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师父,你什么时候走,总要给我个准信儿。”池鱼抿唇,抓紧了他的衣袖:“你在我身上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吧?”

“是啊。”沈故渊点头:“可我还有别的事没做完。”

“什么事?”池鱼连忙翻身过来,面对着他,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沈故渊道:“眼下没什么威胁了,我也跟你坦白——我不是妖怪,是月宫天神,掌管凡人姻缘的。”

天神?池鱼惊了惊,上下打量他两眼:“掌管凡人姻缘的天神,不就是…月老?!”

“我呸!”沈故渊嫌弃地道:“这个称呼真是难听死了,但我不是月老。我师父才是月老。”

“你师父是月老,那你怎么能掌握人的姻缘的?”池鱼怀疑地道:“扯红线就是月老干的事情啊!”

翻了个白眼,沈故渊抱紧她,伸袖一挥。

“刷”地一声,两个人瞬间换了个地方站着。

昏的月老庙来往的男女依旧很多,池鱼觉得自己还没站稳呢,就被旁边的人拉着往里头走。

进了大殿,沈故渊指了指正中央的月老像,问她:“雕像头发什么颜色的?”

“?色的。”

“我头发什么颜色的?”

池鱼皱眉看他一眼:“你当我是傻子吗?白色!”

负手而立,沈故渊满脸嘲讽地道:“你就是个傻子,人家月老是?色头发,我是白色头发,你还能混为一谈?”

“可…”池鱼看了看那雕像,又看了看他:“月老有几个徒弟啊?个个都掌管姻缘吗?”

“不。”沈故渊淡淡地道:“他徒弟很多,但能掌管姻缘扯红线的人就我一个。所以,在他仙游之后。就是我在掌管天下情事。”

“那不还是月老吗?”池鱼道。

这称呼真的太难听了,显得他很老似的!沈故渊很不满意,拂袖就走。

池鱼连忙跟上,出了庙宇,就是一片梅花林。

“怪不得你身上总是有梅花的香气。”池鱼深吸一口气,张着胳膊转了几个圈:“原来你是月老。”

沈故渊无视了那难听的称呼,望了望这片梅林,忍不住就想起在天上的时候。

天上也种了这么一片梅林,月宫里的师兄弟们经常打闹,偶尔撞着一棵,就能惹来月老头子的一阵怒骂。

“我的梅花哟!我每棵都当祖宗养着的!你们这群兔崽子,给我去别处玩!”

月老是个瘦小的老头子,头只有他胸口那么高,整天看起来都气呼呼的,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生气。不过他心肠很好,他初到天庭无人照顾的时候。是他把自己捡回月宫,传授法术和提升修为的方法的。

所以,他一直很努力学法术,凭借着聪明的脑子和足够多的功夫,很快超越了一众师兄,成为最能继承月老衣钵的人。

然而,就在他即将拥有继承资格的时候,就出了宁池鱼红线牵错了的事情。他被月老扔下了凡间。要求在凡间将最后未牵好的线统统签完才有资格回去继承衣钵。

老实说,沈故渊不是个喜欢争抢的人,但他看得出来,月老头子很累了,他当了五百年的月老,自己的姻缘始终没有着落,到现在都还是孤家寡人。所以他觉得,自己能帮这老头子一把。

于是。池鱼身边就出现了个无所不能的沈故渊。

“好像要下雪了。”看了一眼天色,池鱼问:“师父,回吗?”

“回,但是得等等看有没有马车,亦或是咱们自己走回去。”沈故渊抿唇,摊了摊手:“我不能再消耗元气了。”

池鱼乖乖地点头,拉着他往外走,边走边等车。

然而,车来之前,雪先落下来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落进脖颈里,冻得人直抖。

“瞧这个速度,地上没一会儿就会铺起来。”池鱼皱眉:“那要等马车就更难了。”

“先看看能走多远。”

