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被她引燃了,蛰伏五年的心。

现在,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肩上,这样,他抱起来,她就不会太重。

他的睡袍是真丝质地的,滑爽的触于手心,很是舒服,这层舒服中,她嗫嚅:

“我找不到另外一只拖鞋了。”

“那我帮你找。”

他宁愿,她在他跟前永远这样傻傻憨憨的样子,都比太过平静要好。

原来,有时候她的平静,恰是最让他无法容忍的。

尤其,还是无动于衷的平静。

真奇怪,他从来要的,不就是这样好聚好散的女子吗?

当年的如初,其实在很大程度上,也是这种性格,无论再怎样爱,都是放在理智的后面。

久了,他发现,其实他也是这一类人。

看上去洒脱,永远不会被情困扰,然而,还不如那些大胆说出口的人。

所以,他希望西汐,能不同。

至少,让他能觉到她是有一点在意他的。而不是,表面没有异样,实则,暗中在意的只是那个人。

抱她回到房里时,他把她轻柔地放到床上,甫一放,他的视线恰是锁在了床头的一隅,雪色的丝毯旁,是那个人送她的玩偶娃娃。

原来,这半个月,都有这娃娃在陪着她。

呵,心里终是笑了,他清楚,如若不是今天那则绯闻见诸报端,恐怕,她仍不会给他打一个电话吧。

只俯低身子,借着把她去寻拖鞋,掩去脸上的失望。

拖鞋,不过是被她踢到了床底,轻轻一够,也就出来了。

可,有些人,再如何去够,始终还是隔了些不算近,亦算不得远的距离。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是否,凭着努力,能够到呢?

他把拖鞋找出来,才要替她穿上,忽然意识到,现在,已是凌晨休息的时间,他的手怔在那有一会,直到她的声音轻柔地传来:

“皓……”

他放下那双拖鞋,并把她尚穿在脚上的拖鞋一并取下,两双拖鞋就这般摆在床头,很是完美的样子。

一双一对。

只是,今生,注定谁和谁是这一双一对呢?

“睡吧。”

取下拖鞋的瞬间,他的手触到她的脚踝,很是冰冷,哪怕现在恰是炎炎的夏季。

她的体寒,不知道,用中药调理到冬天,是否会大好。不然,恐怕这样的身子,以后受孕,都是困难的。

记起老中医单独和他说的这句话时,他的眉心蹙了一下,手却下意识地捂住她的脚,用掌心的温暖给她捂着,她的脚悄悄缩了一下,他只是捂得更紧。

心里,是愧疚的。

若不是他偏要去试出些什么,她又何至于赤着脚去给他煮什么醒酒汤呢?

他根本没有喝酒,所谓的酒,仅是故意洒了一点在袖口,还有——

不再想下去,仅专心地替她慢慢捂着,直到那些冰冷在他的掌心中渐渐变暖。

其实,她的脚也很漂亮,不是很瘦削,略有点肉,但肌肤莹润细腻,握于掌心,只觉得仿似婴儿的触感 。

当然,他知道,对于他这么帮她捂脚,她是羞涩的,甚至于,比他吻她时都要羞涩。

可,她没有再退缩。

直到,两只脚都暖暖的熨帖在他掌心,她才轻声道:

“暖和了,但,醒酒汤,该凉了。”

她又想去热醒酒汤吗?

那今晚,真的都不用睡了。

“没关系,我自己热依下,再把它喝了。”

他拉过丝毯,盖在她的身上,她坐在床上,明媚的眼睛里,却是含了笑的。

“晚安。”

她柔柔的道出这句话,随后,乖巧地睡回床上。

他看了一眼,她枕边的玩偶娃娃,终究,没有再说话,替她关灯的刹那,他看到那娃娃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出让他很不舒服的光芒来。

走出那间房,他真的不知道,他还能拥有她多久。

后天是28号,Mobile的移动商务平台的应用服务第一阶段竞标,就将揭晓答案。

纵然,对于1号的结婚,仅有四天时间,但,有钱总归能办成常人办不成的事,包括,婚纱照的制作完成。

其实,一直不拍摄婚纱照,何尝不是一种退路呢?

