抚原先当兵卒时,在互市上值守,就常帮年迈体力不足之人推车子,收拾摊子。而且他一口瓦剌话说得极好,偶尔遇到本地人与瓦剌商人沟通出问题,他也都勤快地跟上来。

那样一个小伙子,品性绝对没得挑。

“两位官爷,这个证我来做,不过银子我不要。你们晏大人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他能拿出这份钱,肯定动了媳妇嫁妆。咱们爷们别的本事没有,但总要养得起媳妇,哪能随便花媳妇从娘家带过来的钱。”

柱子无奈了,其他人可能不清楚这钱怎么来的,但他是谁,酒泉城内八卦王。昨天周老夫人去晏家宅子的事他已经知道,隐约能猜出这银票是怎么来的。

晏衡也是慷他人之慨,他刚说“镇抚大人垫付”,也就是随口跑跑火车,顺便树立下镇抚大人爱民如子、舍己为人的高大形象。

“镇抚大人说了,亏谁也不能亏咱们酒泉百姓,这银票王伯您务必收下。”

见官差真掏出一千两的大额银票,王伯彻底被感动,感动之下他更不想让这么个好官吃亏。

于是一大清早,王伯家院中出现了这么一副诡异景象。

平日一直当大爷的官差,拼命往平民百姓手里塞钱。而白拿钱的那方,拼命把银票往外推。在两伙人手里,价值□□的银票成了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疫。

这才是她熟悉的生活,豆腐西施抿唇笑起来,她本就是不拘小节之人,不用多久就想清楚了。她就喜欢在酒泉摆个豆腐摊,凭一门手艺养家糊口,每天过点悠然的小日子。官场上那些尔虞我诈她一个商家女丁点不懂,她也无法适应整日吃饱喝足长一万个心眼应酬各种当官的,真要嫁给晏衡那简直是两个人的灾难。

晏衡这事,就让他过去吧。

“王伯,我看你还是收下吧。官差也有难处,你要不收他们心里不踏实。”

柱子连连点头,抛垃圾般地将银票塞王伯手里,拉起桩子几乎是落荒而逃。跨出院门槛,他还不忘伸回脖子。

“王伯,你可千万别忘了。”

如王伯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中秋节的前两天,酒泉城内无比热闹。官兵彻底忙活起来,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代表镇抚大人四处撒银子。

这么大的事周家又怎会听不到风声,周老夫人将龙头拐杖戳得笃笃响,周千户夫人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晕倒过去。

“贱人,她…她怎么敢。”

周老夫人亲自找去晏家,可她来的时候,晏衡与卫嫤已经去了乡下。中秋节一过全家就要前往凉州,趁这几日得闲正好将韦家人接过来一道走。

满怀失望地回府,周老夫人再想散播晏镇抚收受贿赂的流言,听到的人却不会照往常那样,认定晏大人与周千户勾结在一起,这次周千户肯定会安然无恙,他们告了也是自讨苦吃。

收到银子的众人反倒明悟,哦,怪不得晏镇抚年纪轻轻就能拿出那么大一笔银子到处撒钱。原来不是他贪来的,而是周千户府送上去的。往日搜刮咱们的银子,这会终于还回来了,真是痛快。

官差们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八月十四,中秋节前一日,一大早晏衡押送韦家车进城。送到宅子门口,他现换衣裳赶往酒泉官衙。

周千户被推出来时还满含希望,娘告诉过他,周家和吴家都不在没关系,家中已经花大把银子买通了晏镇抚。望着四周围观的酒泉百姓,他挺直脖子,注意着谁目光不善。等一会他被无罪释放,一定先朝那人下手出口恶气。

唇角挂上阴狠的笑意,猝不及防之下,他被烂菜叶子糊了一脸。不知谁带了头,被欺压多年,愤怒的酒泉民众有东西的扔东西,没东西的直接往他身上吐唾沫。

眼见情势控制不住,晏衡将人带到衙门里面审案。周千户跪在堂下,一号证人王伯率先上来。他跛着脚,详细地说明当年冤屈。一旁坐着的书吏笔尖如飞,整整用了一盏茶时间才记下这冤情。

而后是晏家村众人,再然后有人家姑娘被抢为奴为妾,有人家传家宝被夺,更有人家生意被毁。一个接一个轮流上堂,从早晨到黄昏,足足一整天,书吏记了满满一厚本。

周千户从一开始的挣扎,到最后的颓然。他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完了。就算过段时日赵家人能回来,有这本供词,也不会有人再保他。

“晏衡…”

