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样?”任凭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质问。

“没、没有…”士兵底气不足,连忙改口,“小的这就去传达。”

饭后,浅井葵带到,径直推开任凭房间的门,探头一瞧。

那一头,林果儿身着刚换上的素衣,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她低眉噙着笑,手持一笔专注地看着桌上,或许是休息了几个时辰的缘故,面色多了几分红润。烛火跳动,将她的轮廓勾勒出来,柔美扣人心弦。

浅井葵一时看呆。

阳书岛也有很多美丽的女子,但林果儿与她们的不同,她的丽颜,更容易刻进人的心,一眼过去,哪怕忘记了她细致的容貌,却能将那惊鸿一瞥之后的印象深深印刻在脑中,久久不能忘记。

“进来吧。”另一头的桌边,任凭喝着茶,吩咐道。

浅井葵不知他所为何事,走两步看一眼林果儿,步履极其犹豫,还未到任凭跟前便停下来,声明道:“先跟你说哦,白天的决斗不作数!她根本就是作弊。”

林果儿抬眼瞥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画自己的,纯心将难题交给任凭。

“我知道你会反悔,”任凭从容道,“所以吩咐人带你来。你无非是想学画画而已。”

“是,我就是喜欢画。”浅井葵握拳肯定,“可是那又怎样?”

“喜欢画,却撕了画。”任凭再一次旧事重提。

“跟你说了是因为你嘴巴太坏了我才会…”

林果儿又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浅井葵,这一眼明显包含了同情与理解——毕竟任凭对女子的犀利与毒舌,她的感受比任何女子都要清晰。

“那么,在学画之前,”任凭站起身,拉过浅井葵推到林果儿的书桌面前,“起码先得跟被你撕了画的主人道歉!”

“诶?”忽然被牵扯进来的林果儿不明所以,持笔手一僵,茫然地看着二人。

“啊?”浅井葵瞪目结舌,美眸一挪,这才将视线转到林果儿一直下笔的纸上,惊呼:“好美!这是哪里?”

被人赞扬自己的画作,林果儿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笑了笑:“是星河…苏娜镇的星河港口而已。”

“星河?”浅井葵回忆了一片,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果儿:“那个很平凡的港口,居然被你画得这么漂亮?”

“也有很美的时候!”林果儿搁下笔,完全陷入了对自己画作构思的介绍里,“晚上的时候,星河跟河灯交相辉印,真的就像闪烁着星星的银河一样哦!”

“真的真的?”浅井葵来了兴趣,绕过桌子扯着林果儿的袖子缠道:“你教我画画好不?我不要任凭了,你教我吧!你比任凭画得好。”

“咳咳。”任凭脸色微沉,打断二女的深层交流,“道歉呢?”

“哦,”浅井葵一经提醒这才想起,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处,挤着眼睛俏皮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撕了你的画…我不知道那是你的画。就是他…”她抬手指着任凭,“他刺激我的。”

“我的画?”林果儿疑惑地看向任凭,“我的什么画?”她不记得有署名“林果儿”的画作流入市场啊。

“果核。”任凭简单道出这两个字。

林果儿一怔,定定地瞧着他。

“你的笔触,我怎会看走眼?”任凭又加了一句。

林果儿眼中一暖,嘴角浮起一丝甜蜜的笑容,复又看向浅井葵,纠正道:“不用给我道歉啦,那幅画我只画了个亭子而已。倒是守和花了很多心思画山水。”

“守和?”任凭捉住了她话语里面的关键名字。

“嗯,弟弟守和跟我一起画的。”林果儿解释。“‘果核’就是‘果儿’的‘果’和‘守和’的‘和’啊。”

原来…如此。

任凭神色一缓,一直以来的疑虑如拨云见日一般,烟消云散。

“守和画画好看!”浅井葵眼眸闪亮,“他可有娶妻子?我嫁给他好不好?他教我画画好不?”

“呃…”面对跟前热情的少女,林果儿嘴角抽了抽,“你还没见过守和…就决定嫁给他?”

“你长得那样好看,守和肯定也很好看。”浅井葵想当然道,“呐,反正你们谁都好,教我画画吧。我也想跟你们一样,一下笔哗啦啦就是很美的图。”

任凭别过头,朝着二女相反的方向满意一

46、(四十六)二人重逢 ...

