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任由唐元贞去程家闹,那么好好的亲家就做不成了,没准儿还会变成仇家哪。

到那时,阿婉怎么办?

李氏觉得她才是真心为了阿婉好,所以怎么都不肯让唐元贞出头。

唐元贞冷冷的看着李氏,“是,我确实不是阿婉,无法确定她是否幸福。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我是王家的当家主母,必须要为王家的名声考虑。”

“王家的名声?”李氏满脸不解,阿婉的事跟王家的名声有什么关系。

唐元贞嗤笑一声,“自家小娘子出了阁,被夫家如此糟蹋,家里却不肯为小娘子出头,这事儿若是传出去,王家的颜面何在?安国公府又当如何在京城立足?”

李氏愣住了。

她还真没想这么多。

这年头,女儿出嫁被欺负了,娘家确实该出面为女儿撑腰。

除非娘家权势不如婆家!

而王家,不管是爵位还是在京城的地位,远比程家高出许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王家还不出头,世人便会猜测:要么王家理亏,不敢给自家小娘子出头;要么王家凉薄,连自家小娘子都不愿照拂。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王家不对!

“这、应该不会吧…”李氏自己说得都没有底气。

唐元贞直接表明态度,“只要阿婶还住在国公府,我就不能不管阿婉。”

她的意思太明白了,要么听她的安排,由她出面跟程家算账;要么分家,二房直接滚出国公府!

李氏当然不愿意分家。

脸上阴晴不定,最后李氏恨恨的说,“唐氏,你要赶我走?阿瑾知不知道?待他回来了,我看你怎么跟他说!”

“我自会实话实话,”唐元贞才不怕李氏到王怀瑾跟前挑拨呢。

因为王怀瑾根本不会信李氏。

夫妻十几年,她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那就太失败了。

“你——”李氏见没唬住唐元贞,愈发气恼,按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

唐元贞仿佛没看到李氏的异样,继续道:“阿婶,您自己选择吧。到底要不要我帮阿婉出头?”

李氏一怔眩晕,这次是真的难受哇。

好一会儿,她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找程家算账!”

在阿瑜成亲前,王家决不能分家。

阿婉那儿,就看她的造化了。

只求程家大度,不跟唐元贞计较,更不会迁怒阿婉!

唐宓回到揽月阁,跟柳家姐妹闲聊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彼时天色将晚,她推开窗子,微寒的春风吹了进来,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阿苏端来茶盏和几样点心放在小几上。

唐宓端起茶盏,轻啜两口,淡淡的月光洒落进来,墙角传出了阵阵虫鸣。

好安静的春日傍晚啊。

唐宓很是享受这种感觉。

忽然,窗外想起了扑棱棱的声音。

唐宓眼睛一亮,“灰点儿来了?”

正说着,一只白羽带灰点儿的鸽子飞了进来。

唐宓放下茶盏,将鸽子抱住,顺手还帮小家伙理了理羽毛,亲昵的打招呼:“灰点儿,来啦!”

灰点儿歪着小脑袋,在唐宓的手心蹭了蹭,嘴里发出咕咕的叫声,仿佛在回应她。

阿苏极有眼色的去小厨房给鸽子准备水和食物。

唐宓跟灰点儿打了招呼,然后才从它的爪子上解下一个小竹筒。

用小刀划开竹筒上的蜡封,拧开盖子,唐宓从竹筒里取出一个小纸条。

“白玉臂钏是王怀婉的嫁妆,后被其夫程季拿到当铺典当…”而那个当铺和银楼是一个东家,被典当的金银玉器到期后,便会被拿到银楼出售。

唐宓看完这段话,顿时气上心头。

程家竟敢如此欺侮王家的小娘子。

她不愧是唐元贞的女儿,听闻此事,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家被羞辱了。

至于王怀婉,不好意思,唐宓表示,她跟这个嫡亲的姑母真心不熟。

平日里都没什么来往,哪儿来得感情?

更不用说,王怀婉受李氏的影响太深,对唐元贞抱有很大的成见,偶尔见了面,也是话里带着刺儿。

唐宓作为唐元贞的贴心小棉袄,早就对王怀婉有意见了。

如果不是此事关乎王家的名声,唐宓根本就不想管。

她仔细将李寿发来的信息读了几遍,忽然发现一个问题:程季一个没有太多交际的读书人,吃穿用度都由家里负责,他为何会需要这么多钱?

要知道,程季可不止当了一只臂钏,而是将一整套的白玉镶金首饰都卖掉了。

所得银钱,至少有三四千贯哩。

这么大一笔钱,足够在京城置办一处不错的小宅院了。

有疑问就要找寻答案,唐宓是个闺阁小娘子不能出门打探消息,但是她有帮手啊。

拿过纸笔,唐宓开始写纸条。

不知道李寿是怎么调查的,第二天就有了回信儿。

看完纸条,唐宓出离愤怒了:好个程季,他把王家小娘子当成什么了?傻子兼财主吗?

这般轻视王怀婉,根本就是没把王家放在眼里啊。

既是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唐宓将小拳头捏得卡巴卡巴响,好看的杏眼里满是杀气…

第129章 暴力萝莉(二)

次日清晨,王家大宅的角门驶出一辆马车。

唐元贞坐在马车里,一身簇新的春装,头上珠钗横插,端得是富贵华丽。

马车两侧各有十个客女跟随,她们皆是胡服装扮,腰间还挂着横刀。

出了自家巷口,来到大街上,唐元贞出行的阵仗引来了不少路人侧目。

“哎呀,这是谁家啊?居然还带着这么多身负武装的女侍卫。”

“不会是娘子军吧?”