他抬起脏兮兮的脑袋,眼中意思很明白:当初我怎么没弄死你。

晏衡不为所动,站起来直接宣判:周千户作恶多端,按大越律,本人除以极刑,家产全部充公,过往侵吞他人私产,清点后一一补偿。

随着判罚结果出来,周千户瘫倒在地,酒泉官衙外,得知消息的百姓欢声震天。

第69章 培养亲信

虽然如今恰好是秋天,但酒泉这种小地方无法实施秋决。不仅酒泉,甚至连上一层的凉州府都没这么大权力。所有判死刑之人,都要经刑部复核。尤其像周千户这样有官身之人,本人都要被押送往京城,由京中统一行刑。

金菊盛开的中秋,亲眼目睹周大老虎伏法的酒泉百姓一片欢腾,无法亲眼见到首恶伏诛缺如一盆冷水浇到他们头上。晏衡也有些不舒服,他本人曾在周千户手里吃过不少亏,这会一口气不上不下。倒是卫嫤提醒他,死罪可以暂时搁置,但活罪难逃。

听完后晏衡眼中灵光一闪,整个人周围死气沉沉的气息也活跃起来。将周千户暂时收押,他带上人就去周家抄家。

抄家完封存所有财务,第二日便是中秋节。这是卫嫤穿越后第一个法定假日,虽然来这只两个月,但她却感觉过了好久。

而她那声叹息,看在晏衡眼里便是思乡。

当时他没说什么,但第二日用完早膳,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做冰皮月饼的原料。卫嫤不会做这个,但看着晏衡期待的眼神,她还是换衣裳挽起袖子开始做。

即便旁边有谷雨帮忙,她仍免不了沾一手一脸的面。看着晏衡干干净净,她忍不住将面泼过去。猝不及防被面米分□□击中,反应过来后晏衡也不甘示弱。两人你来我往,把彼此弄得跟小丑似得。不知不觉间,她那点复杂的情绪烟消云散。

最终她没做成一个月饼,不过有居家旅行必备的晏衡在,她还是吃上了新鲜又好吃的月饼。月饼是五仁馅的,但他调得没那么甜腻,煸炒过的芝麻和花生口口留香,吃得她特别满足。

满足之余她多喝了两口酒,迷乱之中,他们终于突破了最后一步。

卫嫤喝得晕乎乎的,不太记得一些细节,她只知道这一晚的晏衡好温柔。好些人都说初哥和处.女在一起会是一场灾难,但整个过程中她也就在他进去的时候疼了那么一下,然后渐渐的身体热起来,最后她甚至体验到一种截然不同的舒适。

舒服完过后,他抱了她一会然后离开。不一会晏衡抱着她离开床,将她放在浴桶里,细心地帮她洗干净,没等洗完,酒劲上头她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就见他坐在床头,黢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见她睁开眼,他结巴地问道:“阿嫤,昨晚我没忍住。”

明明是很严肃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卫嫤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傻瓜,不会是认为她不乐意吧。

起了坏心她忍不住板起脸:“你惹着我了,要怎么办?”

床边晏衡手足无措:“我…我问过你可不可以。”

“不知道醉酒后说得话不能当真,还是你趁着我神志不清,故意欺负我?”

晏衡就差指天发誓:“我没有。”

“哦?我、不、信。”

看他急得像热锅上蚂蚁,卫嫤终于绷不住笑出声。然后她看到他的脸瞬间变化,扑上来抱住她,头伸到她脖子根,像只大型犬般舔舔她的耳垂,语带诱惑地恳求道:

“以后每天都要。”

卫嫤揉揉有些酸痛的腰,她虽然没试过别人,但昨晚晏衡表现真不错,他可以说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的那一类。

找个器.大.活.好、精力旺盛的夫婿,有的时候并不全是好事,最起码现在的她身体完全不匹配。

“看你表现。”

很快她就后悔说这话了…

成亲后晏衡的表现没话说,她前世认识不少女老板。他们中的大多数既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能贴心暖男,每天下班回家做晚餐;又希望另一半事业上有所成就,参加商业酒会带出去能让自己荣耀。

原本她以为,世界上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想在事业上有所成就,必然会忽略家庭;过多地关注家庭,必然会浪费打拼事业的时间。

然而晏衡却让她自打嘴巴,他年纪轻轻做到镇抚,收拾起晏百户、周千户这种敌人来毫不手软。就连她最担心的宅斗,都不用她出手,他便强力碾压永绝后患。不仅事业上拿得出手,成亲这些时日,只要住的地方有条件,一日三餐他全包了。虽然他的厨艺卖相不怎么样,但那味道真心好吃。

除此之外,他还有多种功能。帮她打理头发、帮她洗澡,甚至连上下马车这种小事,他都要抱着她,不让她多走一步。

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卫嫤觉得自己有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每日只知吃吃玩玩睡睡的米虫进化的趋势。

原本她以为这就是殷勤的极致,然而晏衡告诉她,什么叫没有最殷勤,只有更殷勤。

他几乎要跟她凑连体婴,一整个下午跟在她身后,端茶、递水、研磨、裁纸,在她开始统计账册后,他甚至包揽了谷雨的活,站在桌前帮她捏肩。

最终卫嫤实在是受不了,无奈地问道:“阿衡不用去衙门,处理周家剩下的事?”

