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恭恨恨的从地上爬起,拉着庭芳的袖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庭芳在前指挥:“踩一步呼,踩一步吸,跟着我数着阶梯呼吸。不要急促,要稳健绵长。来,吸气~呼气~”

抬滑竿的汉子奇道:“姑娘似学过功夫?”

庭芳斩钉截铁的道:“没有!”

“可姑娘分明说的是武家练气的法门。”

那是运动呼吸的法门…庭芳只得笑道:“省力而已。”而后就闭嘴不言,她要专心呼吸,说话会打乱节奏。

滑竿走的慢,从山脚爬到山顶,又花了半个时辰。抬滑竿的汉子累的满头大汗,庭芳也累的气喘如牛,陈恭直接趴在地上不肯起来。丫头婆子们皆是双脚打晃,若不是怕主家责怪,早软倒在地。陈氏从滑竿上下来,称了银子与抬滑竿的人,把他们打发走了才对庭芳道:“还撑的住?”

庭芳还在喘,没办法说话,比了个OK的手势。

陈氏:“…”那是神马?

杨安琴有些心疼儿子,忙唤住了个闲汉帮她抱起陈恭,往厢房里送去。厢房早就定好的,寺庙里估量着人来的时间,连热水都备好了。舟车劳顿风尘仆仆,人人都想洗澡。可毕竟是外头,不如家里方便,只好轮流来。庭芳刚进行了剧烈运动,倚在墙上休息,心里给自己点了无数个赞!体力很不错嘛!再接再厉,争取将来像农妇们一样牛逼。

一行人折腾到了酉时,各处掌灯,斋菜也如流水般送进来。叶陈两家依旧一处吃饭,桌上琳琅满目的素鸡素鸭子,清香扑鼻。从营养学上来说,人可以不吃荤腥,只要有足够的蛋白质摄取照样能长命百岁。僧侣长寿的秘密就在于豆腐与菌类富含大量的蛋白质,尤其是菌类,其蛋白质的结构许多是短多肽,极易被吸收,是非常好的营养来源。然而常年吃素对女性而言跟作死也没什么区别,豆腐蘑菇蛋白质再丰富也没有胶质,当一个人没了胶质,那脸还能看么?鱼尾纹都是小意思,恨不得皱纹直接爬脸上了好伐?庭芳嚼着素菜,心中想着:唔,回去了叫厨房做几顿猪皮冻补补,万不能让美美的脸蛋塌窝了!为啥说小姐总长的比丫鬟好看?吃的好啊!脸蛋嫩白嫩白的,只要不是五官相差太大,苹果肯定能秒了干茄子么!所以说知识就是力量哇!

陈恭抱着碗直打瞌睡,全然不像庭芳吃的那么香甜。实际上爬上来的诸位,目前只有庭芳和几个粗使还有力气嚼饭。庭芳嫌弃的看着振羽,也就是原先的百合道:“平素叫你同我踢毽子,一个两个的不肯,现在知道了吧?”文静有个卵用,眼看就要结婚的人了,还不好好锻炼,生孩子时没力气,现在可没有产钳给你夹。

杨安琴看到庭芳洗了澡就活蹦乱跳的,心里爱的不要不要的,多好的身子骨啊!将来必定很能生啊!可是好像很难拐的样子。又看向自己的儿子,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顿时有些尴尬,你这么不中用丈母娘会嫌弃你的好吗?

头一天到庙里,再累也得去跟菩萨打个招呼。吃了饭陈氏和杨安琴带着庭瑶去拜码头,把庭芳和陈恭留在屋里,还解释道:“你们小人儿那样虔诚的爬上来,菩萨都是知道的,晚间就别逞强了。四丫头你看着弟弟些,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你累了早些睡也使得。”

庭芳是很累,但就像陈氏说的,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她得撑到陈氏回来才睡的安生。陈恭早被扔到榻上,打着呼噜睡的香甜。

天竺寺修在山顶,再有钱地皮也是有限的。故厢房总数有限,除非王孙公子家眷,否则很少能包整个院子。陈氏与杨安琴租了个东厢,与庭芳的屋子差不多。南北各一间房,房里整套的洗漱用品与床铺火炕。和尚很多时候都坐蒲团,因此地板是架空的,很像日式结构,或者说有上古风韵。想来丫头们不是睡炕就是打地铺,而她就跟着陈氏与庭瑶睡了。古代女人高兴起来就喜欢邀请朋友同床共枕,有时候陈氏与杨安琴还一起睡,所以对母女几个睡一张床毫无压力。陈恭年纪不大,想来就跟着杨安琴睡。

