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李寿甚至会继续庇护、帮扶他们。

李寿和唐宓都不是凉薄、自私之人,该报的仇已经报了,恩怨彻底了结,就算李祐堂不提点,李寿也不会迁怒太多人。

“多谢舅母!”

郑宛哽咽着吐出几个字。

郑宝也眼眶里带着泪。

她们,真的不想回郑家啊,至少最近两三年里不想回去。

命人将郑氏姐妹送回去,唐宓看着她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阿韩,你去打听一下,郑家到底有什么问题。”

为了会让郑家姐妹惧怕如斯?

阿韩答应一声,抓了把葡萄干就出去了。

待到掌灯时分,阿韩就蹦蹦跳跳的回来了。

李寿一早就去了衙门,已经命人送了信儿回来,说是今天估计忙到半夜。

唐宓便一个人用了暮食。

用完饭,唐宓端着杯茶汤,将阿韩叫到近前。

“娘子,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阿韩果然不负“小八卦”的盛名,哪怕李家旧仆大换血,她也能有办法从郑宝身边的丫鬟那儿套到消息。

“郑家是郑相公家的旁支,前朝末年,郑家坞堡被乱兵包围,险些被破城…”

这种情况,在前朝末年非常常见。

唐家的坞堡便是被乱兵所破,唐复礼的几个儿子全都被乱兵所杀。唐复礼绝望之下,不想自家的东西被那些该死的贼兵沾染了,干脆一把火把坞堡给烧了。

郑家比唐家幸运一些,就在坞堡即将被攻破的时候,一支义军杀到,救下了整个郑家。

领队的校尉姓姜,别误会,不是天水姜氏的子弟,而是跟王鼐一样,都是泥腿子出身的平民。

姜校尉击退了乱兵,还给郑家留下了最宝贝的粮食,让郑家得以从乱世存活下来。

郑家是名门,受人恩惠自当要报恩。

待时局稳定后,郑家阿郎便找上了姜校尉。

姜校尉见郑家说得真诚,便提了句:他有个小娘子,从小倾慕世家。

得,郑家阿郎明白了,也没相看,从几个儿子中选了一个,直接配给了姜氏。

很不幸,这个儿子便是郑宝的祖父,姜氏也就是郑宝的祖母。

姜氏出身农家,目不识丁,也没学过什么规矩,嫁入一等世家郑氏后,没少闹笑话。

不过,她是郑家的恩人之女,郑家上下对她都十分包容,这也纵得她愈发泼辣、蛮横。

有个粗鄙、不讲理还重男轻女的祖母,并不是郑氏姐妹不肯回郑家的原因。

主要还是因为姜氏心系娘家,觉得自己已经嫁入豪门,可自家还是个寒门土鳖。

她便想着提携一下娘家的子侄们。

姜氏眼界有限,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居然是联姻…

第471章 撑腰

其实联姻也不是不可以。

经过大梁两代君王的持续努力,随着科举的大肆推行,世家的权势逐渐被削弱。

士庶不婚的旧例正在被渐渐打破,越来越多的世家开始跟寒门结亲。

但被世家选中的寒门子弟,无一不是肯上进、有才能、有德行的大梁好青年。

反观姜家的那一群后辈,实在跟“好青年”三个字沾不上边啊。

“娘子,郑家的丫鬟说了,姜家出身行伍,这倒也没什么,京城的勋贵绝大多数都是军功起家的。”

阿韩撇了撇嘴,不削的说道:“偏姜家的人拿着粗鲁当率直、拿着无礼当豪爽,好歹也是官家子弟了,却不学无术,整日里打打杀杀,可让他们真的上战场,又个个不敢——”

说到最后,阿韩都不知该如何评价了。

“这样的人,慢说是世家贵女了,就是好人家的小娘子也不愿意嫁啊。”

世家再败落,世家女再不值钱,也不能这么被糟蹋!

