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从娘那儿来,你知道么,他们要你接任林观的事务。“不待她大吃一惊,李小姐接着道:”起初他们还在商议空缺由谁来补,争来争去,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后来小叔推举你,说你现在是林家的人,替亡夫打理一切名正言顺。娘很赞成,也说是不二之选。”

前任林总管才能出众,广结天下英豪,林家多年经营已有根基,忽而换了异性之人,只怕留有隐患。无论如何,再没比林家人出面更服众的了,顺便断绝内斗的可能。

李仲这步棋走得妙。

可是大概要辜负一番美意。

李小姐见她犹豫,拉了她的手:“余姐姐,你曾说过些天要回去,倘若这差事交给了你,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我从未想过接替,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罢。”

“这事儿太突然了,可话说回来,你回去之后怎么样呢,只是想想,都觉得比现在艰难许多。”

八字还没一撇呢,不去想它。

☆、第4章

收拾行囊的工夫,家里来了封信,是小弟写的,告诉她大房那边出事了,父亲罢官,家里的田产惹出些麻烦,大夫人派人收回老爷为外室购置的产业。那帮人闹了几天,小弟拿着房契躲出去,并让她暂时不要回家,眼不见心不烦。

进退两难之际,人选确定下来。

画集已经看完,借着还书的由头登门致谢。李仲院里围了好些人,在看他和新来的武师切磋,那人招架不住,主动认输,大伙儿都觉意犹未尽。

李仲见她来了,提议比试比试。

然后他就后悔了,首先觉得势均力敌,无法速胜,面上不好看。其次与女子比武,赢了不显厉害,输了更是丢人。他从未与年轻女子有过这等接触,事先也未想过如何了局。百余招后,又琢磨是不是露个破绽,身形一缓,余兆剑光闪过,巧的是余兆也露了个破绽。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各自收势。

围观的岂有看不出的,都呵呵了,很有眼力地散去。

二人有些悻悻,跟卖完艺收不到打赏似的,被老少爷们儿喝了个无声的倒彩。

李仲觉得是他的错,挺不好意思的:“书看完了?”

“嗯。”

“嗯…”

“我是想当面谢你。”随即补道:“不是书。”

“林观的位子不能空着,他们从他死那天就开始争,我看不惯。”他顿了顿,道:“不想便宜别人。”

在他手下任职,也许不算很坏,她稍稍对将来有些憧憬。就职在即,尚有许多重中之重,他细细交待。

余兆一点即透,他庆幸自己没挑错人。最后说到季家:“那俩兄弟,我竟不知谁更精明,千年修行的狐狸,见了他们也会乖乖现出原形。”

都说“南李北季”,两家隔江相望,都是举足轻重的武林世家。两家关系极其微妙,外头许多不得已而合作的生意,家中几桩门当户对的联姻。李夫人娘家姓季。百余年中这类牵扯一言难尽。季家到了这一辈,可谓人才辈出,不算旁支,季少穆和季少秧,俱是年少成名,不过二十出头年纪。

李仲手头上有需和季家面议的事,余兆初来乍到,由他带着露一露面,既安全方便又顺理成章。

二人很快成行,半个月后,消息从北边传来。

李元不由得抱怨:“我这弟弟,不打算给我省心。”

“他不是不持重的人,奇怪的是季少秧竟然不顾大局,和仲儿正面冲突。”李夫人笑道:“等他回来,得细审。”

“审什么,你看了这封消息,还能猜不出来吗?”

“不过说仲儿冲动之下剑伤季二。”

李元展开信封,点着落款告诉她,信是余兆执笔,不说前因,只提后果,又一个劲致歉,将过错都包揽了,却说不出所为何来。自己弟弟这架,十有□□是为她打的。季二出了名的贪恋女色,八成认为她是可随意轻薄的。

“这孩子,不要命了。”李夫人骇然:“这在别人的地盘,这般不顾后果,将来如何善后。”

“我这弟弟,像是陷进去了…关心则乱,他自己只怕还懵然无知。”

“当初你去我家,也是惹出天大乱子,不仅全身而退,还将我拐带出来。依我看你们兄弟大抵一样,都是不怕事的。仲儿有本事惹出麻烦,也有本事平息,现在操心可不该是这个。”

李元侧目:“哦?”

