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欣慰地笑了笑,拿下发间的心印钗,插在灵夕发髻上,“心印借你一用,助你一臂之力。”

心印就是青莲那支会变成人形的簪子,灵夕受宠若惊,脑袋都僵住,生怕不小心将心印甩了出去。

前面那群魂魄停了下来,哭哭啼啼地排队,再慢慢往前走,一个个消失。

“前面应该就是冥界入口了。”青莲握紧灵夕的手,像是给她鼓励一般。

灵夕看着魂魄们消失的那块地方,心跳加速:“师姐,我虽未得仙身,却也是凡身肉体,会不会也进去就被……”

“夕儿……”青莲看住她,干净的眸子像是有细水流淌,清澈婉转,“你终究是与常人不同的。”

说罢,用力推了灵夕一把,灵夕就着那股力道,消失在人界。

青莲盯着那块幽黑的入口,久久不得回神,最终轻叹了口气。

她骗了灵夕。

她不能去冥界,并非因为身上的仙气,而是她身上的生魂。

冥界察觉不出什么仙魔妖气,只要有生气的生魂便容不得。而灵夕……她终于明白为何师父会特地派灵夕到东华山,也明白师父为何会在临行前特地对她说灵夕实则魂魄不全。今日这些,师父都算到了吧……也只有灵夕,带着残缺的魂魄才能潜入冥界而不易被发现。

第二十四章

这头灵夕入了冥界,走了一段之后,发现没什么大鬼小鬼的围住她,终于松了口气。

对于冥界她并非一无所知。她知道她身上的楠止和心印,还有在她腰间睡了几日的酒圣都是仙灵,既为灵,其实只有一魂一魄而已,算不得完整的生魂,不会轻易被冥界那群鬼嗅出来。但她自己,青莲师姐并未给她什么掩护,只说她与常人不同……

灵夕顾不得想那么多,只要自己能顺利在冥界通行就好,先混到忘川河先把锁魂水拿到手再说!

冥界里是没有白日的,终日阴风阵阵,不知哪里来的哭声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灵夕一直悄悄地跟在黑白小鬼带领的那队鬼魂之后,一路上超乎寻常的顺利,直到那支队伍再次停下,灵夕的心跳随着越来越清晰地忘川水流声而越来越快。

前方便是时常听说的奈何桥,跨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忘尽前尘过往,灵魂再得新生。

那孟婆汤其实就是忘川河水,孟婆以忘川河水为引,抽出魂魄今生的记忆,再投入河中,忘川河水源名为锁魂水,实则不止锁魂,而且锁忆。是以,那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忘川河里,不知沉淀了多少生灵几世几生的记忆。

到了奈何桥,开始有其他鬼差站岗,黑白小鬼嘟囔了几句什么就消失不见,不时有魂魄不愿意喝孟婆汤,开始挣扎嚎叫,不一会就被鬼差制服。

忘川河沿岸的鬼差并不多,但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烈火般绽放,灵夕觉得那颜色,比东华上仙的一袭红衣更要灼人双目。

曼珠沙华有毒,灵夕又不敢善用术法以免被鬼差发现。正在踌躇要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溺入忘川河底,突然听到一个苍老诡谲的声音吼道:“还有一只,还不快过来?”

灵夕所在的这条路,被称为黄泉路。一路上光秃秃黑漆漆的,她没地方可躲,一直都是远远地跟着,本以为那黑白小鬼都没发现,其他鬼也嗅不到她的味道才是。她朝奈何桥看了看,一只鬼都不剩,那孟婆好像真是在对她说话。

“还看什么?说的就是你!”孟婆有些不耐烦了。

“孟婆婆你说什么呢?刚刚黑白大哥说了,今日五十六只魂,刚刚咱也数过了,不多不少五十六只。”一只鬼差讨好笑道。

“对啊,孟婆婆,我们这也没看见其他魂了啊。”另一只鬼差一边说着,一边眯眼往前看。

孟婆在冥界没有官阶,却资历甚深,冥王见了她都得多几分恭敬,这些个小鬼自然不敢得罪她,但她的性子异常难缠,伺候的久了,小鬼们难免有些怨言。最先说话那只小鬼已经在暗暗腹诽,他们难道会比没眼的孟婆还眼残么,前面明明连只鬼影都没有,一定是她又要无事生非了。