于是,师徒二人就在落雪纷飞的天气里往前迈进,刚走了一里地,地上的雪就已经能埋着鞋子了。

“上来。”扫一眼越走越吃力的池鱼,沈故渊大方地半蹲了下来。

“这怎么好意思呢?”池鱼呵呵笑着,然后一个马跳就扒在了人家背上,一动不动的。

沈故渊板着脸道:“今日我心情好,背你一程,到前头那棵树的位置就停下来。”

“好!”得了便宜就闷声发大财,池鱼乖巧地脱了外裳举过头顶,一边举一边道:“师父你真好。”

沈故渊正想说:那是。我天下第一好!然而话还没说出口,脑子里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去,刺得他瑟缩了一下。

“怎么了?”感觉到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池鱼好奇地侧头看了看,就见沈故渊神色紧绷,闭着眼喃喃道:“雪…又下雪了。”

下雪很正常,但池鱼通过经验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沈故渊每次下雪或者在梦见下雪的时候,都会变得有些古怪。

“师父您先醒醒。”池鱼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您怕雪吗?”

无数个画满涌过去,沈故渊慢慢接收着这些东西,开口道:“不是怕雪,而是…我在雪里,好像发生过什么很惨烈的事情。”

八卦之魂瞬间燃烧起来,池鱼道:“您快仔细讲讲,什么惨烈的事情?”

昨天失眠一个通宵,这会儿写了5000实在太困了,剩下5000明天下午6点发,虎摸qaq

第47章 我的人

沈故渊抿唇,神色看起来很是痛苦:“想不起来了。”

要是想得起来,他也不用做这么多年的噩梦,梦里那种绝望的感觉,是他有再高的法力也不能消除的。

收起听故事的心,池鱼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师父…”

“没事了。”睁开眼,沈故渊半阖着眼看了看她,道:“雪下大了,快走。”

池鱼点头,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边,看着面前扑簌簌的雪,小声道:“这雪还真是跟您的头发一样美。”

“美?”沈故渊挑了挑眉:“你可知道,若不是沈氏皇族都有这白发,它在人间便该是老的象征?”

池鱼鼓嘴:“老怎么了?那也好看呐!”

尤其是在自家师父身上,简直好看得让人想扑上去!

沈故渊白她一眼,嘴角却是忍不住微微勾了勾,瞧一眼这天上的雪,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不过这雪当真是下得大,没一会儿地上就铺了好厚一层,他倒是还好,旁边的小丫头却是走得艰难,那雪已经没了她的绣鞋。

“师父你看!”池鱼一边拔着自己的腿往前走,一边兴奋地扯着他的袖子让他往自己脑袋上瞧。

沈故渊用眼角扫了扫她,微微一顿。

“这样我算不算也是白发了?”她眼睛亮亮的。指了指自己那满头的雪。

心口微微一动,沈故渊板着脸道:“算,你再走久一会儿,整个人都能算是雪人。”

说罢,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池鱼连忙拔着腿想跟上去,奈何这人腿长力气又大,在这雪地里走得丝毫不费力,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能追上。

“师父…”她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

前头的人仿佛没有听见,雪白的长发翻飞,袖袍也跟旌旗一样地飞舞着。

叹了口气,池鱼认命地继续往前走,直到腿走得酸了,才停下来揉一揉。

“上来。”前头响起个冷冰冰的声音。

池鱼一愣,抬头就看见方才那走得很远的人半蹲在了自己面前。

“啊?”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沈故渊不耐烦地道:“让你上来!”

池鱼被他凶得一抖,立马扑上人家的背。把人家撞得微微前倾。

“真重!”站起身,沈故渊嫌弃地撇了撇嘴。

池鱼趴在他背上,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想了想,把外袍给解了,举过两人的头顶。

沈故渊微微一顿,皱眉道:“傻子,你不冷吗?”

“不冷。”池鱼笑眯眯地道:“我这样也算把自己都裹起来了!”

