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祐明还在圈里,他远没有李祐堂想得透彻。

一听父亲要交给他一百部曲,他激动得满脸通红,身子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阿、阿爹——”您真的要分给我部曲?

激动得他话都说不全乎了。

李祐明这种近乎失态的反应,让老祖宗很满意。

他轻轻颔首,目光里满是鼓励:“二郎啊,你可要好生操练那一百部曲啊。你若是操练好了,我再分给你一些。”

“阿爹放心,儿、儿定会好生操练,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李祐明像个热血的年轻人,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就差赌咒发誓自己会好好干了。

“嗯,你素来是个好孩子,阿爹心里都清楚。”老祖宗这话似有所指。

至少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

李祐堂和李祐明是对立的两兄弟,李祐明是个好的,那这是不是说,李祐堂不好?

“哎哟,我的腿~”

柳氏再也忍不住了,她故意别了一下自己的伤腿,惨叫一声,整个人便昏了过去。

“娘子!”

李祐堂心疼妻子,也知道今天的事刺激到了柳氏,眼见她疼得昏厥,急忙扑上去,一把将柳氏抱住。

老祖宗对几个儿子都不假辞色,但对柳氏和几个儿媳妇还算和善。

看柳氏疼得额头都渗出了汗,显然不是装病,他沉声吩咐道:“来人,把阿柳抬回去吧。然后再请个大夫,好生给她瞧瞧。”

“是!”

四个健壮的婆子抬着肩舆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将柳氏放到肩舆上,然后慢慢的抬了起来。

李祐堂跟老祖宗告了退,急急的跟着一起出了益康堂。

“哼,我就知道她不会轻易交出管家权,果然又是这一招。”

方氏暗暗在心里骂着柳氏狡猾,“不过,你也拖不了太久,老祖宗摆明厌弃了你们夫妻,就算你借故拖延,这中馈早晚都要交到我手上!”

第433章 出名了

十六岁嫁入李家,跟柳氏做了五十多年的妯娌,也被柳氏压制了五十多年。

若说方氏对柳氏一点儿意见都没有,连方氏自己都不信。

如今终于有机会能踩一踩柳氏,方氏无比期待与激动。

所以,别说柳氏是借装病来拖延了,就算是柳氏正的病了,方氏也会想方设法的跟柳氏争抢。

这不,柳氏前脚刚被抬回百忍堂,太医还没送走呢,方氏便带着自己的儿媳妇们追了过来。

方氏嘴上说得好听,“阿嫂的身体可还好些了?哎呀,还是老祖宗心疼阿嫂啊,知道阿嫂身子不好,所以特意把我叫回来管家。”

李祐堂一个大男人不好跟弟媳妇计较,可眼见方氏这般咄咄逼人,他也有些恼怒。

柳氏刚刚“悠悠转醒”,一听这话,顿时又气得昏了过去。

“娘子!”

“太夫人!”

百忍堂好一通兵荒马乱。

方氏和她的儿媳妇们被挤出了寝室,她却没有识趣的离开,而是悠闲的坐在堂屋里。

太医又是一番诊治,再次将柳氏唤醒。

“太夫人的断腿似是又扭伤了,刚刚长好的断骨有些错位,需要打断重新接好。”

太医仔细做了检查,然后吐出一个让柳氏几乎再次晕厥的结论。

李祐堂也被唬了一跳,急急的问道:“必须要这么做?”

天哪,那、那娘子也太遭罪了。

太医认真的点点头,他其实也很纳闷。明明前些日子来诊脉的时候,柳太夫人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怎么今天就忽的错了位?

柳氏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心里更是无比后悔。

方才她情急之下,竟没有控制力道,生生把自己的腿别伤了。

这下好了,将长好的腿再打断,然后重新接,她自己受罪不说,她再也没有理由独揽管家权了——腿都伤成这样了,估计又要躺个一百天,如此,还惦记着管家?!

