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尚能自欺欺人地维护自己敏感的自卑的自尊心,出了司志明这档子事儿,就像被剥光了衣服摆在大街上展览。

她还是自私地想要和他在一起,但是门户的悬殊,他家人的反对,要怎么去跨越?

“乔赫,”她终于还是开口说,声音艰涩,“我们没有办法在一起。”

乔赫的神色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给我一个理由。”他的语气变得阴沉,“就为了那两百万?”

司真觉得羞愧,缓缓吸了一口气道:“不只是这个。”

得不到家人祝福的爱情不会有好结果,她更在乎的是这个。

不想说出来,影响他们祖孙的感情,司真正犹豫着如何和他解释,乔赫却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你见过董事长?”他眸底暗沉,眉心慢慢拧了起来。

司真点头。

原本就冷漠的面庞染上一层阴霾:“什么时候?”

“前天。”司真听出他语气不对,柔声道,“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你爷爷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因为我和他们闹别扭。”

乔赫冷着声音问:“你那些家人比我重要?”

他大概已经把她家里的情况都摸清了,司真轻声道:“我还有奶奶,你和她都重要。”

这个回答让乔赫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他长臂一伸,将司真抱过来。她还在纠结道:“乔赫,我们还是先分…”

乔赫在她说出那两个字之前,打断她:“这些问题我会解决,”他抱紧了她,在她耳畔低沉道,“打打,给我点时间。”

司真动了下,想说什么,又听到他隐含威胁的口吻:“我说过,不会让你离开我。”

乔氏大厦,明朗的日光将玻璃幕墙镀上金色光泽,蓝天从白云背后张开怀抱,拥抱一幢幢耸入云霄的摩天大楼。

徐然老时间来上班,刚出了电梯,便遇到行色匆匆的秘书从办公室里出来,见了他便道:“徐助,乔总在办公室等你。”

徐然快步走进办公室,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乔赫靠着皮椅,左手放在桌子上,哒、哒、哒,节奏缓慢地敲着。

“乔总,您找我。”徐然带上门。

乔赫意味不明地看了他片刻,停下敲击的手指,双手交叉在身前。“司志明的事情,你向谁泄露过?”

徐然正色道:“乔总,我有自己的职业操守,没有和任何人提过您的私事。”

乔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他既然如此问,必然是出了什么事,徐然眉头微皱:“司小姐知道了?”乔赫没回答,他心下了然,思忖片刻:“乔总,那张欠条您收在什么地方?”

片刻后,乔赫收回审视的目光,似乎相信了他的忠诚度,敛眉沉声道:“把所有的人叫过来,我要知道谁进过我的办公室。”

假期结束的第一个上午,总裁办许多工作堆积着尚未处理,秘书部所有的人却都聚集在乔赫的办公室,站成一排。各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乔赫站在落地窗前,手插在口袋里,眺望着车水马龙唤醒的城市。

徐然问了许久,该说的都说了,始终没有人承认。

秘书部每个人都有进入办公室的权限,也都有从总裁办公桌里拿走东西的机会。这些秘书工作能力都不弱,平时忠于职责,这是办公室第一次出现东西丢失的情况。

连番盘问下,没有人露出任何马脚,事情一时陷入僵局。

乔赫没了耐心,回过身,冰冷锋利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

“全都滚出去。”他声音阴沉,转向徐然,“报警。叫人事部安排新的人过来。”

几个秘书面面相觑,脸上明显露出担忧害怕的神色,但仍然没有人站出来为这件事负责。徐然也不再墨迹,带着几个人离开办公室,亲自去找人事部作了说明,回来时神色有些凝重。

“秘书部的人是董事长亲自任命,人事要先去请示董事长的意思。”

他没有说透,意思显而易见。既然是董事长安插过来的眼线,自然不会这么任他们随意撤下去。暗中监视并私自拿走总裁的东西,也是董事长授意,内部矛盾,自然不能报警泄漏风声。

乔赫脸色冷极了。堂堂集团CEO,连换个秘书的权利都没有,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事情?

他拿上外套大步走出办公室。工位上的秘书慌忙起身,胆战心惊地目送他离开,随后坐下继续手中的事。

下面办公室的大动静,早已传进了乔老爷子的耳朵里。乔赫沉着脸闯进他的办公室,正好遇见人力资源的负责人,后者尴尬又惶恐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乔、乔总。”

老爷子摆摆手:“你先下去吧。那几个人都是我亲自挑的,能力超群,不用换。”

乔赫如何不明白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在他面前习惯的隐忍和恭顺被盛怒取代,冷眉质问:“董事长,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你还敢来问我什么意思?我叫你和那个女学生分手,怎么到现在还搞在一起,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眼里?还有闲工夫操心别人的家事,那种见钱眼开的东西,也配你为她费心?”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不插手我的事?”乔赫面沉如水。

“混账!”老爷子大怒,手杖在地上钝了几下,“你想和你爸一样气死我是不是?我乔鸿振怎么就养出你们两个混账东西!你想娶那个女人,除非我死!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这个家里就是我说了算!”