笑。

决斗解决不了的,扔给林守和去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丈母娘,一定您的补品吃完了…

啊哦依在领便当的最后一刻,萌出来了…【导演:你现在才卖萌有神马用啊!?

守和童鞋,你远在京城是否背脊一寒了捏…

PS:大家记得去看文案任凭的Q版人设(焓淇绘)!超萌的哦!

47

47、(四十七)二人回京 ...

自林果儿到来,谈判开始进行得出乎意料地顺利。

浅井葵松口了,写信托使者带回告知兄长,任凭她不要了。但同时,她热情邀请任凭与林果儿去阳书岛做客,将阳书岛的书画界带动起来,并承诺她一定当做上宾欢迎。

其实任凭二人都清楚,这种不现实之事,只是浅井大小姐一心想求画挂在自家卧室墙壁的一厢情愿。

随着浅井大小姐从中调解,阳书岛也开始配合,和约很快签订下来,大小姐也欢欢喜喜地回归了。

一眨眼,半个月过去,双方便达成了一致。

任凭一众离开时,士兵离营五里相送,百姓夹道欢迎。此一役,太子不仅调兵遣将,将自己的左右手派到最前线抗敌,连准太子妃也与士兵同甘共苦。一时淇州百姓口口相传,太子百里镜息声誉鹊起,在军中,在百姓中都树立起了声望。

“一向“骁勇善战”的晋平王百里镜宁,在这半年间一声未吭,半个子都没给。真亏他做得出。”风乔策马慢嗒嗒走在马车旁,冷哼。

任凭端坐在马车里,靠着车壁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风乔闲聊:“他最强的手下在这里,只是没人知晓而已。”叶泊一向放荡自由,恐怕即便是晋平王,也管不到他的行踪。

“他将他最强的手下荒废在此处八个月,我也拖了流息…咳,我指的叶泊,八个月。”风乔目中放空,眺望着远方山色,叹息:“只可惜我拖住了他的人,没拖住他的心。这八个月,他没少跟晋平王联络过。即便是藏鸦也拦不完全他们之间的信函。”

“我们这边亦没少与殿下交涉,算起来彼此彼此。”任凭眼底波澜不动,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般。“可惜下官到底不比公子叶泊武艺傍身,只能坐这慢嗒嗒的马车回京,想来此时公子叶泊已在京城安顿下来了。风大小姐与下官一同,想必也受够了吧。”出发前,他特意叫住了风乔,请其与他同行。为的,也不过是不再让她与公子叶泊搅到一起。

“无妨。”风乔一笑而过,眼眸一黯:“也是时候该…避嫌了。”

“这八个月你们不在京城,回京后一定又是另一番感受了。”一直静坐在任凭身边林果儿忽然开口,“我回去时,不过才离开四个月,便有天翻地覆之感。总觉得好似大事都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了。”

任凭与风乔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所感。

这八个月以来,京城发生了什么,明的暗的,藏鸦的消息一直没有断过。

但即便是随时掌握着最新的消息,任凭与风乔仍能感觉到京城暗潮涌动,仿佛有一股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巨大势力正一点一点地显形,搅得整个京师都不甚太平。

“女皇陛下的病…是真是假?”风乔忽然问道。毕竟先前任凭曾利用乐亲王称病来拖延晋平王回封地的请求,这一回是否也同上次一样?

任凭垂眸摇头:“乐亲王可以病,女皇陛下却不能。前者无关紧要,后者关乎社稷江山。想必陛下是真的病了。”

“那便可以猜出为何这半年来晋平王一声不吭了。”风乔恍然大悟,“女皇陛下病重,太子殿下监国,主动权掌握在我们这边。晋平王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难怪他会如此谨慎。”

“并非谨慎,”任凭纠正,“仅是养精蓄锐而已。饶是下官,也不得不称赞晋平王相当的分得清轻重缓急。什么时候该收买民心,什么时候该招兵买马,什么时候该储存实力,他…或者该说他的那一帮子食客,都清楚得很。”

风乔无奈道:“太子殿下在人力上,到底输了一筹。”除去她与任凭,百里镜息身边可用的人才真的不多。

“其实,只要掐掉那个出主力的,晋平王的人再多也便不足为患。”说着,任凭眼眸一掀,望向风乔,“这八个月来,风大小姐应当有无数次机会替殿下除去这个出主力的。”