两家人隔着个客厅,感觉很亲近。在古代住久了,庭芳略微有些不习惯合租的模式。当年群租房都住的那么欢快,现在连与人共享两房一厅都不行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果然要好好复习数学,万一还能回去,必须直接做女总裁才行!不然她会疯掉的。

第84章 喵喵喵

次日清晨,庭芳听着鸟叫声醒来,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把庭瑶推醒来,又去推陈氏。可怜见儿的,昨儿她居然被陈氏与庭瑶夹在中间睡,这待遇,打上辈子三岁后就没享受过了吧?

庭瑶打了个哈欠,抱怨道:“好容易不用请安不用上学,你把我推醒做什么?无聊就自己找恭哥儿玩去。”

“我都起来了,你还不起来,懒虫!”庭芳笑道,“不是说来拜菩萨么?赶紧洗漱了,咱们去上香。”昨儿她就没去成,不是对菩萨多虔诚,纯是到了旅游景点兴奋的。住在景区的感受啊!五星级大酒店即视感有木有!以往虽有出门,但在外过夜是头一遭,能不高兴么?

陈氏本就觉轻,被姐妹两个一闹,瞌睡全都飞了,也打着哈欠道:“不知你哪来那么大精神,明儿再闹腾,我就把你扔去跟恭哥儿睡,叫你舅母来同我们安安生生的歇歇。”

庭芳对准陈氏的脸颊香了一口,笑道:“他臭死了,没有娘和姐姐香,我才不同他睡。”

陈氏被她亲的没了脾气,揉着太阳穴起身换衣裳,就听隔壁杨安琴骂道:“你就是个猴儿!还是野林子里爬出来的,我把你放归山林得了!省的大早上的上蹿下跳!”天下当儿媳的都是一样,哪怕住在亲戚家也难免晨昏定省,睡懒觉多么奢侈,几年都未必赶的上一遭,全被熊孩子破坏了,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亲生的,恨不得打死算完。

庭瑶忍不住提高音量道:“好舅母,我们也叫闹醒了,今晚咱们换换,叫他们两个闹!”

杨安琴心里有想头,反倒不好答应,只道:“今晚塞他们到地板底下去,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是你教我早睡早起的,”陈恭不服气的道,“说什么日头晒屁股了还不起床,不是大家公子的行事,赖汉子才日夜颠倒。这会子又说我起早了,横竖都是你们的理!”

庭芳难得跟陈恭同仇敌忾,叉腰道:“就是!”

陈氏:“…”这么默契,你们俩过一辈子得了!

胡妈妈忍着笑带着丫头伺候娘三个穿衣洗漱:“太太先起来,中午再歇个晌。四姑娘中午可不许再闹。”

庭芳自己梳着小辫儿道:“我今儿要做哥儿打扮,穿着裙子不好耍。叫我穿短打我就不闹你们的晌。”

庭瑶照着庭芳的后脑勺就来了一下:“越发轻狂了你!你们两个再要淘气,叫和尚告状上门,每人二十板子,听见没有?”

陈恭从隔壁探头嬉皮笑脸的道:“听到了!”

“你们就是我命里的魔星!”陈氏道,“就不该把你们都带出来,关上哪个在家里就老实了。”

庭芳撇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调皮捣蛋点,怎么显得出您老的慈母心肠啊。朝陈氏吐了吐舌头,翻出一套粉红色的短打麻利的换上,就冲出门外喊陈恭:“你好了没有?我可是换好了!”

陈恭跳出来,也是一身短打。男孩儿比女孩儿身量高些,陈恭比庭芳小,却是同样的身高,看上去倒像双生兄妹。两位母亲觉得有趣儿,纷纷把自家孩子抓回去,摁着换了套大红的再扔出来,更像了!

陈恭指着庭芳道:“她她她怎么有套一模一样的?”