微微一哂。沈故渊摇头,继续往前走。

雪越来越厚,然而他却走得很稳,池鱼在他背上一点都没觉得颠簸。两人距离很近,她一低头就能碰到他的头发。

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池鱼低头,轻轻在他头发上落下一吻。

沈故渊突然就一个趔趄。

“师父?”池鱼吓了一跳,连忙攀住他的肩膀,心虚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若无其事地站稳,他继续往前走。

郑嬷嬷在仁善王府等了许久了,两个时辰前感觉到自家主子去了月老庙,算算时候,就算没有马车,爬也该爬回来了。可看看门口,还是连影子都没有。

“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打了个呵欠,池鱼迷迷糊糊地道:“咱们还没到王府吗?”

沈故渊镇定地道:“你先睡一觉吧,就快到了。”

“唔。”池鱼将举着衣裳的手慢慢收回来,头耷拉在他的背上,靠着就睡。

沈故渊这才感受到身后这人的重量,一直这么背着,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加快步子,没一刻钟,前头就出现了仁善王府的牌匾。

抬脚刚跨进去,就瞧见门口靠着个人。

“这么晚了,王爷才回来?”叶凛城叼着根野草,侧头看着他,眼神有点凉:“可让我好等。”

看他一眼,沈故渊继续往里走:“有事?”

叶凛城站直身子跟上去拦住他,不悦地道:“没别的事,但我的妻子,王爷是不是该还给我?”

眉梢一挑,沈故渊气定神闲地站住脚,抬眼看着他道:“你的妻子?”

指了指他背后背着的人,叶凛城低声道:“拜过天地,她自然是我的人。”

“哦?”眼皮翻了翻,沈故渊勾唇问:“可圆过房了?”

叶凛城:“…”

“她为何与你成亲,你我都清楚。”沈故渊道:“拜堂之后你与她还有没有关系,你我也都清楚。现在来拦我,你觉得。有资格吗?”

心里噎了口气,叶凛城微恼:“她告诉你了?”

不是说好演戏瞒住这个人的吗?这丫头可真是不靠谱!

“她没告诉我,但我就是知道。”沈故渊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背后,眼里涌上些宠溺来:“毕竟是我的人。”

惊了一跳,叶凛城沉了脸:“你的人?”

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沈故渊点了点头,越过他就继续往里走。

郑嬷嬷站在前头不远的地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主子:“您…”

一瞧见她,沈故渊就垂了眼,有些不耐烦地道:“我徒弟自然是我的人,有什么不对?”

郑嬷嬷挑眉,凑上来看了看熟睡的池鱼,戏谑地道:“您方才那语气可不是指徒弟的。”

“不然还能是什么?”沈故渊加快了步子:“你少来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知晚的事情可办好了?”

郑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跟上去道:“您已经主动解了婚约,那还有什么办不好的?”

“那就行。”跨进主屋,沈故渊转过身来。

郑嬷嬷差点撞上去,疑惑地抬头一看,就看见自家主子眼里那毫不掩饰的抗拒之意。

“…那,老身就先告退了。”郑嬷嬷是个识相的,立马反手带上了门,退了出去。

屋子里烧着火,总算是暖和了些,沈故渊将池鱼放在床上,探了探她的手背。

不出意外,冷得跟冰似的。

低咒一声,沈故渊抱了汤婆子来塞进她怀里,然后褪了外袍,上去将她塞进自己怀里。

池鱼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沈故渊坐在外头的软榻上写着什么。

打了个呵欠起身。她笑眯眯地道:“师父早啊。”

白她一眼,沈故渊道:“时至晌午,你还有脸说早?快些起来,等会随我去宗正衙门一趟。”

连忙下床洗漱,池鱼边洗脸边问:“出什么事了吗?”

“还能是什么事。”沈故渊淡淡地道:“孝亲王不肯认罪,其余的王爷心软,也定不下他的罪,更有人说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将功抵过。”

“那怎么成?”池鱼皱眉:“沈弃淮的教训还不够吗?这些人只要还活着,就不会消停的!”

