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接下来的两天里,不管是将作,还是京城的木石名匠、机关高手,都对这个鲁班锁毫无办法。
圣人他们这才发现事情有些棘手。
大梁对胡人,原本是占据了绝对了优势,可现在,因为一个小小的鲁班锁,大梁极有可能在胡人面前丢脸。
想想就觉得窝囊啊。
赵氏的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疙瘩了,她在宫中多年,对于朝政的敏锐性绝非一般妇人。
她单听小内侍的一番嘀咕,便明白了圣人现在所处的困境。
鲁班锁,看似是个小事,却关乎大梁的脸面。
忽的,赵氏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只是太快了,她一时没有抓住。
打听完圣人的近况,赵氏交给小内侍一些她四处旅行时买的手办,并一一告诉他,那些送给圣人的,那些是娘子的,那些是太子以及诸位皇子公主的。
小内侍挨个儿记了下来,然后抱着大大小小的匣子便离开了王家。
不多时,唐元贞进来回禀事情。
她将自己回京这一个月家里发生的事,仔细的告诉了赵氏。
其中便包括王怀婉的事。
赵氏暂时将圣人的事压在心底,笑着对唐元贞道:“听你这么说,阿婉竟是长进了?”
女人遇到渣男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过去李氏对王怀婉的教育,赵氏全都看在了眼里。
她不赞同,却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王怀婉是李氏的亲生女儿,做母亲的如何教女儿,是李氏的权利。
赵氏就算是掌家大嫂,也无权干涉。
至于李氏给王怀婉选的亲家,赵氏更是一百个看不上。
清远侯夫人的“规矩”,也就骗骗李氏这样的无知妇人,似赵氏这般在宫中混迹多年的老狐狸,一打眼,便看穿了清远侯夫人的真面目。
不过,还是那句话,王怀婉是李氏的亲生女儿,她嫁什么人,自有她的亲生父母做主。
赵氏只需要冷眼瞧着即可。
当然啦,如果程季的事发生在她回京后,赵氏或许会做出跟唐元贞一样的决定——帮王怀婉出头。
原因也跟唐元贞的一样,王怀婉姓王,她出了事,王家必须给她出头。
话虽这么说,但如果王怀婉能表现得更争气,赵氏或是唐元贞也更愿意帮忙。
“可不是,那日阿婉回程家,带走了我‘借’给她的四个客女和两个妈妈,”
唐元贞笑着说道:“昨儿我还收到消息,说是阿婉刚回程家,程季那小畜生还想像过去一样跟阿婉摆‘郎君’的谱儿,对阿婉又是冷眼相对、又是呼来喝去,结果,却被阿婉关上房门,让客女们狠狠抽了程季一顿。”
赵氏瞪大眼睛,“她、她竟打了程季?”
殴打丈夫,换做任何一个大梁贵女,赵氏都不觉得稀奇。
因为这是世情。
谁让大梁女子彪悍哩,且个个爱活动,又是打马球、又是打猎、又是跳舞的,身子骨儿不是一般的好。
若是对上个爱读书的弱鸡丈夫,贵女们收拾起来,真是不能太轻松啊。
所以,在大梁,男人被家暴,根本不算新闻。
但王怀婉不同,她自小被李氏灌输了一脑子的贤良淑德,整日里抱着女诫、烈女传不撒手,在她的世界里,丈夫就是“天”。
如今,王怀婉居然对“天”动手了,这消息,绝对够劲爆啊。
“是啊,只把程季打得满地找牙,”唐元贞也觉得畅快,“清远侯夫人得到消息,跑来拦阻,阿婉连理都没理她,直接让我派去的两个妈妈去跟她‘讲道理’。”
而清远侯夫人一个半吊子,如何讲得过唐家的积年老仆?
