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对他来说,路,或许真的走到了尽头。

是的,他能黑白两道通吃,短期内势力扩张到这么大,说穿了,不过就是靠着钱色交易,笼络住这批贵客。

现在呢?

哪怕不是现在,当,那部分贵客发现自己感染了AIDS,他不用等到病发的那日,就知道,这部分贵客的手段,会怎样加诸在他身上。

他够狠,够绝,可,抵不过那些贵客的手段。

所以,自杀,是一种解脱,不止对于病发的解脱,也是最没有痛苦的解脱。

当然,解脱的时候,他会带着一个人,不管怎样,这辈子,得不到,死,也带着她一起。

神思间,横里穿出一部货柜车,他猛地一打方向盘,一个大弯,直接从货柜车的尾部,擦着边沿飞了过去。

这个动作极其的惊悚,差一点,就要被货柜车碾压过,连他的心,都禁不住有瞬间的攫紧,可,从后视镜中瞧向她时,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她的眼睛只是闭起,所以,他看不到她害怕的目光,而她的唇被一块布巾塞住,他也听不到她害怕的尖叫。

这,不能不说有些遗憾。

而她带给他的遗憾,又何止这一点呢?

他更快的开着车,驰上了一条偏僻的山路。

这处地方,因为偏僻,加上山野间的丛林茂密,在夜晚,更显得魅影憧憧起来。

车,停在一栋很阴暗的大宅前,大宅后,是万丈的悬崖。

他将西汐的手铐解开一半,接着把她拖拽下车,这一拖,他觉到她的步子一顿时,她面色惨白得几乎发青,皱了下眉,终是决定把塞住她嘴的布巾拿走,几乎同时,她呕吐起来,一大半都吐在了他的身上。

他却是耐着性子,等她吐完,再把她拖进大宅中。

她没有喊,或许,已发现在这种荒郊野外没有喊的必要。

大宅,显然很久没有人住过,推开门,能闻到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里有着很浓重的灰尘味道,打开灯,才看到,里面,败落得可以,唯一有的几件家具,都破旧不堪地四散在很大的厅内。

看得出,之前,算是处豪宅,只是,盛世没落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一如,到达顶峰以后,人,也必然是下坡路一般。

现在,他拖着她进入这间大宅,将她狠狠扔在沙发上,旋即,将手铐,拷牢在沙发前的茶几脚上。

身体猛然坠入沙发引起的灰尘让西汐呛咳了一下,呛咳间,总算,口中不再有那块布巾的相隔,让她得以能说话。

即便,她不喊,到了这时,总归,是不能继续沉默:

“你到底要干什么?”

连他的名字,她都是倦怠喊了吧?

洛家诚的脸色在灯光下发着一种铁青的光泽,他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的女子,手指才要抚上她细瓷一般的脸颊,却是被她带着厌恶神色地避开。

“我们在一起毕竟有三年,你有了新欢,就这么讨厌我么?倘若,不是你当初要和我分手,我或许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西汐,是你逼我毁了你的!”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给自己这些令人发指的行为,找一些借口?上次,你就想用毒品毁了我,不是么?”她的语声转冷,手用力一拽,就想从沙发上起来,却是被他骤然狠狠压到沙发上。

这样狠绝地压下,让她被拷住的手腕,断了似地疼痛,可这些疼痛,都抵不过,洛家诚阴鸷的眼神中,透出来的一种属于毁灭的眸光:

“上次,不过是让你享受了一下冰毒,这算毁了你吗?呵呵,这种毒品,可是很多人为了它倾家荡产都想得到的,当时,你要是乖乖地顺从我,我永远都会给你享受这种美妙的滋味。只可惜,你又一次选择背叛我!贱人!”话语说到这,他发狠地反抽了一巴掌她的脸颊,声音清脆,她的唇角,立刻渗下血丝来。

触目惊心的红,落在他的眼底,只让他的眼底起了嗜血的光芒,他的唇想要吻上那丝血,却是被她啐了一口血沫:

“你真的很无耻——我原以为,你的无耻,在被媒体隐射后,会收敛一些,可没有想到,反是变本加厉。你这样折腾人,自个心里才会快活,对吗?你真的需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这句话,她说得真狠啊,可,谁能面对着这样一个男人,继续保持心平气和呢?

