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啦?”林果儿欢喜地过去迎他,“外公没有对你…吧?”说着她察看着任凭的手脚,见无虞才安下心来。

任凭在门口站着任她翻来翻去,沉默不语。

“怎么了?”林果儿捧着他的脸揉了揉,揉成猪脸,“外公跟你说了什么?”

“衣服不用拿出来了。”任凭扯开她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明天就走。”

“啊?好。”林果儿未多问,转身将方才拿出来的衣服一件一件收回去。

却听身后任凭补充道:“只收你一个人的。”

他已经决定了,要留在这里,抗击水寇。

水寇一日不除,爹娘的仇一日不报,噩梦永远不会消失。

林果儿手一顿,回头看向他:“为什么?你不走?”

“方才已经跟外公商量过了,我留在这里,与他一起退敌。”虽是一介书生,但他早年的确跟着太子一起上过战场,在战场下为太子出谋划策。“你放心,我会在安全的地方当个军师。只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助朝廷和外公早日击退水寇。”

“你不走我也不走!”林果儿握拳声明。

“还有事

34、(三十四)百二山河 ...

需要你去做,你不走做什么?”任凭凑近她,按住她的肩,沉声吩咐:“这批水寇此次大举来袭,依我所见,是盯紧了昨日的‘满月节’。只是前些日子吹西风,所以航程延迟了一天。苏娜镇的游人们虽然没事,但涌进整个密阳来参加‘满月节’的游人们数不胜数。水寇若真的上岸,这群百姓便会成为大军的软肋。能供大家在短时间内疏散的车马实在有限,如今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利用碧江,走水路疏散,船能装的,永远比车马多。”

“我明白了。”林果儿点点头,袖中滑出一枚令牌,收掌握紧。

临行前,林森将林家的令牌交予她,保她水道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刁难,可林森只说过,这块牌子象征着她是林家的小姐…“我不知,它能不能让那些林家的船听我的。”林果儿将令牌贴在心口,不确定道。

“不试如何知道不能?”任凭将掌心贴在她的颈侧,安抚她。没有告诉她,这只是他为了支走她的计策而已。

此次水寇大军数目庞大,即便是钟离卫,也声称没有把握能够守住淇州湾。

念及淇州湾随时可能失守,二人首先想到的,便是将果儿送走。

“那你多加小心。”林果儿咬唇,盈盈美目瞧着他。

被这样的眸子一勾,任凭慌乱地别过头,“我还没离开你,别一副丧气模样。你先过好今晚再说。”

“过好…今晚?”林果儿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心头打了个突。

“是的,好好过今晚。”说着,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将林果儿推至床上,一抽她的腰带,将她的手团团捆在床头柱子上。

林果儿衣衫一松,露出嫩肩,大惊:“你、你做什么?”

“镇海山庄没有闹过鬼。”

“所…所以?”

“为了唯一半途中断的可能,我听你昨晚的建议,绑住你,以免你半途反悔挣脱!”

35

35、(三十五)二人一体 ...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钟离卫翘着二郎腿坐在大门口边,若无其事地剔着牙,风凉道,“果儿是我钟离家的子孙,又怎么会给人欺负了去?”

任凭负手立于门前,目送那飘渺而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人是一定得送走的,否则他心不宁。

如今人走了,心…却还是无法静下来。

特别是看她步伐不稳,更是令他心神不宁。

昨晚上,似乎是狠了一些?

事不过三,失败了两次之后的势在必得,使得这一场本该温存的初次中掺进了难耐的火热和激情,每一寸抚摸,都迫使她吟出美妙的声音;每一个亲吻,都想在她灵动的美眸中烙下潋滟的光芒。然后…就像是回应和肯定一般,一切渐渐失控。

这个从成亲起就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恍惚间似乎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一颦一笑,融到他一抬筷一回头间;一言一语,融进了他每一口茶,每一口饭菜间。这样的人,马上就要离开自己身边了…一念及此,缠绵中便带了撕裂和狠劲——若离别使情意淡去,那么他便耗尽最后相处的一晚,纠缠到底,成为那个在她身体上,生命中烙下痕迹的人。

“有那个时间做‘望妇石’,不如滚进来跟我研究出战布局图,老夫留你在这里不是为了消耗粮食的。”钟离卫打断他的思绪,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尘土,大摇大摆朝屋内走去。

任凭敛眸,最后看了一眼那背影消失的方向,转身跟上了钟离卫。

仿佛知道他会跟上来,钟离卫头也不回边走边道:“今早收到了线报,水寇大军已退后了十里。据说是太子妃风乔领着一队奇兵以火攻退敌。”说到这里,他“嘿嘿”笑了声,“风乔那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倒是料事如神应对有方。”

“是准太子妃。”任凭跟在他后面纠正道。

钟离卫满不在乎挥着手,“马上就要是太子妃了。太子百里镜息下聘的人,还能跑得了?”

