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汐微仰的脸,看到那许愿名片夹终是挂到最高处时,在蓝皓耳边低语出一句话:

“皓,如果愿望能成真,你会陪我一起回来么?”

蓝皓揽住她腰际的手紧了一紧,做为无声的答复。

她将脸顺势倚进他怀里,Tom的快门恰好记录下,这无比甜蜜温馨的一幕。

连Tom都惊讶于这一幕的完美,从事摄影行业这么多年,这张照片,让他觉得竟是那么满意。

因为,自然、纯粹。

西汐倚在蓝皓的怀里,这一刻,她终是有勇气喃喃出一句话:

“皓,和你在一起,哪怕只能用馄饨,都是最好的……”

这句话是他曾经问过她,她彼时没有正面回答的。

而,明天就是应标的日子,纵然,先前她曾劝过,可,现在,哪怕蓝皓最终决定以低价去应对,她能做的,唯有支持。

低价要付出的代价,任何人都很清楚,但,从真的准备成为他的妻子那一刻开始,她尊重他的一切抉择。

即便,豪门生活不复,其实,不过也应了一句,千金散去还复来吧。

然,在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落进蓝皓的心底,不过是另外的味道。

他揽住她的手,轻轻颤了一下,仅颤了那么一下。

心底的某处,终于开始悄然碎裂。

原来,她已驻进了他的心底。

一天的外景拍摄是辛苦的,换来的照片,却是美轮美奂的,当晚上回到影楼,继续拍摄主婚纱的照片时,其实西汐已经很累很累,可,仍撑着,用最动人的笑容完成最后一辑拍摄。

蓝皓带她离开影楼时,都过了午夜12点,一应工作人员皆配合得拍到这么晚,并约定,29号看样,31号取样。

贵宾的待遇果然是尊崇的。

由于时间太晚,蓝皓并不准备再带西汐回到景海高尔夫,选择回到盛世一号。

第二天,由于涉及应标,他并没有等到西汐醒来,就离开了盛世一号,西汐独自一人,竟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时,才发现,是原来做协议女友时,蓝皓让她住的盛世一号,至于昨晚,是怎么被放到床上,她几乎都记不起来。

揉着头,走到房外时,小爱已恭候在外面:

“西小姐,今天一天除了去美容院做SPA外,暂时没有安排,请问,用完餐后,准备去哪里?”

半个月来,难得的没有安排,当然,她也已习惯小爱的陪同。

“我想回一趟华侨城。”

自料理完母亲后事,除了当天按规矩找了几件母亲的旧衣服一并火化外,她没有再回过家,眼见着,马上就要嫁给蓝皓,加上小潮的手术日期渐近,总归要回去一次,把一些东西收拾一下。

“好的,请西小姐先用早餐。”

小爱对她总是毕恭毕敬,当然,作为助理,在这些琐事上,她同样做的是出色的。

到华侨城的老家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她有两个小时收拾东西。

所谓的收拾,其实,不过正是用白色的布,将那些家具盖上,如此,这座房子,就彻底空了。

那晚,墨沧离开后,仍是把钥匙放在原来的位置,看来,他是一路跟着她到这的,包括,看到她放钥匙的地方。

而她没有把钥匙转移位置,仍放在那,毕竟,墨沧该不会再来了。

现在,从当盖完小潮的房间,随后,进到母亲房间时,空气的活花香味已经悉数消失了。

她把所有的家具一一蒙上白布,走到床边时,看到床头柜上,一字摆开的三张相框,第一张是她母亲的,第二张是她的,第三张则是小潮的。没有想到,母亲的床头,唯一的摆设,是这三张照片。

可,终究,她是她的母亲啊。

只是,曾经的血浓于水,化在了日益累积起的矛盾中。

把三个相框收起来,放进随身的包里,还有,母亲那瓶活花花露水,也一并放了进去。

甫要把白布蒙上,视线还是落在床边那本本子上,拿起本子,下面,却是压着一个信封。

正是她托蓝皓,让小爱转交给母亲的信封。

打开信封,里面,是原封不动的她给的那笔钱。

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笔钱,却是成了间接的催命符吧。

手指颤抖着,把信封复放回包内,这,其实也是如今,她剩余的,真正属于自个的一部分钱了。

没有了工作,台里虽结过两档节目的分红,加上一个月的工资,全部加起来,也只有三万。

而,她日常的一切开支,都靠着蓝皓,蓝皓给她办了一张他的副卡,有了这张副卡,纵然意味着在钱的方面,不必担心,也是所有嫁入豪门女子,梦寐以求的一部分。

只是,她要的,真的仅仅是这些吗?

止了思绪,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西汐,别太不知足,还要怎样呢?今天的一切,不是你一直想得到的吗?

说完这句话,将那本子拿起,看封面,该是母亲的日记,她从来不知道,母亲有记日记的习惯,刚准备把这本日记放进包内,突然,一张纸片从日记里掉了出来,蹲下身子,去捡时,才发现,是张很老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名穿着芭蕾舞裙的女子,很漂亮,从眉眼间,很容易辨出,竟是年轻时的母亲。

母亲,会跳芭蕾?

