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都是为了我好……”

她还知道,他对她好?

其实,今天下午,他对她,却是不好的。

西汐,能原谅他吗?

他毕竟是个男人,有着不能忍的禁忌。

报价泄露,并不是真正的禁忌所在。

她在那一人的房内,才让他觉到难以忍受的愠怒。

西汐,对不起。

他为他下午乃至刚才的残忍,默默地吟出这三个字。

她下意识的重复出这句话,能觉到,拥住她的手,又紧了一下,但不过片刻,那手就松了开去,骤然松开带来的清冷,让她不自禁地缩了下身子,汲取暖意的来源,朦胧的意识中,低低唤了一声:

“沧……”

简单的一个字,让他如遭电击,沧?

原来,刚刚那句话是她对着那一人说的!

哈,他真的自作多情了太久,也一厢情愿了太久。

他本是松开手,准备去往顶层的驾驶室,只是由于她的身子一缩,导致他一滞,然,现在,他仍是大踏步的朝驾驶室走去。

很快就发动了游艇,在雷雨交加的海上,驶回港湾,其实,并不算是件容易的事,甚至于比停在原地更要危险。

然,只要他用心学的每件事,都是能学到最好,一如,驾驶游艇也不例外。

很快就将游艇泊进港湾,小今已经开着悍马在那等着游艇的驶入。

而他,终是在停稳了游艇后,方回到主舱室,但,她却并不在床上。

他的步子做不到镇静,急急走进房内时,才看见她的人已滚到了地板上,瘦弱的身子彻底蜷缩成一团,她的长发,黏腻地覆盖住那张小脸,仅能从发丝间,辨得,她脸色的惨白。

怅然地蹲下身子,伸手抱起她时,她的眉心颦紧,一口鲜血就这么吐了出来,吐在他的睡袍上。

是那样的红,红到让他的心,都似被狠狠砸了一下,然后,旋即再被束紧。

他不知道是怎样抱着她奔出游艇,只知道,他和她的新婚第一晚,被弥漫开来的血色充斥着一种决绝的味道。

冒雨抱她进入仁心医院,在走廊上,看着急救室的灯亮起时,他的手,才发现是瑟瑟发抖的,一如她彼时的发抖。

一杯热热的姜茶递到了他的跟前。

抬起眸子望去时,是坐在轮椅上的辰颜递来的。

虽然小产征兆暂时好转,但,由于司徒霄的执意,她如今哪怕四肢完好,都得坐在轮椅上进出,这也使得,现在,她和蓝皓是平视的。

平视的目光,更容易让人清楚地看到对方的所想,假如,用心去看的话。

“Vicente,西汐会没事的。现在,你最好喝一杯姜茶,然后去换一身衣服。”

“谢谢。”蓝皓的招牌笑容依旧浮现在他的脸上,此刻,他浑身却都是湿了。

接过姜茶,他很快的饮完,热热的,让本来冰冷的手都恢复了点暖意,只是,终究,温暖不了心底的某处。

“既然娶了她,就好好对她,夫妻间没有什么不能说,不能问的话,别凡事总藏掖着。”辰颜仿似瞧透了什么,语气虽淡,却是意味深长地。

“如今,倒是换成你来开导我了。”蓝皓依旧只是笑着,“不过,真要谢谢你,让Yanni出手帮我了我这一次。”

“这是应该的,如果当初你不是为了帮我,也不至于在智能卡平台上耗了这么多的投入。只是,霄没有想到,你宁愿接受其他财团那么苛刻的条件,都不愿和他明说。”

“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初,我也是在商言商而已,至于我不和Yanni明说,是因为冥远今年下半年的资金同样不是很充裕,你也知道,CA的投入数额不算小,我可不想明年冥远跌出前百强企业,他来怪我。”蓝皓的话语仍是诙谐的,但这些,其实不过是种掩饰。

他不找司徒霄,终究还是由于,在她跌落楼梯时,西汐在旁边吧。

毕竟,那几日,她仍是昏迷不醒的。

“你就见外吧,反正现在,里面那个可是我的小姑子,你以后欺负她,我可是不饶你的。”辰颜并没有多说那日的事,毕竟,司徒霄的行动,已经告诉了蓝皓,那事是和西汐无关的。

她再提,倒真是见外了。

蓝皓只是莫奈何的一笑,一笑间,急救室的灯终究是暗了。

西汐是胃出血,内因当然是慢性胃炎,外因则是猛烈饮下的那半瓶洋酒。

所幸,送到医院及时,并没有造成更坏的后果,仅是需要禁食一段时间。

蓝皓进到病房的时候,西汐昏昏的沉睡着,她的面容总算不再像刚刚那样惨白到让他害怕,他守在她的病床前,连小爱送上的干净衣服,都顾不上换,若非辰颜硬逼着他去换,或许,没有等西汐醒来,他倒先是会感冒。