任凭沉默,一言不发。

从前,他也这般认为。但自从见了风乔与叶泊那默契无痕的配合之后,他不禁开始怀疑,行事一向干净绝决有主见的风乔,当真能够心无杂念地披上嫁衣,走进那座黄金的宫殿,迎接那个在她十岁时就对她下聘的贵人,与叶泊相忘于江湖?

而一向不羁世俗作风无常的叶泊,会为了风乔匆忙前去挡在她身前的叶泊,当真会眼睁睁地目送风乔嫁人?

直至次日此刻,他仍旧不知如何措辞,向太子百里镜息禀告此事。

“我说你小子这么强调‘准’字做什么?”钟离卫忽然琢磨出一股子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任凭,“说来风乔是你们那方的人,怎么着…你小子语气里这排斥味恁地浓?莫不是风乔丫头此次功劳大过你,更会被百里镜息青睐?”

任凭对此哭笑不得。

钟离卫啐了一口,白了他一眼:“她是百里镜息的女人,你跟她过不去有意义?学什么不好学人家窝里斗,太子就是废在你们这群人手上的!”

“外公。”任凭听他话愈加的重,矛头直指太子,不由得脸一沉,“殿下英明远虑,知人善任,还请外公慎言。”

钟离卫冷哼一声,“愚忠。”

任凭不置可否,不想跟这个长辈兼一方霸主在此事上纠缠,于是问道:“风乔小姐那方可有损伤?水寇伤亡如何?”

“风乔丫头片子躲在岸上远远地朝人家放火箭,能有什么损伤?倒是水寇,什么天不选,偏偏选个西风天儿,大军逆风而行,先锋军遭了火袭,后面的大军不敢上前。昨儿个闷热了一天,所幸天佑大晏,这雨硬是没给下,否则这一百来艘船全部靠了岸,郑远胜就算带着他的那几个兵赶到了,也是来收尸的。”

“一百来艘?”任凭大惊,“如此之多?”虽在壬村时,远远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一片当时便觉数目庞大,却不曾想见如此众多!

如今淇州麾下的船只有多少?十艘?二十艘?

就仿佛是士兵没有兵器一般,水战若没有船,战役结果…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你以为来的还是一般水寇吗?”钟离卫嗤笑道,“就在百里舒那丫头忙着平定北方的这十几年间,水寇早已集结在了一起,占岛为国,名号‘阳书岛’。人家的大军那是有船有将有虾兵,比起郑远胜那些十几年前用来摆摆架势吓吓水寇的船队,真他娘正规到奶奶家去了!”

“若是短时间内可以调到一百艘船…”任凭垂眸沉吟,“可有胜算?”

“你到哪里去变一百艘船来?”钟离卫嗤之以鼻,“没船什么都别谈,乖乖等着人家上岸再打。要是人家霸着船欺负你,捅破了淇州湾的防线直上碧江侵入内陆,到时候就等着哭吧!”

任凭目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

钟离卫清晰捕捉到这抹光芒,饶有兴趣捋着胡须道:“小子,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想到两点。一点可以治标,一点可以治本。”

“说来听听。”

“其一,若想防止水寇顺碧江入侵内陆,唯有…堵住淇州湾!”说到最后五字,任凭的语气中隐隐带了几分狠烈。

“如何堵?”

“沉船。”任凭闭眼,“江流不必海上,若水不够深,海船很容易搁浅。那么…便将深处的河床抬高即可。星河是碧江几条入海水流里面最宽最深的一条,他们若想侵入内陆,必选星河!而星河的入海口淇州湾并不宽,只需找十艘船,以铁链锁在河床上,无疑便是堵死了整个淇州湾的入口。路若不通,届时他们不下船也得下船!”

