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上一章:第 8 章
  • 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下一章:第 10 章

屋子里的林浔皱了皱眉:“不对……这样不行。”

许曳不会知道,这个稻草人只是宁宁特意准备,让自家小师弟练习交谈的工具。

更不会知道,此时的林浔只是觉得对空气说话太不真实,没办法起到锻炼作用。为了更加有效,他决定自己模仿对方的动作。

他唯一知道的是,那个精神不正常的龙族梅开二度,又说出了那句梦魇般的台词:“姑娘,我叫林浔,是玄虚剑派的弟子。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然后许曳亲眼看见他顿了顿,转了个身。

接着娇羞一笑,温言细语道:“奴家名唤小花,不知公子来此处,有何用意?”

场面诡异得超出想象。

许曳翻了个白眼,差点被吓吐。

他听见冷冷的笑声从房间里传来。

林浔面目扭曲,还没来得及换好表情,歪鼻子斜嘴地嘿嘿笑:“我来此地,是为除魔。”

许曳:草。

许曳:草草草草草!!!

这人的病情越来越重了啊啊啊!已经开始自己对自己讲话了!大哥求你正常一点,他只是个孩子,他真的好害怕啊!

这是在干什么!干什么!

屋子里没有妖气,唯一的解释,是这人脑子有问题。

许曳被吓得仓皇逃窜,匆忙来到另一间房前。

经历了刚才那出惊心动魄的剧情,他现在看哪儿都亲切,看哪儿都像家。

如今他的家窗子大开,毫不费力就能看见里面的情形。许曳迫不及待想要看点正常画面洗洗眼睛,毫不犹豫地抬起双眼——

然后表情彻底僵硬。

屋子里一共有四个人,两男两女。

一股他从未闻过的怪味从房间里飘出来,其中一位白衣少年拿着筷子,从炼丹炉里夹起一块不知名东西。

——不,许曳还是能大概猜出它的名字。

圆柱体,深棕色,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怎么会有人把这玩意儿放进炼丹炉里。

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强烈冲击。

宁宁惊叹地连连摇头:“真是惊艳了时光,颠倒了众生。以这副卖相,当之无愧成为修真界第一美食。”

贺知洲忍住恶心反胃的感觉:“这不像是吃的,像是吃完东西后消化得到的那玩意儿——《返老还童》看过没?没有年轻过,刚生下来就直接是个老头儿了,跟它一样。”

秦姝面色不变地后退一步,慌不择路地蹦出一句:“阿弥陀佛。”

坚强如她,都承受不住这样的视觉冲击。

裴寂:“……”

“可能是炼得太久,颜色有点深。”

宁宁拍了拍贺知洲肩膀:“味道一定没问题的。我们是整个修真界第一个做它的人,出现一点小差错很正常。”

那你们的确是第一个做这玩意儿的人了。

许曳瑟瑟发抖,真的好想问一句,哥哥姐姐,你们图什么?

“不明白你们如此大费周章的意义。”

秦姝道:“这和直接吃有什么区别吗?现在这样,叫人完全没有食欲。”

干。

直接吃难道就有食欲?

你们玄虚剑派那是真的无敌。

在那之后,年轻的少年见到了足以在他脑海中铭记一生的画面。

来自玄虚剑派的白衣剑修夹起那块柱状物体,满脸纠结地一口吃了下去。

许曳亲眼看见他的表情由一开始的厌恶与排斥慢慢缓和,逐渐露出浅浅的笑意,最终成为了无与伦比的享受。

没错,他居然在享受。

“本来吧,我觉得没人会吃这玩意儿的。”

贺知洲慢慢竖起一个大拇指:“它虽然长得丑,但心灵美啊!”

这已经不是长得丑的问题了好吗!它从本质来讲就有问题,有问题!

谁能想到呢。

作为剑道数一数二的大宗门,玄虚剑派的弟子们要么在好恐怖好恐怖地自己跟自己说话,不时发出很诡异的笑声;要么仿佛一堆魔教中人,聚在房间里用丹炉炼○。

许曳快哭了。

心灵受到双重打击,他一个人真的承受不来。

怀里的通讯符微光一闪,他看见一位师兄发来的消息:[探听结果如何?玄虚剑派是我们的死对头,不知他们的情况怎样?]

许曳被吓得梨花带雨,用颤抖着的右手从储物袋拿出笔,写下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最后的三个感叹号,每一个都蕴含着他无穷无尽的血泪史。

[恐怖如斯,切勿靠近!!!]

