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我必须自己消化任何的决定。在你的思维体系里,没有一个选项是,需要安抚我么?”

“哪有啊,我一直都在…”傅薇习惯性地回答,说到一半却自己停了下来,错愕地半张着口,不能置信自己忽然领悟到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她一直都在劝解和说服,甚至理性地向他列出所有可能的选项,告诉他如何才是明智的正确的、乃至唯一的决定。

但是她却从来没有软下语调,真正地站在一个恋人的角度安抚过他。

傅薇已经不能用诧异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的语调虽然依旧冷清,但是,这句话里的意思难道是——他需要她来哄他?!

祁叙居然想要她去哄他?!

傅薇僵在原地,连笑容都有些生硬,仍然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推断,吞吞吐吐地:“你不会是在…要我…哄你一下吧?”

“哄”这种用在小孩子身上的动词,后面跟上祁叙这样的宾语,真是日出西方一样的存在,她想起方才的紧张,方才心慌到不知不觉流眼泪的无助,顿时有一种全然会错了意的羞恼。

“不行么?”祁叙把杂志随手搁在自己腿上,上身趴在沙发椅的扶臂上,两手交叉着,下巴搁上自己的手臂,静悄悄地看着她,“你不觉得我会因为你突然的想法而不舒服么?尤其是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谋划了这么久,在时机已经全部成熟的时候,用一种通知的口吻告诉我,显然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心情。”

他说得异样理所应当:“在这种前提下,我不开心很不正常吗?”

“是很正常,但是…”但是谁知道你是这种心态啊!两个人的想法完全不在一个次元里,傅薇简直要被这种落空的感觉刺激得崩溃。

一直以来,她都太过习惯于他全然掌握主动权的地位了。一直处在“听从”角色的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好好交涉”以外的方法,来解决他们俩之间的所有矛盾。

这样的习惯让她一直认为自己处在一个安全的境地,因为足够了解,所以不会逾越雷池。但她却忽略了身份的改变,带来的…变化。

傅薇懊恼地侧倒上他的床,把脸埋进被面里,一副不愿意看见他的模样:“你干嘛不早说啊。你那副要吃人的样子,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啊…”

她仰起上半身看了一眼淡定自若的祁叙,伸手拽了个枕头摔了过去:“不要用这种嗷嗷待哺的眼神看着我好么,我都要被你气死了。”

祁叙迅速地接过了她砸过来的枕头,站起身把枕头放归原位。傅薇看着他俯身的动作,往床尾滚了一滚。

祁叙的眼神看上去依然有些不快,在此刻已经领悟了他“不快”的含义的傅薇眼里,居然真的能够看得出几丝一闪即逝的委屈感。

这个…幼稚的男人。

她紧盯着他双目的眼神太过直接,陷入了瞬间的呆滞中。祁叙转过头的时候,傅薇正用半是放空的目光凝视着他,眼里还残存着先前残余下的淡淡水光。

没有等傅薇反应过来,祁叙已经倾身过去,撑着双臂把她囚在了床和自己的中间,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她。

傅薇忽然反应过来,立刻移开了视线,顺带着把头一撇,佯怒一声:“干嘛。”

“来讨要我的安抚。”玩笑的口吻。

傅薇直了直身子仰起来,想要脱离他的禁制,顺手在他肩上推了一下:“不要闹了…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该生气的不是我么?”身前的人一动不动,倒是眉间紧蹙了起来。

“…”傅薇紧抿住唇,仰身的姿势对腰背的压力太大,她支撑不住太久,重新倒了回去。这次是她理亏,祁叙吃软不吃硬惯了,她也只好转换战略,在他俯下来的脸颊上轻轻印了个浅吻,“好啦…我错了好不好?”

唔,这样子跟他说话真是万分不习惯。傅薇暗自在心里抓耳挠腮。

祁叙一脸不满足的样子,把她的一手打开,自己翻身侧躺下去,枕在她的手臂上,看着她近在咫尺在侧脸和耳际散乱的长发:“不好。”

得寸进尺的家伙!傅薇猛地转过头和他四目相对,羞愤地努了努唇:“上瘾了?”幼稚病依赖症无药医?

