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着浓重的烟味，桌上烟灰缸内的烟蒂垒起了不算小的坡度，以至于Alice走进时，不由得呛了一下，这一呛，男子的身影丝毫没有转过来，只是低沉的声音响起在不算大的空间内：
“片子拿来了吗？”
“嗯，拿来了。”Alice从包内拿出片子。
林若对她太过信任，所以，根本没有防备她给的，不过是一盘空白的片子。
也正是林若没有察觉，才让她得以保留下这份片子。
这份片子，若就这么给毁了，岂非辜负当时费心的安排呢？
总是要物尽其用才是。
“很好。”男子的声音继续响起。
“是今晚插播到节目的背后投影仪上吗？”Alice问出这句话。
如果真是那样，虽然会破费点周折，不过将会很棒，一想到这部片子将随着今晚定有突破性的收视率被万众瞩目，其他什么，她都顾不得了。
包括林若，是否会和她翻脸……
作者题外话：从今天开始，更新都尽量会放在凌晨12点左右，这样不管啥时候上网的人都不用等。若有特殊情况，请留意雪的公告。
【妻子】
“不，难道，你忘记了，转播出去有延时的吗？”男子却是断然否决。
为了防止突发事件的干扰，实况转播都有十秒的延迟，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卡这个延迟，毕竟，这将会使节目极不连贯。
可，这类片子倘若播放，则一定会被导演卡掉，直接切广告。
所以，接着，他唇轻启，说出了下一句话。
随着这一句话，Alice的脸上露出更得意的笑容，确实，他考虑得周到，也更精彩。
“一切都按您的意思办。”她把片子放在桌上，转身，准备离开。
“你刻制了多少盘？”男子却是问出了这一句话。
“怎么？”她反问出这句话。
“所有的刻制带，都必须给我。”他冷冷吩咐出这句话，接着，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
寂静的时间不会台场，她就应声：
“好。但，必须在这一切真如当初你所承诺的那样之后。”
“可以。”
Alice退出房间，这张虽然是母带，然，哪怕当晚没有时间刻制，之后，她有的是时间刻制更多，只要她愿意，甚至鹏城人手一份都可以。
而出于谨慎小心的心理，在那晚林若向她要回片子后，她确实立即就刻制了两盘，但是，在第二天，很不幸地，她家里遭了小偷，那两盘片子和一些看上去很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在这行做了这么久，她很清楚，那绝对不是真正的小偷，只可能是有人怀疑她是否还暗藏了不利的证据。
而，她又怎么会大意到把所有的片子都放在家里呢？母带，她一直完好的存在汽车摇窗的夹缝里。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除非是她想拿出来，任何人，都不可以夺去。
包括墨沧。
无疑，他对她是不放心的。所以，在林若撕毁了所谓的母带后，他支使人冒充小偷到她家里把复制的片子一并偷去。
只是，那两盘片子不过是她的一招障眼术。
现在，如果能实现目标，作为交换条件，她当然愿意交出余下的片子，毕竟，这本来就是当初摄制片子的目的。
这台最新研发的隐形摄像机，清晰度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
她浮起笑意，笑意背后，是说不出的狠厉。
回到台里，西汐扭伤的脚踝已经基本好了，只是，蓝皓还是有些不放心，执意给她临时买了一双坡底的高跟鞋。虽然她曾喜欢细高跟的，更显得人精神，然，在他的坚持下，她却是不愿拂了他的意思。
下午，洛家诚并没有出现，临近彩排时，他和慕歆雪一前一后地进入了多功能演播厅，慕歆雪今日穿得不同于往日，简单的一件墨黑的荷叶袖V领轻纱裙，裙裾间点缀的珠光闪片，是唯一的亮色，这烁烁的亮色，随着她的走动，摇曳生姿，却是令人不容忽视的。
西汐今晚依旧反串男装，一件明黄的衬衫束在古典的高腰裤中，妩媚的卷发这一次则悉数盘起，另戴了一副厚框眼镜，沉稳里显出俏皮。
无疑，长袖的衬衫，能恰到好处的掩饰她手腕上的绷带。
她看到慕歆雪时，对她莞尔一笑，慕歆雪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并没有一丝的笑意浮起。
那晚广告棚之后，果然有些什么表面的敷衍，都不必再做了。
直播时，节目仍是轰动的，甚至于比前一期节目更加轰动，当然，这份轰动，不仅仅在于西汐和西门妙语连珠，以及反唱双角的密切配合，而是，节目到了最后，本以为不过是应了台里的邀请，逢场作戏的洛家诚竟然会和慕歆雪牵手。