“我不再需要任何医生,很快,你也不再需要任何医生!”他涩哑地说出这句话,就这样压在她的身上,然后一字一句道,“知道吗,就因为你,我成了AIDS的携带者,不用进入发作期,这一辈子,就算完了。只是,我真的不甘心,我当初对你那么好,你却是为了所谓的名利,就把身份还是穷学生的我甩了,不过,话说回来,是我太可笑了,还以为,你纯洁神圣,容不下任何的玷污呢!”

AIDS四个字撞进西汐耳中时,让她本来只盈满厌恶的眸子里,蓦地一怔。

没有谁会用这四个字来开玩笑,洛家诚,同样不会。

而他患上这种病,也不足为怪。

金园是怎样的地方,藏污纳垢的背后,他一个不慎,湿了脚,确是可能的。

所以,他说出这四个字,她该幸灾乐祸,毕竟,这么一个无耻的男人,就要被天收了呀。

但,为什么,她突然,却是什么都说不出了呢。

仅是怔怔地盯着他,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嘴唇动了一动,话语,都消失在了空气中。

“怎么,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怕了?你也怕死?好,念在我们好歹谈了一场恋爱,我给你选择,你是要我把血输入你的体内呢,还是通过最原始的方法,让你也分享一下,我因你而得的AIDS?”他的声音低迷起来,指尖移到西汐的胸襟前,那是一件盘扣式样的礼服,若一个一个解开,无疑是费力的,但,倘若,用小刀这么一挑,那将是多么畅快的一件事呢?

他突然想在她的身上留下些纪念,以此来证实,至少在死之前,她是属于他的。

“不过是携带者,还是可以治的,你何必失去信心呢?”不知为什么,她只想说出这句话,哪怕,听起来,在这场的情况下,真的很假惺惺。

“你以为我是你弟弟,这么好骗?”洛家诚鄙夷地说出这句话,“不管你说什么,这,都是你欠我的,我哪怕死,你都要陪我一起!”

“我欠你什么?”她平静地反问出这句话,“当初,你追我,不过是出于一场和别人的打赌,在生日那天,被我拒绝后,你立刻能去***,难道,这都是我欠你的?和你在一起的三年,你是带给过我快乐,也帮我解决了打工的问题,这些,我曾经很感激你,只可惜,到了今天,所有的感激,不过变成了厌恶。”

真是绝情的话,只是这份绝情里,忽然,让洛家诚的目光猛然收紧: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打赌,和我***的事?难道——”他用力地钳住她的手臂,力道之大,只让她觉得生疼生疼,“那天,你没有真的离开?”

“这些,不重要了,都过去了,只是,你一错再错。如果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除了,我逼死了自己的母亲之外,还有,就是认识了你。”她字字清楚地说出这句话,话语中的意味分明。

“你是为了这两件事,和我分手?而不是为了要参加那所谓的选美大赛,借故和我分手!”他执拗地继续问着,越紧的钳住她的手臂。

疼痛在此刻,早已转成麻木,于是,她却是不再说话,只失望的闭上眼睛。

对的,失望。

到了今时今日,他计较的,始终还是这些。

三年的共处,他,从来不曾了解过她。

难道,这,不是一场失望的初恋吗?

即便,还没有到爱。

而这时,林雅被大梁带了进来,这一次,林雅仍被绑住手脚,她的神色,很是木然,木然到,脸上,弥漫着死寂的漠然。

大梁走到洛家诚旁边,道:

“检验过了,她也呈阳性反应。”

阳性,宣告了,林雅同样是艾滋病的携带者。

洛家诚的手慢慢地松开西汐的胳膊,大梁已取出一支针管:

“老板,要给她注射吗?”