但,他终是宁愿,让自己没有退路可退。

翌日清晨,他就陪西汐去了鹏城最大的影楼,由于小爱提前预定好该影楼的首席摄影师加化妆师,八点抵达那里时,影楼工作人员早恭候在那。

晚上接近三点才睡下,使得西汐的精神状态很是糟糕,她几乎是一路睡过去的,而蓝皓的却仍是不错的。

他的车开得很平稳,这样,西汐蜷缩在车上,仍能睡得很香。

抵达影楼时,整个化妆状态,西汐总算是稍微蓄了点精神,好不容易化完妆,按着规定的形成,出外景拍摄时,西汐才发现,来到的,是一处她从没有到过的海滩。

这里,海水的澄净远不是大梅沙所能比拟的。

但,拍摄的外景地,并非就在海边,而是在海边一座很有年代,类似古代的祭拜高台上。

“蓝总,就是这里了。”摄影师Tom停下步子,道,“一共有一千零一层台阶,碑文上说,一步不停走到最上层,在那棵千年的老槐树底下许愿,就一定会灵验。”

Tom指着一旁竖着的一块石碑道。

很古老的一块石碑,仍能依稀看清上面的小楷篆体。

“是么?”蓝皓不经意地问。

他只是听影楼推荐,新近发现一个特别适合拍摄婚纱照的地方,景致绝对一流,并且还没有新人过去拍过,加上路程不算太远,他便接纳了这个建议。

可,来到这,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倒是刚刚的那片大海,还是漂亮的。

“是,因为这里最近才因前面的路开通,延了进来,这些年,真算是人迹罕至的。”摄影师叠叠说着,一行几人已走到高台底下。

“所以,蓝总和蓝太太要一步不停走到高台哦。”化妆室Amy笑着说,但,她抬头望了下高台,总觉得,假如一口气不停地走上去,几乎是不太可能。

蓝皓微微一笑,牵起西汐的手,她虽穿着的是适合出外景的婚纱的,然而由于蓝皓这次给出的要求是尽善尽美,所以,这件婚纱为了烘托拍摄的效果,很是繁复,哪怕有两名随行的助理替她拉着裙摆,都重重地拖在身上,使得她跟着蓝皓的步子,没几步,就开始哼哧哼哧地轻喘着气。

真的好累啊,尤其还是在盛夏的季节,即便一旁有Amy替她撑着伞,她都觉得脸上的妆应该化开得差不多了。

不知道还剩多少级,仅知道,她拉着他的手越来越没有力气,但,不能停啊,不是说,只有一步不停到顶端,许下的愿才有用吗?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她不是个没有毅力的人,现在,她觉得,这已经于毅力无关了。

恰此时,忽然,Amy发出轻轻的一声惊叹,西汐觉到脚下一空时,蓝皓已打横把她抱起。

是的,抱起。

她不重,可,加上这件婚纱的重量,无疑是很重的。

而他却仍是抱着她,不急不缓地向上走去,哪怕,所谓的一步不停,不过是影楼工作人员随便想出来的噱头,他都愿意去信一次。

因为,她应该会有心愿要许吧。

他从她的眸底,瞧到了这个念头。

真的很傻,一直说她是傻丫头,他,又何尝不是呢?

“放我下去,会累。”她轻声说着,却又不敢动作太大,以免他抱得更重。

他仅是柔柔一笑,愈紧地把她拥在怀里。

她知道他决定的事,必是不会放弃的,所以,也唯有取出自己随身带的纸巾,轻柔地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水。

七月末的阳光折射进他的眼底,越发是那些如碎星一样的光芒,她凝着这些碎星,亮亮地耀进她的心底,让她的心底,再没有丝毫的阴霾。

真的很幸福,在这样的时候。

她能品到的,全是关于,在他怀里的幸福。

他终于一步没有停歇地抱着她走到了台顶。

而,其余影楼的工作人员,都没能一口气爬到顶,甚至于到后面的几百台阶时,助理是轮换休息着撑伞,反正,裙摆自打蓝皓抱起时,她们是不用提的。

蓝皓抱着西汐,是第一个走完最后一层台阶的。

台顶,两根雕刻着祥云的石望柱后,是Tom口中的千年老槐树,老槐树的每根枝丫上,都挂着一些小小的竹筒子。这些小竹筒子,历经岁月的洗礼,如今已然斑驳,大部分的竹筒甚至开始腐朽,再不似当年的样子。

不远处,似有一个龛室,该是曾经供人们许愿用的,但,现在,早成了废墟一样的地方。

看来,果真是废弃了许久,年代也悠远的高台。

蓝皓把西汐放下,她径直走到那棵老槐树下,惊喜地喊道:

“这是以前人们用来许愿的东西吧?”