只几个回合,清远侯夫人便败下阵来,被唐家世仆挤兑得面红耳赤,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王怀婉还不罢休,直接找上了清远侯,表示:她回来,一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二来也是觉得程季没有坏到骨子里,狠狠调教一番还能改好。
现在,她“调教”了,程季也似乎意识到了错误,希望翁婆就算不支持,也不要扯后腿。
王怀婉还表示,毕竟公婆有四个儿子,一个不成器,还能依仗其它三个。
而她王怀婉只有一个夫君,她和孩子以后所依仗的也只能是程季,所以,无论如何,都请翁婆不要插手。
一番话说得清远侯也有些下不来台。
不过,清远侯到底比他夫人强一些,从王怀婉的话里听出了点意思。那就是王怀婉不会轻易放弃程季,这、就很好嘛。
清远侯也没耐心管教一个成年娶妻的儿子,如今有人接手,他还乐得放手哩。
清远侯夫人还想说什么,被清远侯喝止了。
随后,清远侯当着全家人的面儿放话:日后程季由王怀婉全权“照顾”,其他人都不许插手四房的事。
赵氏点点头,满意的说道:“阿婉做的不错,希望她能坚持下去。”
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对于渣男,棍棒依然有效。
第145章 滚
自那场大病之后,唐宓就变得“懒”了。
她的懒不止表现在学习上,生活中的各个方面都透着一股子懒。
其中也包括做饭。
当然啦,唐宓仍然乐于享受美食,只是不再自己动手。
王怀瑾和唐元贞十分纵容唐宓的“懒”,为了让女儿吃上合心意的美食,两口子还特意花高价买了几个厨娘。
这几位厨娘,有擅长做菜的,有擅长煲汤的,还有做得一手好白案的。
只要唐宓动动嘴皮子,用不了多久,便有热腾腾的美味送到她面前。
今天不同,好久没有下厨的唐宓竟走进了揽月阁的小厨房。
没办法,她家小吃货回来了,为了给小胖叽接风,唐宓决定亲手做些点心。
不过,准备食材、生火、清洗等杂事,还是有厨娘和丫鬟们动手,唐宓领着满嘴口水的胖弟弟站在一边围观。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唐宓才挽起袖子,洗了手,然后制作点心。
“阿姊,多放些红枣,这样才甜!”
王令平站在案板前,两只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时不时的提出意见。
唐宓忙里偷闲,拿沾满面粉的手点了点胖弟弟的大胖脑袋,“还嫌不甜?阿宝啊,总这么吃甜食可不好,你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小牙牙会生蛀虫的,到时候,一嘴的黑窟窿,难看不说,还不能尽情的吃东西了。”
王令平两只小胖手猛地捂住的小嘴儿,满眼惊恐,“阿姊,我不要生蛀虫。呜呜,我不要变成黑窟窿。”他还要留着满口的小牙牙吃好吃的呢。
唐宓心里直乐,却依然板着脸,故作严肃的说道:“不想嘴巴里满是黑窟窿,就不能吃这么多甜食。阿宝,你说这枣子要不要多放?”
王令平很是纠结,小人儿犹豫好久,才不舍的说:“那、那就不要多放了。但是,阿姊,也不能少放哟。”
得,这小胖叽还知道讨价还价哩。
唐宓笑着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令平这才满意的放下手,继续跟在姐姐身边当小尾巴。
很快,枣糕便出炉了,热腾腾、香喷喷,勾得王令平口水滴答。
唐宓将枣糕切成小块,整齐的码放在甜白瓷浅碟子里。
而王令平早已抱着一大块枣糕啃上了,一边吃还一边跟姐姐说:“好次,真好次!”
唐宓看着小弟吃得开心的模样,唇角忍不住的上扬。
她端起碟子,领着王令平,姐弟两个朝寸心堂走去。
“阿婆,尝尝新做的枣糕吧!”
唐宓将碟子放在小几上,轻声招呼赵氏。
赵氏在看到唐宓的那一刹,才猛然记起脑子里那一闪而过的灵光。
哎呀,她怎么把猫儿给忘了?
要知道,猫儿三岁的时候就轻松的解开了鲁班锁。
这些年她虽然没有见猫儿再玩那玩意儿,但本领这种东西,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赵氏还是低声询问,“猫儿,你还在玩儿鲁班锁吗?”
