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薇喝下仅剩的一口酸奶,打出最后一行字:爱你的,Vivian。

想了一想,又皱眉把那个Vivian删掉,改成她的大名。

——爱你的,傅薇。

她关了灯躺上单人床,在手机通讯录里找到祁叙的名字,发了一条短信:关于我的请假诉求,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聊一聊。

回信很快到了手机上:午休前的时间任你支配。

傅薇对他的爽快诧异了一阵,难得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多谢,主编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新坑的男主他就是个……冰山脸面瘫别扭傲娇自大偏执狂,简称蛇精病- -

另外,文中所说的战争情况均为虚构,请勿深究…我真的没有分裂国家与民族的意思啊!我爱好和平=皿=!

第三章 □□患者

社里到了年末,工作清闲。傅薇得了半天假,赶去一小时车程外的付其誉家。 

付其誉在落地窗边安排了两个沙发椅,石青色的布艺面料,健康舒适的颜色,让第一次谈话开始得很轻松。一开始没有进入正题,寒暄了几句,傅薇在膝头放了一本灰色羊绒封面的笔记本,晃着钢笔,思忖着怎样开头。

付其誉手肘搁在椅臂上,十指自然地交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记事本:“我还以为你会愿意使用电脑或者录音笔。”

“电子数据处理确实方便,不过,”傅薇转头望了眼窗外和煦的晨光,“如果用键盘记录,有点对不起付先生的谈话氛围。”

傅薇从包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朝他举了举:“不过这东西确实需要,我有走神的习惯。”

这之后便想不起要怎样接话。

安静了一会儿,付其誉率先打破沉默,笑容温和:“我们可以从互相了解开始。我是说,从朋友的角度,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谈话。”

他想要的是一个有温度,甚至带有感性因素的记录,不同于客观地阐述一个故事。

傅薇抵着笔尖想了一想,忽然福至心灵:“付先生为什么会选择芭蕾这个物种?据我所知,芭蕾的舞台上,女性才是主角。”

“家庭教育。”他简短概括,“也有男性主角,不过不多。现在也出现了现代芭蕾,脚尖上的街舞。”他笑着形容最后一句,显然对这种舞蹈形式并不苟同。

傅薇轻咳一声,问出了一个憋了许久的问题:“咳,我的意思是,男演员在演出过程中,是不是都会遭遇一些尴尬…”

显而易见,薄如蝉翼的紧身衣和舞蹈中亲密的肢体接触,会造成一些众所周知的生理障碍…傅薇不得不承认,她在看演出的时候向来觉得违和感满满。

付其誉短暂地一愣,毫不在意地向她解释:“我们有一些应急措施,嗯…但还是不能完全避免。这要看个人。”

反而是傅薇有点脸红,为了缓解尴尬低头刷刷记了两笔,不知所云。刚才不假思索地就问了,也没考虑这个话题的私密性。倒是他愿意与她聊这些边缘问题,充分展现了他的诚意。

好在总算把话题引入了访谈内容。按照时间顺序,付其誉从幼年时代的家庭教育讲起,谈他爱好古典乐与古典舞蹈的父母,谈童年时的家庭环境与观念。

傅薇记得很认真,笔尖在纸页上不停摩擦着,清淡的光线打在她光洁的侧脸上,像是一方剔透的瓷片,随意侧绾着的长发垂在单薄的肩头,静谧柔婉。

谈到父母影响时,傅薇忽然一愣,记录的笔也停了下来。

付其誉察觉到她的异样,友好地停下来唤回她:“走神的习惯?”

傅薇恍然回身,过意不去地向他道歉:“不好意思,您继续吧。”

她的表现反常地不自在。付其誉微微垂眸打量她窘迫的表情,插进一句闲聊:“这份工作可能需要占用你较多的时间,或许会影响你原来的职业生活。你签下合同,家里人同意么?”他长她六岁,言语间容易透出一股长辈般的气质。

傅薇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反倒释怀地解释:“我是孤儿,没有父母。成年以前的监护人是我养父母的儿子,对我没有多大管束力。况且,付先生,我是一个有完全工作能力的成年女性,独立生活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她自然而然地开起玩笑,看起来没有任何障碍,是他多虑了。付其誉朗然笑着揭过,却抓住了她言语里的一个破绽,微微蹙了蹙眉:“…那你的养父母?”