谁知他全然不理会她的讽刺,紧贴着她的手臂,分外认真地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上瘾了。”额角的碎发蹭过她裸/露的肌肤,刮出道道麻痒,手臂上他脸颊微凉的体温清晰地随着麻痒一起泛进心底,如静水中被挑动的涟漪。

脱离了他封闭的禁锢,傅薇轻松地把手抽了回来,继续往反方向滚了滚,顺便把被子卷了个角裹住自己,像是建造了一个蜗牛的壳,跟他两相对峙。

祁叙的眼神变了变,轻而易举地把她捞了起来,紧紧揽进了自己怀里,语气明显地不满:“就这样对待上瘾的人吗?”

傅薇不再逃窜,反客为主地往前扑了扑,覆身压上他的唇,轻轻用舌尖在他温凉的唇上一勾,又立刻脱离开,抬起头狡黠地向他一笑,再度覆了下去。

祁叙自然不能让她得逞,重新夺回了主权,反过来侵入她唇间,舌尖感受着她唇齿间的温热,紧紧纠缠住她的舌尖轻吮。傅薇避无可避,只好掌控着力道在他唇瓣轻轻一咬,才全身而退。

她挪过半个身子,重新压上他的肩:“不是说要安抚么?那就乖乖接受。”傅薇的笑容还没有全然敛入他眼底,她白皙的脸已经贴得太近,让他只能见到她清亮的瞳仁,还隐约映着他的眼睛。

傅薇的亲吻很轻柔,缓慢的接近和舔噬,像是文火慢炖着,侵入每一处的感官,又平白地分外熬人,静谧的夜给这样的温柔提供了最好的布景,让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

祁叙坦然想用着她主动的“安抚”,彼此愈发炽热的呼吸在静寂的夜里渐渐明晰,让他有一瞬的迷乱,必须用理智警醒着大脑才逐渐冷静下来。

但在他努力冷静的时刻,却感觉到一双手在他胸膛上游移,只不过是一霎那的错愕,那双体温温凉的手已经按上他衬衣的纽扣,一松手就解开了一颗。

他的视线看不到她的动作,只能凭借胸口的触觉按住她作乱的手,眼眸幽沉。

傅薇停下来,抬起头,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她的手被他制着,依旧紧紧贴在他胸膛上,微微的凉意激起的酥痒和渐乱的呼吸都在挑战他的自控力:“够了。”异样幽沉的声音。

其实他还没有想要到这一步。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刻,他并不想让她误解,这是他强要来的安抚。

傅薇忽然嗤笑了一声,手仍旧被他按着,却从原本松松握拳的姿势变成五指伸展的模样,掌心贴着他的掌心握过去,温柔却坚定:“没关系。”

如果这样可以给你安全感,那就没有关系。

祁叙覆身过去,彼此的双手依旧交握在两人的身体中间,他把额头埋进她的肩上,试图避开她的目光,但却在这样的姿势里,愈发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馨香。

他闭上眼,声音低沉得可怕:“不是现在。”

忽然安静。

傅薇躺在经了一场厮磨之后凌乱狼藉的被面上,渐渐平复起伏的呼吸,良久,才淡淡地笑了一下:“我是认真的。”

“不是心血来潮。”她低下头,轻声、却坚定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折腾晋江总是不让我修改的页面折腾到现在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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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作者菌下班比较晚,有时候还会在路上耽搁,所以第一更肯定是在六点以后,大家不必很早来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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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生理现象

“不是心血来潮。”她低下头,轻声、却坚定地说。

话音落下,傅薇调匀了自己的呼吸,好像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似的,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候着。肩上那串吐息由缓至急,融散在她柔润的肩头,热息渐渐蔓延,从左肩一直到心口,像是要把她烤化一般,萦绕不去。

祁叙伏着身,鼻间缭绕着她温和清浅的体香,温温热热的。他呼吸渐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离开不了这样的姿势,直让他想要更加贴近一点,吻噬撩人的馨香。