“不错,”钟离卫眼中流出一丝赞赏,“这大概是治标不治的那点。只是船都被你沉了,郑远胜手里可用的船可就更少了,若水寇执意要欺负你。打起来无疑是以卵击石。怕是郑远胜不会听你一面之词将船拿给你糟蹋。”

“这正是晚辈想说的第二点。”任凭伸出两个指头,深沉一笑,“晚辈临走前,曾听岳父大人说过,林家的船,有不少停在淇州地区,其中大多与上交朝廷的战船种类类似。若岳父能借上那么一二十艘…”

“借什么?!直接抢来便是!”钟离卫一拍大腿,“朝廷要用林家的船救急,这等爱国尽忠之事,他林森敢说个‘不’字?哈哈!砸他林森的船,老夫迫不及待看他那张奸商脸露出肉痛的表情了!我的好孙女婿,你可真是让人大快人心啊!”

“…”任凭默默看着眼前的老者开怀大笑,一时有了“不小心坑了一把岳父”的错觉。

外公…就算为了替岳母消恨,您老也太落井下石了一点。

“对了,短时间内如何能让林家的船家松口给船?”钟离卫笑够了,终于意识到最严重的问题。

“岳父大人给了果儿一张林家的令牌…”

钟离卫随即大笑出声。“噗哈哈,林森老狐狸也有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时候!”他围着桌子撑着腰笑了两转,持笔挥手示意任凭近身,“来来,给果儿写信,叫她把船弄过来。”

此时,正坐在马车里前往苏娜镇的林果儿背脊忽的一寒,不由得用手搓了搓脸,抚平冒起的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微微调整坐姿,不可避免地扯起了双腿间火辣辣的痛。

痛…的确是痛,还带了一抹不可言状的暧昧。

铁杵入体,已没了之前那样深刻的痛楚。然而就在她庆幸之余,却发现,那只是开始而已。

灼热的巨物在她体内蠕动,痛感如剥丝抽茧一般渐渐清晰起来。

想逃,却因双手束缚无处可逃。

“果儿…”任凭低唤着她的名字,向来空濛的双眼此时一片迷蒙,一低头,温润的唇便压了上来,含住那娇艳欲滴的樱唇,浅探深尝。

这一声低唤,这一记温柔彻骨的吻,仿佛扣动了林果儿内心最柔软的心弦,温暖四溢,融化了痛楚,点燃了身体里不知名的感官,酥麻感随之即来,一切…似乎不再是折磨。

感觉到她身体柔软下来,任凭解开了捆绑她的腰带,疼惜地吻了吻她手腕的红痕,然后顺着她的手臂一路向上游走,最后停留在了她的颈侧。

最敏感的脖颈被他亲吻啃咬着,不轻不重,撩拨着她的心弦,令她心慌…遏制不住的想要更多…

林果儿身随心动,张开刚刚得到自由的双臂,拢住了他的背,朝自己一按,如同鼓励一般,与他体肤厮磨。

这一刻,二人心身俱合为一体,不再有害怕和顾虑,不再有战乱的烦扰,不再有分离的忧思,有的,只是那一份已经变成情/欲的爱意而已。

一场缠绵,至明方休。

梦初醒,便是别离将至。

“自己一个人,万事小心。”任凭搂着她,吻了吻她的额头,叮嘱,“毕竟是女子,不该出头的别乱出头。”

“我…没有乱出头。”收到与临走前母亲钟离氏一般无二的叮嘱,林果儿颇是委屈。一路上她安分守己,哪有乱出头?

任凭抬手以指尖画着她生动的眉峰,“我在你的包裹里塞了一个锦囊,你说服了船家们让游人登船后,便打开它,里面会有下一步的计划。”

“你再多准备一个锦囊吧…”林果儿小心翼翼瞅了他一眼,“若是…若是…那些船家不买我的账呢?”

“届时就需拿出你侯门二小姐的魄力!这些客船商船都是你爹当年靠着才智和魄力一点一点打拼下来的。作为他的女儿,你不能输人。”

林果儿心虚地吞了吞口水,“我…尽量。”

“他们若是小瞧你,你便拿出你对付魏蓝的气势。”

“抡关刀?”林果儿眼睛一亮,“这个我会!”

“…”任凭默默望向床帐。

“你放心好了!”

“…”实在没办法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和谐严重,花了两天…思考如何能既和谐又温馨地肉出来…

于是就有了这样插叙的回忆类肉,还望各位看官自备作料拌着吃…

PS:感谢淇淇友情帮助修改肉。

阳书岛在现在的地图上,就是某岛国平移向下。。。

阳书这个名字,也是由某岛国的名字来的。

亲,看出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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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十六)一清二楚 ...