风乔目中波澜一乱,抿唇顿了一下,才道:“同样,他也有无数次机会,替晋平王砍掉我这个殿下与风家之间的羁绊。”

可是,谁都没有动手。

或者说,谁都无法在最后关头下得去手。

任凭不便斥责她,只瞥了她一眼,厉声道:“从前并肩作战时的心软可以不计,回京之后…大小姐,还请保持头脑清醒。公子叶泊,实非你之良人。”

“我懂的。”

马车轱辘轱辘驶进京城时,已是四月下旬。暖春艳阳,京城内外处处桃李花开,一片生机勃勃。

任凭二人刚一放下行李,林果儿甚至来不及梳洗,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林家。

“急什么?”任凭拉住她,“你这副模样回去,到底是你去见人,还是叫人来看你笑话?”

“可是爹…”林果儿急道,“我想去看看爹好些了没。”

“不急这一时,你好好梳洗一下,用完午饭后我陪你同去拜访岳父大人。”

说定之后,林果儿当即回房,遣听雨帮着自己梳洗换衣。

用完午饭后,夫妻二人双双上门,钟离氏亲自来迎接。

“怎么又瘦了这么多?”钟离氏心疼地看着女儿,嗔怪地睇了一眼任凭,“也不好好休息就到处乱跑,何时才能让我省省心哟。”

林果儿吐吐舌头,小心翼翼问道:“我前些日子借了林家的船,爹…知不知道?”

“怎会不知?”钟离氏抬手叩了叩她的额头,“人家焓郡的管事亲自上报。居然还敢拿着牌子去指挥林家的船,你呀真是…”

“我那会儿也是着急了嘛…”林果儿委屈地瘪嘴,“爹,没说什么吧?”

“还能说什么?”钟离氏回忆起林森那一副半是骄傲半是嗔怒的神情,哭笑不得,“自个儿乖乖去跟你爹认个错,念在你刚归家便上门关心他,你爹不会与你为难的。”

“好,那我先去了哦。”林果儿屈膝礼了礼,撒腿便朝林森房里奔。

任凭抬腿,正想跟上去,便听背后钟离氏一声幽怨的呼唤:“女婿…”

“在。”任凭止步,一脸平静等待钟离氏下文。

“补品…有吃么?”

“呃…”任凭嘴角抽了抽。

“记得吃。”钟离氏面带“慈祥”微笑地盯着他,“不管是外孙还是外孙女,总得给我蹦出个子儿来。”

“是…我尽量。”任凭面色微微尴尬,显然不想在此话题上久留。

“别跟我说‘尽量’!是‘务必’!”钟离氏色厉声荏,“你们都成亲快一年了,这么下去,旁人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是果儿肚子不争气,生不出。”这个社会,对于这等双方都该有责任之事,永远是怪罪到女子头上。

“我明白了。”钟离氏的一片爱女之心,他完完全全地体会到了。

“去吧。”

那头,林森的确没有与林果儿为难,只是刚喝完药,精气神不足,比起林果儿上次来时,林森的气色明显又衰败了很多,不由得使她担忧。

林森简短地询问了她几句淇州的情况,表扬了她处事果断,又扯了两句林家的船业,话题便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你长姐前两天刚诞下麟儿,奈何为父这把老骨头,实在是迈不动步子。整个林家,到现在还没有一人过去看望过她。你长姐自小丧母,对为父甚是依赖,这会儿身边没个林家的人照料问候,心里肯定极其不好受的。”

林果儿一怔,心尖漫下一片微凉。

自己千里跋涉归家,没来得及休息便来看望父亲,却仍旧没能得到他过多的关怀。

林森心中最紧要的,到底还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原配的孩子林花迟。

但…诚如林森所言,林花迟刚到鬼门关走了一遭,身边也没个自己人去照料,就算夫君再怎么贴心,那心头的滋味终究是不同的。

更何况,这个“夫君”还在她怀孕期间与别的女人滚了床。

林果儿在自己心里走了一转,低头咬唇勉力一笑,顺着林森的话道:“那我一会儿代替爹去看看姐姐,可好?”