“更可恶的是,姜氏不看重女子,对于那些孙女们更是像看待货物一般。”

说着说着,阿韩都有些气不过,“姜家子这般不堪,姜氏不但想把家里的小娘子许给姜氏,还、还竟唤来好几个小娘子来见客,让她的侄媳妇随便挑!”

而郑宝两姐妹便在其中。

唐宓闻言,顿时也变了脸色,“姜氏这般荒唐,郑家人竟无人劝阻?”

世家小娘子是何等清贵,姜氏居然这般折辱,她出身低、没见识,行事不妥也就罢了,怎么郑家上下都不管上一管?

“一开始,郑家阿郎看在她是恩人之后,又体谅她出身不好,没学过什么规矩,行事难免不周全,即便姜氏做错了事,也不忍太过苛责,”

阿韩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时间久了,姜氏被纵得愈发不堪,为人处世也越来越上不得台面。待郑家阿郎想管的时候,已经管不动了。”

姜氏不但是恩人之后,肚子还格外争气,五年生了四胎,个个都是男丁。

生了这么多儿子,姜氏的底气不是一般的足啊。

看着这些孩子的份儿上,郑家阿郎根本不可能真的下狠手处罚姜氏。

而且姜氏虽看着蛮横、骄纵,却也不是真的不管不顾的一味蛮干,她做的某些事,让人哭笑不得的同时,却从未触及郑家的底线。

就拿“联姻”这件事来说吧,她挑选的孙女,基本上都不是她的亲孙女,而是那些庶子所出的女儿。

比如郑宝和郑宛。

至于她自己亲生的,姜氏比任何人都要宝贝。

郑家阿郎见她没有糊涂到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庶出不比嫡出,若是舍出一个庶子所出的女儿就能让姜氏消停,郑家阿郎也不会拒绝。

再一个,姜家虽然种种不堪,有一点却很让郑家另眼相看。那就是有钱。

大家都懂得,打仗什么的,太能赚了。

姜家许诺,若是能娶得郑氏女,定会奉上丰厚的聘礼!

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庶出小娘子,能给家族换回大笔的银钱,这买卖,怎么看都划算啊。

郑家虽然出了个宰相,但郑家的人也多啊。

郑氏在京城的就有十六房,每个房头又不知有多少子孙。

再多的资源,也不够这么多人来分。

所以,除了嫡支,以及极少数的一两房,其它十来个房头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不少人家,除了一个高贵的姓氏,再无其它。

若非顾及郑文渊的名声,那些生活艰难的人家,估计都要去“卖婚”了。

与姜家联姻,因为已经有了姜氏的先例,所以并不算丢人。

郑家既能得到实惠,还不会落个“卖婚”的骂名,郑家阿郎让老妻说了几次,竟也有些心动了。

郑勋,也就是郑宝郑宛的父亲,是个疼爱妻子、女儿的。

他觉得自己不能选择出身,却能决定自己女儿的命运。

跟李敬芝商量了一番,第二天,李敬芝便悄悄回了趟娘家。

当天下午,顾氏便派了个有头脸的婆子,以李家的名义,将郑宝和郑宛接了过来。

这一住就是两年。

堪堪躲过了一劫。

你以为这样就天下太平了?

错!

姜氏的好生养可是家传的,她的母亲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而她的五个嫂嫂也都无比给力,每个人生了四到六个不等的儿子。