洛家诚的眼底有一刻的失神,他的手似乎摇了一下头,也似乎,只是轻轻地动了一下,大梁却仿佛得到了指示,径直将那针管**林雅的手臂,很快,就抽出了一管血来。

林雅觉到痛时,才从失神的状态敛回心神,望向厅内的其余三人。

看着自己的血,由大梁的手中朝西汐移去时,她突然,很是希望这血能进入到西汐的体内。

否则,那个女人真的太幸运了。

这份幸运,如果由她的血来毁灭,对她来说,也是种补偿吧。

是的,补偿。

本来,她是可以离开那部车的,假如不是西汐那条该死的短信,她何至于,会被困到现在呢?

不仅被困,还这么快地得出了检验报告,那份报告,就在大梁的手上,只要公布出去,她就势必前功尽弃的报告。

一个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的把柄,落在了别人的手中。

而到了明天,她没有出现在董事会上,不仅邢氏或许就此拱手让人,接下来,那笔亏空的建材,也根本来不及补了。

不论怎样的结果,都走进了绝路。

这些,都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出现,带来的。

西汐,是她的克星!

所以,就用她的血来终结这个克星吧。

一念至此,她的脸上绽出妩媚的笑意,这一笑,大梁的针显见要刺进西汐的手臂,西汐却是用力的一挣,出于人求生本能的一挣。

因着这一挣,针尖终是偏离了过去。

大梁才要按住西汐的手,再刺进去时,忽然,洛家诚咆哮地将大梁一个耳光扇到老远,将那针也一并夺过,直接掷扔到了地上。

“滚!谁让你给她注射的?!”

大梁给洛家诚突如其来的举动,只跌坐在一旁,做声不得,接着,眼底有一丝的阴霾浮过。

洛家诚下一个动作,就是抓起西汐的手臂,仔细查看,是否被针尖刺到。

这一刻,他怕极了,会伤到她。

在她说出那句话后,他的心,狠狠地被揪住,透不过气来,如果,再次伤害到她,他想,这份揪紧很快就会要了他的命。

她的手臂没有一点的伤痕,除了手背那道划痕外,再没有任何的伤痕。

而,洛家诚在意西汐的动作,加上西汐被翻转过来的手背,清晰的映现出那道划痕,让林雅终是笑出了声:

“哈哈,这个世界真奇怪,这样一个女人,竟是让你们都舍不了,哪怕连你,都不例外,嘴里骂着她,恨不得要她的命,结果呢?这一针就试出了你的心思,是不是,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们男人,真是最贱的动物了。”

林雅继续笑着,有些眼泪就从她的眼角笑得流了下来:

“是不是很怕她和我们一样?洛家诚,你看到她手背的伤了没有?”

洛家诚的手移到西汐手心的那道划伤时,分明,觉到西汐的身子颤了一下,只是一下,他意识到什么,林雅的声音极其温柔地再次响起:

“那个伤口,是被烛台的尖刺到的,不过,在刺到她之前,先是刺伤了我,然后,沾着我的血,刺进了她那里,你说,AIDS的病菌,通过血液传播,是不是和通过性传播一样的快捷有效呢?”

西汐的目光随着这句话,凝向手背,手背上,那道伤口虽然去了绷带,此刻,仍是那么清晰狰狞得点缀在那,这份清晰和狰狞,只昭示着,一个可怕的事实。

因为,AIDS,通过血液,是同样能传播的。

也就是说——

她突然很害怕起来!

脑海里,满满地都是那人的身影,好不容易,那么辛苦,才和他走到了一起,可现在呢?

AIDS,艾滋病!!!

即便洛家诚能让她活着离开这,即便她还能会到他身旁——

可,接下来,到发病前的每一天,都会成为一种折磨。

这种折磨,不仅加诸在她身上,还有,在意她,重视她,胜过自己的,那一人身上!