爱情,其实就是一场感冒,无论怎样预防,终究会不期而至。

辰颜看着他俯在病床前,只希望,属于他和西汐的这场爱情感冒,能够不至于让俩个人都那么难受。

但,总归在感冒中,有人是会难受的。

墨沧得到西汐胃出血入院的消息很快,快到天色未大亮,他就接到了这条讯息。

猛烈饮酒导致的胃出血?

西汐根本不喜欢饮酒,这酒是怎么猛烈饮下,恐怕只和蓝皓有关吧。

他再无法入眠。

先前服了两片安眠药都睡不着,何况现在呢?

现在,满脑子都是西汐苍白的笑靥,伴着从昨晚开始就折磨他的头疼,让他豁地从床上坐起,只打开床头柜,胡乱倒出数十片安眠药和止痛片,吞了下去。

他怕再不让自己睡着,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可如今,这种冲动,或许仅会在西汐不愿离开蓝皓的同时,让蓝皓更变本加厉地折磨西汐。

蓝皓!

在意识陷入混沌前,他几乎是咬牙念出这两个字……

作者题外话:沧并不是懦弱到不敢表白,他说过不止一次,让西做他的女人,但,前提是,他永远会尊重西,在那一夜过后,他会尊重这个女子所有的抉择。

一个男人的爱,不是放在嘴上的,更多的时候,尊重,信任,体贴,才是对爱最好的诠释。

【浓浓】

芊芊赶到仁心医院时,墨沧已从洗胃室被送到VIP病房。

是张妈打电话给她,说墨沧服用了过多药物,被送往医院急救。

源于她是墨沧这么多年,唯一固定的女人,凡是墨沧有什么事,张妈总是习惯给她电话,这一次,也不例外。

毕竟,一个佣人,面对老板突然被送往急救,显然是没有主心骨的。

走进病房,墨沧才刚醒来。

他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连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都有些凌乱,唯有微睁的眼睛,眸光却仍是深邃的,瞧她进来,他的眸光内,仿似有几许怅然。

但,只在转瞬即逝的刹那罢了。

“好些了吗?”她在他床边坐下,语音轻柔。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她略低了脸,再抬起时,眼眶隐隐泛着些许红,却是强忍了泪:

“以后,少用点安眠药和止痛片,行吗?”

服用这两种药的习惯,从她跟着他开始,就已经有了。

她曾经不止一次劝过,可是,失眠和头疼,是他的痼疾,这种痼疾是他唯一弱点,也缠绕着他必须依赖药物才能抑制。

可这一次,张妈转达了医生的复述,说是他足足吞了总共二十多片药,若不是接近早上,大卫按着日程安排,准备接他去机场,恐怕——

她不敢继续想,每想一次,都让她觉得惶乱。

他没有回答,对于不能做到的事,他从来是吝啬浪费语言在上面。

她知道。

然,她能为他做的,从来也都是很少,很少。

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语音仍很轻柔:

“想用点什么,我一会给你做了送来?”

现在,航班已经延误了,大卫在墨沧洗胃时,已经独自飞往商务会晤的地点。

所以,墨沧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但,这句话,仅让他摇首,随后,闭眼又休息了片刻,在日光的金辉愈是刺眼地拂进病房时,他只从床上起身,而她同样没有办法阻止。

即便,她知道,他的身体应该还是很虚弱。

“公司很忙?”仅能问出这一句话。

但,甫问出口,她知道,却是失言了。

他不喜欢别人过问公司的事,连她都不例外。

“对不起。”她嗫嚅。

这三个字入耳,恰是让他本来已经蹙紧的眉骤然舒展开来,有刹那的错觉,以为,是那一人。

然,很快,清醒的意识告诉他,不过是种错觉,一如,错过一样的,错觉。

起身,直往病房外走去,芊芊急走几步,他却停了步子,低声:

“如果可以,帮我去探望一个人。”

“好。”芊芊未加思索,只是允声。

是否,他今早的失常,也是因那一人而起呢?

