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什么?”林果儿丝毫没有犹豫地应下。

“比…”浅井葵望天翻着眼皮子想了想,对比二人目前的形势和背景,寻找对自己有利的比法。

林果儿抬起左手,不留痕迹地撑着因为赶路而疲劳酸痛的腰背,勉力维持着无所畏惧的气势。

任凭站在她身侧,斜了她后背一眼,轻轻朝她挪了一步,以自己半个身子贴上她的背,低声道:“靠一会儿吧。”

林果儿没有回头,乖乖靠上来,后背温暖一片,连日来的焦虑不安,也在这一刻沉淀下来。在外人眼里倒像是夫妻琴瑟和鸣,一致对外的模样。

浅井葵见他二人在她跟前秀恩爱,火气一冒,出口便道:“比在水里闭气!谁闭气长谁就赢!”她从小在海岛上长大,水性极好,在水军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能手,这一点令长兄称赞不已,甚是骄傲。

若对方是个长在内陆足不出户的大小姐,她有信心自己能胜。

林果儿迟疑了片刻,问道:“若我胜了,你就取消和亲的约定么?”

“那也要你胜了才好。”浅井葵窥见她的心虚,自以为胜券在握,耀武扬威道,“相反,你若败了,那他…”她抬手指着任凭道:“他就归我了!”

林果儿犹豫着回头瞧了一眼任凭,“可以么?”

任凭瞥了她一眼“你可不可以我如何知道?”

林果儿摇摇头,“不,我想问的是——将你当做了赌注,可以么?”毕竟,他是自家相公,而不是一件商品,怎可随随便便可与人打赌。

任凭微微一怔,眼底一暖,微抬右手拍了拍她的后腰鼓励道:“你如此的不慌不忙,我又有何惧?”

林果儿这才回头点点头,算是应下。“但是…能不能先让我喝口水,顺便歇一歇?”她赶了近半个月的路,一颗心也跟着悬了十来天,吃不好睡不安,甚是疲惫。面对这样一个豪赌,好歹让她歇一歇。

“你一会儿有的是喝水的机会。”浅井葵以为她找借口拖延,不以为然,“好吧,给你一点时间喝水,否则别人说我啊哦依胜得不武…”

“胜之不武…”任凭扶额,实在无法忍受对面的女子乱编造成语。

“我会武。”林果儿小声地为自己辩解。

“…”任凭默。

冷风呼啦啦刮过,一刹那安静得仅可闻见营帐被风刮得哗哗作响之声。

“我带你去…喝水。”任凭抬手抓住了林果儿的手臂,半牵半拖地带她进了属于他的小木屋。

门方关上,林果儿双眼还未适应屋内的昏暗,便觉手臂的禁锢一松,然后身前一热,任凭灼热的气息扑来,将她压在门上。

她还未及反应,任凭的唇便贴了上来,啃咬吸吮,温柔中带着一丝急不可耐地粗鲁,粗鲁中又夹了一股子至死方休的缠绵。

林果儿心醉了。

半晌,任凭才放他唇齿自由,呼吸有些不稳地抵着她的额头。

二人皆是不说话,屋内二人厚重的喘息此起彼伏,一室暧昧。

像是过了许久,任凭长长舒了口气,没有多余的情话,仅是低沉喑哑问道:“能赢么?”

“嗯…”林果儿双颊烧红,低着脸不敢看他,方才砍人的气势全无,仅余小女人的娇羞。

“不要勉强。”任凭拍了拍她烫红的脸,转身走至书桌前,端杯子倒水,然后递给她,“别顾着脸红,该出去了。”

被他点破,林果儿的脸徒然烧红,一发不可收拾。连忙闷着头接过凉水,仰脖子一饮而下。

任凭抬手温柔地揩去她嘴角的水痕,指尖拂过她的嫩唇,带了一丝宠溺的暧昧,“即便呼吸不过来,也不要死闷在水里。我允许你拿我当你的赌注,却不允许你给落个克妻的名头。”

林果儿懂他的意思,拍了拍烫红的脸颊,给自己打气,“我一定活着赢她!”