“都过世了,八年前的一场空难带走了他们。那时我还在上高中。”傅薇表情略显严肃。

“Romantic.”付其誉的评价。

傅薇抬头,不无惊讶:“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对此表示一下遗憾。”

“每个人都有一些故事,也许当事人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悲剧。”付其誉潇洒地摊开手,“赞美是种尊重。”

他的结论。

傅薇若有所思地在记事本上写了两笔。这个男人看起来谦逊又温和,却在一些事上有种超出常人的旷达与无畏。他对她的身世没有表现出同情与安慰,甚至并没有对她养父母的遭遇有惋惜与悲伤的情绪,这是一种有悖常理的不礼貌行为,却在他身上流露得很自然,并且让听者不觉得不舒服。

这种感觉又不像是全然不在乎,反倒像一种设身处地的理解。

神奇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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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公司已经是下午两点半,离下班时间没多久。傅薇风风火火回到办公桌上,脱下沾了寒气的灰色风衣,去茶水间替自己倒一杯热咖啡。

饮水机前站着新来的编辑李萌,怯怯指了指祁叙的办公室,低声告诉她:“主编从午休开始就在找你,十分钟前刚刚出门,你回来得真巧。”一脸“你真命大”的表情。

傅薇吹了吹咖啡的热气,不紧不慢抿了一口:“他去哪里了?”

李萌用一根食指戳着自己的下巴,仔细思索了下:“好像是B城的一个讲座。”

B城在S市的邻省,开车来回四个小时,如果不堵车的话。鉴于今天是星期一,傅薇想了想,今晚不用买他的那份外卖了。

回家果然空无一人,灯刚亮,早已候在黑暗里的萨摩耶热情地扑了上来。这只顽强的犬科动物出奇地自来熟,傅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躲,才看清眼前白花花的肉团子,心有余悸地揉了揉它的头。

Vivian君在她的手下乱蹭,肚子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咕噜声。

傅薇好不容易摆脱它走了两步,惊奇地发现墙角的饲料盆边竟然放了一袋宠物粮。祁叙居然能惦记Vivian的口粮,她啧啧了两声,拍了拍Vivian的脑袋:“你有前途。”

蹲下身刚要拆开,却发现包装上赫然写着——最新营养猫粮配方。

傅薇和Vivian面面相觑,最终在苹果和猫粮间权衡利弊,指尖拆开了包装。棕色的颗粒叮叮当当落进象牙白的瓷盆里,天真而无知的小萨甩了甩尾巴,愉快地舔出了舌头。

身后锁舌的声音响起,傅薇站起身拍了拍手,回头看向正在换鞋的祁叙,脸色阴沉:“据说对宠物狗使用猫粮等不规范食物容易造成毛色不纯,严重者可能会得胆结石。”

“所以?”祁叙大步路过她身边。

傅薇义正言辞地交涉:“我想你是时候分清猫粮与狗粮的区别了,祁叙先生。”

祁叙面无表情地扯开紫色暗条纹的领带,冷冷看她一眼:“我不认为猫与狗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傅小姐,我想你该多关心一下你自己。”

傅薇抱着胳膊瞪了回去:“我怎么了?”

祁叙边往浴室走边扯开衬衣的扣子:“我不认为传记作者是一个适合你的身份。”

“你以前还觉得战地记者不适合我。你觉得不适合的工作,我的雇主每次都觉得很适合。你是不是需要改一改你的观念?”

祁叙双手交叉,摆出一副愿意好好交涉的姿态:“我认识很多纪实类文学作者,可以给他介绍一个更专业的。”白衬衣随意披散开,毫不避讳地袒露出胸膛和小腹,从傅薇的角度甚至看得清他西裤皮带上的LOGO。

于是…好好交涉变成了不可能。

傅薇咬牙结束了对话:“总之,你不能剥夺我的工作!”