“你也赞成按律惩处?”沈故渊看她一眼。

池鱼道:“孝皇叔对谁都好,跟谁也都有感情,我也会对他心软,所以我没法儿说他必须得死。但也绝不能纵了他啊。”

心思多深沉的一个人啊,暗地里谋划这么多年,要不是有沈故渊这个异数在,孝亲王早就成功了。这样的人站在幼帝对面。幼帝压根不是对手,一旦让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遭殃的定然就是天下人。

微微勾唇,沈故渊收了笔,将写好的东西卷起来放进衣袖,睨着她道:“跟我来。”

池鱼提着裙子就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宗正衙门是专门处置皇亲国戚的地方,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朝中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仁善王爷到——”外头的人通传了一声。

嘈杂声瞬间消失,池鱼跟着自家师父进去,就见众人都齐齐朝他们行礼:“三王爷。”

静亲王等人也颔首致意。

沈故渊拱手回礼,走上前问静亲王:“如何了?”

静亲王垂眸:“沈弃淮还在逃窜,孝亲王已经押在大牢。徐宗正说,这案子他没法判。”

“徐宗正为人和善,又素来与孝亲王交好,自然没法判。”冷笑一声。沈故渊扫了扫四周:“那谁能来判呢?”

剩下的三大亲王齐齐沉?,一众皇亲国戚更是不敢言语。

“既然都没人毛遂自荐,那不如我来?”沈故渊转头看向静亲王:“皇兄觉得如何?”

“你来自然是好的。”静亲王叹了口气:“只是…故渊,这案子要判得服众,可不好拿捏。”

孝亲王在朝中的影响不亚于沈弃淮,甚至更甚。沈弃淮犯的是死罪,一众皇亲国戚都亲眼目睹,所以杀他,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但孝亲王不同,孝亲王是沈弃淮等人抓的,很多人不在场,甚至要不是静亲王和忠亲王亲自带兵,众人都不信孝亲王会造反。若是直接处死,众人难免心凉,但若不处死…也留后患。

沈故渊颔首:“我知道分寸。”

转身坐去上位的审案后头,他道:“先前有人说,孝亲王造反,缺乏证据。”

忠勇侯沈万千一顿,出列拱手:“的确是缺乏证据,单凭几位王爷的供词,不足以让其余不在场的人信服。孝亲王怎么说也是沈氏嫡系血脉,皇室血脉本就凋敝,这么轻易给他扣上罪名,实在不妥。”

“哦?”沈故渊眼神暗了暗。身子微微前倾,盯着他道:“我也是沈氏嫡系血脉,侯爷给我身上扣妖怪之名的时候,怎么就那么轻易啊?”

沈万千一愣,气势立马就弱了,忐忑地道:“王爷明察,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妖怪的传言,是因为那个高僧当场…”

“妖怪的事情先放一放,还有很多机会可以慢慢追究。”沈故渊淡淡地道:“现在先来说说,禁军副统领为什么擅自调任禁军吧。”

池鱼站在他身侧,偷偷看了下头的忠勇侯一眼,这人之前去仁善王府的时候起哄得可起劲了,眼下怕是知道沈故渊要跟他算账,脸都白了,一声也不吭地就站回了队列里去。

倪熊被带了上来,身上血迹斑斑,显然已经用过刑。

“王爷,属下是冤枉的啊!”一跪下,倪熊就皱着脸道:“卑职是听孝亲王传召,说有人行刺陛下,这才带人赶过去的。”

“是吗?”沈故渊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捏在指尖:“那这封信就是假的了?”

倪熊抬头看了一眼,皱眉道:“什么信件?”

“就是孝亲王三日前送去你府上的密信啊。”沈故渊道:“不是说,让你点好三百禁军在东门处等着,听凭他调动吗?事成之后。还许你禁军统领之位。”

“这…这不可能啊王爷!”倪熊眼珠子左右动了动:“这信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了,这信分明是沈故渊在王府里写好塞在袖子里的!池鱼哭笑不得,小声嘀咕:“师父,人家的密信肯定都是看完便烧了的,您这样诈,人家肯定不上当。”

侧头看她一眼,沈故渊眼里满是嫌弃:“脑子不好使就闭嘴。”

委屈地扁嘴,池鱼伸手捏住了自己的嘴唇。

回过头看向另一边站着的李晟权,沈故渊道:“听闻李大人最擅长识别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