“甚好…”林森欣慰地闭上眼,喃喃道:“你跟你长姐说,好好照顾自己…为父稍微下得了床,便去看望她。”

“好…”林果儿强忍心中的委屈,微笑着替又睡过去的林森掖上被子,轻悄悄地退出房门。

屋外,晴光方好,仿佛能将她心中的阴霾赶走。

林果儿眨巴眨巴眼睛,将泪水全部赶了回去,握拳仰着天点了点头,这才迈出步子,刚走几步便见任凭站在不远处,正与林守和说着话。

“姐姐。”林守和最先发现她,乐呵呵地朝她挥了挥手。

林果儿径直走上去,道:“我去一趟王府。”

任凭皱眉:“去做什么?”就立场来说,林果儿毕竟是太子这边的人,出入王府影响不好,也不安全。

林守和面色一沉:“是爹让你去的对不?”

林果儿闭眼点点头。

“我就知道!”林守和嗤笑,“他这两天跟我跟母亲提了不少次。母亲表示自己不是长姐的亲娘,怕照顾不来又如同二十年前一般出了岔子。而我…呵,我可是林家的庶子,就算挂了个嫡子的名,我还怕王府那群人瞧不上我,连同把林家的声名也拉下去了。”

所以,林果儿倒成了那个唯一合适的人选。

“一定得去?”任凭确认。

“嗯,”林果儿抬起头朝他一笑,“爹那样地拜托,做女儿怎能让他一直悬着心?”

“那你…多加小心,别随便吃喝东西。”任凭阻止不了,只好成全她,“我便不去了。不合适。”身份,立场,皆不合适。

“好,”林果儿应下,又问道:“我走后你便回家了么?一会儿我是回林家寻你还是直接回去?”

“回这里。”说着任凭转过头,看着林守和意味深长道:“我还有事,需与守和详谈。”

作者有话要说:钟离氏表示,终于把想说的话问出来了,好圆满…

任凭表示鸭梨很大…

林小弟表示:作者你去死断在这里!!姐夫到底想跟我说神马好期待啊好期待…

48

48、(四十八)二方发展 ...

晋平王府四处张灯结彩,恭喜和祝福小王爷的诞生。

但,最应该被恭喜的那个人,却被众人遗忘了。

林花迟被婆子扶起来,一脸苍白靠在床榻上,看向林果儿的柔美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你来啦。”

“长姐,你怎…”怎如此的消瘦了?

林花迟打断她的话语,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自家妹子叙叙旧。”

“王妃娘娘,自个儿的身子可得千万保重了啊。”婆子临走前千叮万嘱,“你如今身子可是薄得很,出了差错日后怎么补也不回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林花迟闭眼,笑得极其温和。

不多时,房内只剩林家姐妹两人。

从前二女未出嫁时,虽都在林家,但林花迟被林森单独安排在了别院,悉心照料着,除了饭桌上,平日里倒鲜少与林果儿有交集。如今姐妹二人单独相处,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什么。

林果儿找不到话题开口,眼珠子四处溜了溜,捡最应景的做开场白:“我那可爱的小侄儿在哪儿,抱来我瞧瞧?”

林花迟眼眸一乱,别过头凄楚一笑。

林果儿连忙知道自己问错话来,小心翼翼试探:“长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景虽被抱走了。”林花迟低声像是极近忍耐一般,平静叙述着这个事实,“自我生下他为止,我便没有再见过他。”

“怎么会这样?”林果儿大惊,“长姐你是他母亲啊,怎能让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离开母亲身边?”

“我除了是他母亲,还能为他做什么呢?”林花迟鲜有地冷笑,“喂奶有奶妈,喂食有专门的妈子,哭了有一群人哄,冷了添衣抱被的人多了去了。景虽是他夺位的另一筹码,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闪失。而我,我除了生下景虽,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见她情绪低沉,林果儿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长姐别这样,王爷兴许是念你刚生产完,怕你累着了才将景虽暂时抱走的。这样你才可以安心的养身体嘛。”

林花迟闭眼,苦笑:“成亲一年,与他朝夕相处了一年,便也渐渐明白,他只是在利用我而已。我倾心他,所以我甘愿,甘愿被他利用。可后来呢…”她叹了口气,像是讲得极累了,又似不忍继续,却最终接了下去:“一个林香叶,能让他不顾自己母皇推行的‘一夫一妻’制,纳为侧室。我本以为,是他一时情乱情迷,不得已须得给林香叶一个交代。后来的事,也似乎是如此发展的,香叶过门,他便再没有去过她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