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李寿的想法一样,都觉得跟萧氏的关系最好是相敬如宾客。
他们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根本没必要相互算计。
唐宓喜欢读书、了解各种知识,她唯一不想了解的就是后宅争斗。
与其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还不如静静的待在一边看书、画画来得舒坦。
但看萧氏这架势,似乎并不愿跟他们和平相处。
唐宓不想自己婚后跟萧氏掐来掐去,那么从现在起,她就要遏制萧氏的种种谋划。
她要让萧氏知道她和李寿不好惹,直接让她没了算计的心思!
揉着下巴想了想,唐宓脑中忽然一亮,她笑着对李寿道:“不管怎么说,她为了咱们的昏礼都累病了,咱们不能坐视不理。”
李寿扬起一边的眉毛,等待唐宓的下文。
果然,就听唐宓笑嘻嘻的说道:“李家伯父虽然请了大夫,但到底只是民间的医生,医术有限,比不上宫里的供奉。”
李寿秒懂,眼睛里也带上了笑意:“猫儿,你的意思是——”
“二九兄,你亲自去太医院请几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再去圣人那儿求一些名贵的药材,”
唐宓头一次参与这种内宅争斗,非但没有想象中的恶心,居然还有点儿兴致勃勃,“一并把太医和药材都送去李家,记着,一定要大张旗鼓的送啊。”
李寿笑意加深,“好!”
唐宓越说思路越顺,大大的杏眼里更是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另外,若是太医们能得出一个‘萧氏体弱’的结论就好了!”
第310章 认栽
“萧氏体弱?”
右手抓着窗台时间久了有些麻,李寿又换了左手,他的思路也被打开了,“把焦点从萧氏的晕厥转移到她原本体弱上?”
这样一来,萧氏晕厥就跟他李寿没有太大关系了。
你身体不好,这也能怪到继子头上?
好,就算你是因为操办继子的婚事受了累,可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不知道吗?
硬要拖着病体操办婚事,你这是帮忙还是帮倒忙?
呃,好吧,这样说有些不近人情、不识好人心。
但人家李寿也不是没有表示啊,这不,太医、药材,人家全都给萧氏送了去。
你还想怎样?
如果再恶毒一些,完全可以引导舆论,说萧氏别有用心:李寿成亲那是大喜事啊,你一个病秧子非要逞什么强?也不怕给人添晦气!
正所谓“人嘴两张皮”啊,怎么说怎么是。
只要你方法得当,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唐宓的提醒,仿佛给李寿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他直接将怀里揣着的几个金桔都塞给唐宓,而后一个后翻身,整个身体如同一片落叶般轻轻的落到地面上。
唐宓明知道李寿身手了得,这二楼的高度与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她还是不放心,探出大半个身子,眼见李寿冲着自己挥手,这才放下心来。
怀里抱着几个金桔,望着李寿飞跃的背影,唐宓笑得无比甜蜜。
她相信,李寿会处理好一切,萧氏什么的根本不足为惧。
次日,李寿果然去宫里求了几位医术了得的太医,又去圣人的私库搜刮了不少珍贵药材,然后在朱雀大街转了一圈,用近乎敲锣打鼓的方式将人和药送去了李家。
当天下午,坊间便有了流言,直说李家娘子萧氏之所以昏厥,累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身体娇弱。
也是,萧氏是前朝公主,自幼金尊玉贵的长大,长大后又嫁入世家李氏,被李家上下都捧着、供着,继续过着富贵的生活。
即便前朝覆灭后,在其夫君的庇护下,萧氏依然稳坐李家第三代嫡长媳的位子,生活质量一直保持着原有水准。
这样的娇贵人,身体自然不会强壮到哪里。
估摸稍稍劳累一些就会受不住。
接着,坊间又有流言——
说李十八郎也是可怜,还在娘胎里呢,母亲就被和离;
落地后李家不肯承认他的身份,在舅家长大七八岁了,李家又转过头来让他认祖归宗。
有父亲等于没有父亲,有母亲又不能生活在一起。
唉,可怜啊。
好不容易年近三十才能成亲,结果家里为他操办婚事又是诸多波折。
说句公道话,人家李十八是招谁惹谁了,想要个正常的昏礼都生出这么多乱子?
流言传来传去,舆论风向也开始倒向李寿。
至于萧氏,坊间竟又冒出一种说法:她之所以会昏倒,除了体虚、累之外,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心忧被送去田庄静养的女儿二十四娘。
什么?
你问李二十四娘为何去“静养”?
这是个好问题,答案嘛,暂时还不知道。
嘭~
萧氏听完董宫女的回禀,气得摔碎了药碗。
“好,好个十八郎,不愧是铁娘子的儿子,这翻云覆雨的手段果然了得。”
萧氏咬牙切齿,手更是不住的发抖。
她不就是想趁机宣扬个好名声嘛,又不妨碍他什么,他何必这般斤斤计较?
难道她累不是事实?
为他的昏礼忙得废寝忘食不是事实?
他、他凭什么污蔑她身体不好?
话说这年头的贵女,哪个不是骑马打猎的好手?
文静些的贵女就算不骑马,也会跳舞、投壶,有着这样的娱乐活动,身体又能差到哪里?
