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有丫鬟过来,说是姑母过来看她。

家里的几个出嫁的姑母,霍妙和大姑母的感情算是不错的。不同于跟着丈夫在外地上任的三姑母,因为常年见不到,所以也没什么感情,而大姑母嫁在京城,加上祖母疼爱大姑母,大姑母时常回娘家,接触得多了,霍妙与大姑母的感情还算不错。

但这只止于她十二岁之前。

十二岁之后,因为霍姝回京,大姑母就不太爱回府。

可过完年后,这段时间大姑母三天两头地借口思念母亲回娘家,回到娘家时,除了在祖母生前住的春晖堂坐坐,过来和她说会儿话。

因为霍妙和老夫人的感情深,所以霍茹回来找这侄女说话,倒也没让人怀疑什么,霍妙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霍妙和她接触几回,就发现姑母回来可不仅是和她一起怀念祖母的,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甚至这事情可能和霍姝有关。

因为一时间拿捏不住这大姑母想要做什么,霍妙只能保持沉默,每次姑母过来,便放下手中的事情去和她说话。

霍妙洗净手,又整理仪容,方才从小佛堂出来。

来到花厅,就见坐在那里端着茶盏失神的霍茹。

见到霍妙过来,霍茹脸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说道:“你这孩子,听丫鬟说,你又给你祖母抄佛经了,抄到三更半夜都不歇息,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回想已逝的祖母,霍妙眼眶一红,低低地嗯一声。

祖母的死,虽然和她没有直接关系,但她却觉得若非自己太过自私,思虑种种,迟疑不决,方才会导致祖母后来身体越来越不好,直到去世。她觉得祖母的死,不只是因为大伯母一开始给祖母下药,她也要负一半的责任。所以她自责之下,也是心甘情愿地为祖母抄写佛经,希望祖母在地下过得好。

霍茹哀叹一声,说道:“你祖母生前最疼你大姐姐和你,若是知道你现下这般苛待自己,她心里定要难受。”

霍妙听到这话,不禁顿了下。

大姐姐霍婷做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大姑母应该是不知情的,不然现在也不会说出这种话,听起来着实讽刺。

以前她以为大姐姐是个好的,能嫁进郡王府,是姐妹中最风光的一个,她心里也以她为荣。可后来知道大姐姐和祖母一起毁掉八姐姐后,她才不敢这么想。

接着,她又听到大姑母一边怀念着祖母,一边说靖安侯府的事情,然后提到霍婷的死和霍妍的病。

霍妍的事情到底是家丑,靖安侯夫妻将这事情瞒得很紧,知道的人没几个。加上永郡王府里知情的人知道这事情可以算是永郡王世子的污点,也不敢闹开来,否则连带永郡王府也要没脸,届时真的惹得皇上厌弃,只怕连京城都待不住。

所以知道这事情的人并不多,霍茹也不知道的,只以为霍妍真的是病得很严重,所以才被靖安侯夫妻送到乡下养病,以至于连祖母的丧礼她都没办法赶回来。

“你祖母生前最疼婷姐儿,婷姐儿的身体也素来极好,怎么却突然就病成这样,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呢?”霍茹心痛又感慨地说着,偶尔抬眸看了一眼霍妙,接着悲伤地说:“若非婷姐儿病逝,你祖母怎么会因此悲伤过度,就这么病倒…”

他们一直以为,两个长辈中,先去的应该是霍老太爷,毕竟他的身体一直以来都不好,现下还在凤岭山那边养着身子,时好时坏的。哪晓得先去的反而是身体一直不错的霍老夫人,霍茹对母亲极为关心,也知道霍婷去世时,母亲大病一场,这身体才慢慢地垮掉的。

对此,她心里也十分不舒服,觉得母亲再疼爱孙女,也应该保重身体,哪能因为一个孙女没了,就糟蹋自己的身子?

霍妙低垂着脸不说话。

“对了,妍姐儿现在身子怎么样?你大伯母可有说什么时候将她接回来?”霍茹又问道。

霍妙摇头,“我一直在佛堂里给祖母抄佛经,不清楚这些事情。”

霍茹也是问问,这侄女一直待在小佛堂里过得就像寺里清苦的姑子,不知道也是正常。

她微微眯了下眼睛,又和她说一会儿话,终于起身告辞。

霍妙跟着起身送她出门。

霍茹走到五房的垂花门前,看着不远处的枝头上悄然盛开的梨花,在早春的寒风中轻轻晃动,有些伤感地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里就变成这样,好像姝姐儿回京后,靖安侯府好像就没一件事情顺遂的。”

霍妙蓦地瞪大眼睛。

霍茹笑了笑,转头看她,好似想到什么,讽刺地道:“不过,她自己的婚事倒是顺遂风光,嫁了个举世无双的夫婿不说,听说聂老夫人和懿宁长公主都很护着她,宫里的皇后娘娘也对她十分喜爱,现在还生了个有福气的大胖儿子…这女人一辈子的福气,她都享到,可真教人羡慕。”

霍妙听到这话,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好,心里有些骇然。

然后,就见姑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妙姐儿,你说是吧?”

