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海棠娇艳的容色,难怪霍重华这颗石头心也热了。

霍重华薄唇微抿,神色极为吓人,“是谁做的?”

陈晨拿了他的绣春刀出来,用绸布擦拭,漫步尽心道:“我好歹也是北镇抚司的人,专门给霍四爷你跑了一趟,这几个时辰片刻未歇,你好歹让我先喘口气。”

陈晨话音一落,手背被什么东西猛地击,疼的紧,他却是没发现霍重华出手的速度如此快,“行行行!我说还不成么?”还能不能开个玩笑了!

霍重华眸色阴冷,是即刻就要将幕后之人置于死地的决心。他筹划好一切,但凡是与她有关的,皆想给她最好的,就连花烛的记忆更是如此,却是提前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怎叫霍重华不为之忌恨!

甚至极有可能只有他一人记得其中滋味。他一个人的洞房?!

他很少会去在意什么,难得有生以来这般在意一件事,更是由不得任何人去破坏。

而且这次,已经彻底跃过了他的底线。对方犯了无法饶恕的错!

陈晨在霍重华阴戾的注视下,道:“是楚家自己人所为!楚姑娘是不是前几日处理了二房姨娘?她那女儿投奔了吴氏,又勾结了楚家的庄头,趁着祭财神敬酒,在楚姑娘的那杯酒水中偷偷做了手脚。不过这一次吴氏倒是聪明,提前就算计好了时辰,那庄头死无对证,想找到证据没有那么快。不过霍四爷,你知道我们北镇府司的手段,抓了几个在场的人去北镇府司的衙门走了一遭,不难知道结果。而且你大可放心,我半个字没透露出去,所有人都以为是调查命案。”

霍重华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那么简单了,他这个人就是一个矛盾体,两个极端。风流时无人能及,肃严时又可与煞神顾景航齐名。在户部得罪了好几个权势,对方却拿他没有办法,软硬不吃。霍重华官位虽不高,风头却很劲。

“我知道了,多谢陈兄,其他的事,陈兄不必再查下去了。”霍重华更喜欢自己动手,死的太容易了,对有些人而言,倒是成全了他,他一般对付自己深恶痛觉的人,都不会让对方轻易死去。

陈晨将绣春刀收起来:“霍四爷,这件事你要办的话,可要注意了,我那顶头上司最近对你的事似乎格外关注。咱们都是康王的人,可别闹出什么内讧。”

陈晨所指的人,自然是顾景航。

而顾景航也求娶过楚棠,这件事是满朝文武共同目睹过的。京城‘双四’这一次是真的成了‘敌对’了。

朝中有人猜测,‘双四’会怒发冲冠为红颜,一文一武,再无和解的地步。

霍重华不欲提及顾景航,至于他想干什么,且让他去就是了。霍重华自诩做事滴水不漏,他不会留下任人诟病的地方,便没有人能抓住他的把柄。

“陈兄的话,我铭记于心,这一次劳烦了。”霍重华这神色就是逐客了。

陈晨挠了挠头,耸肩一笑:“好!我走了,再有几个月,别忘了我给送喜帖。”

楚棠昏睡中,并不方便喂药,青柳儿只能一次给她补上几口。安顿好了之后,这才抱着被单,心惊胆颤的敲了霍重华书房的门。

“进来。”

听到里面人的声音,青柳儿推开门,站在离着书案好几步远,才讪讪道:“大人,奴婢把东西拿来了,您看是洗了?还是?”霍重华只是吩咐她仔细收拾,也没说到底是怎么个收拾法。

青柳儿很犯难,换做旁的东西,她大可以拿去清洗干净。

霍重华眼眸低垂,案台上的烛火将他的五官映衬的愈加深邃幽冷,“放下吧。”他淡淡道。

青柳儿只好将染上血渍的棉纱被单小心放到了霍重华面前,动作一毕,立马退出好几步远。

霍重华没什么反应,只道:“没你什么事了,出去。”

青柳儿如释重负,她知道了楚姑娘和大人的秘密,一门心思担心会被灭口了。

竹门被人从外面合起,霍重华的视线就落在了那抹艳红上,红的像火,一窜窜灼烫他的眼,再一次提醒了他,他与小楚棠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

夜半时,寒风自野地吹来,霍重华去楚棠床头小坐了一会,发现她除了体温微烫,暂时还没发现其他症状。如奎老所言,她体内毒已清,那她现在还没醒,只能是因他而起了。

霍重华此夜无眠,趁夜入了城。

吴泗之死牵动了半个户部,自楚居盛‘畏罪自缢’之后,先后有户部官员遭查。霍重华的郎中一职就是为了填补空缺而来的。一年之内,户部大换血,近日开始被查的张侍郎就是其中一个。