就算“累得昏厥”有些夸张,可、可也罪不至死啊,他抹杀她的功劳不说,还将祸水引到了二十四娘身上。
想到无辜的女儿,萧氏的气得脸都青了。
愤怒之余,萧氏还有些许恐惧。
是的,萧氏害怕李寿一个心狠,直接毁了二十四娘的名声。
早知这样,她、她就不玩儿生病那一套了。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外头的流言越传越疯,若是再不制止,她的二十四娘就危险了。
“公主,十八郎估计是怕你借这次的功劳将来辖制唐三娘子。”
沉默良久,董宫女才低声说道。
其实,最初萧氏计划要把自己累病的时候,董宫女就有些不同意。
这些年她冷眼瞧着,李十八郎虽然对自家公主不太尊敬,可也没有刻意找茬。
只要双方都守着规矩、不主动寻衅,定能相安无事。
过去她们公主和十八郎没有什么交集,自然不会有摩擦。
可随着二十四娘被人挑唆着对唐三娘下手,她们公主和十八郎之间的平衡就打破了。
而公主呢,没怎么跟十八郎打过交道,所以暂时还不清楚他的行事风格,更不知道他的底线。
之前的桂院,便是公主对十八郎的试探。
可惜没能试探成功,却引来平阳这个铁娘子。
这次的“累病”事件,是萧氏对李寿的第二次试探。
结果,萧氏刚刚伸出手,李寿就毫不留情的拿刀剁了。
这还不算完,李寿又在萧氏头顶悬了一把刀,只要萧氏再有什么小动作,那把刀就会狠狠的劈下来!
听到董宫女的话,萧氏抿了抿唇,没说话。
因为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李寿对她这个继母不甚尊重,她怕唐氏过门后有样学样。
可她到底是唐氏的婆母啊,如果新妇不敬畏她这个婆母,那她以后在李家还有立足之地吗?
萧氏还有儿子,以后也会有自己嫡亲的儿媳妇,她需要树立身为婆母的权威!
所以,她才会借着这次昏礼,给自己刷一个好名声。
在道德上,给自己加一份筹码。
也让李寿和唐氏欠她一个大大的人情,日后唐氏进了门,她才有底气“调教”唐氏!
“公主,十八郎不是好相与的,以后,还是算了吧!”
董宫女见萧氏阴沉着脸,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萧氏用力咬着下唇,手里的帕子几乎被扯烂,好半晌,她才长长的吐了口气,“罢了,这次我认栽了!”
第311章 昏礼(一)
经此一事,萧氏知道了李寿的底线,也知道了她这个继子确实不好惹,便不再耍什么手段。
接连吃了几副药,萧氏便宣布自己没事了,重新投入到准备婚礼的事宜当中。
在李其琛尚未知道的情况下,他的妻子和长子已经交了一回手,且已经有了胜负。
不过,只要继室和元妻嫡子能“和平相处”,李其琛就心满意足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腊月初九。
这日清晨,王家便开始忙碌起来。
唐宓迎着晨光自然而醒。
今天是她的成婚之日,躺在榻上,眼睛毫无目的的四处乱看。
阳光透过窗子投进一束束的光线,细小的微尘在光束里漂浮、翻滚,唐宓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忽然,她竟有种不真实感:今天,她就要离开生活了十六年的家,嫁入一个全然陌生的家庭,跟一个男人共同组建一个新的小家庭?!
她与十八郎相识多年,几乎跟她的年岁相当。
两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也喜欢十八郎,可临近昏礼,她为何期待中有种莫名的惶恐。
如果柳佩玖知道她的心思的话,定会同情的说一句,猫儿姐姐,你得了婚前恐惧症!
“猫儿,醒了?”
唐元贞亲手端了碗蜂糖水过来,见唐宓双眼发呆的望着头顶的帐子,便笑着说道。
“阿娘,您怎么来了?”
唐宓骨碌一下坐起来,接过蜂糖水,小口小口的喝着。
“时辰还早呢,要不你再睡一会儿?”
唐元贞爱惜的摸着唐宓的鬓发,语气中满是不舍。
唐宓喝完蜂糖水,在唐元贞慈爱的目光中,又重新躺回榻上。
也是,昏礼在傍晚进行,她须得睡饱喝足,否则晚上该没有精力了。
轻轻闭上眼睛,双手搭在肚腹上,唐宓安静入眠的样子宛如乖巧的婴儿。
唐元贞见了,眼眶一酸,眼泪竟流了出来。脑海里浮现出女儿刚落地的模样。
唉,那么小小的一团,如今竟也要嫁做人妇了。
想到这些,唐元贞就一阵阵的心酸,带着重重的鼻音,她不由自主的哼唱起幼时哄女儿入睡时唱的儿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轻柔的女声在揽月阁萦绕,揽月阁外忙碌的王令仪、王令齐兄弟听到这声音,也忍不住心酸。
呜呜,自家养得白白嫩嫩的小白菜,今天就要被一头名为李寿的猪给叼走了,想想就让人心疼外加手痒啊,好想再揍李寿一顿怎么破?
抹了把眼角,吸了吸鼻子,王令仪两兄弟继续干活。
首先,要在王家大宅前庭的西南角吉地搭建喜帐,然后铺设帐仪。
然后还要祭祖,须得开祠堂,准备祭祖的物什。
唐宓被过继给了唐家,所以她要祭拜的是唐氏的列祖列宗。
当初圣人给王家赐了国公府大宅,唐元贞便花重金买下了隔壁的一处小院,打通了,合成为一家。
只是这处小院被她当做了唐氏在京中的宅院,设置有宗祠以及藏书阁。
每逢重大节日,唐元贞便会带着唐宓去隔壁祭拜,不令唐家断了香火供奉。
今天一大早,唐元贞命人打开了隔壁小院的祠堂,命王令齐带人好生打扫、准备。
许是守在榻前,唐宓睡得格外安心。
这一觉竟睡到了中午。
吃过午时,便开始沐浴、绞面、化妆。
唐宓坐在铜镜前,任由一根棉线在自己脸上刮来刮去,脸上细小的绒毛被拔出来,弄得她一阵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