霍妙避开她的视线,低头道:“七姐姐向来是个有福气的。”

“有福气?”霍茹呵地冷笑一声,“也不知道这福气是从哪里得来的,也不怕享不住。”

说罢,霍茹也没再理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在早春的寒风中,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开。

霍妙站在那儿,目送她离开的身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直到一阵冷风吹来,脸上有什么冷冰的东西飘下来的,抬头望去,才发现下雨了。

这春天的冻雨可比雪更冰冷。

丫鬟赶紧打来伞,扶着她回房。

回到房里,霍妙心不在蔫地被丫鬟们伺候着洗漱更衣,换下身上被打湿的衣服,想着姑母的话,越想心里越骇然,又有些不相信。

她一直是羡慕霍姝的,羡慕她明明从小被家族抛弃,寄人篱下,应该是个可怜的,可她却活得比任何人都肆意,有那么疼爱她的外祖母,甚至回京后,还有这么好的亲事,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

原本她心里还有些窃喜,不管这异母姐姐有多好,祖母都是不喜欢她的,甚至讨厌她。

可祖母为什么要讨厌她呢?

明明祖母是个最重家族前程的人,以霍姝的容貌和出身,祖母应该会好好培育她才对,就算当初因为虞氏的死,祖母和虞家有些不愉快,可也罪不及后辈,况且那还是祖母嫡亲的孙女,祖母没理由讨厌她啊。

可直到这姐姐嫁进卫国公府,祖母依然对她不假辞色,这就有些奇怪了。

以前她一直想不通,还以为祖母是因为厌恶虞氏,现在想来,好像不是这样,甚至真相比自己想的还要可怕。

霍妙一时间被吓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靖安侯夫人拿着一本账簿,和长子霍承珏讨论他的亲事。

“原本你去年就该成亲,哪知你祖母…”靖安侯夫人咽下那话,继续道:“我和你爹商量过了,四月有个好日子,等你出孝后,就将你和赵家姑娘的亲事办了。”

霍承珏有些不自在地道:“全凭爹娘作主。”

靖安侯夫人淡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容。

陈嬷嬷进来,就见母子俩在说大少爷的亲事,大少爷一脸不自在,但依然耐心地坐在那里陪着夫人,让她心里忍不住感慨,大少爷确实长大了。

应该说,自从八小姐发生那样可怕的事情,差点让夫人和八小姐崩溃后,大少爷就长大了,知道心疼母亲和妹妹,站在夫人身边。

霍承珏正听得尴尬又害羞,见陈嬷嬷过来,脸上松口气,忙道:“嬷嬷过来了,是不是有事寻母亲?”

靖安侯夫人哪里看不出长子的窘态,也没有太过强迫他,笑着让他出去,方才对陈嬷嬷道:“有什么事?”

陈嬷嬷便将先前霍茹过来寻霍妙的事情说了,脸上有些忧虑地道:“夫人,大姑奶奶最近常回来,一回来就去春晖堂坐或者寻九小姐说话,奴婢听春晖堂伺候的小丫头说,好像大姑奶奶每次都拉着九小姐说话,说的都是咱们府里的事情,今儿好像隐约听说又说起几个姑娘的事。”

靖安侯夫人安静地听着,端起桌上的茶盏喝口茶,神色未变。

如今靖安侯夫人当家,陈嬷嬷作为靖安侯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在这府里也是很有地位的,霍茹最近常回娘家,事情太过反常,所以她就让扫酒的小丫鬟注意一下,偷听她们聊什么,虽然靠得有些远,但偶尔也能听清楚一两句。

陈嬷嬷总担心这位大姑奶奶是不是想搞什么事。

“夫人,奴婢觉得,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似乎都有些不喜七小姐,每次大姑奶奶和九小姐说话,总会扯到七小姐身上。”陈嬷嬷说道。

靖安侯夫人讽刺地道:“她们能喜欢才怪。”

