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祐堂刚参加文会回来,便听到了这么一个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消息…
第446章 不易挪动
半路换继承人不是儿戏,搬家更不是过家家,更不用说李立德这样毫无理由的操作。
李祐堂听闻消息后,好悬没有呕得气出一口老血啊。
他又惊又急,恨不能立刻跑去益康堂问个究竟。
幸好这些日子的历练,让他长了不少底气,也不再像过去那般轻易被李立德控制。
他刚刚抬起的脚,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来人,去桂院看看十八郎回来了没有?”
李祐堂唤来心腹小厮,低声吩咐道。
那小厮答应一声,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这段时间柳氏一直在养伤,断腿遭到了第二次重伤,又失了管家权,柳氏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儿。
满脸颓废的躺在榻上,一条腿被吊在半空中,一头花白的头发胡乱散在枕头上,再也没了往昔高高在上的气势和世家女特有的矜持,老态尽显。
听到李祐堂的脚步声,柳氏略略抬了抬头,“郎君回来了?”
李祐堂若是仔细听,定会发觉,柳氏的话语里竟带着些许的怨气。
想来也能理解——
柳氏这边被伤腿困在榻上,根本不能动弹,身边又没了一群仆妇争相巴结讨好,整个百忍堂冷清得像个冰窖。这让习惯了热闹、被吹捧的柳氏,根本无法适应这种巨大落差。
反观李祐堂,每天都忙着去东庐书院上课,抬眼看到的便是学生和先生们崇敬的目光,他做了几十年的“废物”,忽然被人如此敬重,心快活得都要飞起来了。
尤其是最近几日,李祐堂的书印制完成。
李寿两口子砸了大笔银钱,将李祐堂的这套书炒得满京城都知道。
并且以京城为中心,迅速向四海八荒,哦不,是向全国各地扩散开来。
李祐堂的书写得真心好,再加上他头上顶着甲等世家未来家主的光环,使得那些倾慕世家的世人们纷纷争相阅读。
就连同为世家的几大家族,也忍不住买来这套书进行研究。
唐宓又命人以李祐堂的名义广发“英雄帖”,遍邀京城乃至周遭郡县的世家、士子、文人前来参加文会。
京城本地的管吃管玩,外地的再加上一个管住,唐宓给那些人提供了全方位的服务,好让他们可以全身心的跟李祐堂“辩论”。
没错,就是辩论。
李寿虽是个大梁土著,却深知“炒作”的精髓,他找的那些文人,并不只是一味吹捧李祐堂。
他们在鸡蛋里头挑骨头,硬是找到书中一些似是而非的错误,以此作为论点向李祐堂发难。
被人质疑,李祐堂自然要据理反驳。
那些人再根据李祐堂的反驳进行辩论。
有了话题点,便有人跟风进行争论。
如此热闹之下,就连一些对谱系不是很喜欢的人,也禁不住凑了上来。
想加入这场热闹的争辩,那么必须先看李祐堂的书,这样一来,又有一大波人购买、阅读。
…于是,李祐堂的那套书被越吵越热,而李祐堂的大名也从京城蔓延出去。
发展到最后,已经不需要李寿再买“水军”,而是有大批“自来水”帮着李祐堂反驳那些质疑的人。
现在,再提起李祐堂,已经有人尊其为“大梁谱系第一人”!
李祐堂彻底出名了。
短短一个月里,他被认可、被尊敬、被追捧,他的心性也发生了改变。
他不再是过去那个自卑的世家纨绔,而成为一个颇有魏晋遗风的名士。
摇身一变成了名士,李祐堂的心情自然一天比一天好。
整天穿着复古的宽袖长袍,踩着木屐,仿佛焕发了青春一般,哒哒哒的进进出出。
看着他这般欢乐,苦逼的柳氏能心理平衡才怪哩。
这些日子积攒下来,柳氏心中对李祐堂的怨气,着实不少哇。
不过李祐堂一心都是“搬家”二字,根本没有注意柳氏语气中的阴沉。
他心不在焉的来到榻前,查看了柳氏的伤腿,关切的问了句:“怎样?今日可好些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几天啊,怎么会好?”柳氏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李祐堂这才感觉到柳氏的语气不对,诧异道:“娘子,你、你今天怎么了?莫不是有人惹你生气?”