但理智告诉他,不是现在。

他无意识地更加贴近着她,在双唇触碰到她柔软的肌肤的瞬间,忽然清醒过来。他合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突然落地站起了起来。不给傅薇反应的时间,他俯身托起她的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轻轻放进沙发里。

傅薇任他摆布,就着他放下的姿势横躺在沙发上。被压皱的衣裙稍显凌乱,散落的长发有一缕披在身前,恰好挡住了左肩下滑的肩带。

祁叙向后靠上窗台,眼底还残留着方才温存留下的余热。他皱了皱眉,特意侧过脸没有去看她,声音发冷:“你没有必要向我证明什么。”

他的字典里没有患得患失这个词,不需要她用这种方式来安他的心。

而且,不应该是这样的方式。

傅薇仰靠着,歪头看向他,语调无奈:“忽然有点不明白你了。”

窗外夜色浓稠,稀落的灯光如同邈远的灯塔,盏盏熄灭在凌晨一点的夜里,融进他背后的那片黑暗。清隽的身姿默然立着,开着的领口露出的一小截皮肤上残存着暧昧的微红,留着浅浅的指甲印痕。

祁叙迎着傅薇的目光靠近,掀开半边被子把她横抱了进去,而后躺在她的身侧,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抱了满怀。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傅薇只能依靠腰间微痒的触觉判断他的动作。一下子就从方才的两相对峙变成了这个相拥入睡的姿势。后肩的皮肤感受着他均匀有律的呼吸,连他的声音都像是从自己的身体里发出来的一样,从颈后清晰地传来:“这样就可以。”

像是婴儿抱着枕头入睡的姿势。

傅薇不知该笑他幼稚,还是感动于他的克制,只是轻轻地翻了个身,面对面地回抱住他,偎在他怀里,靠着他温暖的体温阖上眼睛。这个姿势让她能闻到他的枕头上和他的身上一样的气味,淡淡的、暖融融,让她想起她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她被简姨召唤回来,正好遇上了祁叙发烧。那时候他盖着她的被子,面无表情地说:“全是女人的体香。”

那时她无论如何都对他狠不下心。现在的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直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绵长,傅薇才轻声呢喃着,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对不起。”

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

翌日清晨,傅薇醒得很早。

原因是——在睡意朦胧的时候,她总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住了她。

等到大脑渐渐清醒过来,她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即使不用睁开眼睛,脸上也早已经泛了一片酡红。

某位始作俑者看着怀中的人陡然涨得通红的脸色,明白她已经醒了过来,特意在她由着鸵鸟心态不肯睁开的眼睑上浅啄了一下。

眼部周围的神经要比其他地方敏感一些,傅薇感觉到眼睛上温温热热的痒意,立刻睁开了眼睛,羞愤地看着他:“你…”她刚刚张口就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唔,她没有办法忽视腰间不适的触感…

祁叙看上去颇为无所谓,轻一挑眉道:“正常的生理现象而已,有必要么?”

傅薇直接掀开被子往外逃。蓁蓁刚刚起床要去上学,在走廊上目睹了她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接着就是她房间一声欲盖弥彰的关门声。

蓁蓁啃了一口手里的面包,默默低头往楼梯下走。

傅薇窘迫得脸颊发烫,匆匆忙忙地从衣柜里翻出衣服换上,罕见地手忙脚乱,在翻抽屉的时候,有一个白色的物什被不小心掀到了地上。

傅薇的动作一滞,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信封,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蹲下去,把它收进了自己的包里。

而这一天,是傅薇和周浴森约定好去电视台报道的第一天。

傅薇在餐桌上把这个消息说出口的时候,祁叙的脸色不动声色地黯了黯,瞥她一眼。所以如果他昨天没有跟她提那个专访的工作,她是准备到今天再告诉他?还是先斩后奏?

他的心思一天变上好几变。傅薇怕他又要改主意,立刻顾左右而言他:“所以你还负不负责司机工作?嗯?”