靖安侯夫人嫁到霍家这么多年,哪里不清楚那两个小姑子是什么性格,只怕婆婆这些年早就将霍姝克亲的事情透露给她们知道。

霍萍还好,毕竟这些年她随丈夫上任,不常在京城,与老夫人离得远,对霍姝的忌惮不深,但霍茹常回娘家,与老夫人感情深厚,自然会想得多。

只怕老夫人的死刺激到霍茹,甚至因为尹东林被革职,让霍茹这一年生活不顺遂,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霍姝克的。

毕竟霍姝回京后,这几年连续发生这么多事,不怪她会这么想。

所以,去年老夫人的丧礼上,霍茹姐妹俩才会因为霍姝一点小动作,就愤怒成这样。她们当时可能没有将老夫人的死怪在霍姝克亲的命格之上,但老夫人拿这事唠叨这么多年,姐妹俩对霍姝也是不喜欢的,一点动静也能让她们不喜。

不过后来聂屹直接出手整治,让两人吃了个哑巴亏,也让她们知道,霍姝现在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可不好惹。

靖安侯夫人想到当时聂屹的话,后来霍茹霍萍那边发生的事情,越发的肯定聂屹是出手了。霍茹在京城里,被整得很惨,倒是霍萍幸运一些,霍老夫人的丧礼后,她就病倒,接着养好病后,就带着小女儿直接回云州,倒是没有霍茹那么倒霉。

由此可见,卫国公世子是个极护短的人。

霍茹若是不做什么还好,要是她敢拿霍姝的命格去惹事,只怕卫国公世子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靖安侯夫人她道:“随她去罢,她折腾不出什么的。”

陈嬷嬷应了一声,又道:“那九小姐那里?”

“她啊…由着她去吧。”靖安侯夫人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妙姐儿一向是个聪明的,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且,有一个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的姐姐,对她的前程也有好处,她只要不是个傻的,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陈嬷嬷听罢,终于放下心来。

七小姐帮了夫人那么多,她可不希望七小姐有事,好人就要有好报。

想到这里,突然想到可怜的八小姐,陈嬷嬷小心地问:“夫人,老夫人的孝期很快就过了,八小姐…可要接回来?”

靖安侯夫人平静的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轻声道:“自然要接的,我还要风风光光地送她出阁呢。”她深吸口气,“就算这婚礼是假的,我也让世人知道,我的妍儿是嫁得风风光光的,并没有不体面。”

靖安侯夫人到底是个坚强的,只是难受一会儿,很快又振作起来,接着道:“正好,借着珏儿的婚事,将她接回来,等

第157章

霍茹回到家,刚进门就见丈夫带着那去年刚纳进府里的寡妇王姨娘站在廊下,隔着绵绵的春雨,赏初春的梨花。

顿时一口恶气梗在胸口发不出来,眼神倏地就冷了。

尹东林看到她,到底有些不自在,不过想到她做的事情,很快就忍住,淡淡地道:“回来了?”

霍茹冷笑一声,看到这个男人,以往的柔情蜜意只觉得都是讽刺。

她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来到那站在丈夫身后的王姨娘面前,盯着她上下打量。不管看几次,都觉得这王姨娘不过是个小家碧玉,加上生过两个孩子,年纪也大了,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勾得个公主府的大老爷们竟然不顾风险愿意将她当成外室养在外面?

王姨娘知道她的厉害,被她一看,忍不住低下头。

突然,霍茹一巴掌打过来,王氏的半边脸顿时肿起来,疼得她又气又怒,忍不住瞪着打人的霍茹。

“你做什么?”尹东林怒问道,没想到她竟然突然打人,看到王姨娘白晳的脸蛋瞬间红了半边,有几分心疼。

霍茹冷笑道:“不过是一个妾,我爱打就打,莫非老爷心疼了?”

尹东林被她问得有些不自在,他也知道自己养外室到底对不住她,所以当初尽量瞒着,也给她足够的敬重。可哪知她的气性这么大,将事情闹成这样,害得他被革职,如今只能闲赋在家,心里不是不抑郁的。

霍茹见状,又是一阵冷笑,终于明白母亲以前说过的话。

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现在将这寡妇迎回府里了,天天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发现人其实没有那么好,她打这贱人,他还不是不太敢拦着?

被打的王姨娘见尹东林的模样,心知这男人是不会落正妻的面子护着她。她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怒意,明白自己棋输一着,她早就该知道,最好不要回这府里,与其要个什么名份,不如住在外面吊着这男人的心,将一双儿女养大后跟着儿女享福去,也不至于落到这田地。

霍茹朝他们冷笑一声,带着一群丫鬟婆子高傲地离去。

尹智和尹庆兄弟俩也刚进门,看到这一幕,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远远地避开。

霍茹回到屋子里,想到刚才那一幕,依然气得心口发疼。

就算现在她可以随便折腾那王氏,可到底当初因为她才会在京城中丢尽脸,害得她也在亲戚中丢尽脸面,都不敢出门,就怕被人笑话。

这时,霍茹的奶嬷嬷许嬷嬷过来,先是窥了一眼主子的神色,方才道:“夫人,您让奴婢留意那云海大师的事,已经有消息了。”

霍茹顿时高兴起来,“真的?那云海大师在何处?”