张府虽还未抄,但也是早晚的事了,霍重华夜入张家时,张侍郎正吩咐下人归置东西,准备逃亡。

“张大人!多日不见了。”霍重华身边带了几个黑衣人,很明显,不是公务。而且他的官位又在张侍郎的品阶之下,没有那个权利处置他。

张侍郎吃了一惊,张府门外早就安排了人手,一有动静,即刻会前来禀报。,霍重华是从正门而来,却没引起任何骚动,这就令人心生恐慌了。

张侍郎的两撇半百须髯在夜风里如飘絮般拂动,“你……你是什么时候收买了我府上的人?”

霍重华只是在郎中的位子上,张侍郎又比霍重华年长一辈,如果有机会晋升,张侍郎的机会比霍重华大太多,他以为霍重华是存了心要打压他。

霍重华一目之下,皆是清明,没有拐弯抹角的耍官腔,吩咐手底下人将张侍郎逼进书房,将门合上后,单独见了他:“张大人,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从八年前就与阉党勾结一事早已暴露,上头已经彻查,搜府抄家的官吏三日内必定登门。而且,我奉劝张大人最好不要走出张家大门,否则就是这三日的命也没了。”

张侍郎闻言,哑口无言,除了咽了几口唾沫之外,老眼几乎都快溢出泪珠子了。朝廷的风声,他不是没有听到过,真到了这一天,如何能轻易放下祖上和自己半辈子打拼下来的一切?

“呵呵,张大人,你的两位千金,是不是一个十六,正待嫁闺中;另一个十四,也已说亲?”霍重华口气缓和,却叫人听出了窒息之感。

张侍郎垂在道袍两侧的手已在发颤。

罪臣之家的妻女是个什么下场,他见得太多了,看着霍重华时,目光变得祈求:“霍……霍大人,你说吧,今日登门找我张某人有何事?”

今晚好在是霍重华登门,要是刑部的人来了,张家男女老少,怕是走到头了。

霍重华喜欢和识时务的人说话,一点就通,也没有刚烈执念,抛出诱人的条件即可:“张大人两位千金已经在刑部的备案上了,不日就会直接抓入教坊司。那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张大人你自己也曾关顾过。原顺天府府尹程赞礼,你总该认识吧,他手握你两个女儿的生死大权,本官正好与其有旧交,要想将你两个女儿从教坊司的名额中替换出来并不难,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不知张大人愿不愿意合作?”

张侍郎面色煞白。

程赞礼现为刑部侍郎,上面老尚书年事已高,他名义上虽没有执掌一部,但实际上,刑部的事由他背后说几句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张侍郎的犹豫让霍重华很没耐心,换做寻常,他可以和这些人慢慢周旋,可他今夜还要赶着回去看他的小妻子:“怎么,张大人是不打算让你两个女儿善终了?还是……你打算在事发之前,就凭一杯毒酒了解?”

张侍郎是个什么德行,霍重华了如指掌,他本是康王的人,却是在吴泗几次恐吓利诱之后,就成了墙头草。

张侍郎也知康王那里不可能再动用他,没有灭口已经令他很怀疑了。

“霍大人,你……你说,什么条件,我张某人只有这两个女儿,只要能保我女儿,我什么都答应。”

霍重华吐了口浊气,“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我今晚就会趁机带两位千金出府,这之后也会看在张大人以往的份上,给她们一条活路。至于我的条件也简单,我无非是想让张大人将你的同党报出来。张大人是个聪明人,也知道你已经没有选择了,你此举可将功赎罪,康王许会考虑保你一命。”

霍重华说话之际,双掌合并时,手掌骨节响动,又道:“我的时间不多,张大人最好能尽快给个答复。”

张侍郎闭了闭眼:“好,我说,我都说。我这里有本小册子,霍大人将它带给康王殿下,一切即可一目了然,只是这背后的证据,还得让康王自己着手去一一核实了。我有眼无珠,不该信了吴泗那阉贼啊……”张侍郎抱头痛苦。

霍重华可无心理会他,取了册子,就命人将两位张小姐乔装打扮带了出去。至于要不要让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好过,还得看他心情。他不是好人,也更不会怜惜旁人。

东边天际出现鱼肚白时,一行人已经到了乡道,身后的心腹上前道:“大人,楚家那两名女子已经按着您的吩咐送到了刑部。但她二人极力否认自己是张家女儿,属下是怕会露陷。”