浴室门在她面前被关上,里面很快传来淋浴器的水声。男人低沉而愉快的声音隔着玻璃门响起:“很遗憾,推荐信已经躺在了你雇主的信箱里。”

“祁、叙!”傅薇狠狠踹了浴室门一脚。

磨砂材质的玻璃门半透光,外部看不见里面的情形,里面却可以把门外看得一清二楚。结果是——命令声再次混着轻快的水声传了出来:“欣赏你气急败坏的模样并不是一个良好的浴室助兴节目,我想你应该把精力用在你今天欠下的工作上。”

他这是,公报私仇?傅薇两手盘在胸前,随意坐在电视柜上,靠在门边威胁:“你一定要这样的话,我明天就去申报国际志愿者项目,辞职去非洲当义工。”

水声骤然停了下来。气氛静得惊人。

十秒后,玻璃门从里面被拉开,祁叙围了一条浴巾,修长的手指扶在门框上,探出半个身子,漆黑的发梢尚在滴水:“我很累,傅小姐。给我十分钟的安静。”在高速上呼吸了六小时汽车尾气的主编大人再次掩上了门。

控制欲旺盛的偏执病晚期。傅薇盯着那条门缝,花洒的水声渐渐在耳边响起,保持一个稳定而挑衅的频率。傅薇深呼吸一口气,铁着脸转身走向冰箱,恶狠狠地寻找她的晚饭。

冰箱灯的冷光打在她清瘦的脸上,傅薇表情认真地弯下腰,仔仔细细地阅读了祁叙的标签之后,取出了一只红苹果。

作者有话要说:严正申明:

1、人格保证,这是篇没有大虐的温情暖文!(…虽然从中期开始会有小虐…)

2、前几章比较平淡,马上进入火花四溅的JQ状态0v0(咳咳咳咳咳咳…)

3、真的不收藏我么?!不收藏我我我就…我就…好吧我什么都不会干> <……但是不要霸王人家啊嘤嘤嘤,泪目TUT! 点击【收藏此文章】会有一种神奇的感觉欸,快去体会一下0v0~

4、真的不撒花么?!不留言么?!不撒花我我我就…【泥垢!(╯‵□′)╯︵┻━┻】

第四章 寒流来袭

冷空气过境,S市的气温跌破了零下十度,傅薇坐上计程车时随意一望,千灵湖的湖面已经结冰,岸边的绿化蒙了一层如雪的厚霜,在清晨疏淡的天光下熠熠生辉。

祁叙出差H市的第三天,世界是如此美好。除了——傅薇打了个喷嚏,用指背揉了揉发红的鼻尖…似乎感冒了。

傅薇多数时间是踩点抵达,以至于付其誉经常在九点左右给她留门。她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有时会撞见他在晨读,有几次看到他一个人握着茶杯站在落地窗前眺望。多数时候他都坐在窗边的石青布艺沙发椅里,缓缓抬头,面容亲和,偶尔会低头看一眼表,笑着读出时间:“今天是,八点五十七分。”

这一天,傅薇走到付其誉家门口,转动门把,习惯性地推了推,却没有推开。

她皱了皱眉,再度尝试——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陌生男子站在她面前,黑色的大衣,样貌比付其誉还要年长一些,大约三十五岁左右,表情严肃。见到门外的傅薇,凝眉注视了她一会儿,随即把门敞开给傅薇让出一条道,自己却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傅薇愣愣地目送他消失在楼道尽头的高大背影。身后适时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傅小姐?”

她回过神,付其誉已经坐到了他们例行谈话的位置上,一件大圆领的卡其色毛衣,嵌在石青的沙发椅里,看起来像某种冬天的常青植物,似乎一如往常。

傅薇挂起包,略显僵硬地笑着打了个招呼,在他对面坐下。

她没有追问刚才的陌生男人,直接拿出羊绒封皮的笔记本,进入状态得很快。谈话进度已经进行到付其誉的舞蹈学习生涯阶段,他配合一些咸淡合宜的玩笑,把原本枯燥的艰辛学习生活叙述得轻松而有趣味。傅薇配合地偶尔被他逗笑,认真一一记录。

过了两个小时,她开始下意识地看表。

付其誉的观察力很好,善解人意地问她:“我们的谈话干扰到你的全职工作了吗?”