第13章

第二日辰时,小重山秘境准时开启。

参与历练的弟子们被随机送入秘境中各个地点,门派里随行前来的长老们则围坐在几面玄镜前,时刻关注着里面的影像。

此时此刻,正中央的镜面投射出两道彼此对立的身影。

一人左手执剑,身着淡黄长裙,冷风撩动三千青丝,平添几分萧索决然的冷意;

另一人立于巨岩之上,蓝白相间的道袍被扬起轻飘飘的一角,手里把玩着一张天雷符。

“苏道友。”

年轻的符修苦笑一声:“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在秘境中互相残杀?我还要去小重山深处寻那月白石,不如咱们改天再战?”

苏清寒神色淡淡,语气也是淡淡:“这是你第十二次告诉我改天再战,白晔。”

说罢,一瞬剑光划破迎面而来的疾风,龙鸣般的剑啸嗡然作响,道道雪白剑影涌动如潮,直刺向符修所在之处;

后者笑容里无可奈何的意味更深,默念口诀发动符咒,顿时雷霆万钧。

疾光剑影、雷影激荡,玄镜外有人哈哈大笑:“苏清寒不愧是万剑宗弟子,和她那战斗狂师尊如出一辙。”

“白晔的水平也不低。”

一名红裙女修掩唇低笑:“这五行咒语被他参得够透,只不过今日遇上清寒,也算是终于碰见了对手,不晓得会缠斗上多久。”

“他们还在斗,这边的明空已经直接往小重山最深处走了。”

来自流明山的一位长老若有所思:“他定是想要拿到月白石,只不过驻守在那里的怪物……恐怕不太好对付。”

“月白石百年难得一遇,此次小重山现世,自然要去争抢一番。”

天羡子斜倚在一棵古树旁,随手拿了块小糕点:“不止梵音寺,流明山、踏雪楼、御兽宗……哪个门派不想去试上一试?”

他说着顿了顿,似是来了兴致:“不如咱们打个赌,看谁家的弟子能夺得月白石,如何?”

“怎么,天羡长老又没钱了?”

红裙女修抬眸睨他,眼底盛满揶揄的冷笑:“一万灵石,压我万剑宗。”

何效臣抿了口茶:“那我也出一万,压流明山——天羡长老,看在我这么支持你生意的份上,要不待会儿陪我比比剑?”

廉价劳动力天羡子:“得嘞!”

秘境外的长老们谈论得热火朝天,秘境里的宁宁则陷入了深思。

小重山秘境数年一开,人为留下的痕迹少之又少,奇珍异兽、珍贵灵植多不胜数,是一处极为优越的资源宝库。

但就是因为资源太多,反而让她犯了难。

流明山给每个人都发了张秘境地图,大致标注了常见灵植矿石的位置,除此之外,还罗列着不少小重山里可遇不可求的宝物。

宁宁看过原著,知道一些机缘和秘宝的所在地,但要是凭借剧本抢了本应该属于别人的机运,总觉得像是种另类的小偷,让她不太过意得去。

思来想去,最终挑了个原著里未被提及、传闻能入药解百病的天心草作为目标。

天心草属于难得一遇的珍品,在地图上并没有标注位置。不过此时最重要的事情并非如何找到它,而是——

宁宁抬头看一眼身边嶙峋的石块与深不见底的洞穴,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在这山洞里迷路了。

洞穴之内极为幽异,潮湿的水汽浸润石壁,滋生出片片青苔,数目众多的岔路有如肆意生长的藤蔓,每一条都望不到头。

头顶倒吊着的钟乳石不知为何竟在莹莹发光,黯淡的浅绿色光线沉甸甸压下来,虽然视线总算亮堂一些,但不得不说,这种恐怖片特效一样的滤镜真是十足吓人。

四周没有声音,也没有动物活动的迹象。空荡的通道里回荡着浅浅脚步声,连呼吸都清晰可辨,像一只冰凉的大手拂过耳膜。

猝不及防地,宁宁忽然听见一串狂奔中踏踏的响声。

还没等她扭头一探究竟,身子刚侧到一半,就与那人狠狠撞在一起。

“啊!”

突然出现的少女修士像是吓破了胆,带着哭腔惊叫一声,在看清宁宁模样后,火急火燎地拉住她衣袖:“快跑,山洞里有魔物!”

魔物?

这两个字重重落在耳边,宁宁缓了神色,轻声安慰她:“别怕。那魔物什么模样,实力如何?”