“还请太医帮我娘子再想想其它的办法啊。”

李祐堂冲着太医拱了拱手,干涩的说道。

太医无奈的摊了摊手,而后问道,“李祭酒,您看,尊夫人这腿——”

李祐堂曾做过国子监的祭酒,现在是个白丁,但外人还是称呼他一声“祭酒”,以示尊敬。

李祐堂去看柳氏。

柳氏满心懊悔,可也没什么办法。

太医刚才也说了,如果不把错位的骨头正过来,那么她以后便会成为跛子。

骄傲了大半辈子的柳氏,怎么可能让自己变成那般可笑的模样?

含泪咬着牙,柳氏点了一下头。

“那、那就劳烦太医了。”李祐堂赶忙又向太医行了一礼。

太医忙还礼不迭,“李祭酒放心,某定会好生给尊夫人医治。”

方氏和几个儿媳妇坐在堂屋,忽然听到寝室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方氏吓得险些丢了手里的茶盏,惊疑的看向寝室方向。

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方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暗自嘀咕:咦,难道柳氏没有装病?而是真的病了?!

但很快,方氏又抬起了下巴,心说话,真的病了又怎样?这不正印证了老祖宗说的话嘛,柳氏更该麻利的把管家权交出来。

想到这里,方氏略略活动了一下腿,继续跪坐着等结果。

一刻钟过去了,太医总算将柳氏的断腿重新接好,拿帕子擦着额上的汗,细细跟李祐堂说一些养伤的禁忌。

李祐堂听得很仔细,又命柳氏的心腹婆子将太医的话全都记下来。

至于柳氏本人,早已昏死过去,这会儿人事不省。

李祐堂看了眼老妻,叹了口气:唉,娘子还是放不下啊,如果像他一样能想开,也不会遭受今天这一劫啊。

亲自将太医送出寝室,路过堂屋的时候,李祐堂正好看到了方氏婆媳几个。

他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过去他跟李祐明斗得天昏地暗,方氏却从未搀和其中,李祐堂还当她是个好的。

现在一看,这方氏哪里是懂事,分明就是个得势不饶人的小人啊。

想到刚刚方氏言语挤兑柳氏的画面,李祐堂胸中的怒火蹭得一下烧了起来。

强忍着没有立时发作,李祐堂将太医送出了百忍堂。

待回来后,李祐堂就忍不住了,迭声唤来萧氏和顾氏,一指方氏:“没看到你二婶堵着门索要账册和对牌嘛,还不赶紧把东西交给她!”

说罢,根本不等别人开口,他一甩袖子进了寝室。

直接把方氏臊了个大红脸,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李祐堂发了话,萧氏和顾氏不敢耽搁,再者,她们也看不过方氏的行径,顺势将东西一股脑的丢给了方氏婆媳。

没有交接,也没有细谈,那嫌弃的模样,仿佛方氏是污泥破烂一般。

方氏被萧氏妯娌结结实实的气了一场,如愿的拿到了账册、花名册和对牌,也没有她预期的高兴。

几乎被百忍堂一系扫地出门,方氏婆媳几个的背影略显狼狈。

目送方氏等人离开,顾氏看了眼被云层遮住的太阳,喃喃说了句:“要变天了啊。”

萧氏明白顾氏的意思,附和道:“是啊,要变天了呢。”

萧氏跟李家所有人一样,都想知道李祐堂为何会忽然变得这般“硬气”。

萧氏更想知道,这背后,是不是有李寿夫妇的影子。

萧氏没有等太久,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几天后,坊间有了新话题——

东庐书院开设了谱学课,专门延请了甲等世家李氏的家主李祐堂、李祭酒前来授课。

李祭酒家学渊源,对谱学研究甚深,他的课,并没有想象中的枯燥、乏味,反而十分有趣。

尤其是他熟知各大世家的历史、传承,几大著姓数百年来的奇人异事更是信手拈来,只把学生们听得如痴如醉。

就算是某个家族的本族子弟,居然也没有听过李祐堂讲述的自家传奇小故事,乍一听闻,也被深深得吸引住了。

待到回家后,问及家中长辈,才知道,人家李祭酒并不是杜撰,而是确有其事啊。

啧啧,这李祭酒,竟是这般博学广闻,于谱学一道更是造诣匪浅,堪称京城谱学第一人哪!