霍重华薄凉的唇微微一笑,孤傲又邪魅:“呵呵……谁进了刑部都会喊着自己不是官差要抓的人,三日后送入教坊司,她们就喊不出来。”

那心腹悄然无声的抿了抿唇,不在他言。

霍重华本应该直接去一趟康王府,却是吩咐了手底下人将两位张小姐送出城,他自己又折返小筑。

他手底下人同时也是效命于康王的,霍重华走到今日,几乎是康王最为得力之人,就连顾景航也不及他。而且还是小世子的老师,将来康王若得势,他必定扶摇直上。这几年的步步谋划是关键。

康王的将来就是他的将来。

“大人都是忙什么?连大事也不顾了?”

“王爷宠信霍大人,视他为长子,我听闻霍大人婚事定下后,王爷赠了霍大人白银数万两,用以娶妻之用。霍大人办事一向自有主张,王爷都不曾指责他,咱们起什么哄?”

*

霍重华快马加鞭回到小筑,第一件事是直奔二楼去看楚棠,结果却还是不尽人意,她睡了一夜还不醒,这已经让霍重华无法接受了,遂又拉下幔帐,让青柳儿请了奎老上来。

说实话,青柳儿也是战战兢兢,她虽还是个黄花大姑娘,也不知道楚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还是能猜到几分。她按时按量喂汤药,楚棠还是不醒,大人的脸色也愈加骇人,这让她不由得想入非非。

奎老只能提着药箱上了二楼,他一手好医术,还没误诊过,确定了楚棠已经没有大碍,那基本上是不会有问题了。

“老师!到底怎么回事?”霍重华昨夜还在思量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再将黑锅往自己头上套了。他也不过是试了一次,还没彻底进行下去,没有理由将小楚棠弄得不省人事。

这其中,肯定是旁的缘故。

霍重华将楚棠的手腕从幔帐里拿了出来,她的身子倒是不烫了,霍重华有些急切,“老师,您仔细着号脉。”他要是会医术,早就自己来了。

奎老努了努嘴,便开始给楚棠把脉,几息后,凝眉长叹了一声:“这……这就怪了,她体内已经没有积毒,烧也退了,按理说应该早醒了。天乐,你昨日到底怎么着人家姑娘了?”

霍重华:“……”

“……”青柳儿此刻觉得,霍重华的背影也是无比可怕了。果然是大人做的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PS:中午还有一章哦。 那个……九重锦,求收藏。

乔若曦被迫和离了,她知道二哥哥一直恨着她,一定不会让她善终,谁知结果却大出所料。

男主:肖想了一辈子,这一世许你九重繁华!

乔若曦瑟瑟发抖:完了完了,二哥哥这辈子还是想弄死我,看他笑得多恐怖……

PS:一对一,女主和前夫没有任何关系。双重生。

第95章 小清风

楚棠这一日依旧在昏睡,奎老反复确认她身子无恙,霍重华才放了他下楼,他却是再也不敢离开小筑半步了。

榻上的人小脸娴静,呼吸均匀,细看上去的确是无大病之兆。这一夜无疑让霍重华焦虑到了极致,终于在事发后的第三天早上,当晨光自窗棂斜射,照的帷幔一片暖光时,楚棠终于悠悠转醒。

霍重华守了一夜,她一刻不醒,他就愈发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推了,就连奎老都说毒皆清,那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让小楚棠一睡不醒的?

“小乖,你醒了?”霍重华嗓子干哑,轻唤了一声。

楚棠睁开眼,刺眼的晨光让她缓和了一会才彻底看清,不过霍重华的亲昵称呼却叫她着实吃一惊:“……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霍重华这才意识到了一件事,她还以为是在自己的闺阁中吧。

楚棠也非当真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她反应过来后,猛地坐了起来,因为睡的太久了,这一动作之后,头晕目眩,“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目光扫视一遭陌生的屋子,最终落在了霍重华的脸上,他不知怎么了,消瘦了一圈,五官因此更加立挺深邃,下巴处的青色胡渣又冒了出来,整个三分狂野,七分萧条。

霍重华以拳抵唇,“咳咳……你还好意思说,初五那日你二哥是不是挡着你不让喝酒的?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女中豪杰!喝成那样还耍酒疯,你看我这里被你抓的?”