“那、那是一只特别大的毒蝎,长了张女人的脸。”

少女打了个哆嗦:“我刚来这里就碰见了它。它大约是金丹二重境的水平,见了我竟没有直接杀掉,而是提出要和我玩躲猫猫,一旦被它找到,我这条命就——”

她是个医修,来自人丁稀少的小门小派,没经过门内选拔就来到了这里。

本来只是想在秘境中采集些稀有灵植,没想到直接被丢来这个地方,撞上了那只藏在阴影里的怪物。

少女话音刚落,洞穴深处便传来一阵极为沙哑的女音。

那声音古怪得瘆人,让宁宁想起指甲挠在黑板上的难听音效。

嘶哑却尖锐的嗓音飘荡在暗绿色空间里,像毒蛇沁出毒汁,却又带了点癫狂般的笑意:“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嘻,快找到你啰!”

医修脸色愈发惨白,说话时颤抖不已:“就是这个声音!它一直跟着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它会杀掉我们的!”

在她说话的间隙,如同浸了毒的沙哑女声再度响起,音量比之前大了一点,应该是在朝她们慢慢靠近: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一定要藏好,我来找你啦。”

这的确有些过于吓人了。

尤其是那道异常惊悚的声音隐匿在黑暗里,叫人完全不晓得它真正的模样。

不过……她想知道天心草的位置所在,而声音的主人恰好能与人类交流沟通,更不用说它长期生活在小重山秘境,对巢穴附近一定了如指掌。

宁宁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那个跟她们玩躲猫猫的是怪物吗?分明是她的人工导航仪啊!

前仆后继雪中送炭,还在一直发出声音暴露自己的位置——

这不是摆明了在告诉她,“我就在你附近,快来”吗!

天下竟还有这等好事!

“你先走吧。”

念及此处,宁宁朝身旁的少女笑了笑:“我是剑修,留在这里没问题。”

对方这才发现她腰间带了把剑,白裙上的云纹掩映着仙鹤,赫然是玄虚剑派门服。

听闻大宗门里进入小重山的多为亲传和内门,这个看上去平易近人的漂亮姑娘……

竟是玄虚派的精英弟子。

少女对她的实力大概有了猜测,道谢后便匆忙离开。宁宁摸了摸星痕剑冰凉的剑鞘,再度听见那道阴冷扭曲的嗓音:“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她的嘴角却勾起一抹笑。

感谢人面蝎能如此有奉献精神地不停播报位置,听声音,应该距离不远了。

这是它自己送上门来的,不怪她。

人面蝎剧毒无比且坚硬如磐石,由于生性狡诈恶趣味,遇见猎物并不会直接捕获,而是享受着逃亡与追逐的乐趣,先给予他们一点点希望,最后亲手把希望碾碎成绝望。

洞穴里的这只也不例外。

它很久没见过人类,对这种多年一遇的食物格外青睐。

今日恰逢心情不错,便假意让那女修逃跑,实则早在她身上做了标记,只要寻着味道找去,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吃掉她。

然而人面蝎走到一半,在路过某个山洞拐角时,居然毫无防备地看见了另一道身影——

同样是个人修小姑娘,看上去比之前那个更加年轻美味,正站在洞穴中央,一动不动地看着它。

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就像是在特意等它似的。

不可能吧。

她看上去弱小不堪,理应像上一个那样狼狈逃窜,至于为什么见了它还是愣在原地……

或许是被吓傻了?

人面蝎从嘴角扯出一个狞笑,诡异的女人脸白得吓人,随着这一笑,皮肤如同摇晃的海草泛起层层褶皱,从口中发出恶魔般嘶哑的低语:“找、到、你、了。”

它万万没想到,对面的女修还是没露出害怕的神色。

而是点点头,颇以为然地附和它:“嗯。我也终于等到你了,顺着声音找你,真的好辛苦啊。”

人面蝎:?

等、等等,她说什么,顺着声音找它?

这个念头才刚刚浮上脑海。

它便感受到一股冷冽入骨的剑意。

白光乍起,剑气横生。宁宁的身法快得几乎看不清晰,星痕剑势如游龙,破开层层静谧的空气,发出嗡然铮鸣。

剑身之上的明珠点缀成线,留下一串冷然残影,凝聚成风樯阵马般的剑风,直直刺向人面蝎。

她并未动用杀招,下手的力道也并不重。然而层层叠叠的剑风冲撞在人面蝎身上,还是让它被击飞出一段距离,发出刺耳哀嚎。

这是个金丹期的剑修!