“小姑娘还是快些过来,这地方进来不难,出去可没那么容易,一个不小心可就成孤魂野鬼了。”

孟婆笑得阴恻恻的,灵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楠止,怎么办……”灵夕忍不住在心中问楠止。

“过去。”

仙灵与灵主之间的特殊牵绊使得二人的交流非常容易,而且不会被旁人察觉。灵夕听楠止的话,决定现身。

灵夕走近了奈何桥,鬼差们才看清她,诧异不止。

她两只拳头握得死紧,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该怎么应对,只是本能地学着刚刚那群魂魄的模样走到孟婆面前。

“小姑娘看起来眼生得很啊。”

孟婆倒了一碗孟婆汤,灵夕正在思酌,莫非她真把自己当鬼了?再抬头一看,惊得后退了两步,这孟婆,分明是没有双眼的。

“孟婆婆,我看这人……这鬼……不对,这东西……奇怪得很,我带上去让大人们瞧瞧。”

小鬼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过来扣灵夕,被孟婆一声喝住:“我说这小姑娘看起来眼生得很!”

有冥界的那一日,就有孟婆在。但凡有过生死轮回的,必得过奈何桥,喝她的孟婆汤。她没有肉眼,却有一双心眼。只要是见过一面的魂魄,下次再来这奈何桥,她都能数出他的前世前前世来。

小鬼听到孟婆这样一吼,便不敢吱声了,只在心里暗骂,这东西……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没见过魂魄不全的鬼,更没见过魂魄不全的人能好生活着的……

灵夕自是不明白这其中玄机,还在琢磨怎么趁他们不注意,直接跳下奈何桥潜到忘川河里找锁魂水……思酌间,冷不丁被人大力一推,听到孟婆沙哑的声音冷笑“是人是鬼,一试便知”,紧接着刺骨的冰凉。

灵夕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为了下忘川河煞费苦心,最后竟是被孟婆直接扔下来了!

寻常的魂魄若是落入忘川河中,马上会被河水吞噬,落得个魂飞魄散。若是人落入河中,全身都会被河水腐蚀,岸边曼珠沙华的毒也会迅速侵入体内,不被河水腐蚀而死,也会马上毒发身亡。

好在青莲特地教她避水术,危难关头,灵夕反应还算快,马上起咒,就着避水术迅速下沉。

岸上的鬼差一见不妙,立刻有几只跳下河追着灵夕去了,还有两只马上往上汇报这边的状况,只有孟婆在一旁拿着那碗孟婆汤低叹了一声:“又是只仙哪……”

尽管用了避水术,忘川河的水还是冻得灵夕几乎无法动弹。听到“噗通”几声响就知道身后有人追来,她唤出心印和酒圣,两个灵物一左一右堵住追下来的鬼差,再唤出楠止,带着她继续向下沉。

鬼差们没想到灵夕身上还带着这些非人非鬼的“东西”,慌乱之下大鸣警号。心印和酒圣虽然都是修为不浅的仙灵,却也占不了多少便宜,鬼差修行所用的术法却是他们见所未见,两方互相牵制住,一时间谁也占不了上风。

灵夕被楠止带着快速下沉,但越往下,河水愈加冰冷,她所施的避水术仿佛也渐渐失效。皮肤开始察觉到刺疼,脑袋也渐渐昏沉,酸腥的忘川水仿佛也刺穿她的结界,通过她的嘴鼻流到胃中翻腾不止,甚至忘川水中数不清的记忆也开始向她发起攻击,各色人等的记忆,一会是婴儿呱呱落地,一会是女子惶然待嫁,一会是老妪垂死挣扎,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叫喊有人低诉,各种声音画面充斥在耳中脑中。

“不能再向下了。”楠止突然停下。

灵夕死咬住唇,忍住身上的颤抖,心道:“不行,楠止,再往下,再往下一点就到了。”

“这水能阻人施法,越往下便越厉害,再往下沉,恐怕你我任何法术都用不了。”楠止没有动唇,心声准确无误地传到灵夕脑中。

“可是……”灵夕再看了一眼不远处往上腾起的水泡,总觉得锁魂水就在下面一点,“我们现在上去,必然会被鬼差围剿,再想潜入河底更难了。”

楠止略作沉吟,“锁魂水,一定要拿到么?”