傅薇不否认,歉意地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付先生,我只请了半天假期。”

他十指相缠,向后靠上椅背,和善地向她一笑:“没关系,我们的时间很充裕。”

她没再多纠缠,爽利地道别:“那,晚上见。”

傅薇拿起包出门前向他挥了挥手,这才第一次仔细看清了他的脸色,比往常还要苍白一些,温和的笑意没有到达眼底,让那双眼睛看起来深邃而幽黯,像一潭冬夜的湖水,明澈而沉寂。

付其誉的身上总有一种病态的亲和。傅薇一愣,没多想,转身扣上了门锁。

走在寒风凛凛的人行道上,傅薇思考着是坐轨交回公司,还是走到前面的路口打的。祁叙曾经提议过给她配一辆车,但她在经济问题上一向独立,并且懒于考驾照。犯懒的代价是,双颊冻得通红,额头被冷风吹得有点头疼。

感冒好像…更加重了。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震。傅薇无奈地把刚刚捂暖的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屏幕上依旧是熟悉的联系人:“四十一还是六十五?”

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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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位于南方,四季如春,即使已经接近圣诞,气温依旧在零上徘徊。

秀场里暖气充足,灯光渐暗,Led冷光打在T台上,照亮瘦骨嶙峋的模特们。因为是下一季度春装的设计发布会,模特们着装都很清凉。

祁叙寒着张脸坐在台下,目光放空地从一张张浓妆艳抹的锥子脸上扫过。身边的易白往台上看了一会儿,终于注意到他身边的冷冽气场,赔笑地问他:“晚上我做东,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祁叙冷冷瞥了他一眼:“这就是你把我邀请来的目的?”离T台最近的一排坐了不少各界精英。发布会面向群体广泛,但感兴趣的多为女性,当然也有和他一样的男士在受邀之列,通俗地说就是在撑场面。

易白苦着张脸:“媳妇办的,没办法。”

易大律师是祁叙的大学同窗,凭借出了名的高能力与好脾气常年忍受祁叙的冷嘲热讽,顺利成为祁叙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不知是不是受气成了习惯,在娶了媳妇之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位知名妻奴,老婆叶青是业内著名的时装设计师。自从他们结婚之后,祁叙就经常在公差之便,被拉去参加一起奇奇怪怪的活动。

譬如,时装展。

谈话间,场上灯光变换,蓝紫色系为基调的幽暗灯光下,模特身着晚礼服,陆续走出。

祁叙眉间一凝,闲闲看了一会儿,目光在两个模特身上一闪而逝。他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四十一还是六十五?”

选择联系人里的第一个,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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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时午休还没有结束。李萌对傅薇的出现表示惊叹:“怎么主编不在了,你这几天反而天天回来得很早。”

办公室里飘荡着咖啡的香气,暖融融的。傅薇头昏昏沉沉,在抽屉里翻出两粒药吞了,晕晕乎乎趴在办公桌上睡:“主子不在爪牙还在。”不迟到早退,不给他留借口,免得祁叙又试图阻挠她在付其誉那边的工作。

李萌啧啧两声,放任她补觉。

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时,手机突然开始疯狂震动。傅薇大脑转不过来,看着屏幕上祁叙的来电呆滞了几秒,才想起来中午忘记回他短信了,有气无力地接了起来。

对方精神矍铄,话中带刺:“傅小姐,我想你在上班时间,应该对上司的短信保持应有的反应速度。”

傅薇侧趴在桌上,回想了一会儿,嗓音浓浓的:“什么短信?”她实在想不起来内容了。

“要四十一,还是六十五?”祁叙难得耐心地向她复述,声音冒着寒气,“你感冒了?”

“对。”她的反应能力只能供她回答后一个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传来淡淡的命令声:“请不要再给Vivian吃你剩下的食物。”

傅薇没力气跟他计较,随口回道:“已经吃了三天了。”没常识的愚蠢幼稚狂,一只犬科动物,很难从人类处传染上感冒病菌。

“我决定选四十一,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

神经病。傅薇随手按掉了他的电话。

此时此刻,在另一个城市,一场时装发布会告一段落,模特正在作最后的集体展示。祁叙看了眼暗下去的屏幕,拽来易白,向台上随手一指:“告诉你老婆,这件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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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载而归的主编大人打开门,把钥匙扔上茶几,陷进久违的乳白色沙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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