最后的问题，是慕歆雪问的，全场节目，她甚至，连最初的亮灯都没有亮过，但，临到收尾，却是问了这一个问题：
“为什么洛总要来参加这类节目呢？”
洛家诚笑了起来，白森森的牙齿在舞台耀眼的灯光下分外醒目，西汐侧了脸，并不去看这种笑意，因为，莫名让她觉得森冷。
“因为，我知道，在这里能遇到我的缘分。譬如，慕小姐。我现在很想知道，慕小姐出席这档节目，是否和我有着一样的心情和目的？”
观众席中第一次，不入流的爆发出一声哨响，很不和谐的声音却更点燃了荧屏内外观看者的兴致。
当然，这份兴致，在慕歆雪的答复中旋即到达了顶峰：
“我是演员，作为公众人物，外人看起来，我的圈子很大，可，只有我清楚，实际要找到一个真心相待的人有多难。出道三年，时至今日，其实，对我来说，能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陪着，终究是胜过一切的。我不知道，今晚，是否会找到这样一个人，但，我知道，这个人，一定不会让我再等三年。”
很煽情的话，西汐并没有开口，耳边是西门似是而非得过场台词，西汐只是带着一贯的笑容应付着给她特写的镜头。
当洛家诚的声音接着响起时，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不能忽略的：
“我希望我就是那一个人，但，我不知道，慕小姐是否愿意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台上全部的灯在这一刻突然暗了下来，背景音乐是深情的一首咏叹调，接着，唯一一束射灯打在慕歆雪的周围，那里，顿时漾出淡淡的光晕来，她因着一袭黑色的纱裙，现在，除了看到，周身闪烁点点若星辉的华彩外，再无其他。
很美，俨然如天使一样，让无论谁都不会舍得就此移开目光，慕歆雪璀然一笑，然后，以最完美的角度对向摄像镜头：
“如果我说不，相信电视机前或许有很多观众认为我上这个节目不过是个噱头，但，事实上，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所以，我想开始一段由各位观众你们所见证的感情，就在今晚，就在此刻，看这段感情能否成为我最终的归属。”顿了一顿，她凝向洛家诚，语音温柔，“我愿意。不仅给你，也是，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这档节目今晚的收视率终于又会上一个台阶，无论怎样，作秀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会上一个台阶，这不就是节目最初的本质吗？
为什么突然间，在这金纸纷纷扬扬洒落的片刻，在台上一对佳人互相表白的片刻，西汐并不能再觉到主持第一档节目时的那种成就感呢？
其实，那时的成就感，也远远淡于获得大赛冠军时的激动。
原来，身在媒体的时间越长，越能做到淡然自若，源于，对本质的熟谙、看透。
而今天，在完美谢幕的时候，还有等着她的事要去做。
记者跟前，总是要有个交代的，不是吗？
当然，今天的记者招待会，由于促成了这对佳偶，她的澄清会成为陪衬的位置，记者招待会将重点对慕歆雪以及洛家诚进行专访——这是公关部的临时建议，符合林总转移视线的企划。
去后台女宾区的单独化妆室换下服饰，出来时，才看到手腕的伤口不知何时绷带有些松落，没有喊人帮忙，自个将绷带缚上时，节目后被工作人员拦住签名的慕歆雪才走进后台。
这是属于主持和VIP的化妆室内，狭长的室内，最里面另单独辟有供慕歆雪这类大牌明星的化妆室，现在，慕歆雪慢慢朝那间化妆室走去，经过西汐身旁时，她却停了步子，纤细的手指伸出，替西汐把一直够不着的绷带拉好，西汐怔了一下，可，这样，无疑她很快就能借着慕歆雪的手，将绷带系好，所以，只怔了一下，她没有推辞，仅是轻声道了谢，迅速系好绷带。
“我受伤的时候，也希望有人能帮我系这绷带，只可惜——”慕歆雪喃喃低语的说出这话，眸光凝向西汐，里面，并没有冷意，仅是一缕稍纵即逝的惆怅。
或许，她该说，今晚过后，至少洛家诚会是不错的人选，只是，她清楚，先前的伤口蛰伏的地方，是洛家诚目前无法企及的，可能，不止目前，亦包括将来，都未必能够企及。
沉默间，西汐已将绷带重新系好，慕歆雪的手移开，复慢慢走到VIP化妆室。
还有半个小时，就是记者招待会。西汐坐在化妆镜前，将盘起的头发放下，然后，在短袖外披了一条真丝的披肩，正好掩去手腕的伤痕。
那天在HK，所幸蓝皓拥住她的角度，正好把受伤的位置遮去，若不然，八卦里又是可写的。
今天，是她回来后，第一次面对媒体记者，也是将心里某处本来刻意不去念及的伤口重新揭开，她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她只知道，总是要去试一下的。