“你我二人男未婚女未嫁,仅是私定终身,就已千难万险,不知熬过多少日子。他们不同,比咱们还要难上十倍。眼看仲儿重蹈覆辙…”

“怕什么,我没后悔。”李先生定定地看着她。

“我也不悔。”李夫人目光平静,瞧着丈夫。

话虽如此,谁肯眼睁睁看着亲人深陷泥沼不能自拔。李元终于体会到双亲当年的担忧,那么拼命阻碍,是明知亲人要撞南墙的最后一扯。

姻缘不全能善终,桃花也有破烂的,烂桃花中,露水情缘算是极好的结局,由爱转恨最是无奈。李仲性情外刚内柔,一旦认真起来,到时再难转圜。

这个恶人只好由大哥来当。

余李二人打道回府,众人纷纷道喜。

李仲不见大哥的影子,板着脸问:“喜从何来。”

话音刚落,被大家簇拥着来到法堂。香烛供品已经归置完毕,案上供着关二爷,大哥大嫂端坐在旁,李小姐愁眉不展。

余兆勉强笑道:“要歃血为盟么。”

“荒唐。”李仲恼羞成怒,斥道:“吃饱撑的,拿我二人消遣!”

王子兴离他最近,不动声色地戳一下。李仲不理,调头就走。

“你可以不管不顾。”王子兴轻声:“倒霉的另有其人。”

他脚步顿止,迟疑住了。

王子兴跟随小李多年,深知他的脾气,也深知大李早已摸准兄弟的脉,姜还是老的辣,不用亲自出马,便知身边有人规劝。

给一旁的钟小刀使个眼色,二人一左一右,好歹拖拽回来。

只听李元道:“此去季家立了大功,往后北边的事务悉数交由你们打理。这次出去,虽有美中不足,但瑕不掩瑜,林夫人顺便平了紫金堂的骚乱,实乃头功一件。今后有你二人联手,我也就放心了。不过中原乃礼仪之邦,你们一路同行,朝夕相处,不免惹人非议。男守义,女守节,本是美谈,不用理会毫无来由的流言蜚语。我与你众位族中长辈商议,从今日起,你们义结金兰,以后兄妹相称,岂非方便许多?”

余兆尚未答言,李仲先行反对:“笑话,既是流言蜚语,怕它作甚!我们行得端立得正,不怕非议,多谢大哥美意,诸位请散了罢!”

“仲儿。”李夫人起身,沉声道:“不可任性。”

“嫂子,我在季家是闯了祸,可一码归一码,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必连累别人。”

“你大哥此举难道为了自己?不过行个礼,有什么为难?除非心里有鬼…我看林夫人绝非那等不知礼数的女子,你也身正不怕影斜,都是好孩子,为何要和长辈过不去?”

余兆见李夫人的目光转向自己,再不表态难以收场。自己是祸根,捅了天大的娄子,不能怪李家不讲情面。人家已经足够仁义,不过是划清界限防患于未然。有则杜绝,无则加勉,何况本也清白,不怕证明自己。

即便被逼无奈证明自己,也不能算一场闹剧。

“夫人说得甚是,我本有此意。”她希望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发自内心:“多谢成全。”

☆、第5章

李仲这次不知怎地,余怒未消,连带着余兆也不理了,平日闷在房里读书,实在无聊便叫上王子兴他们练剑,一把剑挥舞得水泼不进杀气腾腾,院中常闻惨呼哀叫之声。

钟小刀躲出老远,歪头看着。

“二爷哪来这么大气。”郭大春搭着他的肩,不住咂嘴:“往常被大爷管得狠了,最多绷着脸,从没祸害咱们。”

“这事小嫂儿不地道,二爷那么护着她,她倒怂了,把个二爷弄得里外不是人。”

郭大春恍然大悟:“冤有头债有主啊。”

“找谁伸冤,找谁讨债?一个是亲哥,一个是弟妹,除了拿自己出气还有什么办法。”

李仲累了,原地歇息,冲他们朝手。

余兆最近在干嘛?

二人被此一问,皆说不出所以然。王子兴笑道:“她娘家好像来人了…”

同行的时候路上无聊,他们互说家事解闷。她娘家除了已出嫁的妹妹,唯一的弟弟同大姐并不亲近。又说到正房的兄弟多半败家,没一个成器的。此时来的是谁?他好奇心起,未及擦汗,一鼓作气赶奔而来。

屋门紧闭。

王子兴追随而至,喘道:“二爷,我还没说完…”

她娘家是来了人,四五个汉子,看着都是练家子。她见人通报,未请进来,自己跑了出去,至今未归。

李仲除了好奇,增添一层担忧,料想不是什么好事:“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早说?”

王子兴苦着脸,不知如何辩解。

“该消息灵通的时候偏装聋作哑。”

一路寻觅,估摸余兆出来匆忙,必有不便之处,仓促之间或许就近找个闹中取静之地,最好能坐下从长计议的所在。眼看到了临江阁,往楼上一瞧,一眼认出背窗坐着的半个身影。

李仲刚要上楼,王子兴欲言又止。

“说罢。”

“真的…能说?”

