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冰冷的泪水滑落在她脸上。
她怔怔的,不明白他为什么道歉。
明明…该怪她的不对吗?
一定是那个孩子不喜欢她,所以才不想留下来,不是吗?
他是那样好的人。
这样的父亲,谁不喜欢?
可薛怀刃觉得,是他不配拥有那个孩子。
在那个晨曦微露的清晨,他第一次谈及了过去。
京城、镇夷司、鲜血和尸体。
太微在心底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天分明已经过去了很久,可如今想起来,好像依然是昨日才发生过的事。
两个身怀秘密,隐瞒身份的人,心灰意冷之下终于撕开了假面。
而真相,从来都是不堪的。
靖宁伯府逃婚的五姑娘和失踪的镇夷司指挥使…
是了,他们俩注定就不配成为那个孩子的父母。
他不配。
她也不配。
如今重头再来,再不必牵扯到一起。
太微收回目光,往人后退去。
她要离他远远的,能有多远便多远。
然而后退的同时,她心里却忍不住想,以他的身份,竟来陪陈敬廷迎亲,总好像有些古怪。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又想不出来。
明明前世,三娘的婚事并没有什么不对。
她顺利嫁进了永定侯府,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小虐怡情~~
第113章帝姬
但今次,薛怀刃作陪,定有缘由。
太微步履迟重,愈走愈慢。
是因为复国军吗?
她心里冒出了一个不妙的念头。
三娘和陈敬廷的婚事,代表着永定侯府和靖宁伯府两家从此沆瀣一气,彻底变成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这对一直对她爹心怀不满的复国军来说,绝不是什么乐见其成的好事。
他们想坏了这门亲事,并不奇怪。
更何况这桩婚事,原就是建阳帝做的主,但凡出了差池,就是在打建阳帝的脸。
两家小心再小心,可建阳帝要亲自出席婚宴,这般大一个诱饵,难免要叫复国军心动。
太微一路退到了人群外,拐个弯步入了长廊。
难道今日,要出大事?
她蹙眉思忖着,迎面遇上了祖母身边的大丫鬟珊瑚。
珊瑚瞧见她,立即笑着上前来道:“五姑娘原来在这,可叫奴婢一顿好寻呀。”
听口气,竟像是特地来寻她的。
太微眉头舒展开来,站定了,笑微微回望过去,柔声问:“珊瑚姐姐寻我有事?”
珊瑚笑容满面,抬手掩唇,轻笑道:“怎是奴婢寻您,是老夫人寻您呢。”
珊瑚是祁老夫人身边得用的大丫鬟,祁老夫人待她只比沈嬷嬷差上一些,寻常不会派她来做找人这样小丫头们干的活。
太微心下微凛,耳听着不远处的喜乐声说话声,微微拔高了音量道:“哦?祖母寻我?不知所为何事?”
像今天这样的大日子,祖母留心三姐尚且来不及,突然派人来寻她要做什么?
珊瑚半眯着眼睛,笑着道:“您只管随奴婢去便是了。”
她看起来笑盈盈,又客气,可话里隐隐夹杂着两分不耐烦,似乎并不乐意同太微多说什么。
人都是捧高踩低的,珊瑚心底里恐怕瞧不上太微。
太微心知肚明,晓得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不再开口,只点头示意,让珊瑚在前头领路。
今日与往常不同,三娘要出嫁,祁老夫人再次破天荒地开了例,准许众人皆不必前去鸣鹤堂向她请安。
是以太微今日尚没有见过祁老夫人。
走了一阵后,嘈杂喧闹渐渐远去,太微忽然发现,这条路走下去,似乎不是去鸣鹤堂的方向。
她不由生疑停步,叫住了珊瑚:“珊瑚姐姐,你这是带我去哪见祖母?”
珊瑚回头来看她,像是不满她突然之间停下不走,唇边笑意淡了淡,口气也轻慢了一些:“五姑娘怎地如此多疑,奴婢难不成还能害您不成?”
太微闻言,面上没大表情,平平静静地回了一句:“这可是不好说。”
“正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珊瑚姐姐你说是不是?”
珊瑚一噎,未曾料到她会如此回答,面上禁不住露出了不悦之色。
太微笑了一下:“因此,你这是准备领我去哪?”
珊瑚见她一副自己不说便誓死不前的模样,只好道:“老夫人吩咐奴婢领您去四姑娘那。”
太微挑眉,眺望前方,仔细一看,果真是往祁茉那去的样子,不觉愈发疑惑起来。
她和祁茉一贯不和,祖母莫名其妙的,突然让人带她去祁茉那,有什么目的?