“西小姐，差不多了。”负责此次记者招待会的工作人员进来道。
“好。”深呼吸一口，随后，她往室外行去。
按着安排，将由她先答记者问后，再就今晚取得空前成功收视率的节目做主要访问。所以，慕歆雪先行不用过去，而她却是要提前十五分钟的。
记者招待会的地点离这不算远，不过下两层电梯也就到了。进去时，倒是济济一堂，悬挂着非婚勿扰收视率再创新高记者招待会的条幅。
一眼望去，全是本地的媒体，看来，形式若按着之前的分析，还是有利于她的。
走到台阶上的长桌后，旁边，已坐着杜总监，历经上次记者会后，林若自然不会再出席这种场合。
西汐甫坐定，工作人员示意可以开始提问时，下面的镁光灯倒是先亮了起来，不过几日的避开媒体，再经历这一切，倒略有些不适应起来。
“西小姐，今日某份晨报宣称您为钱与你母亲反目，请问此事是否属实呢？”
“不论我回答是或者不是，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母亲不在了，我只想请你们能让死者为安，不要再就这件事报道下去。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媒体总喜欢把新闻价值建立在这些消息上，或许，你们会说，这是记者的职责，那么，这种职责是否为了所谓的报道材料，不顾别人心里怎么想呢？”
她的眼底，湮起朦胧的雾气，这是演绎必不可少的，只是，这一次，这些雾气快要不受她控制地溃散下来。
这，其实是不好的——
流泪，或许会使口齿不清，听力模糊，失去最敏锐的应变力。
可，接过工作人员的纸巾，她知道，自个的心底不可抑制的浮起一阵酸涩，本以为，用了这几日，她该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然，还是不能。
母亲的死，终将成为她记忆力中无法磨灭的一道血色光影，她的唇微微哆嗦着，但，接下来，不论演戏还是假戏成真，她都必须要说下去。
因为，她知道了蓝皓的心，是她必须该去珍惜的。
“是，我对母亲先前有过疏远，因为，她认为我参加选美大赛是个错误，但，我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有什么错呢？我觉得我可以在这条路上走得很好，你们也看到了，确实，我取得了最初的成功。然而，她并没有分享我成功的喜悦，只坚持着最初的信念，认为娱乐圈太复杂，认为我终将变得面目全非。每个人都有叛逆的一面，这一面在我身上出现时，我开始去回避母亲，也就有了那些媒体报道的关于我的疏远。对于这点，我不否认，是我的错。可，我没有为了钱，为了嫁给蓝皓，就割断和母亲的关系！”
她的语气有些急促，甚至有些颤抖：
“当然，我还是有错的，并且这个错，错得没有办法弥补，错到，我接下来的人生必将因为这个错误一直懊悔自责下去。大家都知道，我接拍广告杀青的时间正好是聚会的那晚，所以，我赶去聚会时是迟到的，母亲有给我电话，但，我在车上听到时，她已经挂了，我回打过去，她并没有接，等我赶到聚会的地点——”
她很快地说着，那场景仿佛现重新在眼前重演，让她的心里，似被一根极细的铁丝锯过，每一寸，都带着决绝的疼痛。
可，她必须要说下去。
“只有经历过，当自己的亲人，就这样坠落在你面前，逝去时，才会懂得那种痛苦。而这种痛苦，是我自己造成的。我总以为，母亲要的，是舒适优越的生活，所以，在我的日常工作步入正轨后，我给了她物质条件的满足，可，这种满足所带来的，却并不会和她要的幸福有关，到现在，我仍不知道母亲那晚找我有什么事，我只知道，一定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事，所以，她才会去聚会地点等我。”
因为说得太快，她必须要停顿一下，吸一口气，才能继续，只是，这一次吸一口气，仅让眼底湿冷的感觉越浓：
“警方的调查结果，是母亲的抑郁症发作，从楼上跳了下来。但，如果我能早点到，或者，如果我能早点听到电话，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这句话，我只问了自己一遍，答案是，如果，我能早一天去家里看她，能多点时间陪陪她，母亲，或许就不会死。”
泪，无声无息坠落，很好，她的声音依旧能清晰的发出，源于这么多年，无声的流泪成了习惯。
哪怕她不想用眼泪去博取同情，因为那样的同情带着演绎的味道，可现在，上一秒，上一刻，她不再是个合格的戏子。
“当上帝赐予你一样东西的时候，必然，会剥夺另一样，而我，忽视了亲情对于母亲来说，才是重要的，于是，发生了这一切，我再没有办法挽回的事。”