杨安琴道:“有什么稀奇?都是前日预备出门时一齐做的。你们小孩子的衣裳差不多,索性一匹料子做了,还省布料呢。”

陈氏看了看,对杨安琴努嘴:“把恭哥儿的头发换了,叫他们俩都梳童子头。”

庭瑶也出主意:“双生子不如龙凤胎好看,四丫头额上点上个朱砂痣,再戴几朵花才招人爱呢。”

庭芳:“…”我就是那芭比娃娃让你们折腾的…反抗无效,两个熊孩子又被抓回去重新打扮。庭芳有理由怀疑绝对是被吵醒了的三个女人毫无人性的报复!

再次被放出来时,一样的大红衣裳,一样的金项圈长命锁,一样的包包头。都是白白嫩嫩的小脸蛋、齐刘海,只庭芳头上带了绢花串成的发圈,陈恭头上缠的是红绳。苦逼的对望一眼,齐齐翻了个白眼。

杨安琴乐不可支,一手牵了一个:“带你们拜菩萨去!”艾玛,这一对儿要都是她生的得多好,去谁家都带着显摆,嫉妒死他们。

一行人走到菩萨正殿,挨个儿拜过去。非年非节的,人不多不少,既不拥挤也不冷清,很是惬意。来往行人看着杨安琴牵着两个孩子,眼里都难掩羡慕之意,龙凤胎啊,真好。把杨安琴得意的差点孔雀开屏,一高兴买了两块玉,给栓她们脖子上。庭芳瞅着那浑浊的石头,心想要不是庙里请的,倒贴钱也入不了杨安琴的眼。信仰的力量真强大。

待参观完所有的殿堂,陈氏和杨安琴相约去听佛法故事,庭芳抽抽嘴角,这是寺庙沙龙啊!一条龙服务,保管每位贵太太都乐不思蜀。老掉牙的故事她才不想听,大好春光还不如去外面走走。很不幸,陈恭也是这么想,不待庭芳抗议,他已经嚷道:“我不听那劳什子,我要跟四姐姐出去玩。”

庭芳又问:“天竺寺有没有闲杂人等?咱们不会遇见拍花子的吧?”

杨安琴道:“那倒没有,这些大寺庙每年接待的贵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殿里人人能进,后头的院子厢房却是管的极严。你们只别在前头乱窜,去后头耍吧。仔细脚下,别拍花子的没遇着,自己失了脚滚下山,神仙也救不得你们。”

陈氏嘱咐:“四丫头你有些分寸,别带着表弟混闹。”

“很是,”杨安琴道,“他不听了你只管揍。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我与你母亲年头到年尾也不得安生,且叫我们歇几日,你替我照看照看表弟可好?”

统共只有她们两个,不照顾也要照顾。庭芳爽快的点点头,带着陈恭去后山玩了。

天竺寺谐音竹,寺庙里随处可见青翠的竹子,当然还有很多笋。庭芳蹲下拔了根长长的细笋,告诉陈恭道:“这便是笋,昨儿咱们吃的清炒脆笋就是它了。你掰一下,是不是很嫩?”

陈恭终于可以鄙视庭芳了,斜着眼道:“大惊小怪,不说我们家,你家园子里不也有?”

庭芳:“…”科普反被打脸,出师不利,擦!

陈恭拉着庭芳的手,直往前拽:“别竹子了,有什么好看的?你看那颗梅树,结梅子的唉!我们摘些下来做蜜饯吃!”

“梅子还没熟…”

陈恭不高兴的道:“你怎么那么扫兴啊?”

庭芳只得跟着陈恭爬上树,好吧,既然出来旅游,总不能关在屋里。爬爬树回家也是谈资。

庭芳的体能与柔韧性绝佳,各种爬树姿势也熟练无比,分分钟秒杀陈恭。春天花多,爬树却没什么趣儿——没有果子摘。就是春天熟的枇杷现在也才挂果吃不得。庭芳从梅花树上下来,又爬上了棵樱桃树,摘了几支樱桃花插在发髻上,摸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很臭美了一番:“天生丽质啊!”

陈恭跟着爬上来,恰好听到这一句,用手指刮着脸道:“羞羞脸!”

庭芳抽抽嘴角,你到底是怎么以八岁的高龄做三岁小孩的动作的?她为什么要带个幼稚鬼出来玩?难道很久没放风,她也跟着智商掉线了吗?庭芳扭过头去,没再搭理二货,掐了几支花别在腰带上,待会儿好去拍马屁。陈氏虽然越来越疼她,但拍马屁的事是绝对不可以松懈的!