“再饶舌踹到江里喂鱼。”

“二爷,楼上那几个面色不善,不如多叫些人来。”

他呵呵一笑:“自家地盘上就别虚张声势了,凭他几个外路货色,敢动本爷一下,未免活腻歪了。”

二人刚进去,临江阁老板扑面而来,王子兴示意他闭嘴,一指楼上:“什么来头?”

“不是本地人,功夫好像不弱…哎呀什么风把二爷吹来,您亲自巡查小的真是受宠若惊!”大概什么也抵挡不住他的客套。

“没吃亏罢。”

“谁?”

王子兴两眼一瞪:“新上任的总管都不认得,你是昏了头啦?!”

嗙!

楼上一声巨响,声震屋宇。二楼客人落荒而逃。

佩刀的汉子狠狠砸了桌子,见对面的余兆面色如常,八风不动的样子,更是窝火:“看来姑娘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余家之事,无需外人插手。”她瞄了眼坐在一旁的矮胖男子,缓缓道:“有种你来取,别雇人动手。”

说完发现原本空荡荡的阁楼里多了两人,李仲负手而立,王子兴笑嘻嘻地瞧着自己。

其他三名大汉见有不速之客,正要驱逐,配刀汉子的见嬉皮笑脸的青年穿戴讲究,手背上一块特殊形状的青色记号,板着面孔的青年气宇轩昂,不怒自威,随即伸手一栏,使了个眼色:“是李家人,扯呼。”

几人面色一变,扔下矮胖男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仲好整以暇,拣了只椅子坐下,面向男子:“阁下有何贵干?”

“没事…没事。”

他和颜悦色地:“哦,那再坐会儿?”

男子连忙告辞,下楼之际被王子兴伸腿阻拦,进退两难,急得转圈。余兆道:“让他走吧。”

对方如临大赦,一溜烟儿跑了下去,隔着一层楼,仰头扬声道:“你给不给都抬不过这个理儿!现如今有了靠山,本家兄弟都不顾,且走着瞧!”

余兆上头听着,冷笑一声,顺手拂去被震碎的茶杯。

“怎么不叫人帮忙。”李仲叹了口气,尽量温柔地:“一看就来者不善,竟然孤身犯险,勇气可嘉。”

“也不至于怕了他们。”她面色和缓,轻叹一声:“也没料到他设陷阱,好端端说着话,一言不合都围上来。起初当他们是家丁,谁知是他花钱请来对付我的呢。”

一问原来是为她编撰的总谱,大房的长兄探听到她握有家传秘籍,便来索回。家道中落,不屑一顾的东西也变废为宝,指望讨回去卖一笔钱。

李仲愤愤不平:“那是你废寝忘食赶出来的,好不容易大功告成,倒有脸来要,这不是明抢吗?”

她摇了摇头,苦笑道:“只怪我没和他们打过交道,实在轻敌了。让你们费心,才是最过意不去的。”

“小嫂儿,下次遇着麻烦不妨亮出身份,这里到处是我们的人。“王子兴一面说着,一面挥手驱赶闻讯而来的李家人。家丑不可外扬,不能真拿对方怎么样,所以也不必追了,只说是二爷的朋友,切磋而已。待众人散去,他好心支招:“这波人虽说不敢造次,保不齐还有什么阴谋,小嫂儿你只管待在李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些人只能干着急。”

“其实他若好声好气地来取,都是本家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不会不给。”她望着江面出神。

“真打算拱手让人?已经不是和气,简直是傻了。”李仲愤然:“这可是你的心血!”

王子兴咳嗽几声,暗示别说,再说就过了。到底是人家的私事,这位爷管天管地,管得真宽。好在余兆不恼,任凭他教训。

☆、第6章

三人回府,忽见大门外头停着一行车马,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李夫人的小丫头站在角门发呆。王子兴冲她打了一个响指,丫头如梦方醒地奔了过来:“夫人让我望着二爷何时回来,让去陶云亭,大姑奶奶来了!”

李仲的姐姐大他十岁,早已出嫁,夫家路途遥远,所以不常回来。这次不单单为赴中秋团圆之宴,还带来一门亲事,李仲尚未走近,便听她夸赞严家小少爷如何高中举人,如何前途无量。

悄无声息来到她身后,陡然清了清嗓子,把姐姐吓一大跳。

“多大的人,还没没正形!听说你又闯祸啦?”

“一来就训人。”他从不惧长兄,自然也不怕长姐,坐下剥了几只五香花生,一股脑儿摊在她手上:“多年不见,略微发福啊。”

李如烟又气又笑。

李夫人接回刚才的话:“那丫头的婚事,我同她爹都做不了主,你若不怕碰钉子,大可亲自去问。若她点头,我们风光大办,她若无意,你只算白跑一趟,如何?”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哪有自己做主的,嫂嫂莫不是诓我?”