灵夕毫不犹豫地点头。

楠止垂眸,半晌,单手结印,拉出一个结界,转身便往下游,灵夕一手将他拉住,双眉紧皱,“我们一起。”

楠止反手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手都没有温度,却紧紧相贴。他看住灵夕,黑色的眸子里微光徐徐,似在犹豫。

灵夕凝视他的眼,近乎恳求地,“我们一起。”

楠止眸光一柔,那些细碎的微光撒在眼底似要融化一般,他上前一步,抱住灵夕。

灵夕突然感觉不到他心中所想,只觉得他抱着她的双臂越来越紧,那身子,几乎比这忘川水还要冰凉。她仍旧被河水中的记忆搅得昏昏沉沉,却清楚地明白不想让楠止一个人去冒险,死死地扣着他的手。

楠止微微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灵夕脑中那些凌乱繁复的声音画面,就在这一瞬间炸开,随即是一片空白,全身的温度都在两颊汇聚,颤抖都忘了,只觉得那双唇,残留着两唇相接时的柔软与蔷薇花的芬芳,让她几乎晕眩。

待她回过神来,楠止已经不见踪影,而忘川河上方的打斗声越来越猛,来不及多想,她干脆地往上游,心印和酒圣一察觉到她,便向她靠拢。

“靠,快憋死大爷了!”一入灵夕的结界,酒圣就大出一口气,稚嫩的童音配着他嘴里的话极为违和。

心印还不会讲话,酒圣虽然睡了几日,也不是不省人事,又道:“东西拿到了么?”

灵夕只低声一句“拖延时间”三人便再次投入战斗。

因为是在忘川河中,青莲教给灵夕的术法比起她之前学过的那些管用的多,但鬼差所用的术法诡谲莫辨,而且河里的鬼差越来越多,不过片刻,三人不得不再次挤成一团,酒圣再次哀嚎:“东西到底拿到没?这群鬼的术法跟我们不是一个套路,再不脱身,恐怕就出不去了!”

灵夕心中也是焦急万分,不知道楠止在河底究竟遇到了什么,又不敢分神,生怕拉了大家后腿。

就在此时,平静的忘川河的水突然汹涌激荡,海浪一般,连带着冥界都仿佛震了几震。鬼差们脸色大变,纷纷停住攻势,迅速跳出忘川河。

灵夕刚刚稳住身形,正想着是不是楠止要取锁魂水才让冥界大震,汹涌的杀气由上而下,闪电般快速下压,灵夕的身子根本不由自己控制,被一股力道拉着跃起,接着重新落入河中。

“何方狂徒,竟妄动锁魂水!”随着那闪电般的杀气涌入河中的,还有一声令人悚然的暴喝。

灵夕亲眼看到自己刚刚呆着的地方被无形的力道劈开,忘川河水被劈成两半,高高悬起,半晌都未落下。

“幸亏反应快……”酒圣嘀咕了一句,旋转着壶身就冲出去,还不忘叮嘱灵夕一句,“看着机会就遛!”

心印紧随酒圣之后,灵夕速度不如他们,眼见他们还没靠近突然出现的那人,不对,那鬼,便被那鬼一手一握,现出原形,“小小仙灵,竟敢来我冥界造次!”