忽然袖子被扯了扯,庭芳无奈的转头问:“又怎么了?”

陈恭悄悄道:“那里有个人!”

“庙里没人难道有鬼啊?”庭芳继续挑着花,懒得搭理陈恭。

陈恭嘟着嘴,不知从哪里摸了个弹弓,放上个生梅子,拉紧牛筋,碰的打了出去。只听不远处惨叫一声,陈恭登时哈哈大笑:“我是神射手!”

庭芳才反应过来陈恭干了什么,立刻就给了他一下:“你作死呢!”能混进来的非富即贵,万一砸的不好,正宗坑爹!可别把她的爹也跟着坑了。

陈恭辩解之词还未出口,树下已站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右手放在刀柄上,阴森森的道:“下来!”

卧槽!真坑爹了啊?庭芳气的半死,一脚把陈恭踹下树,恰好落在那汉子怀里。自己抱着树滑下来,又想起她们两个打扮一模一样,摘都摘不出去!你妹!

那汉子见是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方才的煞气全收拢了。转过身对后面慢慢踱过来的人道:“爷,抓着了,是两个孩子。”

庭芳顺着汉子说话声音望过去,顿时双脚一软!你娘啊!乌纱十二瓣,各压金线,前饰五采玉云各一,后山一扇分画为四,服用青质加青缘,前后方方龙。衬用深衣,素带朱里,腰围玉龙九片。元色履白袜。妥妥的亲王郡王服饰!!重点不是皇族,而是那哥们单手捂着左眼,满脸阴郁。不是她软蛋,实在是形势比人强,不说皇族弄死个把臣下都特喵的不算事儿,不赶上寸劲儿连史官都懒的动笔的残酷现实,特娘的袭击皇族最高刑罚是诛!九!族!熊孩子坑我全家!靠!

第85章 喵喵喵

庭芳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却怎么也想不到脱身的办法。微微用余光扫向不远处,水仙奔过来,振羽往正殿跑去,想来是去报信了。庭芳简直心交瘁,冲过来送死么?才转到这个念头,水仙已被个侍卫模样的人抓住了。

庭芳:“…”

方才在树底下的持刀男人估计也是侍卫,很不客气的用力反剪着陈恭的手,陈恭痛的冷汗直冒不敢出声。他也看到了来人的衣裳,知道闯祸了,吓的眼泪哗哗的。熊孩子都是窝里横,最多也是准窝里横,真遇到事了十个有九个是怂包。然而就是这个怂包,周围的每个人都想掐死他!

王爷出行,周遭的安全是各处都应该极为上心,可是承平日久,侍卫们难免晃个神,竟没发现高处有人。还好是个拿弹弓的孩子无意之举,若是弓-弩等物,他们全家都要陪葬。不恼自己疏忽,必定就要怨恨陈恭惹事。没有他一弹弓,疏忽当然不存在,可就那么恰好的,打到了王爷的眼睛,凭谁都是死罪。

那华服王爷脸色十分难看,周围的侍卫并太监冷汗浸湿了衣背,而庭芳更是抑制不住的抖。刚才那颗东西,打到了眼眶或许还有些许生机,若是打到眼珠,她只好祈求别连累太多人了。心里把陈恭恨了个死,千防万防,没想到他还能用弹弓打人!这种熊法今天不惹事明天也要惹,索性这回被打死算了,省的陈家满门被扑街。

忽然一个尖利的嗓音阴森森的问道:“你谁家的?”

陈恭战战兢兢的答:“陈、陈、家…”

“哪个陈家?”

王爷很不满的看了问话的人一眼。抓着陈恭的侍卫立刻道:“你爹是谁?爷爷是谁?”

陈恭哇的哭出声来,却被侍卫丢在地上补了一脚:“说话!”

“杭、杭州知府…我爹是杭州知府…”

尖利嗓子道:“杭州知府?陈伯行?”

陈恭抖着点头。

王爷冷笑一声:“带走!”

就有几个高壮的男人走来,分别扛起陈恭和庭芳要走。

水仙忍不住尖叫:“我家姑娘不姓陈!不是陈家的!不关我们姑娘的事!”