话语越说越低，却还是可以清晰地让在场的人听到。
“西小姐，那么令尊去赌场豪赌欠下巨额赌债是真的了？当然，其实，也说明了令尊对于这些物质的钱财是不屑的，对吗？”有一名记者问出这 句话，语意里不复咄咄，甚至是基于西汐之前的话，做了善意的衍生。
“是。”西汐只说了一个字，眼睛闭起，复睁开时，她终于把泪水逼退了回去。
不哭了，再哭，真的，就是演戏的味道。
“那西小姐是否方便说一下，替令尊还清债务的神秘人是谁？”记者复问出这句，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敏感，可出于职业习惯，是必须要问的。
“并不是什么神秘人，只是西小姐应得份额的提前支付。”随着男子的声音响起，大卫门口走进，他径直走到西汐身旁，带着训练有素的应付技巧继续道，“银讯的广告即将推出市场，西小姐的出色表现，使得墨总早在一周前就与西小姐签下了五年长期合作的关系，并且预付了定金，正好，这笔数额完全足够偿还那笔债务。只是由于西小姐不想太过高调，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对外公布，也造成了今天不必要的误解。”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无形中，又把西汐最难以应付的问题解决。
毕竟，她没有办法说真话，也没有办法扯着谎去说。
今晚，她的不安，实际就源于对这个问题的无法把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而，大卫会来，出乎她的意料，该是墨沧的意思。
墨沧，其实除了最初的不谈，他对她，真的——
不，她怎么可以这么去想呢，如今对她来说，对于别人的好，除了感谢之外，再不该多想其他了。
随着大卫的回答，记者中恢复平静，谁都没有再问任何刁钻的问题，从他们的神态看来，更多的是同情，再不是那种挖掘八卦时的两眼放光。
也就意味着，这一次的负面新闻，终是过去了。
原先，本地记者的立场就不会和外省一样，否则，不过是跟风，不过是错失了手头一线的新闻。
大卫说完这一切后，很快就离去，她的位置朝旁边让了一下，接着，是今晚的主角慕歆雪以及洛家诚相携进场。
记者对于采访他们俩位显然是兴致勃勃的，接连的发问，西汐只在旁边带着得体的姿容，可，却再做不出笑意盈盈来，当然，实际记者问些什么，他们答些什么，她也没有听得很真切。
直到，似乎接近尾声的时候，有记者突然提问：
“对了，慕小姐，听说此次您参加节目的经历，和您最新的电影飞花奇缘十分相似，并且该电影后期制作已经完成，不知道这次是否先给一直喜欢您的鹏城观众带来一些惊喜呢？”
这名记者的问题是慕歆雪经济人的意思，借此做一下飞花奇缘的宣传，这也是最初经济公司让慕歆雪参加这档节目的用意。
慕歆雪自是清楚，她款款一笑，道：
“既然这么说，如果我不带给大家一点惊喜，倒是说不过去了。这一次我带来了一张飞花奇缘的宣传片，各位有兴趣的话可以先睹为快。”
“一张宣传片，我们这么多人分可不够，不妨就请慕小姐现在放给我们大家看吧，我们直接拍下来，也免得慕小姐为难。”
“也好。”慕歆雪欣然应允。
一旁有工作人员将一张光碟端了进来，光碟是放在高脚水晶托盘里，金灿灿地，犹为引人注目。
当然，内容，更引人注目。
偌大的投影墙面上，出现极不和谐的**场面，虽然没有多大的声音，可，没有人会看不明白，听不清楚，这是一出极其令人心跳的交欢。
男子精健的身体下，是依然身着名贵礼服的女子，哪怕拍摄的位置隔了一段距离，哪怕女子闭着双眼，却仍可辨析出，那女子正是才接受访问的西汐。
而男子，那袭银色的衬衫，不难让人想到是谁。
整个商场，银色，已经成为了那一人的标志。
于是，不止是摄影仪，镁光灯同时亮起时，对准的，是西汐的脸，她的脸色很苍白，苍白到没有一丝的血色，然，却没有一点的表情。
还能有什么表情？
当自己进行的那一场不耻交易，显现在众人面前时，她还能有什么表情呢？
林氏传媒的反应很快，三分钟，危机公关立刻进得会议室，纵然，投影仪是关了，但，只有短短那三分钟的片段也够了。
是够了。
节选精彩的片段一分钟都够了，何况，现场的人足足迟钝到公关部进场才想起要去关投影仪呢。
只是，真的仅是迟钝吗？
杜总监从事媒体行业这么多年，他的临场反应真该这么慢吗？
西汐已经忘记怎样被危机公关的人拖着走出会议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踩的究竟是实质的地面，还是柔软的棉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