晏衡点头又摇头,满脸狗腿地说道:“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卫嫤不由想起两个月前,初见面时那个冷酷的少年。面对老鸨一言不发,只在最后亮出腰牌,差点帅瞎了她的眼。

时光果然是把杀猪刀,两个月后少年依旧是那副俊脸,甚至因为养得好,身上肌肉更加匀称,也因增添了许多阅历,周身气质更显成熟。但这一切,都掩盖不住他身后摇啊摇的那条尾巴。

原先高冷的男神,变成了一只二哈。

忍无可忍,卫嫤伸手挠下他狗头:“我这边够了,你去忙。”

晏衡一下兴奋起来:“够了?”

看他浑身上下洋溢着的发情气息,卫嫤忍不住扭头盯着账册。

“你先去忙。”

她这样却被晏衡当成了害羞,后者见好就收,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书房。听到关门声,卫嫤揉揉太阳穴,猛然想起一件事。

算算昨晚是她的受孕期,不知道坐浴,能不能算科学有效的避孕措施。

瞅瞅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想想自己如今的年龄,卫嫤苦着脸祈祷,千万千万不要让她中标。

而后她想得更深,即便这次不中,下次、下下次呢?她不排斥生晏衡的孩子,但二十岁要孩子是她的底线。营养跟得上的话,那时候她身体已经发育成熟,生下来的孩子也会比较健康。

然而如今她才十五岁,掰着手指头数还有五年。

五年啊,在这个小雨伞还没发明的古代,如果五年都能坚持不出意外状况,那只有三种可能:

一、晏衡不具备生育能力;

二、她本人不具备生育能力;

三、两人都不具备生育能力;

这三种不论哪一条都不是什么好事,她该怎么办?

正当她抓狂的时候,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晏衡关切的声音响起:“阿嫤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卫嫤正想得出神,她有个习惯,想事情的时候分外专注,调动所有脑细胞直到想出答案为止。现在晏衡突然间出声,突然之间就像一根针扎到她的背上,吓得她连忙收脚在椅子上缩成一团。

难受的感觉只有一瞬,过去之后,她奇怪地看着来人:“你不是去了官衙?”

晏衡简单解释着:“补偿之事太过繁杂,过不了几日咱们就要启程前往凉州,我管得了一件两件管不了全部。出门路上我想了想,便叫陈伯去一趟晏家村,找族中少数几个读书之人去衙门做书吏。这几日有我看着,先看他们能不能胜任。”

这法子好啊!

要不是心里有事,卫嫤都想在他脸上盖个戳做奖励。其实做官没那么难,尤其是基层公务员,决策方向不用微官末吏来操心,平日就是管点整理文件、记录领导谈话的事,这是个熟练工的活,跟流水线上的女工没什么两样。只要把大越的繁体字认识全,又会用办公工具——毛笔,一般是个人就能干得了。

选晏家村的人,首先是培养自己的嫡系。虽然晏家族人冷漠了点,但大环境如此,难道用邻村的,或是酒泉郡城内八竿子打不着的百姓就能死心塌地?那根本不可能!晏族长心思灵活,只要晏衡一直有权有势,不担心他生出二心;晏家人干活利索,这点格外让人放心。

选晏家人还有一点好处,他们是受晏衡恩惠才上来的,日后处理起来比较简单,不会有道义和宗族这两大方面的压力。周千户家产之丰厚,远超旁人想象,谁都会眼红。晏家族人有晏衡看着,手脚总会干净点。这对眼巴巴望着的酒泉百姓来说,不失为一种福音。

“用晏家人挺好。”

思考清楚后卫嫤点头,启用晏家人,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将周千户侵吞的私人财产还回去,这是有大功德的一件事。收到钱的人家,都会记发钱的晏家族人一份恩情。这样一圈发下来,晏家也可以趁机发展自己的势力。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感叹完,揉揉有些发酸的腿,卫嫤抬起头,刚好看到一双关切的眼睛。

“阿嫤刚在想什么?”

怎么饶了一圈又回到原点,看着晏衡眼中毫不掩饰的紧张,卫嫤心情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