为防浅井葵趁机钻进海里逃跑,士兵们特意准备了两大桶水,放在营地最中央。整个营几千士兵皆是见证,围成一圈看两个女人立在桶前,互相对视了一眼。

浅井葵目露挑衅,林果儿一脸无害,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数一二三,你们一起埋头。”任凭站在两桶之前,抱胸主持大局。

“等等。”见他不慌不忙的模样,浅井葵心生戒备,抬手打住,“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趁着我埋头进去看不见的时候就露出水面等我撑不住了再钻进去?”

“那你说该如何?”任凭不耐烦皱眉。

“我钻进去,然后点香看时间。最后比两人闭气时间的长短。”浅井葵建议道。

“依你。”

香燃了一小截,浅井葵“噗——”一声挣扎着一脸扭曲从水里钻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憋死我了。看看燃了多少?”

任凭瞥了一眼香,“不到半柱。”

“啊,不错了不错了。”浅井葵拍着胸给自己顺气,然后看向林果儿:“到你了。”

不待林果儿有所回应,任凭忽然走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若憋不住了,就握紧我的手,我拖你起来。”

“好的。”林果儿点点头,深吸了口气,将头一股脑埋进水里。

娘亲钟离氏曾在从前很无聊地为她设计了各种在那座大宅子里被人谋害的应对措施,譬如半夜走到她床前考验她反应能力,再比如…教她如何在被人勒住脖子时闭气。

现下想来,她十分感谢她家娘亲的英明远见。

将头埋进水里,她试着放松,然后气沉丹田,使内息平缓下来,控制了周身的循环,然后慢慢地推动着气息朝她想要的地方流去。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林果儿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出水的迹象。

浅井葵面露慌张,任凭面露担忧。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林果儿闭气的时间已远远超过了浅井葵,却仍旧没有出水。

“喂,”浅井葵探头瞄了桶中的林果儿,小心翼翼问向任凭:“她不会出事了吧?”

任凭面色一沉,手中的柔荑无丝毫挣扎的迹象,他不由得扯了扯她的手,示意林果儿可以起来了。

林果儿在水底闭着眼睛,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敢冒出头去。连日赶路倍感疲劳,一不小心竟然浅眠了起来,浑然不知自己浸在水里,心底下意识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出水!

“二果果,可以起来了。”任凭绕到她背后,拽了拽她,心头泛起不好的预感。

林果儿软得像一滩烂泥,伏在桶沿上一动不动。

“果儿?”任凭一慌,双手托着她前胸向后一拽,将她整个上身拖起来,手慌乱拔着贴在她脸上的湿法,狠狠拍了拍她的脸颊,“醒醒!”

“唔…”林果儿逸出一口气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我赢了么…”

“赢了赢了,”任凭见她清醒,忙不迭问道:“你没事吧?”

“嗯…好累。”林果儿倦极,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掌,头一歪竟沉沉睡了过去。

“…”任凭满心的着急落地,甚是无语。

“…”浅井葵瞪目结舌看着这轻松超过她时间好大一截,却只是把闭气当睡觉的女子。

“…”全场的士兵呆了。

——他们家军师,到底是娶了个怎样的…奇葩啊?!

作者有话要说:任凭啊,知道你很想念自家老婆,可是就地正法这种事情…还是晚上再说吧。。。。

撒花祝贺2果果开挂胜利!

PS:文案放上了任凭的人设!感谢淇淇(焓淇)献出了她的“第一次”给某小苹果…

46

46、(四十六)二人重逢 ...

但赢了,是远远不够的。

浅井葵仿佛遗忘了她是提出这个方式决斗的人,一味叫嚣着林果儿耍诈用武功,不够公平。

兵营中无人睬她。

林果儿从被任凭背回房扔到床上开始,便一睡不起,像是多日不曾阖眼一般。

任凭出去忙了一圈归来,见她依旧未醒,于是撇下成堆的文书,走到床头坐下,抬手触上她沉睡的容颜,戳了戳她因沉睡而透红晕的脸颊,指尖滑过她眼下的青黛,微微心疼。

比起五个月前离别时,她消瘦了不少,显得容颜憔悴苍白,失去了初见时那朝气蓬勃的活力。

五个月来,他在前线与敌人周旋,她远在京城,是否整夜整夜地睡不好,为他担忧?