他气得手发抖,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手撑在桌面上,手背布满干枯的皱纹。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他忽然向后一仰,倒在椅子上。

霎时大乱。

第44章 四十四分

老爷子有冠心病, 身边跟着的人皆训练有素擅长急救。荆涛是老爷子最信赖的心腹手下,今日恰好替老爷子办事回来, 几乎是在他刚倒下的一瞬间, 便带人冲了进来, 迅速吩咐人手叫圣济医院安排救护车,并将老爷子放平在地面上,大声喊着“董事长!董事长!”

见老人无任何反应,出现心跳呼吸骤停的症状,立刻开始为他做心肺复苏:打开他的衣襟, 双手叠扣进行胸外按压, 两分钟后换另一人继续。

乔赫漠然地退到一侧, 看着他们熟练专业的动作。

荆涛起身,肌肉结实的胸口因为紧张起伏着,眼睛转向乔赫时隐含怒意。

乔赫阴冷地回视。

荆涛瞪了他片刻, 收回视线, 等救护车赶到, 才迅速收回注意力放在老爷子身上。乔璇跟着一起来的, 一边临危不乱地指挥将老爷子抬下去,喘着气问:“爷爷怎么回事?”

荆涛怒哼一声:“被少爷气的!”

乔璇复杂地看了乔赫一眼, 没说什么, 追上前面的急救人员。

乔赫没有跟上救护车,他在老爷子进入手术室后才抵达医院, 荆涛尽忠职守地站在手术室外, 见了他没有好脸色。

乔赫对他视而不见, 等到手术结束,乔璇和医生一道出来,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乔赫转身离开。

荆涛正仔细地询问情况,见状怒目瞪着他的背影:“少爷,你把老爷气成这样,也不看看他怎么样了就走?要是没抢救过来,你就称心了吧。”

乔赫扫了他一眼,轻蔑而冷漠:“你算什么东西,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你!”荆涛气得鼻孔都放大了,气冲冲地哼了声,却没再说什么。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将少爷扒光衣服扔进雪地或烈日下,拿棍子将他的背抽出血,或是在教他武术时毫不留情地将他折磨到撕心裂肺地痛哭。他亲眼看着一个会哭会笑的小男孩慢慢成长得沉默冷血,终于在十五岁的时候可以击败他,匕首深深扎进他的大腿。

那之后两人的地位便完全逆转、荆涛奉老爷的吩咐磨练少爷,但再怎么折磨也不敢真的伤到他。少爷却不同。

十五岁的少年刺中他之后并没有停手,还将匕首向里压了半寸…

他眼中的阴鸷和恨意荆涛永生难忘。

而成年之后的少爷,冷厉起来不输老爷,他轻易不敢招惹。

乔赫主动联系高莉,她赴约时精心打扮了一些,还是掩饰不了状态欠佳。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摘了墨镜,勾着红唇笑容讥诮,“不是一门心思扑在你的小金雀身上,看不上我这种妖艳贱货吗?怎么了,想通了?”

乔赫开门见山:“我要你手里所有的资源。”

高莉眼珠子转了转:“交换条件呢?”

“5%的股份,美国绿卡。”乔赫神色淡淡。

这条件还算优厚。高莉往前倾身,暧昧道,“你知道我最想要的不是这些。”

她不自量力的暗示乔赫并不接招,冷眉冷目道:“想死在我姑姑手里,你可以拒绝。”

高莉抿了抿嘴角,向后靠在椅子上。

这段时间她的日子确实不大好过。

上次廖达的事她擅做主张惹怒了老爷子,明面上让她休息一阵,实际上是想抛弃她这个棋子了,乔悦宁又一直在找她的麻烦。毕竟是老爷子的女儿,谁都给几分面子,手里再没权,也比她这个失势的秘书强。没了老爷子的庇护,高莉还真有些难以应付。

她想了片刻,爽快伸出手:“合作愉快。”

乔赫眼皮都没抬一下,起身走了。

老爷子在冠心病监护室住了三天,摘了吸氧的鼻管,便坚持回到老宅卧床休养。

高莉在他身边跟了这么多年,对公司的各个利益团体了如指掌。她不明白乔赫为什么羽翼未丰便急着想夺老爷子的权,但这并不妨碍她倾力协助他。

老爷子一手打拼下来的江山,乔氏里大权在握的高层全是他一手培养的得力臂膀,想攻破并非易事。

“你还是太嫩了,这会儿想扳倒董事长还早了点。”高莉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廖达苦心经营那么多年,还不是被老爷子说拔就拔掉了?你爷爷可比你精明多了。”

她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乔赫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对她的话恍如未闻。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能耐,让你这么着迷?”她忍不住问,“比她年轻漂亮的多了去了,你喜欢嫩点的,随便找个艺术学院,大把的美女,何必执着于这一个?”