霍重华突然当着楚棠的面,将交领拨开给她看,上面几条红痕,细长醒目,像是被女子的指甲所划。

楚棠羞愤不已:“你胡说!我怎会喝醉?我……我更不会挠你!”她又不是没有喝过,这几年每逢大年初五,她这个东家都会接受众管事和庄头的敬酒,她哪次喝醉过?而且区区一浅杯而已,顶多是腹中火烧。

霍重华不疾不徐,反正人已经醒了,他也能放下心了,撩袍直接就在床榻边坐下,“你没醉?那怎么解释你现在我这里?呵呵-----喝醉了酒就算了,还闹着跟着我不放,若非你我已有婚约,我可不会收留你。”

越说越离谱,再看霍重华脸上奸贼一样的笑,楚棠不再搭理他,她掀开被褥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衣裳完整,还是她那日所穿的,也没什么不适的地方,她狐疑的瞪了一眼霍重华:“随儿和巧儿呢?我要回去了!”

霍重华见她还有力气和自己置啄,看来是无恙了。他一早就命青柳儿将楚棠原先所穿的衣物洗晒干净,给她替换上,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小楚棠心思细密,他不想让她知道那件事。

“急什么?你都在我这里睡了两天两夜了,还在乎这点时辰?先起来吃饭吧,我一会就送你回去。”霍重华抬手去扶她。这几天,已经习惯了与她亲近,却不想楚棠当即避开了。

“我自己来。”她知道霍重华有时候没个正经,但她总不能让他伺候洗漱,“你出去一下,我很快就出来。”

霍重华一转身,给楚棠留了一个清瘦的侧脸,本想说什么,又是欲语无词。

已经用完他,现在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霍重华出了屋子,青柳儿随后端了净面的温水进来伺候。楚棠此刻已经开始疑心重重。她自己为何会在霍重华身边这一事实在说不通,自己身边的人一应不在,这也说不通。

她便问青柳儿:“我当真是非要跟着你们大人过来的?”穿衣时,楚棠一时间也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青柳儿默念,幸而大人备的药膏子有奇效,楚姑娘身上已经没有太明显的痕迹,她自己感知不到的话,还有可能糊弄过去,但楚姑娘似乎不太想释然。

“楚姑娘,奴婢觉得,您与大人珠联璧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青柳儿没念过书,也不识字,能当场想出这几个词也是难为她了。

楚棠:“……你出去吧!”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少顷,待楚棠出了屋子,霍重华正迎面而来,那幽深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见她面色红润,眸底清透,就连肌肤也比前几日更加的吹弹可破,凝脂莹白。晨曦下,还能看到微微的绒毛,精致好看,比刚剥了皮的鸡蛋还要嫩滑,那丝绸一样的触感他已经体会过了。

相比之下,霍重华的样子已经不能用俊挺倜傥来形容了,熬了几日,忧心了几日,楚棠的态度和怀疑更让他胸口堵闷:“走吧,带你去吃饭。”他看起来像个失意的书生。

她大可以自己去吃饭,也不明白霍重华怎么就这般殷情。

奎老一大早就背着竹篓上了山,给爱徒腾出了整座小筑。

霍重华口味不佳,用了一碗稀粥就不再动筷,楚棠却是连吃了两碗,霍重华担心她还饿,又命人热了羊乳杏仁茶:“这东西你每日必喝,既然你喜欢,我下回给你弄些更好的。”

楚棠哦了一声,她也很诧异,自己竟然饿成了这样。要不是霍重华在场,她还能吃一碗,好在后面又饮了一杯羊乳杏仁茶。

早饭过后,霍重华倚在木栏看书晒太阳,样子很惬意,楚棠已经说过一次要回去,也不好一直催他。但等了几刻,见他还在纹丝未动,就上前道:“我……要回去了。”她发现霍重华所看的书,依旧停留在一页,不由得怀疑他又在糊弄自己。

“好。”他弃了书,抬眼看着她时,楚棠发现他眸底布满了血丝,像是多日没睡的结果。

小筑有现成的马车,楚棠抬腿踏上车辕时,下面突然一阵刺痛,有些撕扯的感觉。

霍重华当即抬臂将她提了上去,面色严肃:“你平常不是很逞能么?这就怕痛了?”

“你说什么?”楚棠觉得霍重华的言辞举止愈发古怪。

霍重华没有给她问这问那的机会,随后也上了马车,吩咐了外面的车夫驾马。

车帘落下,林间小清风仍可灌进来,霍重华耳膜微烫,该死的旖旎画面又在他脑中浮现,小楚棠那日如何像八爪鱼一样贴在他身上不肯下来,又是如何的哭饶低泣,霍重华闭上了眼,眉头紧锁,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楚棠大约感觉到他周身的冷意,也不会自己找苦吃,她脑子里一片混沌,从霍重华这里问不出什么,待她回去,又不是没有其他法子查清事情。

到了晌午,马车总算是到了玉树胡同,这一次霍重华没有拉着她去霍府,就在祖宅让车夫停下。

霍重华先下的马车,之后伸手要搀扶她下来,她暂时虽察觉不到异样,但不免也有霍重华疏忽的地方。他此刻最为忧心便是那件事。

这时,有一妇人朝着这边狂跑而来:“小贱蹄子,你还我女儿,你这个狠毒的人!还我女儿来!”