然则这般想着,她还是看着珊瑚,抬起了脚。
珊瑚便转过身去,继续带路。
剩下的路已经不远,一恍神,便到了。
祁茉院子里安安静静,像是没有人。
珊瑚过去唤人,却是沈嬷嬷走了出来。
太微一愣。
沈嬷嬷已是悄然无声地打发了珊瑚下去,亲自上前来同她道:“五姑娘来了。”
太微越琢磨越觉不对劲,低声问了句:“祖母可是在里头?”
沈嬷嬷边轻手轻脚地打起珠帘,边侧目望向她,亦压低了声音回答道:“是,老夫人方才还念叨您呢。”
她的动作小心至极,声音也较平日要来得更加轻缓。
太微一头雾水,理不出头绪来。
沈嬷嬷比了个“请”的手势,依然将声音放得低低的、轻轻的,叮咛道:“有贵客在。”
太微眉间一蹙,闪身进了里头。
甫一站定,她便看见了立在窗边的那道少年身影。
锦衣,华贵。
背对着她。
而她的祖母祁老夫人,正坐在那笑微微地望着人家。
至于祁茉,则一脸不安地站在不远处的花架子跟前。
太微诧异地怔住了。
这内宅中,姑娘的屋子里,竟有个外男在!
饶是靖宁伯府再没有规矩,祖母再不在乎孙女们的清誉,也不至于放任外男入内吧?更何况,今日是三娘出阁的大日子。
太微站在门口,没有向前。
沈嬷嬷在她身后低低唤了一声——
“五姑娘!”
低却利,急且沉。
太微背脊暗暗挺了一挺,收敛心神朝前走去:“祖母。”
祁老夫人闻声扭头来看,瘦长脸上露出了笑容,然而她方要说话,便叫窗边站着的少年给截去了话头:“这就是小五?”
声音甜而脆,泠泠如同珠滚玉盘。
这是个姑娘家的声音!
太微心中一震,循声望去,只见窗边的人转过了身来,虽是一身男装打扮,但仍然难掩少女柔美。
透过窗棂缝隙洒落进来的阳光,金灿灿地照在她脸上,将她白皙如玉的耳垂上那点小小的耳洞给照得清晰可见。
这明明白白,就是个姑娘。
祁老夫人笑着同她说道:“回殿下的话,这就是小五没有错。”
说完以后,祁老夫人蓦地叫了太微一声,唤她上前来:“还不快来见过帝姬。”
太微眼皮一跳。
帝姬?
建阳帝的女儿?
哪一个?
正想着,她看见眼前的人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你叫太微是不是?”
太微一顿,上前两步,行了个大礼,谨声道:“臣女太微见过殿下。”
“起来起来,我最见不得人这般行礼!”一双雪白纤细的手探到了太微眼前,“也不必殿下来殿下去,只管叫我寿春便是。”
太微听清了最后几个字,猛地心头一震,差点变了脸色。
竟然是她!
六皇子杨玦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寿春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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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凑热闹
太微对杨玦没有丝毫好感,对他嫡亲的妹妹也没有。
六皇子杨玦狂妄跋扈,乖张至极,丁点不将世人放在眼中,只有对寿春帝姬,是小心翼翼,再紧张不过。
他有无数的兄弟姐妹,可只有寿春帝姬身上流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血。
在他心里,便也就只有寿春帝姬,才是他真正的亲人。
是以,寿春帝姬在这大昭朝,能横着走。
不管她如何胡闹,自有兄长在后为其收拾。
太微低着头,垂下眼帘,用力抿了下嘴角。
她过去并没有见过寿春帝姬,今次乃是头一回,但寿春帝姬的事,她听说过的可不少。
寿春帝姬和六皇子杨玦的生母玉姬,早在产下寿春帝姬后便撒手人寰,兄妹二人自此相依为命,在冰冷的夏王宫里讨生活。
杨玦因而待她如珠似玉,宝贝得不得了。
她长至今日,半点苦头未曾吃过,是真真正正不知人间疾苦的公主殿下。
这样的人,除了胡乱闹腾,似乎便没有什么可做的。
然而,六皇子杨玦一死,她的人生便天翻地覆。
太微当年远在鸿都,听闻她不肯服从建阳帝的命令,下嫁权贵,愣是一头撞死在了汉白玉的柱子上。
那血连着肉,沾在雕龙上,像经年不散的噩梦,惹得建阳帝大发雷霆,怒发冲冠。
怒火之盛,连远在鸿都小县城上的她都听说了。
这位寿春帝姬,是个脾气执拗的。
太微心下有数,又惦记着如今事情发生了变故,不知为何六皇子杨玦仍然活的好好的,就有些不大想同寿春帝姬离得过近。
可堂堂帝姬,伸着手要来扶她。
她哪里能够推拒。
暗暗咬了咬牙,太微虚虚就着寿春帝姬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旁的祁老夫人见状,满脸笑意,一字一笑道:“看来殿下很喜欢小五。”
她话里隐隐带着两分骄傲和亲热,仿佛太微是她膝下最受宠的孩子,是最拿得出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