没人应答,她兀自笑了一声:“难道是她活儿比较好?那我倒是想和她切磋切磋了。”

乔赫不耐的声音终于响起,冷冰冰的:“闭嘴,或者下车。”

高莉哼笑一声,闭嘴了。

今天约的是乔氏成立之初的一位元老级人物,可以说是与乔老爷子并肩携手一路走来。然而,即便他在乔老爷子的身边最久,却是最容易攻克的一环。

只因他与乔老爷子素来理念不合,两人之间的矛盾在前几年连续三次意见分歧、老爷子均一意孤行之后爆发,这老头带着小二十岁的娇妻环游世界,已经三年没回国了。廖达暗地里不是没联系过,老头不肯给面儿。

下车时,高莉回头看着乔赫:“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能请动他吗?”

乔赫整了整衣襟,侧脸的轮廓透着冷淡:“我对你的交易不感兴趣。”

高莉扯了扯嘴角。

其实有什么难猜,进门打过招呼,笑面佛似的老头便毫不避讳地把手放在了高莉腰上。

乔赫出国之前,每年都能在老爷子的寿宴上见到这位胡总,只是他性格孤僻,见了面最多一个点头之礼。

胡总倒真的像是来玩的,他话痨一个,跟乔赫这种闷葫芦也聊得起来,拉着他和高莉喝酒忆当年。酒过三巡,兴奋劲儿起来,他叫来几个露着大白腿和大胸脯的漂亮姑娘,脂粉气充满包厢。

乔赫的神色便愈发冷淡了。

司真被玄关的动静吵醒时,看了眼表,已经快两点。她穿着睡衣出来,见乔赫仰着头靠在沙发上,还没走近便闻到一股酒气,混着刺鼻的香水味。

他最近的应酬越来越多,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是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

她去厨房煮醒酒汤,洗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乔赫忽然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怀里,脸埋在她颈窝,狗似的嗅了几口。就这几下的功夫,他就起了反应,手掀开她的睡衣往里摸。

司真却把他推开了,站起来。

他又要拉她,被她躲开:“你去洗澡吧,身上有味道。”

乔赫一顿,眼睛慢慢恢复清明。

第45章 四十五分

司真回到厨房, 听到锅里咕噜咕噜汤冒泡的声音。

下午筱筱来电话,姨妈巾用完了借用她学校柜子里的, 跟她打声招呼。挂断电话时, 司真的心脏都提了起来。她和筱筱的经期一直是一致的, 很稳定,这一通电话才让她想起来,这个月的例假还没有来。

虽然推迟三天五天都是正常情况,加上这段时间压力也很大,影响了生理周期也完全解释的通。司真心里还是惶惶不安。

她和乔赫的措施做得并不是很严密。有时事后在浴室洗澡他又来劲, 情到浓时箭在弦上, 尽管每次都不许他射在里面, 风险还是有的。还有那次她喝醉酒…

乔赫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醒酒汤已经煮成,盛好摆在餐桌上。司真坐在椅子上发着呆。

听见他的脚步声才抬头, 道:“把汤喝了吧。”

乔赫坐下来, 端起碗, 她便起身回了卧室。

十几分钟后, 乔赫进来,她闭着眼睛背对他的反向, 呼吸尚未平稳。

乔赫从背后抱住她, 在她耳根处亲吻,手在前面熟练地解开她的衣服。司真心里有点乱, 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害怕。

“乔赫, 你抱抱我好吗?”

在她胸前捏豆腐的手停了, 乔赫把她转过来,搂到怀里。司真贴着他的胸口,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好像真的踏实了一些。

她真的没心情,但感觉到他身体的火热,从他怀里抬起脸:“今天不想做。”

乔赫低低“嗯”了声。他虽然对于这事很热衷,但在床上对她一直很绅士,只要她说了不做,就不会勉强她。

“你给我念首诗吧。”碎发蹭过他的下颌,司真软着声音说,“你念英文很好听。”

他醉意未消,闭上眼睛停了一阵,才缓缓开口。

是一首她没听过的诗,他嗓音低沉悦耳,像清隽河流在安静室内流淌。

司真想起冬天里的相遇,他英俊、轩昂,一口纯正磁性的牛津音,让人着迷。

“I will finish off by taking the path away

to those who between my chest and your fragrance

want to interpose their obscure plant…”

有人将荆棘强加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