在所有修士之中,剑修是最具攻击性的一种。

一剑破万势,哪怕他们修为相同,人面蝎取胜的机会都少之又少,更别提以方才的剑气看来,宁宁要比它高上几个小境界。

——它一直追着那医修跑,绝不会料到黄雀在后。

那些吓唬人的狠话,竟全都成了她确定它位置的线索,只等守株待兔,让它自投罗网。

人面蝎气得快要吐血。

但它却又拿对方毫无办法,纵使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也只能压着满肚子怒气咬了咬牙,立马转身逃走。

它对这个洞穴了如指掌,加上身手敏捷、移动迅速,没过多久便将宁宁甩在身后。

那剑修似乎并不急着追赶,很快连灵气都遥远得无法感应。人面蝎在心里松了口气,然而一颗砰砰直跳的心脏还没有所缓和,便又兀地提起来。

在空荡狭窄的洞穴里,忽然响起一道女音。

那声音含了笑,不急不缓地在它耳边响起,犹如轰然炸开的雷鸣,把心肝都震了一震。

人面蝎听见她的声音,犹如鬼魅回旋于石壁之上,差点直接把它送走: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人面蝎:我○。

你妈的,为什么。

你有病吧!这不是它的台词吗!有趣吗?啊?这样有趣吗你这臭剑修!

幽冥般的女音越来越近,好似针尖狠狠扎在耳膜,被洞里的回音一震,就更显得诡异骇人,恐怖非常。

人面蝎快疯了。

如此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它,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要被命运如此挫骨扬灰。

随意乱跑反而会被对方察觉踪迹,人面蝎决定藏在一块磐石之后,安静如鸡地听着那一串越来越嗨的“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在心里吞下一口老泪。

那个剑修没有心的。

她现在说话连停顿都不带了,还各种花式变调,跟唱歌似的。

只不过这一晃神,连绵不断的声音忽然断了。

在寂静的幽暗空间里,一切都显得格外阴森可怕,让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本应该平静如死水的洞穴里,忽然掠过一阵冷冷的风。

毫无防备地,有股淡淡的热气笼上它耳根。

然后是贴着耳朵、近乎于耳语的呢喃,犹如恶魔低语,克苏鲁的呼唤:“找、到、你、了。”

和它当时的语气一模一样,跟双胞胎似的。

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儿吗。

人面蝎面无表情地转过脑袋,正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这一笑,它差点直接就去了。

“贸然打扰,还请原谅。”

与它近在咫尺的宁宁眉目弯弯,杏眼含笑,慢声细语地开口时,语气温柔又轻快:“我不会杀你,只是想知道天心草的位置。”

呸。

这臭剑修诡计多端又心狠手辣,它就算死,从悬崖上跳下去,也绝不会向她透露一点消息!

人面蝎刚要拒绝,却又听她继续道:“你能告诉我吗?拜托啦,漂亮姐姐。”

人面蝎:……

可、可恶!

看在你嘴这么甜的份上……!

第14章

宁宁打从一开始就没动杀心。

小重山秘境里的许多灵兽魔物虽然会无差别攻击人类,但归根结底,其实不过是为了捍卫领地、驱逐入侵者。

对于它们而言,突然出现的修士才是蛮不讲理的那一方。

因此,除非身处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其余时间她都不打算直接下死手。

人面蝎被她一顿天花乱坠地夸,没想到居然十分受用。别别扭扭冷哼一声后,不但指明了洞穴出口,还在宁宁的地图上标出天心草所在的位置,便于她前去寻找。

等离开那绿惨惨阴森森的溶洞,宁宁才算是真正入了小重山。

洞穴位于半山腰上,放眼望去,能见到四周层层叠叠的山峦。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皆是一片悠然碧色,远处浓雾掩映着青山如眉,近处鸟语花香,莺莺燕燕四处鸣啼,衔来树叶淡淡的香气。

人面蝎指的地方离洞穴很近,只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宁宁便顺利抵达目的地。

这是悬崖边一处被巨石挡住的小角落,石块与旁边的山壁紧紧贴合,只留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缝隙。

缝隙被藤蔓与枝叶遮挡,不留心观察便难以发现。如若扒开植被透过缝隙看去,另一边也不过是块十分狭窄的小空地。

寻常人见此大多没了兴趣,却万万不会想到,如果穿过缝隙朝右侧看去,会发现被巨石遮挡的角落里,生了株通体雪白、拥有四片心形叶子的灵植。

——传说每一片叶子都能解百病的天心草。

宁宁没料到的是,当她掀起巨石旁边厚重的藤蔓,居然在石头后面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女音。

那声音极为轻柔,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紧张,说话时轻轻发着抖:“前辈,我家人生了重病,若是没有天心草救命……”

她没说完,就被另一道明丽张扬的嗓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你这借口我见得多了,与其费尽心思骗我,不如想想该如何接下这个对子。”

这么隐秘的地方,居然有两个人?