尖利嗓子道:“想撇干净,只怕没那么容易!”一块布上裁的料子,不是亲的也是表的,说不想干就不相干了?小爷他还担干系呢!伸手甩了水仙一巴掌,“闭嘴!”

庭芳被人像麻布袋一样抗在肩上,只觉得天旋地转,胃梗的直犯呕。从出事到现在,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她脑子已经转成浆糊。翻遍脑海里所有的常识,就没有一条是袭击皇室还能逃脱的。唯一的生机就是该王爷心眼好,看到两个孩子惩罚惩罚就算了。显然,现在这种可能性很小。

王爷的手动了动,从眼睛上放开。尖利嗓子忙问:“爷,怎么样?”

王爷冷淡的道:“没伤着眼睛。”

集体都松了口气,王爷若是瞎了眼,别的不论,圣上焉能不怒?一群人统统得死。想到此处,尖利嗓子恶毒的看着陈恭,看待会怎么收拾你!

庭芳同样放松了一点点,暗暗的抬眼看去,全身又紧绷了。王爷眼没瞎,但睛明穴处青了大块,整个眼眶都是肿的,看起来尤为可怖,顿时心生绝望。她若不在现场自然能以只是表亲逃脱,然而当时他们在一起…万万没想到,穿越以这样乌龙的方式结束。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被带进了个院子,而后重重的扔在地上。庭芳闷哼一声,引得王爷看了她一眼。对比陈恭已经哭的眼泪鼻涕糊满脸,庭芳显然从容的太多。首先没有哭,其次没有吓尿,虽然脸色苍白,身体在微微颤抖,神色却很清明。哟,胆儿挺肥啊!很流氓的挑起庭芳的下巴,问:“你叫什么名字?”

庭芳极力克制着恐惧,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回答:“回王爷的话,奴乃叶阁老之孙,随母亲来上香。”

王爷挑眉,素质不错呀:“叶阁老?听着耳熟。”

庭芳:“…”卧槽!

王爷又问:“你知道我的身份?”

庭芳只得答:“看衣裳。”

王爷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绣着龙纹的袍子笑了,也是,能在身上绣龙纹的,不是皇帝就是王爷,皇帝显然不可能,那就只能是王爷咯。睛明穴还一跳一跳的痛,王爷心情没有好转,勾起嘴角问:“知道你们犯的什么罪么?”

庭芳无法回答。

忽然有个侍卫疾步赶来,对王爷抱拳行礼道:“杭州知府恭人杨氏,工部侍郎宜人陈氏跪在门外求见。”

“来的倒挺快!”王爷道,“不见,叫她们滚!”

水仙登时哭出声来,被不知哪个侍卫瞪了一眼,又憋了回去。

尖利嗓子往门外飞奔,见杨安琴与陈氏齐齐跪在大门口,没好气的道:“有功夫求情,没工夫教导孩儿?王爷正心情不好,你们快走吧。”

杨安琴膝行几步,拉住尖利嗓子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个大荷包哀求道:“小孩子不懂事,还请王爷饶了他的小命。”想要囫囵出来是不可能的了,好歹能活着。心里悔青了肠子,早瞧见陈恭的弹弓,他只说打鸟,谁想到他能对着人打!

尖利嗓子收了个大礼,态度好了一丝丝,叹道:“杨恭人,咱家还担着罪呐,你倒叫我求情?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都!你求我有什么用?赶紧的打发人叫你们家男人,直接求圣上去吧!”

听闻他自称“咱家”,那便是个太监了。陈氏爬过来抱住尖利嗓子的大腿,硬塞了个镯子,哭道:“公公,奴立等打发人去家里,求公公好歹照拂一二,保住孩子的小命。奴感恩不尽。”

尖利嗓子自家心里惴惴,也盼着叶阁老的面子有用,饶了首犯,余下的才好运作,忙道:“那还不快滚,可别闹什么长跪不起,作死呢!”

杨安琴和陈氏哪里敢玩道德绑架,连滚带爬的退后,互相扶起对方,撒腿就跑。杨安琴边跑边道:“你去厢房,派几个男仆跟着我,我骑马回家报信,再坐马车孩子就没命了!”