李元接道:“那丫头主意大,脾气不知像谁,拧得很。你一问便知。”

“依我看像仲儿,皆是油盐不进。”李如烟嘴上这么说,心想那么点儿大的丫头片子,能倔到哪儿去。严家这门亲极好,不信她不动心。

李小姐正低头绣花,听闻脚步声极,飘来一阵香风,起身笑道:“大姑。”

大姑不常来,每次来都操碎了心。起先为李仲说媒,睁眼瞎自有一套对付大姐的办法,常令其无处下嘴。后来侄女渐渐大了,她便调转方向。可恨来得措手不及,没时间搬救兵。

李小姐强稳心神,先发制人:“姑父一向可好?”

“老样子,不说他。”

又问表弟安然否。

“咳,不提也罢。”

大姑越发丰腴了。

“呵,上了年纪,止不住发福。”

哪壶不开提哪壶,几个回合下来,李如烟简直招架不住,干脆先不说提亲的事了。她见对面屋里亮如白昼,有丫鬟进出来去,问道:“余氏就住这里吗?”

才几个钟头就摸得门儿清,对大姑平添一份钦佩:“说是要搬呢,住到离小叔近一点儿的地方,议事方便些。”

这个余氏,很不简单。李如烟一面感慨,一面颇为神秘地:“大哥告诉我了,嚯,比戏文精彩。同为女人,想想真是心酸。你娘的意思是让我替余氏寻一门亲,最好在府里物色,她不方便亲自出面,正好我要住一段时日,就应承了…”

李小姐大吃一惊:“余姐姐自己愿意吗?”

“傻丫头,为何不愿意,女人总要跟个男人呀。”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吾弟乃前景一片光明的有为青年,断不可陷入非议之中。跟个寡妇纠缠不清,做姐姐的首先不答应。

李如烟想接近余兆很容易,余兆也不排斥,谁会拒绝一个爽利又和蔼可亲的大姐?何况她是李仲的亲姐姐。

初见李如烟,简直吓一大跳。姐弟俩太像,乍一看以为李仲男扮女装。李如烟便是女版的李仲,一样的横眉和略深的眼窝,除了眼睛大有区别,一个棱角分明,一个弯如月牙。神色也有不同,一说话就区别开来了。

他同她说过,大姐这辈子一心为李家,确切地说,全为了他。现在还好,因为他大了,有自己的天地,鞭长莫及。姐姐本不必许给严家,那老头子花天酒地,看着半人半鬼。倒是她自己,坚信借着严家,将来有数不尽的好处…趋炎附势!少年的他在姐姐新婚前夜与她大吵一架。

半人半鬼的老头子对她好不好呢?余兆忍不住猜测。不止一次暗中端详李如烟的面容,中年妇人,大都干练而疲惫,干练是逼不得已的习惯,常伴随一股倦色,日积月累藏匿于皱纹深处。

据李仲说她没一件称心如意的事,这么多年,一件都没。他说得斩钉截铁。

可她带着笑,余兆受邀同玩几次,每次都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她能同时应酬许多人,大概唯独顾不到自己。

☆、第7章

余兆向李仲告假,明日李夫人在城外的象山进香,大姐拉她同去,顺便在山顶大宅住几晚。李小姐也去,临行前眼巴巴地望着小叔,刚要开口,被李如烟拉走了。

连赶路带上香也才半天光景,李夫人命随行的唐强先去大宅打点,她们一面欣赏山中日落风光,一面慢慢步行过去。

李如烟指着唐强的背影,笑道:“自打他爷爷那辈起就在咱们家,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该到娶妻生子的年纪。这孩子我看着长大,老实本分,是个可造之材。”

“说来也怪,他们同龄的里头,没一个率先成家立业的。别人家是闺中少女无人知,咱们颠倒过来,少年空蹉跎。”李夫人对余兆说:“你义兄是个愣子,多半是他带坏一帮后生。这次回去得好好替他寻一门亲,你帮着我一起筹划筹划。”

余兆随便点了点头,恍惚间觉得另有所指。只听李小姐道:“小叔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余姐姐怎会知道?总之我知道他一定不喜欢季老幺!”

李夫人不动声色:“哦,那喜欢谁?”

“那只怕要问他自己。”李小姐也不是吃素的:“千里姻缘一线牵,强扭的瓜不甜。”

李如烟嗤笑:“荇儿越发老道了,没做过媒婆,比常做的还精通。”

说着就到了,安顿停当,还有大半日光景。李夫人要午歇,李小姐到了新鲜地方,哪肯睡觉,命人摘了许多山上的果子,捧着来找余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