“是啊,按照古代的习俗,这个竹筒里呢,装的就是许愿的纸笺了呢。”Tom一边粗重的喘着气,一边伸手够到一个腐朽的竹筒,那个竹筒随着他一碰,突兀地就掉了下来。

他有些讪讪,继续道:

“倘若这个愿望,老天爷没法帮你实现,这个竹筒就会掉下来,如果一直能挂在树山,那么,这个愿望,终究是能实现的,待到实现愿望的那天呢,要再回到这棵树下,把这竹筒取下来,就算是还愿了。”

那个掉下来的竹筒,究竟是实现了愿望,还是没有实现呢?

不管怎样,那些愿望,亦该是过了百年,或者千年了吧。

这一刻,当看到这一切时,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刚刚会执意于一步不停地走上来,原来,她亦是想许愿的。

并且,希望,这个愿望能实现。

而那竹筒恰是滚到她的脚下,弯下身子,捡起那个竹筒,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果然是有纸笺的,好奇心驱使她把纸笺拿出来,特别的是,纸笺外竟还包着一层防水的油纸,想不到古代的人,就知道这么保存纸笺。

不,这不是普通的纸笺,却是牛皮制成的,可见,当时写愿望时的珍视程度。

展开牛纸笺,仅是简短的一句话:

“夕:千年后,希望我能先他一步认识你,在你还没有爱上他之前,让我驻进你的心底——苍”

很深情的话,但这两个名字,却是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夕,汐?苍——

只是巧合罢了,她撇去这些念头,突然间,那张牛纸笺在她看完后,化成了粉末,被风吹散。

“呀,果然是有年份呢。”Tom大惊小怪地道。

手心有些怅然若失,西汐回首看向蓝皓,道:

“我也要许愿,你帮我挂到最高的地方,好么?”

谁,又还会记得千年后的愿望呢?

能把握的,无非是现在。

是的,现在。

一念至此,她心底突然有了计较。

“好。”他允声。

“好啊好啊,蓝太太许愿,蓝总挂上去,这样才好呢,正好,我这有纸和笔。”Amy在旁边附和,并从随身的包内取出便签和笔。

西汐微微一笑,凝向蓝皓,语音娇嗔:

“背过身去,不可以看哦。”

蓝皓依言背转身,西汐只把便签放在他宽阔的背部,借着他的背部写出这个心愿,是不是更好呢?

所幸便签很厚,有一个承力的地方,写起来,却是不费力的,她很快写完了便签最上的一张纸,然后在蓝皓转身前,已然小心叠好。

只是没有竹筒啊,她颦了一下眉,蓝皓伸手替她把眉心抚平,瞧透她心思地道:

“没有竹筒,我们用其他的来替代。”

他说着,从裤兜取出一个白色的名片夹,随后,把名片悉数取出来,将她手里叠好的便签小心的放进名片夹中。

接着,再问Amy要了一串作为配饰用的,最长的项链,从当中剪断,把珠子复还给Amy,只用串珠子的丝线从名片夹的弯口里穿过,牢牢地打了几个结。

他的手很灵活,做完这一切,也不过用了几分钟,西汐一直微笑着看他为她做完这件事,在他将许愿名片夹递还给她时,不禁问:

“你不许一个?”

“我早把我的愿望一起放进去了。”他笑得很是温柔。

是的,他的愿望就是她许的,无论她许什么,在这一刻,都是他愿意去成全的。

哪怕,他不知道。

“好吧,帮我放上去。”她有些小小的失落,不接那许愿名片夹。

“我们一起放上去。”

他瞧出她的失落,只是,他能做的,仅是这样了。

他牵着她的手,往老槐树走去,树很高,但,本身今天拍照的景点就有一处选在树上,所以,影楼工作人员带了便携式的梯子。

所以,他很轻松先爬到树杈上,接着,将手伸给其后爬上来的她。

恰好,许愿是拍照的一个主题,工作人员准备了一个十分精美的挂杆,她坐在树杈上,华美的婚纱长裙垂落下来,而他坐在她身上,俩人携手拿着精美的挂杆把许愿名片夹,挂到最高的那根树杈。

天蓝蓝,树绿绿,这样的场景美到无法想象,背后,是一望无垠的大海,这样的背景衬托一如,曾经风靡一时的一本台湾言情片的经典镜头一样,让人只觉到入画的意境。

甚至在这份意境的感染下,Amy都忘记了补妆的职责,但,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哪怕,方才出了汗,西汐的小脸,在旭日下,反是更加纯真。所以,她收回了才要上前的步子。

这份意境,不该被破坏,不是吗?

在这份意境里,Tom用连续的快门记录下来,一旁还有摄影师Lee拍摄下动态的一幕。

一切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