显然,已经被剥夺了在工作时间观察她的权利的祁先生就算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祁叙不置可否,故作姿态地问她:“昨晚睡得太早了,没有听到你后面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这个托辞显然没有任何拆穿的难度。

傅薇撇了撇嘴,都睡着了还知道她有讲话…要向她讨承诺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她不情不愿地向他重复道:“保证是最后一次…下次一定不会擅自作出让我的债权人蒙受损失的行为…能盖章了吗?”

“成交。”

※※※

电视台和杂志社的距离很近,不过是两站轨交的距离。

傅薇看着近在眼前的电视台大楼,像是无意识地说:“还挺近的…以后午休可以去看你。”明显的讨好口吻。

祁叙把车停稳,才转过头看着讪笑的她,没有回应。

看来怄气还是不会少的啊…傅薇觉得她的“安抚”之路还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祁叙一边送她往门口走,忽然想起了件事来,垂眸问她:“周浴森干嘛对你的事那么热衷?”被拒绝之后依然不放弃施与恩惠,这么慈善的事情丝毫不像周舫媛的手笔,只能是周浴森在主导这件事。

“他对我有知遇之恩呢…之前那次去中东,就是他的意思,上头才会通过我的申请。”这次虽然借的是周舫媛的名义,但大概也还是有一层的关系在。傅薇对他一直都有种“伯乐”式的感激。

祁叙冷哼一声:“那看来他是没有做过什么好事。”

傅薇眼看着他心里头一直没有彻底熄灭的火苗又窜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了一下。余光里却瞥见大楼门口的旋转门却忽然动了,她连忙回到原来的位置,向那个方向投过去一眼。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

那是一个穿着浅绿针织开衫的女孩子,看上去比傅薇还要年轻一些,一米六的个子,扎着马尾,看上去分外地青春洋溢。

傅薇见她眼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而在她回想起来这个人的瞬间,对方也认出了他们,蹦着步子过来打招呼:“祁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想打招呼的人不是她,傅薇有些尴尬,偏过头去佯装出一副助理的姿态。几个月不见,这个姑娘的变化并不大,傅薇还记得她在C市的录影棚里跟她探听祁叙的消息的样子。

余婧,好像是这个名字。

但祁叙显然已经忘记了对方的身份,低下头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傅薇求助。看她的模样,显然是认识对方的。

傅薇轻咳了声,附耳过去低声解释了下,祁叙才明悟,只是依旧一脸“不知为何会出现这个奇怪生物”的脸色,但还是向她颔首:“你好。”

至于“你怎么会在这里?”这种问题,他不觉得有回答的必要。

正在此刻,旋转门再度转了一下,早已和傅薇约定好的周浴森从里面走了出来,抬手看了眼表,显然已经久候了。

余婧从方才的尴尬里缓过神来,看着周浴森,轻轻弯腰跟他打了个招呼。周浴森礼貌地向她微笑一下,才继续向前走。

傅薇看见他迎面走来的身影,向他挥了挥手,歉然道:“我迟到了吗?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一分钟不差。”

傅薇低头跟着周浴森往里面走,转身前回头向祁叙微笑了一下,用眼神和他道别。祁叙站在原地目送她笑容温煦地进楼,只是略显漠然地摆了摆手。

余婧看着独自一人跟着周浴森进楼的傅薇,更加摸不着头脑,等她回过头来,祁叙已经沿着台阶往下,只留下了一个离去的背影。

难道不是他来录节目吗?好奇心作怪,余婧全然忘记了自己出楼时要做的事,返身快步跟上了周浴森。

※※※

下班回到家之后,祁先生发现,吃亏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譬如,他发现他的卧室里多了一个枕头,连被褥都是崭新的。

在他发现这一切的时候,傅薇正在楼下侍弄花草,偶尔走到蓁蓁身边帮她辅导功课。偶然一抬头,才看见了楼梯上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更一下公告:谈谈大概熬夜熬多了,现在头很痛,虽然在码字但是进度寥寥,很想睡觉T T,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更新,亲们还是明天再来刷新吧 T T。

第五十八章 转而入秋

下班回到家之后,祁先生发现,吃亏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譬如,他发现他的卧室里多了一个枕头,连被褥都是崭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