柳氏被李祐堂这么一问,顿时警觉自己口气不对,赶忙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恨恨的说道:“还不是十八郎,放着阿陈这个嫡亲的表兄不亲近,偏偏去抬举柳三那个贱种。”
柳氏也不是全然在做戏,一想到前几日柳五跑来跟她谈起的那件事,她就一肚子的火。
李祐堂现在对李寿的感觉,已经超越了祖父对孙子的疼爱。
李寿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比嫡长子李其琛还要高。
至于柳诚柳五郎什么的,更是给李寿提鞋都不配。
“十八郎行事素来稳重,他既这般做,定是有这般做的理由。”
李祐堂没什么诚意的安抚柳氏,“好了,娘子,你有伤在身,还是不要操心这些琐事了。”
“…”柳氏被噎了个正着,心里那个气啊。
什么叫“既这般做,定有这般做的理由”?
言下之意,岂不是在暗指柳诚行事不稳妥,这才得罪了十八郎?!
李祐堂派去桂院的心腹回来了。
“阿郎,十八郎出公差去了,约莫一个月才能回来。不过,十八娘说了,家里的事,您无需担心,十八郎走之前都安排好了。”
“十八郎已经预见阿爹会、会这般——”无理取闹?
心腹赶忙回道:“没错,十八娘说了,现在只是搬家,约莫以后还有其它的事。但现在太夫人病着,根本不易挪动,所以,她会跟老祖宗和二郎君好生讲明。”
“搬家?什么搬家?”
柳氏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猛地抓住李祐堂的宽袖,急急的问道:“是咱们要搬家吗?好好的,为什么要般?搬去哪里?还有,咱们搬出去了,是不是换李祐明他们搬进来?”
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来,李祐堂却也好回答,他用力点了一下头,表示娘子猜测的都对!
“都是真的?那阿爹为何这般对我们?”
柳氏急得不行,又忘了自己有伤在身,她挣扎的要站起来,嘴里说着:“不行,我要去益康堂,我要当面去问问阿爹。哎哟——”
一声惨叫,柳氏的伤又加重了。
得,还真应了唐宓的话,柳氏这伤是真的不易挪动!
第447章 又一个秘密
当天夜里,唐宓命人拿着李寿的名帖去请太医。
太医来到百忍堂,看到柳氏疼得哀哀惨叫的模样,内心也是崩溃的:亲,您不是贫困人家的老妇,因为家境或是为了生计,不能好好养伤。
您可是豪门贵妇啊,医药都是最好的。丫鬟婆子一大堆,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好几个,根本不缺伺候的人。
您、您怎么就连个伤都养不好呢?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见惯了生老病死的太医都替柳氏疼。
但没办法,骨头错了位,只能打断重新接一遍。
太医木着一张脸,缓缓将治疗方案说了出来,李祐堂也一脸不知该说什么好的苦逼表情。
至于柳氏,直接昏死过去。
但很快,她又醒了过来——疼得!