如此,姜氏的侄孙足有二十多个。

郑家嫁了一个庶子所出的孙女儿,换回了一千两黄金外带一个京郊小农庄。

郑家阿郎和姜氏都尝到了甜头,看看后院还有好几个便宜孙女儿,跟姜家一合计,得,再选一个嫁到姜家吧。

而姜家最得宠的一个孙子正好比郑宝两姊妹大一岁,怎么看都是她们两个最合适。

姜氏盘算了一番,正想着怎么跟顾氏打擂台,好把两个赔钱货接回来。

偏巧李家就出了事,李其璜一家被赶出了李家。

顾氏这一走,郑宝郑宛也就没了靠山。

姜氏想着,因着李立德,李寿定然恨极李其璜,而郑氏姐妹作为李其璜的外孙女,估计也不会受李寿夫妇的待见。

如此,她派人去接,唐氏应该很乐意把人打包送走。

结果姜氏满怀期望的等了小半天,等回的却是李家的拒绝。

“啥?李家不肯放人?”姜氏一双三角眼登时立了起来。

堂下跪着的婆子在李家枯坐一上午,也积了一肚子的怨气,听姜氏似是动了怒,赶忙添油加火:“好叫太夫人知道,老奴去了李家,连李家娘子的面儿都没看到,只一个毛丫头就把老奴给打发了。他们根本就是没把郑家放在眼里啊。”

啪!

姜氏顺手将手里的茶碗砸了出去,腮边的肥肉抖了几下,“好个李家,自家的事还摆弄不清楚呢,还插手管咱们家的事,我、我——”

姜氏左右看了看,喊了一嗓子,“来人,把李氏给我叫来!”

不多时,李敬芝跟着丫鬟来到了正堂。

姜氏看着她娇美的面容,就忍不住一阵生气,正要像往常一样让她去门口跪着,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小丫鬟。

“太夫人,安西侯夫人派了人来,说、说要接六娘(即李敬芝)回娘家小住!”

第472章 回报

“你说什么?平西侯夫人派人来了?”

姜氏楞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快,快请!”

前文咱说了,姜氏并不是个一味只知道蛮干的人,她或许不识字、没规矩,却并不笨。

什么人可以拿捏,什么人不能惹,她心里一清二楚。

很显然,唐宓这个侯夫人,在姜氏眼中,便是不能惹的存在。

别看她刚才提及李家的时候,言语很是不屑,但她心里清楚,自家跟李家绝对不是一个层级的。

自家只是郑家的旁支,而人家李家则是嫡支啊。

就算没有出宰相,可也出了个平西侯。

而这个平西侯,更是有着两大靠山,本身更是不好惹的性子。

姜氏一听唐宓派了人来,哪怕只是个有些头脸的管事娘子,她也不敢慢待,迭声命人去请。

眼睛不经意间瞥到垂手站在一旁的李氏,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但脸上却没了方才的刻薄,她甚至缓和着语气,“阿李啊,还站着做什么,快坐下吧。”

李敬芝也被那句“接六娘回娘家小住”的话惊到了,她根本不敢相信,在李家发生那样的事情后,唐宓还能为她这个庶出的出嫁女撑腰。

姜氏的话惊醒了李敬芝,她赶忙抬起头,正好对上姜氏挤出来的笑容。

她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她嫁入郑家十多年,婆母对她素来没什么好脸色。

李家把两个女儿接走后,姜氏对她更是动辄训斥、罚跪。

这般笑容、这般柔声细气,李敬芝还是第一次享受呢。

“多谢阿家!”

李敬芝掩住眼底的惊讶,规矩的走到姜氏下首的榻前,姿态优雅的入了座。

姜氏最见不得李敬芝妖娆的样子,但想到李家居然来人接李敬芝,她硬是忍住了训斥。

李敬芝又是一阵意外。

她知道,婆母并不待见她,平日里有事没事都要说她几句。

除了迁怒,更多的是因为她的美丽。

在某些心理扭曲的人看来,美丽就是原罪。

不管李敬芝行事如何,那些人就认定她是“狐狸精”。

很不幸,姜氏便是这样的人。

十多年来,李敬芝都习惯了姜氏时不时的白眼。

但今天,姜氏居然一再忍着没有对她发脾气。

姜氏为何这般反常,李敬芝心知肚明。

她悄悄垂下眼睑,忍下夺眶而出的泪水,有人给她撑腰的感觉,真好!

唐宓派去郑家的是新提拔上来的管事娘子,姓许,李家仆役们便尊称她一句许娘子。

许娘子三十左右的年纪,长得寻常,却透着一股子干练。

她嘴皮子也利索,给姜氏行了礼,三两句便说明了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