许嬷嬷看她高兴,也高兴地笑道:“奴婢听人说,云海大师前阵儿云游至益州的常山寺,据说他不日将会回京,虽然不知道这消息准不准,但很多在常山寺上香的妇人都说是。”

虽然许嬷嬷也不确定,但霍茹觉得这消息依然很可靠,觉得老天爷终于开眼一回。

霍茹的心情越发的不错,脸上的阴霾去了几分,笑着说道:“你让人去盯着,如果云海大师真的回京,第一时间来禀报我。”

许嬷嬷应声是,忙下去安排。

出了正月,天气渐渐地转好。

难得出太阳,霍姝就想将胖儿子抱出去晒晒太阳,哪知丫鬟过来禀报,霍妙过来了。

听到这消息,霍姝着实有些奇怪。

她知道这异母妹妹怕她怕得要死,自从她出嫁后,没有什么事,她极少会主动来卫国公府,霍姝也懒得招待她,她不来也顺她的心。所以,霍妙突然就上门,倒是让霍姝有些奇怪。

于是霍姝也不出去晒太阳,让人将她带过来,她抱着胖儿子坐在西稍间的炕上,逗着他玩。

四个月大的孩子眼睛已经十分灵动,耳朵也能听到声音,有人在旁边发出声音,会吸引他的注意力,一双眼睛跟着声音转动。霍姝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拿一本书在旁边读给他听,看他突然咧嘴笑时,自己也是笑呵呵的。

霍妙跟着引路的丫鬟进来,就见到穿着一袭石榴红缂金丝云锦缎扣身袄儿,容貌昳丽的女子挨坐在炕上逗着孩子玩儿,那张脸儿笑容明媚愉快,教人一看忍不住跟着弯嘴笑。

霍妙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心里觉得她婚后果然过得十分幸福,脸上的气色甚至比未出阁时还好,也不怨怪外面会传出卫国公世子宠妻的流言,霍妙知道那不是流言,那是真的。

这个姐姐能嫁入卫国公府,确实让京城里的贵女羡慕嫉妒。

“九妹妹,坐。”霍姝漫不经心地道,又叫人端来瓜果点心,招待得十分周到。

霍妙因为是未嫁女,现在还没出孝,身上穿得十分素淡,相比之下,颜色就有几分寡淡。她看着霍姝将床上突然哭出声的孩子抱起来轻轻晃着,孩子就不哭了,乖乖巧巧地躺在母亲怀里。

丫鬟端来茶点瓜果后,就识趣地退到门外,给姐妹俩说话。

霍姝逗了会儿胖儿子,发现霍妙坐在那里发呆,便问道:“你今儿怎么过来了?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霍妙回过神,看了她一眼,说道:“近段日子,大姑母经常回府寻我说话。”

霍姝摸着儿子的脸,瞥她一眼,没说话。

霍妙也没管她,将霍茹回府和她说的话同她说了一遍。霍茹回去好几趟,说的话也多,霍妙的记忆不错,多少少少都能记下来,等她说完后,不由得口干舌躁,端起桌上的水抿一口,便看向霍姝。

霍姝的神色很平静,抱着孩子轻轻地晃着。

霍妙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见她竟然不说话,忍不住问道:“你不说点什么吗?”

“我要说什么?”霍姝一脸看蠢货的神情,“我什么好说的?公道自在人心,我又不是稀世珍宝,不能让每个人都喜欢我,大姑母要这么想我,我也无话可说。”顿了下,她抬起下巴,一脸自信地道:“我这么有福气的人,怎么可能是个不祥之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霍妙被她的不要脸给惊呆了。

有人能这么厚脸皮地夸赞自己的么?她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个异母姐姐是这么厚脸皮。

霍妙见她一脸不在意地继续逗儿子,觉得她的心真宽,反而显得她和大姑母很蠢似的,顿时有些不服气地道:“你别太自信,大姑母竟然敢这么说,证明她是有根据的,还有祖母…”霍妙顿了下,忙将最后的话咽下,改问道:“难道你就不怕你真的是…到时候世人怎么看你?”