不,不,不!

她无法去想,也不敢去想,那一切。

只知道,浑身,冰冷,所有的血液仿佛在病毒的威胁下,都停止了流动,使得,心脏那处,因为缺少血液的脉动,连跳动都变得苍涩无力。

耳边开始有嗡嗡的声音响起,她突然惊恐极了,想把手抬起,捂住耳朵,只是这一抬,除了用力过猛,手铐将手腕勒出血红的印子后,却是丝毫挣不出来的。

洛家诚看到,她的手铐内,有些许的血色洇出,他的眉心皱得更紧,恰这当口,忽然,别墅的外面传来几部汽车驶来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脸咻地一别,立刻从腰间掏出一把枪,在林雅笑声还没有止住时,旦听得沉闷的一声响起,大梁胸口,现出一个血红的窟窿,他的人径直向后倒去,手上,赫然也已拿着一把枪,可惜,这把枪确是再不能发出一发子弹了。

在Macau能买通他身边的人,并且经过沿途他的暗哨,能到达此处的,没有几个人。

纵然,墨沧若愿意,也会有这个能力,但,显然,墨沧还不至于这么急地要他的命。

而现在来的人,从大梁的举止来看,要的,无疑就是他的命。

或许,还是摧残以后,再要他的命!

他迅速关紧大门,并随手搬来最近的家具挡住大门,然后,解开西汐的一个手铐,一手抱起她,只朝着下面的负一层奔去。

林雅坐在厅内,她的手脚虽被绑住,但,现在,她也意识到外面的来者不善,于是奋力起身,蹦跳着行去,在经过大梁身旁时,将那份检验报告费力地拿起,塞进自己礼服裙的胸围内。

接着,紧随洛家诚奔去。

西汐的头昏昏沉沉,直到被洛家诚带到负一层,才发现,是他抱着她一路奔了下来。

而此刻,洛家诚已放下她,径直打开一个下水道的窨井盖:

“从这里下去,能通到庆北码头。”

到了那,毕竟是公众的场合,她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即便,她曾感染到林雅的血,可,总归,在没有验证结果前,至少,还有一线的希望。

她的身子仍是发冷,却在他说出句话话时,意识到了什么:

“你,放我走?”

“是。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最好快走,否则,我不担保,我又想做出什么让你厌恶的事来。”

话虽仍带着阴狠得语气说出,可,她只从他的眼底,读到了另一层的意味。

“你呢?”

“废话这么多干嘛?让你走不走,你,真是贱。”

此刻,上面,隐约的汽车马达声更多地响了起来,洛家诚握着手枪的手,克制不住地有些发抖起来,很快,他只更握紧了手枪。

“一起走。”西汐忽然说出这句话,伸手要拉他,他却抽开手,唇边含了一丝苦笑:

“何必呢?你扮好人,扮得让我都厌烦了!”他用力将她拽下窨井盖,才要盖上盖子,却是看到她只站住啊楼梯上,并不下去,甚至于,她还想上来。

或许,连她都意识到,留下来,将是什么下场。

他最讨厌的,就是她的这种伪善,可,也是她这种伪善,让他再无法狠下心来!

算是,他对她造成伤害的最后恩赐吧!

而,上面,大门已经被重重的砸响,没有时间了。

“快走。不管曾经我做错了再多,至少,我没伤害你到最后。就凭这点,我要你永远记着我!哪怕厌恶我,也要记着我现在对你的恩赐!”

他终狠下心,只把窨井盖往下盖去,一旁,却传来林雅的声音:

“你真够狠!”

他不再去看西汐的目光,只是,在盖上窨井盖的瞬间,仿佛,看到她缩回手的瞬间,流了一滴泪,也仿佛,仅是他的视力不济。

“让我下去,我不想死!”

她是几乎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此刻,本来一丝不苟盘起的头发披散着,面容晦暗莫名。

即便身上,很疼,可,求生的欲望,让她吼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