灵夕这才看清来人的模样,人界官老爷的模样,留着络腮长胡,长得凶神恶煞,莫不是冥界的判官?她知晓自己必然不是他的对手,跃出忘川河希望引他出去,岂料忘川河水再次涌动,冥界大震。判官模样的恶鬼管不得灵夕,马上跃入忘川河。

“楠止!”灵夕在心中大喊,没有人回应她。

忘川河平静下来,河岸上的鬼差围住灵夕,却不动手,不远处的孟婆仍旧拿着一碗孟婆汤,眼神阴森。

两相僵持,灵夕担心河底的楠止,不停呼唤却得不到回应,鬼差们担心灵夕会逃走,眼都不眨一下。

河水终于再起波澜,高高跃起,却一滴都未撒到岸边。判官浑身湿泞泞地腾出水面,一手将手中的东西扔向沿岸的曼珠沙华中。

灵夕看着那被扔入花丛中的“东西”,整个人都傻了。

待到理智回到脑中,她的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地奔向那片花丛。

“楠止楠止!”灵夕哭都来不及,顾不得曼珠沙华是不是有毒,跪坐在花丛里,明明害怕听到回答,却不得不承认,无论这“东西”是否答应,他都是楠止。

是的,不是楠止,还能是谁?

楠止总是一身黑衣,如今那黑衣已被腐蚀得一干二净;楠止总是冷冰冰的,没有什么表情,如今那张脸上模糊得连冰冷都看不出来;楠止总是出乎意料的强大,能做到所有她做不到的事情,如今他躺在火红的曼珠沙华里,血肉模糊,从头到脚。

楠止,楠止……

灵夕颤抖着双手,不敢抱住他,怕弄疼了他,不敢再喊他,怕听不见回应,连哭都不敢,怕眼泪落在他身上,浸疼了伤口。

判官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不自量力!送去地狱!”

第二十五章

灵夕不知道这是哪一层地狱,静寂无声,与世隔绝。她仿佛又回到多年前,她被掌门罚到虚妄崖,每次睁开眼都是一片漆黑,听不见任何声音。

那时幸亏还有青奎给她的一串手链,让她见得到些许光亮,如今也是。

或许是真中了曼珠沙华的毒,如何进的这地狱,在这里呆了多久,她完全记不得了。只知道刚刚恢复意识就满脑子都是楠止被忘川水腐蚀得不成形的身子。

她不敢动,怕发现楠止不在身边,许久,她才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句,“楠止……”

这地方安静得找不到时间流淌的痕迹,灵夕觉得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个眨眼间,她听到有人“嗯”了一声。

她马上从地上坐了起来,却不敢用术法点灯,只借着手上那串手链的光线找楠止。

他蜷缩在角落里。

灵夕不敢看他身上的伤,想哭,又觉得自己没用,遇事只会哭。她过去抱住他,打开宫翎,将里面的补药一颗颗往他嘴里塞,他吃了几颗之后,不肯再张嘴。

“楠止……吃药。”灵夕轻声哄他。

楠止没有理会。

灵夕仍旧轻声道:“楠止,吃药。”

又是许久的无声,楠止才沙哑着声音吃力道:“你中毒了。”

灵夕眼睛一酸,终究是没忍住哭出来,“我吃,我也吃药。”

灵夕吃了几粒解毒的药,再给楠止吃,他便听话了。

“笨蛋楠止,为什么一定要找东华上仙修出肉身来,形身不是好好的么?他们就伤不到你了。”灵夕哽咽着说。

楠止沉默。

“其实是我不对,不该让你下去拿锁魂水。”灵夕哭道,“楠止对不起。我总以为你是特别的,总觉得你灵力高,修为深,什么都难不倒你。你都说了水下施不了法,我还让你下去,害你被忘川水折磨成这样,很疼对不对?对不起楠止……”

灵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这一身伤,他被毁掉的面容,全都是她的自以为是和自私任性造成的。

楠止反手抱住灵夕,紧得灵夕都有些怕,“楠止你轻些,碰到伤口不疼么?”

楠止摇头,沉默半晌才缓缓说:“没有肉身,如何能这样抱着你?”