整整一个晚上,百忍堂的哭叫声就没有断过。
被老祖宗勒令搬出百忍堂,这仿佛是压倒柳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压抑许久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不再顾忌什么贵妇矜持、世家骄傲,哭嚎叫骂,如同市井泼妇一般。
对于老妻的绝对失态,李祐堂倒能够理解。
这般年纪了,还被接二连三的打断骨头,任谁也做不到云淡风轻啊。
李其琛、李其璜以及他们的妻子儿女、儿媳全都守在百忍堂,一夜都没有合眼。
唐宓亦在人群之中。
天色渐亮,柳氏折腾了一夜,终于没了力气,沉沉睡了过去。
萧氏和顾氏排好了班,准备长期在柳氏榻前侍疾。
萧氏是长嫂,第一天是她值班,顾氏便和小顾氏、唐宓等回自己院落补眠。
别人还能补个眠,唐宓却不行,她还要去东庐书院。
另外,现在是月底,又是第一季度的结束,她名下的各大铺子都开始结算盈余。
别的铺子唐宓可以不管,但唐氏银楼,她却必须过去看看。
不为别的,就为了帮李寿照看柳三。
柳三跟唐氏合作已经二十多天了,这段时间,他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柳五郎悄悄将侵吞他的产业都还了回来,还命人给他传话,说是让他有空回祖宅坐坐。
而那些跟着柳家一起欺负柳三的人家,也纷纷将财物加倍奉还。
至于妻子的娘家云家,更是在他跟唐氏合作的消息传出后的第二天,便打发人来探望妻子。
来的人还不是什么有头脸的仆妇,而是云氏的嫡亲侄媳妇。
那侄媳妇是个巧嘴儿的,硬是把云家的冷眼旁观说成了被逼无奈。
虽然明知道侄媳妇在说谎,但到底是自己的血亲,云氏也不可能真的就此跟娘家断绝关系。
一方极力描补、讨好,一方有意宽宥,云氏和娘家解除了“误会”,再次成为亲密一家人。
达成了和解,云氏的侄媳妇也没有急着走,而是想方设法的跟云氏说好话,拐弯抹角的打听柳三跟李寿的关系。
云氏知道侄媳妇(或者说是整个云家)的意思,她心里有些许苦涩,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娘家势利又怎么了。
这世间,又有谁真的能够超脱这些俗物?
面对侄媳妇热切的双眸,云氏淡淡的说道:“我家郎君和李十八郎是表兄弟,平日里两人就很谈得来。恰巧我家郎君又有那样的特长,李十八郎便邀请他入股唐氏——”
谈得来?安西侯何等人物,能跟柳三那个娘娘腔谈得来?
侄媳妇根本不信云氏的措辞,可云氏不再细说,她也没办法,陪着笑,告辞离去。
云氏不但跟娘家和好如初,还备受娘家追捧,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啊。
云氏心情好,柳三的后院便一片和谐。
柳三回到家中,便是温馨和美的家庭生活,这让他愈发感念李寿的恩德。
他决定了,有朝一日,他定会报答李寿的这份大恩。
但柳三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得会这么早。
唐宓在书院处理了一下事务,又去夏茂班上了一节书法课,中午在书院膳堂用过午食,下午便去了唐氏银楼。
“柳三郎君不在?”
唐宓听完掌柜的回禀,不禁有些意外。
当初她跟柳三签订的契约上写得明白:柳三负责为银楼设计首饰,每三日来银楼监测那些首饰是否合格。
而今天是三月三十日,按照规定,柳三应该在银楼啊。
“好叫娘子知道,柳三郎君一早命人来传信,说他祖父病重,他需要在榻前侍疾,今天不能来银楼。”
掌柜的恭敬说道。
“柳家老爷子病了?”
唐宓精密的大脑里迅速浮现出柳三祖父的资料:柳渊,柳氏的庶长兄。其生母是其父的贴身侍婢,深得其父宠爱,为嫡妻所不容。其父亡故后,柳渊的嫡母便以“分家”为由,将他们一家扫地出门,只分了些许家产。
幸好柳渊有其父暗地里贴补的私房,一家人倒也能衣食无忧。
唐宓记得清楚,柳渊比柳氏大四岁,今年也有七十三了。
这样的年纪,在大梁,绝对算得上高寿。
说句难听的话,他就算死了,也是喜丧。
不过,柳渊病了,作为亲戚,又是柳三的合伙人,唐宓不可能没有表示。
“阿方,你去收拾几样上好的药材,命人给柳三郎君送去。”
唐宓吩咐了一句,便开始忙其他的事情。
再说柳家。
柳渊躺在榻上,柳三与他生得很像,一看便是嫡亲的祖孙。
“三郎啊,你能跟十八郎交好,日后的生活也就有了保障,阿翁就算去了,也能安心。”
柳渊长满老人斑的手轻轻摩挲着柳三的大头,低声说道:“唉,到底是亲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