那时的母亲,身材纤细,和她记忆里,臃肿的身材恰是判若俩人。照片的背景,是一条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的是,芭蕾公主曹蕊谢幕演出。

曹蕊?

虽然和母亲的名字不一样,可,她知道,这一定是母亲。

怪不得,母亲在她学习芭蕾的钱上,一直是慷慨的。

是延续母亲的梦,还是,想在她跳舞的时候,寻到昔日的影子呢?

不知道为什么,心有些惶乱,她打开日志,径直把照片放了进去,这时,手机响起,恰是小爱的电话,提醒她,离预约的SPA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将日记放进包里时,她从中取出一封信函,正是邢达托付她在适当时候转交给墨沧的那封。

现在,把这封信函放在这里,该是最得当得吧。毕竟,即将嫁给蓝皓。

信函存进带锁的抽屉,手一拉,白布把这里的一切都掩了去。

复将客厅的沙发等都用白布盖上时,她终是将大门紧锁,离开了,曾经住了十几年的家。

这一次,她带走了钥匙,源于,里面那份信函应该是比较重要的。

而,这里,无疑是最妥善的收纳点。

按着约定时间出现在西里SPA,这里是最受名媛推崇的会所,不仅服务,包括所有的设备都是世界一流的,当然,与之媲美的,是高昂的价格,一次最普通的SPA收费是5000元,绝对的天价,依旧让名媛趋之若鹜。

在这些名媛中,其实,西汐一直觉得很压抑束缚,但,由于这家是隶属冥远财团投资的会所,司徒霄赠送了蓝皓一张储值金卡,于是,这里,也成为喜欢省钱的她的不二选择。

现在,她在香薰师陪同下,做完SPA,并接着做了一个经络排毒按摩,昏昏沉沉的,她竟是在按摩床上睡着,醒来时,透过茶色的玻璃,似乎已是近夕阳的时分。

她起身,房内空无一人,镜子中的女子,美貌依旧,只是不能忽略的,是眼底的落寞。

落寞?每个人,都会有落寞的片刻吧。

到一旁的沐浴房冲了凉,把按摩所用的精油洗去后,方换了衣服走出房间,小爱没有在室外等候,今天下午,她开始SPA后,小爱就匆匆赶回亚治。

不知道,是不是和竞标的事宜有关。

拿出手机,上面没有一个电话,现在,她除了在这里等待小爱来接,唯一的选择就是自己回景海。

而她并不想这么做。

信步走上旋转楼梯,往休憩厅走去,哪里,是会所内打发时间的最好选择。

甫进休憩厅,就听到女子清脆的嗓音传来:

“哪有,别乱说。”

转过巨型的浮雕隔断,临窗的藤椅上,坐着一名漂亮的女子,不算面熟,但似乎见过,随着女子对面的女伴开口,她终是知道了那名女子是谁。

“还说不是真的,你看,不说其他的副钻,就这颗红钻啊,这么大一颗啊,还不够诚意?据说,这几年,只有司徒先生送给辰总的那条倾城之恋可以媲美哦,快交代,那个神秘男人到底是谁?”

那名女子是莫晚。

此刻,她白皙修长的颈部,赫然戴着一串钻石项链,正是那条,原本蓝皓选了,让她配主婚纱的项链。

即便面对这样的时刻,在莫晚察觉到她进来,目光移向她时,她仍能微笑。

她笑得很明媚,很婉约,瞧不出丝毫的异常。

只是,唯有她知道,心底,好似被割开一个小小的口子,那些细微的疼痛,会随着每一次呼吸,刺得让她逃避不得。

原来,她的心,会疼。

会为了蓝皓疼。

而并非,是为了这条虚浮的项链。

莫晚显然也认出她是谁,笑得更加灿烂,涂着粉色高光唇彩的唇莹润欲滴:

“司徒夫人来了。”

这笑,是迎向她身后的那人——辰颜。

西汐站在那边,这样的氛围无疑有些尴尬,只是,她是西汐,任何尴尬,她都能应付,起步,保持着得体的仪态才要往最里面的沙发走去,辰颜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莫小姐,你好。”

顿了一顿,下一句话,却是对着她的:

“西小姐,刚做完新娘套餐吗?”