第434章 提醒

“京城谱学第一人?好响亮的名声!”

老祖宗盘膝坐在榻上,听了下属的回禀,冷笑道:“难怪他的腰杆忽然变硬了,原来是有了其它的想头。”

哼,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也想搏一个令名,弄个名士当当?

“听说,阿郎(即李祐堂)在书院极受欢迎,连一些学生的家长也向他请教谱学的问题。”

下属恭敬的跪在堂下,将探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禀明清楚。

他没有夸张,事实上,李祐堂的确成为东庐书院最受欢迎的先生之一,仅次于李克己和萧德音。

这也是有原因的。

还是那句话,世人倾慕世家。

具体表现,就是世家的一切都受人追捧。

尤其是最具世家代表意义的谱系,更是备受大家青睐。

“倒是难为李寿了,居然还真给他祖父找到一个最适合的职业。”

老祖宗眯着眼,掩住眼底的寒光,无不嘲讽的说道:“李祐堂一辈子就没干什么正经差事,君子六艺也学得稀松平常,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对谱学的研究了。”

而李寿,硬是在李祐堂的种种平庸之中,找到了李祐堂的闪光点,然后刻意的放大。让被老祖宗否定了几十年的李祐堂,重新树立起了自信。

老祖宗都有点儿佩服这个“重孙”的良苦用心。

“…”属下低着头,并不敢随意附和。

老祖宗沉默片刻,又问道:“骊山那边有动静吗?”

最大的隐患还是李贵啊,李贵的死鬼爹曾是老祖宗的得用之人,而能被老祖宗看重,这人的能力是不差的。

老祖宗相信自己选人的眼光,所以,哪怕不确定李贵的爹是否留了什么证据,老祖宗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李贵被送到骊山的当天晚上,十八郎便秘密前往了骊山。”属下低声回道。

老祖宗皱眉:“李贵已经回京七八天了吧,李寿当日就去了,结果我却一点儿都不知道?”

桂院可是安插了他不少眼线啊。

李祐堂不足为惧,李其琛已然成了废人,李家唯一能让老祖宗忌惮的就是李寿了。

所以,当日往桂院安排人的时候,老祖宗颇费了一番周折。

他派去桂院的那些人,基本上跟他没有关系,每个人的身份都能经得起调查。

事实上,李寿夫妇搬回桂院后,定时都有消息传来。

哪怕老祖宗足不出户,也对李寿、唐宓的动向了解的一清二楚。

就连两人在闺房之中的歪缠、密谈,老祖宗都了若指掌。

可这次,最要紧的消息却没有及时传来,老祖宗不免有些生气。

“好叫老祖宗知道,那日,十八郎的表现很正常,且他过去也有夜不归宿的时候,事后证明都是些不重要的事。所以这次桂院的人也就没有在意。”

同为老祖宗的心腹,这名属下不忍心伙伴被老祖宗责罚,禁不住帮忙解释。

正如唐宓观察的那般,老祖宗确实不是个宽厚的人。

对待儿孙都如此,就更不用说那些仆役了。

他冷声道:“他们觉得不重要就不回禀了?哼,他们长能耐了啊,都能给我这个做主子的人拿主意了?”

属下吓得一个激灵,赶忙住了口。

老祖宗沉声道:“告诉他们,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若是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就不要怪我太严苛。”

“是,奴明白。”属下几乎是匍匐在地。

老祖宗道:“记着,桂院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密切观察,然后上报给我。”

他要随时掌握李寿的行踪,好确定他都查到了什么。

“京城谱学第一人?这么说,咱们这位阿郎彻底出名咯!”

萧氏也听说了坊间的这个消息,不禁笑道:“不愧是十八郎啊,釜底抽薪,直接把阿郎的注意力转移,如此,老祖宗很难再挑唆、利诱他去跟二房争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