宁宁心下生疑,把脑袋探进去。

巨石后面还真站了两道身影。

其中一个她有些印象,正是流明山里那位从不和陌生人讲话的云端月;另一名女子二十多岁的模样,五官平平却气质超尘,似笑非笑地靠在身后石壁上。

察觉到生人的气息,两人同一时间转过头来。

云端月像受了惊的兔子,在极其短暂的对视后立马垂下眼睫;倒是那女人一副主人做派,大大咧咧地笑了笑:“也是来取天心草的?”

见宁宁点头,立马粲然道:“我乃石中之灵,在此陪伴天心草已有百年,要想带走它,得先问问我的意思。”

她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拒绝意味,宁宁明白有戏,很上道地询问:“前辈的意思是?”

“这破地方很是无趣,这么多年,我唯一接触到的人间物件,就是本不知谁落在这儿的《拈花对》。”

石中灵对她的配合很是满意,扬起唇边:“可惜我看了那么多年的对子,却找不到有人来对。今日我出上联你作答,要是能对上来,便将这株草拱手相让。我不欺负你,允许平仄与意境皆不深究,只需字到即可,如何?”

这居然还是个非常文艺的妖怪,大概算是孙悟空的远房亲戚,都是石头生的。

宁宁点点头,看向身旁的云端月:“你先来的,我不插队。”

云端月还是低头没看她,仅仅是被搭了句话,耳根便涌起不自然的薄红,抿了抿唇。

“这姑娘对不出来。”

谈话间,一本泛黄的旧书出现在女人手中,在书页翻动的沙沙声里,石中灵不紧不慢的嗓音响起:“先来个简单的,魑魅魍魉。”

宁宁脱口而出:“馅饼馄饨。”

她清楚感受到,石中灵嘴角的笑僵硬了一下。

但对方好歹是块被文学熏陶长大的石头,很能沉得住气,顿了顿,又道:“小道西风瘦马。”

宁宁不知道想起什么画面,摸摸肚子低低笑了声:“大盘东土肥牛。”

石中灵:……

石中灵气极反笑:“你这丫头,怎么句句离不开吃的?”

宁宁一本正经:“不是说好平仄和意境都不深究吗?只要对上字不就得了。”

她倒还挺理直气壮。

石中灵许久没与人吟诗作对,这回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结果却是名刺头。

既然这样,那她就加大些难度。在更高级的对子里,她不信这姑娘还能在对仗工整的前提下,继续摆出一堆吃吃喝喝的玩意儿。

“我的第三对,寒塘渡鹤脚。”

对方果然愣了半晌。

想来这姑娘也只是有点小聪明,一旦遇上难一点的句子,就难免原形毕——

这个念头堪堪划过脑海,还没完全浮现出来,耳边便响起少女清脆的嗓音:“热锅炖猪蹄。”

石中灵的脸抽搐了一下。

热对寒,炖对渡,猪蹄对鹤脚,不但偏旁字形相对,词义词性居然也十分合拍。虽然乍一听来没什么问题……

但她总觉得,自己的上联脏了。

——怎么想都有股炖猪蹄的味儿啊混蛋!你上辈子是个锅吗!脑子里成天都是吃吃吃!

“你、你这丫头!”

石中灵咬了咬牙:“平仄意境皆是错,倒像是在玩无情对!”

所谓无情对,是对联中一种极为特别的格式,不要求上下联内容相关、语法结构对称,只要求单字对仗。因此看上去难免别扭滑稽,产生一种奇诡莫测的落差感。

比如曾国藩作过“公门桃李争荣日,法国荷兰比利时”;民国时期亦有“三星白兰地,五月黄梅天”。

归根结底,这只是对联中的末流技法,一种咬文嚼字的文字游戏。

“无情对怎么了?无情对多好玩啊。”

宁宁承认得大大方方:“赤贫对乌有,借口对还嘴,水手对火腿,木耳对花心——你不是说字对上就行?”

石中灵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等深呼吸缓和了胸中无可奈何的闷气,才继续道:“再来!映山红映山红。”

映山红乃植物名,“映”字亦可单独作为动词用。

她说罢抬眸瞪一眼宁宁:“不许说炖猪蹄炖猪蹄,烤鸭掌烤鸭掌!这联意境得一样。”

“……哦。”

宁宁台词被抢,一时间有些失落,看她站在原地神色低迷的模样,石中灵不由从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轻笑。

这回耍不了小聪明,她总该无计可施了。

“这联很有意思,只是我才疏学浅。”

宁宁的声音如她所料轻轻传来,女人笑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