唐宓给赵氏倒了杯茶汤,听到这话,联想到赵氏跟圣人的关系,立刻明白了。
她点点头,“偶尔会玩。”
“复杂的、柱数比较多的,你能解开吗?”
赵氏眼睛一亮,随口吃了一块枣糕,便开始用双手比划起来。
唐宓更加确定了,阿婆跟李寿说的是同一个鲁班锁。
她故作思索的沉默片刻,双手在半空中比划一番,好一会儿,方缓缓点头,“应该没问题。不过,还是需要看到实物。”
看到实物?
这没问题啊,实物就在将作,赵氏一个吩咐过去,将作监就会把东西送来。
想到这里,赵氏没有迟疑,直接唤来自己的女官,耳语了几句。
女官领命下去。
一个时辰后,女官便捧着一个匣子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将作监和一个内侍。
唐宓和王令平一边玩闹,一边吃点心,一碟子枣糕,大半进了小胖叽的肚子,唐宓只略略用了几口。
赵氏心不在焉的看着姐弟两个玩儿,眼睛却时不时的瞥向门口。
当她看到女官的时候,身子猛地坐直了。
“猫儿,你快来看看,这个可能解开?”
赵氏迭声催促女官将匣子送到唐宓面前,而后急切的问道。
唐宓拿湿帕子净了手,这才接过匣子。
她没有急着去拆,而是仔细的研究了一番。
赵氏、将作监和内侍都眼巴巴看着。
一盏茶后,唐宓的手动了。
两只白皙的不像话的纤纤玉手灵巧的翻转,赵氏他们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唐宓轻松的抽出了一根木条。
赵氏满眼惊喜。
将作监则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东西他研究了两天两夜,根本不知从何下手。
怎么面前这小娘子随意鼓弄两下,就、就抽出了一根木条?
有了第一根,便有第二根、第三根。
一刻钟后,乌木匣子变成了一堆大大小小的木条。
而唐宓从一堆木条中找到了一个折成拇指大小的纸条,她没有打开,直接交给了赵氏。
赵氏也没看,招手唤来内侍,“快,把这个呈给圣人。”
小内侍很激动,他知道宫里为了这个木匣子都快急疯了。
如今懿德夫人的孙女解开了难题,圣人和娘子还不定怎么高兴呢。
而他作为跑腿儿的,定然会有赏赐。
小内侍双手接过小小的纸条,用力点了下头,跟赵氏行了礼,便匆匆的往宫里跑。
“小、小娘子,您、您是怎么做到的?”将作监结结巴巴的问道。
唐宓拿帕子擦了擦手,不甚在意的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中间这根木条看着跟其它的不一样,便随手拆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是关键所在。”
将作监想吐血,这叫什么答案?
“阿姊,你太聪明了!”王令平不懂这些,他只是觉得阿姊好厉害,没看眼前这位大叔“佩服”得满脸通红、浑身哆嗦嘛。(作者:阿宝,你确定这是‘佩服’,而不是‘气’的?)
见弟弟这般激动,唐宓也难得炫耀一把,笑眯眯的说:“这有什么难的。其实这个鲁班锁还有其它的玩法,我抽掉一根木条,还能将它组装起来,依然是盒子的造型,原主人却未必能解得开!”
赵氏眼中精光闪烁,“猫儿,你说得可是真的?”
如果真能这样,那她完全可以让圣人给胡使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唐宓点点头,这样才好玩儿啊,才能让胡使明白,大梁的“人杰地灵”不单单只是一句成语。
太极宫。
圣人当着几位宰相的面儿,展开了纸条,却立刻变了脸色:“痴心妄想!”
郑文洲等几位都有些惊诧,胡人可汗到底写了什么,竟让圣人如此生气?
圣人抬手将纸条递给了郑文洲。
郑文洲一看,上面就写了四个字——请降公主!
麻蛋,果然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大梁的公主,也是你一介野人能肖想的。
就在这时,外面进来个小内侍,凑到赵福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福眼珠子转了转,回到圣人近前,悄声说着什么。
郑文洲离得近,隐约听到“夫人”、“鲁班锁”几个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