睡梦中,林果儿轻轻颦眉,神情略微挣扎,显得有些痛苦。

任凭抱胸看了她一会儿,见她表情从微苦到恐慌到狰狞,越演越烈,终于还是忍不住下手——拍了拍她的脸颊,“醒醒,做什么噩梦了?”

林果儿撇开脸,挪了挪,继续挣扎自己的。

被她无意中嫌弃了一把,任凭手僵在空中,眼一眯,坏心地捏住了她的鼻子,“好心拉你出噩梦的深渊,居然无视?”

林果儿一口气憋不住,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朦胧的双眼,待看清面前之人时,半撑起身子,睡眼惺忪地呆望着任凭。

“…”任凭面不改色被她瞧着,等着她下一步反应。

林果儿揉了揉眼,张开双臂扑到任凭怀里,满足地傻笑:“抱抱…”

“…”这等形势的发展,着实让没有预料到的任凭吃了一惊。面对如此小女人的林果儿,任凭心头一片柔软,抬手拢住她的背,轻轻拍了拍:“怎么忽然撒起娇来了?”

林果儿满足地挪了挪身子,整个人跨坐到任凭怀里,贴得死死的,埋头呢喃:“相公…我很想念你。”

“怎么…了?”温香软玉在怀,任凭的声音沉哑了几分,仍是耐着性子询问有些反常的林果儿。

“相公…你掐掐我好不?”张臂勾住他的脖子,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脖子。

“哦。”虽不懂林果儿的目的是什么,他还是照做了——手顺着她的背滑到腰间,掐住她腰上不多的肉一拧。

随着“啊——”的一声惨烈的尖叫,林果儿瞬间清醒过来:“你那么用力做什么?”

“醒过来了?”任凭改掐为揉。

“嗯嗯。”林果儿用额头抵住任凭的额头,眯眼灿烂一笑,“还好,终于不是梦了呢。”

“你梦到什么了?”任凭试着用对话来集中自己已经乱作一团的思绪。她凑得甚近,身前柔软与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勾起他下腹的热气上窜。

禁欲半年,他实在禁不起她这般佻动。

“梦到你回家了…可是每次醒来你都不在。”说到这里,林果儿脸上浮起一丝幽怨。

“梦到我?”任凭疑惑,“梦到我你刚刚皱什么眉头,挣扎个什么劲儿?”难道说梦到他是如此狰狞之事?

“刚刚啊…”林果儿想了一会儿,解释道:“刚刚梦到你被水寇砍了一刀。”

“…”任凭面色一僵。

“然后手臂被砍断了,血喷了一地…”林果儿继续描述。

“…”任凭脸色沉了几分。

林果儿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夫君黑青的脸色,望天回忆:“然后又有一个水寇上来,从你肚子剖开…”

“你可以闭嘴了。”任凭对她梦里自己的死状无一丝一毫的兴趣。

“哦。”林果儿乖乖住口,垂眸,眼底的青黛在这一瞬无比的清晰。

任凭心头一扯,不禁问道:“在京城,也常做噩梦?”所以才会睡不好?

林果儿果断点头:“各种各样不好的梦,有时候半夜被吓醒,整个屋子安静得只有我‘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有时候到了白天,我会让听雨守着我,有时能睡个踏实觉。”

任凭自然猜到自己脱不了关系,叹了口气,摸了摸她柔亮的青丝,“辛苦你了。”

林果儿嘟着嘴看着他,嗔道:“都是你的错!你居然用骨灰盒子送信回来!我常常做噩梦,就梦见信使端着一模一样的盒子一脸悲痛跟我说‘夫人节哀顺变’。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任凭抿唇,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欠考虑。

“你没事拿个骨灰盒吓人做什么?”林果儿捏起粉拳朝他后背锤了一句,嗔怪。

“不是吓人…是当时恰好看见它在书房里,目测了大小刚好合适而已。”任凭解释道。

“书房?”林果儿抬起头,指了指:“这里?”