这妇人身着绛紫对襟立领缎褙子,料子看着不错,却是沾染了灰尘,她头发凌乱,光看脸的话,楚棠差一点就没认出来。但声音却很清晰。

吴氏?

她怎么像个街头乞丐了?

楚棠愣神时,霍重华已经单臂一拦,将她圈下了马车,覆在她头心低低道:“你先回府,这阵子无事不要出来。吴氏疯了,我怕她会误伤了你。”

墨随儿和墨巧儿得了霍重华派人送回来的消息,早就在门外等着,这厢立即跑了过来,看到楚棠全须全尾,面容华贵,似乎罩上了一层不太真实的光芒,总之比失踪之前还要好看,这才放下了心。

楚棠边走边回头,看见吴氏在霍重华身上撕打,而他却是目光清冷,宛若无事,没一会就有人上前将吴氏拉来,粗鲁的拖出了玉树胡同。

这之后,霍重华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在楚棠的注视中回了隔壁的霍宅。

“大人,已经控制住了,人的确是疯了。”不一会,男子上前恭敬道。

霍重华随手脱了身上的衣袍:“处理干净了,别让楚家人知道!”

“是!”那人领命退下。

*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叫奴婢好不担心。”墨随儿抹着眼泪道。

楚棠寻思了一会,将海棠宅的下人都召集了过来,一一问话。半天下来,结果却是大失所望,“二哥呢?初五那日,他是不是来过我这里?”

记忆在这一刻断了线,可她明明记得有见过楚云慕。他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墨巧儿道:“二公子两天前去了横桥胡同大房,奴婢听说五小姐病死了,大夫人受了刺激也跟着疯了。现如今大房无人,张姨娘在咱们府外等了一日,二公子这便回了大房,还让奴婢告诉小姐,让您莫要挂心。”

楚云慕走了?

楚棠凝眉,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记得那天喝过酒之后回了院子,其他什么也记不清了,这让她无法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又问:“随儿,巧儿,我跟着霍重华走了,你二人怎么没制止?”

其实,至于到底出了什么事,墨随儿和墨巧儿直至此刻也不太明白,那天之后,衙门里来了人将管事庄头都带走了,消息封锁的极快。但墨巧儿心细,她猜到了什么,又不敢直言。

二人想起了霍重华的交代,只能睁着眼扯谎。

“小姐,您当日醉的厉害,奴婢哪里敢违背您。”

“您也知道霍四爷的本事,奴婢们就是想跟着,也得能跟得上啊。”

楚棠闻言,疑心更重。霍重华,你到底忙着我做了什么好事?你以为我查不出来?

*

刚入夜,霍重华在净房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换上了干净的盘领右衽青袍,胡须犹在。

青柳儿低着头数着面前的地砖,终于听到动静时,怯生生禀报:“大人,楚姑娘她还在查那日的事,今个儿下午将楚府的大小仆从问了一个遍,奴婢还打听到了,楚姑娘今晚去了一趟大房见了楚家二公子,回来的时候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霍重华叹了口气:“知道了,下去吧。”

青柳儿挪了挪步子,低声道:“大人,楚姑娘那头恐怕是瞒不过了。”女儿家初次,怎会察觉不到呢!

这时,青柳儿只觉一阵凉风从面前拂过,而后看到霍重华的黑色皂靴迈出了门槛,她悄悄抬起头,就看见霍重华往夹道大步而去。那是出府门的方向。

青柳儿默念了一句:这两位祖宗要执拗到什么时候?婚期就快了,楚姑娘知道了又怎么样?大人也太操心了些,将来保不定是个惧内的。

作者有话要说:霍四:忧心忡忡……

第96章 重逢路 (上)

霍重华步子极大,以至于夜风中衣襟飘然。他浓眉不由自主的紧锁,思绪万千。小楚棠知道了?还是从楚云慕那里获知?他是个男子,知道全天下男子所想,楚云慕这些年站在堂兄的位置上出现在小楚棠身侧,他无可反驳。那日楚云慕大可不将小楚棠送过来给他,可他还是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