她没有细想,他关照了她几句,就走出病房。

看着他的背影,她仅能紧跑几步,关照司机好好照顾他。

她没有让他送,毕竟,她希望,哪怕要回公司,他都能稍微休息一下。

选择打车回家,顺道买了食材,熬了点米汤,再回到仁心医院时,已是正午时分。

很容易就找到西汐的病房,同样是VIP病房,和墨沧的那间,其实,只隔了一间房的距离,可,这段距离,有时,却是咫尺、天涯。

西汐的病房内,有一名坐在轮椅上的女子陪着,对这名女子,芊芊不会陌生,因为,屡见于报纸媒体,这名女子不光是鹏城,也是全国最年轻的女CEO,不仅身兼几家大型企业的要职,同时是叱咤商场的冥远财团总裁司徒霄的妻子——辰颜

现在,她坐在那,瞧到护士引芊芊进来,西汐的眸光也凝向了芊芊,当然,即便只有一面之缘,西汐仍认出了她,苍白的小脸对她微微颔首。

“你们聊。”辰颜淡淡一笑,由护士推着出了病房。

报纸上早就传闻,辰颜这一胎有小产征兆,所以司徒霄强令她无论去哪,都必须坐在轮椅上,以保得孩子的平安无恙。

很是霸道,却也透出了浓浓的爱心。

不是每个象司徒霄那样身份的男子,都这么疼爱妻子,大部分这样的男子,往往都是薄幸的。

所以,碰到墨沧,是她的幸事吧。

毕竟,除了不能给她名分,在这几年,其他方面,他待她都是好的。

念及此,她对眼前的女子,笑得愈发温柔,源于,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能得到墨沧的眷顾了。

因为,她的眼睛,和眼前的女子很像。

“芊小姐。”西汐颔首,她的声音很是虚弱,这也使得,她的身子必须靠在一个软软的垫子上,才能坐起来。

“没事,你躺着,这是我给你熬得米汤,现在,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护士说,可以少许用一点,我喂你,好么?”

她没有提是墨沧让她来的,也是墨沧让她熬了悉心熬了这碗米汤,在这个时间点送到病房。

不说,她也知道,西汐定是明白的。一如,明明VIP病房不会缺这种米汤,墨沧,仍是执意让她送来。

为的,除了探望西汐的病情外,更是想做点什么吧。

哪怕,仅是一碗米汤。

而西汐苍白的嘴唇哆嗦了一下,随后继续颔首时,她已清楚,这个女子的心里,也是有着他的。

不过,终究,有缘无份。

昨天,是这名女子和蓝皓的婚礼,前几日开始,媒体就断断续续有过报道。

似乎今早的娱乐报又刊登了婚礼现场发生的种种,她不清楚,也不想去了解清楚,简单的活着,是她要的。

可,凡事和墨沧扯了关系,注定,就不会再简单。

一如现在,她坐在床边,仔细舀了一小碗米汤给她,看她缓缓喝完,终究,没有忍住,第一次违背了墨沧的交代:

“西小姐,如果可能,抽空看一下沧,好吗?”

他没有让她提他,更没有让她说这句话。

但,她想说。

西汐本来准备放下汤碗的手一顿,但,语气依旧是平静的:

“很抱歉,我和墨总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工作上的往来。”

她不知道,为何芊芊要说出这句话,她知道的仅是,不论在任何人面前,保持和墨沧的距离,才是最好的做法。

而芊芊只淡淡一笑,伸手,将汤碗收拾起来,语音虽淡,落进她耳中,终是犹如炸雷响起:

“今天凌晨,他服用了过量的安眠和止痛片,如果不是送到医院及时,恐怕——”

芊芊唇边的淡笑,化为一缕苦涩:

“恐怕现在,连看的机会都没有了。”

西汐的手,蜷进被中,这样,她的紧握才能不被任何人瞧到,包括她自己。

只是,指尖的疼痛,终是让她清楚,一直对他,是会在意的。

他是误食,还是——

不,怎么可能。

他是那样一个坚毅的男子,怎么可能是故意去服的呢。

“现在怎样了?”只问出这句话,她的语音瑟瑟发颤,再做不到平静。

“脱离危险了。”

生命是脱离了危险,感情呢?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