“嗯。”

“你书房里面为何会有骨灰盒子?”

“外公…给的。”提起此事,任凭哭笑不得,“外公遣我来此处之前,当面将骨灰盒子交到我手里,说上战场的男儿,当有随时为国家赴死的准备,不将生死看淡,是永远无法冷静客观分析战局。”而在淇州,百姓信海神,传说死后遗体火化作灰烬投入海中,来世便可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才使得骨灰盒子在此处甚是常见。

林果儿摸摸看向窗外。外公,送这般像诅咒一样的东西给外孙女婿,真的…没关系?

“说起来,外公跟舅舅他们据说快迁回来了。”任凭道。

“嗯嗯。”林果儿撑着困倦的眼皮子,听他说着她走后发生的事。

任凭见她思绪已经开始迈向周公,怕她继续睡下去昼夜颠倒,不由得摇了摇她,问起她的事:“你在京城如何?”京城的大事太子百里镜息都有通过藏鸦告知他,但关于林果儿的事,他却一无所知。

“嗯…”林果儿神色一黯,垂眸,“爹病了,长姐怀孕了,香叶…趁机成了王爷的侧室…”

这些他都有所耳闻,并不惊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想听听她的见解。

“王爷…怎么可以这样?”林果儿埋怨道。

“哪样?”

“长姐为他辛辛苦苦地怀孩子,他却跟别的送上门的女子好上了。”即便这个“送上门”的女子是她妹妹,她也无法赞同这种行为,何况…“当时长姐成亲时,我见她与王爷手牵手拜堂,一时还很羡慕长姐找到了好的归宿。”

“你又怎知不是呢?”任凭反问,“晋平王毕竟有自己的一份大业,在我看来,林花迟还不足以令他为了她放弃可利用的人。”

“好残酷…”林果儿凝着眼眸叹息。

任凭失笑:“二果果,被始乱终弃的不是你,你在这儿哀怨个什么劲?”

林果儿嘟着嘴扭了扭身子,以表不满。

“别动。”任凭摁住她的腰,制止她在自己身上作乱。

“长姐都快有孩子了…”林果儿又是一声哀叹。

任凭亦跟着她心底一沉。林花迟若诞下麟儿,便是晋平王的第一个孩子。在这场兄弟夺嫡的战争里,子嗣便是千秋万代的保证。在更看重子嗣的大臣心中,体弱的太子百里镜息明显又处于弱势了。

原该十七岁便嫁给太子的风乔在那一年丧母,守丧三年,时至前几个月才满。不得不说,风乔这一折腾,百里镜息又输了一步。

更何况,如今的风乔…当真会顺利地嫁人?

林果儿见他沉思不语,又扭了扭身子,将话挑明了些:“娘亲看着长姐怀孕,催我快些为她添位外孙。”

任凭猛地回神。

林果儿这话中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奈何军营重地,女眷的存在原就是破例了。营中都是些血气方刚的男子,常年寂寞,使得他不得不慎言慎行,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挑起了狼性,乱了军心。

任凭咬牙拼命按捺下被自家女人挑起的欲/火,将她从自己身上剥下来,站起身,故作深沉地看向窗外,悠悠道:“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一会儿给你端进来。”语罢,便逃也似地开门出去了。

刚没走几步,迎头便跑来一个士兵,匆匆朝他一礼报道:“大人,那位大小姐闹个不停,非要重比一次。”

“重比有意义?”任凭反问。

“没有没有,小的也认为绝对没有。”士兵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只是…大小姐觉得有。”

任凭低头片刻,便有了对策:“你让她晚饭后来一趟我房间。”

“大人…夫人已经来了,这样…不太好吧?”士兵小心翼翼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