霍姝想了下,说道:“我实在想不出我到底克着谁了,你不要说是大姐姐,人的生老病死是常态,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难不成有人走路摔死了,要也怪在我身上?还是别人要生病或者遇到不顺心的事情,难不成也要赖在我身上?只有弱者才会推卸责任,用贬低他人来衬托自己的高尚,你说是不是?”

霍妙再次目瞪口呆,第一次知道,这个姐姐的口才这么好,而且反驳得振振有词,压根儿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而觉得了些认为她不祥的人都是蠢货,才会找她当借口,为自己的无能掩饰。

她说得好有道理,霍妙无言以对。

霍姝见她说不出话来,满意地笑了,说道:“你看,你自己也觉得我说得对的,是吧?”

是个屁!

霍妙差点想暴口粗,再次怀疑自己今天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

她记得去年,自己来卫国公府寻她,最后回去时,也是莫名其妙的,怀疑自己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地整理了下思绪,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决定一定不能被她带跑,说道:“大姑母的用意,我也明白几分,你难道不担心我将这事捅出去?”

霍姝将儿子放到旁边,捧起旁边放着的茶盏喝完里面的茶水,然后将它捏碎,随手丢到地上,看她吓得惨白的脸,笑眯眯地问道:“我相信九妹妹是个聪明人。”

霍妙发现自己又被她恐吓了,神色有些不好。

她咬了咬嘴唇,知道霍姝是个心里明白的,要不然她今天也不会特地上门来说这事情。大姑母的用意她懂,会和她说这事情,不过是想拿她当伐子。

素来继母所出的孩子与原配所出的子女之间很少有和睦的,毕竟人心都是偏的,很难做到不偏不倚,霍茹知道五房的姐妹俩个其实关系并不算太融洽,这也是因为当初霍老夫人造成的。

姐妹俩关系算不得好,稍稍挑拔一下,但凡当妹妹的霍妙对嫁入卫国公府的姐姐有一点嫉妒之情,可能会忍不住嫉妒,将姐姐刑克六亲的孤拐之命说出去,闹得霍姝名声大臭。

可惜霍茹不知道霍妙被霍姝吓怕,加上霍妙心里头明白,自己只是五房的姑娘,并非靖安侯府的长房姑娘,在出身上还是差了点,如果她有一个当卫国公世子的姐姐,不管关系好不好,对自己和弟弟琤哥儿都有益处。

所以不管霍姝是不是真的有克亲这种命格,霍妙都不打算透露出去的,反而会卖霍姝一个好。

两人心里都清楚。

霍妙再次深吸口气,无视她吓唬人的行为,沉声道:“大姑母那边,你难道不怕她透露出去?我觉得,大姑母似乎很不待见你。”

霍姝想了想,反问道:“难不成大姑母真的这么恨我,打算弄臭我名声?对她有什么好处?”

霍妙被问得哑然,她也不知道,毕竟都是霍氏女,如果大姑母真的因为怨恨霍姝,就想将霍姝的名声弄臭,大姑母自己也讨不得好。

“不过,九妹妹走这一趟辛苦了,我承你这个情。”霍姝朝她道。

霍妙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突然发现以往自己和母亲都错了。

这人性子坦荡,恩怨分明,若是不去招惹她,她也懒得搭理你,你要是对她好几分,她也会还你几分,不会和你玩阴的,如同对霍妍,因为霍妍真心待她,她也待霍妍好,才会出手帮她。

若是霍姝刚回京那会儿,她和母亲以平常心对待,没有想着对她做什么,是不是母亲就不必被关起来?

霍妙最后心不在蔫地离开。

等霍妙离开时,霍姝搂着儿子在发呆,突然发现面前出现一道阴影,抬头就见聂屹回来了。

她眨了眨眼睛,高兴地问,“你几时回来的?今天真早。”

聂屹撩起袍子坐到她身边,等丫鬟捧上热汤时,方才道:“你们刚才在说话时,我就回来了。”

听明白他的意思,霍姝惊讶地道:“那你听到我们的话了?”

聂屹嗯一声。

霍姝瞅他一眼,又低头看儿子,发现他眼皮耷拉着,一副要睡的模样,便轻轻地拍了拍,然后叫奶娘过来,将他抱下去。

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后,屋子里只有夫妻俩,一时间十分安静。

霍姝又看他一眼,忍不住问道:“你相信我是个不祥之人么?”然后不等他说话,又说道:“怨不得祖母这么不喜欢我,听说我刚出生时,我娘就难产去世…”

说到这里,她抿起嘴。

聂屹看着她,虽然她的神色很平静,但他就是知道她说到从未见过的母亲,心里依然是难受的。虽然先前她振振有词地反驳妹妹的话,可也会在她心里留下点什么,会难过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