“应该不是,咱们这里是务本坊,平阳长公主的公主府可是在崇仁坊哩。”

“那又是谁家啊?竟有如此气势!”

“嘶~~我倒是听说安国公府的夫人豢养了许多客女,她的客女个个舞刀弄枪,十分厉害哩。”

“对、对,你这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据说这位夫人出身兰陵唐氏,是唐太府的爱女?”

“哎,好好的,唐夫人作甚要带这么多客女出门?还让客女配备了横刀?”

难道是去掐架?

可没听王家跟哪家有仇啊。

爱惹事的王骠骑已经死了,现任安国公还在梁州当官,府里是主母当家,应该不会与人结仇吧。

“哎哎,马车出了坊区,朝南边去了。”

“咦?马车进了安仁坊?对了,好像安国公王怀瑾的亲妹子嫁给了安仁坊的清远侯。”

莫非唐夫人是去程家?

一群闲着没事的人跟着马车走到了安仁坊,见马车果然朝清远侯府而去,闲汉们个个露出激动的神情。

这是什么情况?

王家找亲家算账来啦?

啥,你说不是算账,那唐氏带这么多持刀客女做什么?

谁家做客还会拿着武器?

众人围拢在程家所在的街口,抄手看着。

程家的门房看到这么大的阵仗,也被吓了一跳,一人跑去里面通报,另一人颠颠的跑到马车跟前问安。

唐元贞坐在马车里根本就没下来。

回话的是车夫,“我家夫人特意来探望我们家四娘。”

果然是四娘的娘家人打上门来了。

门房苦着一张脸,悄悄的擦去额上的冷汗。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王四娘在程家过得如何,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他们这些下人。

平日里,他们也没少拿这些事说笑——

王家四娘真是没用,握着大把的嫁妆,却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

哎哎,听说了吗,夫人又让王四娘立规矩了。

啧,听说二娘(程伯的妻子)从四娘那儿又“借”了一支赤金缠丝嵌红宝石的簪子。

哎哟哟,四郎的乳母又跑来跟四娘要银子啦!

王怀婉嫁入程家没多久,便成了程家上下的钱袋子。

现在,哪怕怀着孕,也被清远侯夫人委以“管家”的重任。

让那些管事们来说,狗屁的管家,分明就是想让王怀婉拿着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

否则,为什么让人家管家,却不肯交出库房的钥匙?账房的账面上更是一文钱都没有。

就在方才,几个窝在门房嚼舌头的下人还在嘀咕:自家夫人这么待四娘,也不知道王家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

结果,话音还没落,王家的当家夫人便亲自来了。

门房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娘的,真是个乌鸦嘴。

清远侯夫人听到下人回禀,也有些愣神:唐元贞来了?

如果是李氏,清远侯夫人根本不怕。

因为她看得出来,李氏忌惮程家的“清名”,又担心跟程家结怨以至委屈了王怀婉,所以李氏根本不敢跟程家扛上。

可、唐元贞不一样啊。

首先人家是世家女,根本不把程家的那点子名望看在眼里。

再次,唐元贞和程家没有利益牵扯,也就不怕得罪程家。

唐元贞若是想闹,定会闹个天翻地覆,而程家绝对承担不起。

清远侯夫人心里直打鼓。

过去她之所以敢那么对王怀婉,是因为她打听到王怀婉和唐元贞关系不睦。

她便想着,唐元贞应该不会为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子出头。

没想到,她这里刚把管家权交给王怀婉,唐元贞就上门了。

唉,想差了,真是想差了。

清远侯夫人暗自后悔不该这么心急,但唐元贞都到了家门口,不管如何,她都要应招啊。

稳了稳心神,清远侯府人道:“有请!”

但过了一会儿,小丫鬟一溜小跑的回来禀报,“夫人,唐夫人没下马车,倒是让一些婆子从马车里搬下来许多东西。”

“搬东西?”清远侯夫人满脸疑惑。

小丫鬟却涨红了脸,“王家的一个管事娘子扯着大嗓门,说咱们程家日子过得艰难,如今他们家四娘怀了身子,唐夫人心疼,特意送了些吃食、衣物过来。”

“什么?她、她真这么说?”清远侯府最看重脸面,结果却被唐元贞当众把脸撕了下来。清远侯夫人如何能坐得住?

小丫鬟又补了一句,“外头围了好些人,都在指指点点的。”

清远侯夫人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走,赶紧出去看看。”

清远侯夫人用力掐了掐掌心,老脸煞白的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她又吩咐道:“去,把四娘叫来。哼,真是不省心的东西,早知道王家这般粗鄙,我根本不会结这门亲!”

小丫鬟暗自撇了撇嘴,心道,之前从王四娘手里弄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清远侯夫人走得急,很快就来到了前庭。

人还没到大门口,便听到一个大嗓门扯着嗓子喊着,“我们夫人知道清远侯素来清贵,哪怕家里过得艰难,也不会跟亲戚开口。哎呀,都是一家人,哪里就这么外道了。所以啊,我们夫人特意准备了这些东西,好歹让亲家度过难关,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