话虽如此,真到了亮过令牌之后,阳奉阴违还是大有人在。

正所谓“船在外,林森之命有所不从”,更何况指挥他们的是一名拿着牌子根本没有书面文字的女流之辈。

前天刚下过大雨,据说马道被大风刮倒的树木堵住了,而密阳朝内陆的地势趋近丘陵,山路崎岖,雨后稀泥,极不好走。放眼星河,河水比起往日,显得尤为湍急。

“好啊,他们上船,可以,给五倍的钱就是。老子逃命还来不及呢,不给五倍的钱,还想让老子舍命给他们撑船?”正在撤自家家当的某客船船家毫不客气道。

“小姐,你拿着块牌子就让我们随随便便装人?就算它是林家的牌子,平日里叫我们让路或者礼敬,我们无有不从。可此事关系到几千两银子货物的安全,赔上我们身家,也不敢随便放人上船的。”正在上货的某大船的管事一脸抱歉道。

“可人命关天啊。”林果儿转身指着身后几百名滞留在河岸出不起高价钱上船的游人,心急如焚,“人命难道还没有那些货物值钱?”

管事无情地点头:“货物就是我们的全部。说句自私的话,在我们这群商人眼里,这些人的命,还就真没有货物来得值钱。”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林果儿握拳上前两步,抬头,船头桅杆上飘舞着的林家家徽旗显得异常的刺眼和心寒。她闭眼,深吸了口气,“既然这是林家的船,那么…我以林家二小姐的身份,命令你,让他们上船!”

管事的不以为然,失笑一声,“二小姐?好吧,就算你真的是林二小姐,你可以上船,但你不能要求我破坏行规。这一点,你就算回家跟林侯爷撒娇,数落我等的不是,想必英明决断的林侯爷也清楚,理在我们这方。否则他便无法服众。所以今天,除非林侯爷亲临,保证货物出了问题不是我们的责任,否则你就算是拿刀架上我的脖子,我也不会开口放人的。”

见软硬都行不通,林果儿头一垂,泄了气,缩着脖子抱着怀中的包裹默默朝后退了几步,一时不知该如何与人理论。

管事的见她退却,满意地哼了声,转身悠哉洋哉地离去。

林果儿抱着包裹抬眼,大约是前几日船家们闻水寇来袭,整个密阳的河岸边,只稀稀拉拉地停了十艘船,其中两艘过河船是林家的客船,而五艘大船则是林家的商船。

整整七艘,没有一人愿意听她的,接纳河边已近绝望的人们。

当身份已不起作用,身边也无人庇护…林果儿咬唇望天。任凭…该怎么办才好?

镇海山庄内,任凭指着沙盘上的星河,对刚赶来的淇州总督郑远胜阐述了自己的建议,忽然一阵没来由地心神不宁,不由得下意识看向门外。

今早收到线报,林果儿已经抵达了密阳,此时不知情况如何?

恰好一名镇海山庄的弟子匆匆门外跑进来,一屈膝:“报!水寇大军开始向岸边移动!”

“什么?”钟离卫神色一变站起身来,“再探!”

“不好,”郑远胜低头拨了拨沙盘上代表水寇大军的船只,“风向已经变了,这么下去,不出半日大军就会抵岸。”

他话音刚落,又一名弟子冲了进来:“报!星河上出现十艘船,驶在水深处一齐沉了!”

钟离卫大惊,郑远胜大喜,纷纷看向错愕的任凭。

任凭皱眉,看着两人摇了摇头:“我并未对其他人提起此事。”

“那是哪里的奇兵?”郑远胜疑惑。

任凭看向山庄的弟子,问道:“船上可有任何标识?”

那弟子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那些船的船头都挂了一面黑旗,又或者不是黑旗。只是从岸上看,只有看见一团黑。”他语气中有些不确定,毕竟常理来说,白旗跟黑旗在行军作战中,都不太…吉利。

郑远胜起身,“带我去看看!”

任凭身子则是一震,闭上了眼。

天下皆黑,方可藏鸦。藏鸦的旗帜便是一片黑,上面一颗像鸟瞳一般的白点。也就是说,那是太子的暗部水军,是风乔一开始便声明“已部署好”的水军。

沉船堵江这一计,看来有人与他一同想到了。

而此人,是风乔?还是…叶泊?

若是风乔,他只能替太子殿下心痛一下,毕竟暗部水军笼统只有十五艘船,这下去了六七成,而且还是白白沉去,换做他,也会像被剜了肉一般地疼。

可…若是叶泊呢?太子水军实力大减,无疑是他,或者晋平王最乐见之事不是么?

但无论是谁,船已沉,且在这水寇大军再次进犯的当口沉了,饶是他任凭,也不得不赞一句——沉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