灵夕的鼻子又是一酸,“笨蛋楠止,变成大黑熊也一样啊……”

“不一样,那不一样……”楠止握住灵夕的手,轻轻地放在掌心。

不想在她想拉他手的时候捞了个空。

不想在她想要依靠的时候必须变成黑熊的模样。

不想她看着的他永远只是个飘渺空虚不可碰触的影子。

他只想像正常人一样站在她身边,所以只要能修得肉身,不管东华上仙开出什么条件,不管会损他多少功力,他都答应。

灵夕擦干眼泪,在宫翎里找有没有医外伤的药,没找到。再试着施法来治疗楠止身上的伤,试了许多遍都徒劳无功,最后楠止低声道:“仙家的法术对忘川水的伤,无用。”

灵夕心中一痛,难道,楠止日后就要永远这幅模样?

“不会的,一定可以的。”

楠止拦住她施法的手,继续握在掌心,他抱着她,身子的重心却渐渐往她身上倾斜。

“我……喜欢这里。”楠止突然轻声说。

灵夕怔忪了许久,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哽咽道:“等我们出去了,我们就回沧迦山,去虚妄崖,或者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天涯,海角,我再也不让你变成蔷薇花藏起来,我告诉所有人你的存在……”

自从从沧迦山上下来,灵夕对楠止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冲动,别出现。楠止的不悦她察觉得到,她总是想,以后再找机会对他说,说他不是见不得人,说她只是担心……

许久,楠止没有答话。

灵夕继续道:“对不起楠止,我怕他们欺负你,怕你都不在我身边,怕他们说你是妖、是魔,所以才不敢让你光明正大在我身边。我向你保证,只要大师兄回来,我们就走,我们去找哥哥也好,去浪迹天涯也好,楠止,以后都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楠止的身子越来越冷,连气息都越来越弱,灵夕的声音开始颤抖,“楠止,你抱一抱我好不好?”

“楠止,你抱一抱我好不好?”

楠止没有反应。

灵夕不停唤他,他不答,她几乎将所有丹药都往他嘴里塞,他仍旧没有反应。

万籁俱静。

灵夕开始害怕。

她在宫翎里找楠止亲手画给她的纸灯笼,没找到,于是她施法变出许多盏灯来,将这无声的地狱照得明亮非常,但她仍旧害怕。因为楠止的身子开始冰块般硬冷,气息微不可闻。

时间犹如静止,灵夕算不出长度。她喊得累了,便灭了那些灯,窝在楠止怀里,强迫自己睡觉。她假装他们还在虚妄崖,还是只有两个人相依为命,等她一觉醒来楠止就已经准备好吃的等着她。

三天,五天,或是十天。灵夕拒绝感受饥饿,拒绝承认身边的身子已经冷如寒冰,拒绝去听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拒绝任何尝试与楠止对话的想法。

不知从哪一日开始,这片不小的空间里开始溢满了蔷薇花香。

浓郁的蔷薇花香,熏得人几乎呼吸不过来,像是燃尽毕生精力的释放。

灵夕终于再伪装不下去,在那片近乎虚无的空间里放声大哭,她拍打每一堵看得到的墙,大声喊“救命”,她求判官,求冥王,求他们放楠止出去,她求师父,求青奎师兄,青莲师姐,求他们来救楠止。

仍旧,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哥哥离她而去时她心智未开,不知伤心为何物,大师兄离她而去时,她尚还懵懂,哭过自责过后随着年龄渐长那伤痛也渐渐淡去,如今她深刻得记得楠止陪伴她的每个日夜,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他却要这样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而别无他法。

这是第一次,灵夕发现,楠止已然成了她生命里的不可或缺。

她突然想起楠止去忘川河底前给她的那个吻,那样香软,那样甜腻,当时她的身子完全察觉不到冰冷,甚至两颊有点发热。

灵夕擦掉眼泪,停止呼喊,俯下身子,轻轻地吻,浅浅地吮,她捕捉到他唇里的柔软,她想要温暖他,几乎没有距离地贴近他。

“楠止楠止……”她在心底默默地喊他,让他不要再睡了。

静谧的空气里突然有了动静,不大,可以说是微弱,但灵夕听得一清二楚,她又惊又喜地抬头看楠止,希望他已经睁开眼,可惜没有。她看到自己身前多了把剑,安静地在空中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