看来,她还并不能朝沙发走去。

回身,看到辰颜本来的长发如今变成了及耳的短发,穿着宽松的衣服,小腹却还是不明显的。

在辰颜的身旁陪着的恰是秦沁。

很久不见的秦沁。

西汐依旧是笑意盈盈:

“辰总,你好,只是过来坐一个SPA。”

新娘套餐,太贵了,哪怕是送的卡,她还是不舍得啊。

“一起坐吧。”辰颜伸手牵起她的手,径直坐到莫晚那桌。

莫晚和秦沁,现在明着该是两档节目的竞争关系,彼此倒也笑意颔首,一排融洽的表相。

侍应生送来今日的特饮,酸酸甜甜的花果茶。

“司徒先生对辰总果然是好的,连特饮都变成辰总最爱的口味,连带我们也得一起陪着喝这种幸福的味道了呢。”秦沁的话,带着讨好的意味,毕竟,辰颜是她的老板,说这话,恰是无可厚非的。

“呵呵,这么酸,还和幸福有关?”辰颜淡淡地笑着,身上笼着幸福的微光。

“我想,无论司徒夫人的口味是什么,秦小姐都会认为,是幸福的味道。”莫晚的唇边勾起骄傲的弧度,对于这种惺惺作态讨好的人,她素来就是不屑给任何颜面的。

辰颜端起花果茶,轻抿一口,笑意真的让人仅联想到幸福:

“现在觉到幸福的,应该不止是我,还有西小姐。以蓝总的细致体贴,西小姐的幸福,是大家都看得到的。”

辰颜说完这句话,眸光若有所思地凝了一眼莫晚,莫晚依旧保持着高傲的弧度,抬起描画精致的眼睛,睨了一眼西汐。

西汐浅啜了一口花果茶,并不回避莫晚的目光:

“呵呵,的确他待我很好,一如,这果茶,入口,偶尔会有些酸,更多的,还是收口时的甜蜜。”

相对于针锋相对,敛去犀利却是更难的。

再难,她仍要做到。

源于,去争,有意思吗?

男人的心,若能真靠争,有所转圜,就不会有演绎圈的怨女屡见报端了。

“西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再是恰当不过了,主持节目再风生水起,始终,还不如嫁得好啊,对不对,莫小姐?”秦沁这一句话,不动声色的,恰是针对了俩个人。

对于今日的西汐,她当然是嫉妒的,哪怕,西汐除了嫁给蓝皓外,其他的一切都已经失去。

对于趾高气昂的莫晚,不管出于竞争对手的心理,还是刚才的挖苦,她都做不到淡然处之。

“但,如果既能在节目上有所斩获,又能嫁得好,不就是两全齐美啊?”莫晚身旁的女伴按捺不住,讥讽地道,“这条项链啊,就是晚晚的新任男友送的,司徒夫人,您看,是不是可以媲美当年司徒先生送给您的倾城之恋呢?”

莫晚并没有阻止女伴的这番犀利语言,她的目光收回,纤细的手指涂着淡淡地粉色甲油,抵在正中那颗硕大的红钻上时,她的眼底浮现出的光芒,是属于漠视一切的。

确实,以她的条件,配蓝皓,连蓝翦都是不会反对的。

“感情,如果能用物质衡量,那注定不是纯粹的。”辰颜只说出这句话,“这串项链确实很漂亮,但,配礼服裙可能效果更好。”

话外有话,只是,秦沁和莫晚的女伴未必是能听出的。

“司徒夫人果然是最懂鉴赏美的。”莫晚又笑了起来,“一如司徒夫人今日的发型实在是让人眼前一亮呢。”

“呵呵,是啊,因为有了BB,想着,总归是要剪短的,不如就趁今天,到这里打理一下。”

“一直听说,司徒先生只要有空,都会相陪司徒夫人,今日倒是例外。”莫晚旁边的女伴对辰颜堵了她的话,显见是介意的。

“但凡有事业的男人,怎会一直陪着家人呢。”秦沁翘起嘴角,为老板回了过去,又引证道,“哪怕,即将成为蓝夫人的西汐,不也是一个人到这?”

莫晚的指尖从项链上移下,交叉握着:

“这倒是,蓝总今天该很忙吧,刚刚听父亲说,移动商务平台第一阶段的竞标,银讯以一亿三千万的报价顺利竞得,只比亚治低了五百万。”

这句话,很突然,却,仿佛也很自然。

西汐的脸色转瞬苍白。

她本一直惴惴不安关于低价竞争的事,不仅没有发生,并且两方面的报价和她先前知道的,完全都不一样。

只一瞬,她终究明白了,不过是俩个男子间的又一场心理战术。

结果,还是墨沧赢了,但,为什么,只低了五百万?

这个数字对于这样一场应标来说,实在是太精准了,精准得仿佛银讯对亚治的底价一清二楚。

精准到,似乎,谁的心,都一并沦为算计中。

咬了一下贝齿,在这样的场合,她唯有平静到淡然,才是最好的。

“不知道,后天,蓝总是否还有心情举行婚礼呢?”莫晚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因为,她没有如预期般看到,西汐的郁结。

那名女子的脸上,甚至仅有平静,以及没有敛去的幸福笑意,这样的笑意中,西汐的手抚到中指的婚戒上,当然,这样的婚戒在莫晚眼里看来,更是不值一提,虽是Tiffany的款式,却是最廉价的。

一如,眼前这位廉价的灰姑娘吧。

对于这些妄想涉足上流社会的灰姑娘,总让她嗤之以鼻,今日,当然,亦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