陈氏早慌的六神无主,只会哭,跟着杨安琴一路回厢房,愣是说不出话来。杨安琴出来烧香,哪里带着骑装?不过找婆子要了身方便行动的衣裳,点了几个男仆,就沿着石阶往下狂奔。慢悠悠的坐着滑竿上山,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下跑,也不怕滚下阶梯。好容易到了山脚,寻着了陈家养马的男仆,二话不说,带着那几个男仆打马朝京城而去。

陈氏扑在胡妈妈的怀里嚎啕大哭:“我养了整整九年啊!整整九年!没给弹过一指甲、没挨过谁一下。那么乖巧的人儿,自打遇着了恭哥儿,就大灾小病不断,他是她命里的煞星啊!我苦命的儿,挖了我的心肝去了啊!妈妈,妈妈,他挖了我的心肝啊!”

胡妈妈拍着陈氏,强忍着泪劝道:“不会有事的,老太爷在圣上跟前都是有脸面的,凭哪个王爷,总不至于胡乱行事。”

陈氏哭道:“你不知道!带走四丫头的是哪个王爷都不知道。我们家狠得罪过平郡王,不管是落到他手中,还是他交好的兄弟手中,焉能有活路?又不是太子爷,谁耐烦管你阁老不阁老?便是圣上愿给老太爷面子,这头先弄死了,他们有错在先,圣上还能怪了亲儿子亲侄子不成?我的四丫头啊…苦命的儿啊…都怪我个当娘的一时心软,她要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活。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胡妈妈眼睛红红的,喉咙肿的难受,安抚着陈氏手都在抖。陈氏是太太,教导为主,生活琐事都不大管。可她是妈妈,衣裳吃食哪样不是她经手?打小儿抱在怀里长大的娇小姐,不知要受什么罪。想着就心里一抽一抽的痛。再绷不住,跟着哭起来。

庭瑶急的团团转,不知如何劝慰母亲,又挂着下落不知的庭芳,心里把陈恭骂了个死。杨安琴走的急,留了一群不中用的丫头婆子在庙里,听着自家姑太太哭的撕心裂肺,也都低着头陪着垂泪。

陈氏又骂道:“将来再不许他们见面!他就是生来克我闺女的!他就是个扫把星!就是扫把星!”

哪有骂自己亲侄子扫把星的,杨安琴的陪房张妈妈听的刺耳,还不好劝。确实是陈恭连累了庭芳,可怜太太那样喜欢四姑娘,经此一事,便是脱了险,婚事也不成了。心里还隐约有些不高兴,不过是个庶女,值当你这么上心么?便是讨人喜欢些也犯不着排在亲侄子前头,姑太太真是太实诚了。

张妈妈哪知陈氏的单纯,认准一个人,她就认一辈子。常言道小姑难缠,可她跟杨安琴好,就拿她当亲姐姐,还帮着杨安琴在家立威。庭芳打会说话起就粘着陈氏不放,比杨安琴亲近的多的多,就是条狗都养熟了,何况那么大一个活人。在她心里,庭芳固然比不上小八和庭瑶,可在亲生的两个孩子之后,也没有人能够超越庭芳。别说她从来就不大喜欢的陈恭,便是她喜欢的陈谦也比不上。侄子跟女儿,是不同的。

陈氏哭的声嘶力竭,绷了半日的庭芳也快哭了。王爷不是善茬儿,大约顾及着叶陈两家的面子,不打算弄死他们。可是有句话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王爷他老人家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趴在他脚底的两个孩子。

高壮的侍卫拿着拶指越走越近,还未上刑,庭芳已经觉得十指连心。首先夹的自然是首犯,十二根竹子卡入陈恭的指间,用力一拉,陈恭的惨叫直击庭芳的心脏。庭芳整个人都蒙了,会不会骨裂?会不会骨折?她的手,会不会…直接残疾?庭芳的眼泪颗颗落下,哀求道:“王爷…”

第86章 喵喵喵

王爷无动于衷,侍卫的手自然没有停顿。一个人按着庭芳的背,让她不得动弹,另一个人利落的把竹片插入指间。行刑的前一秒,庭芳再次喊道:“王爷,奴有一物,世人皆不曾见过…啊!!!”

庭芳话未落音,绳索毫不留情的拉紧,痛的她全身颤抖。可她告诫自己不能慌,绝对不能残疾,否则即便留下命来,也只能要陈恭负责到底。要她跟陈恭过一辈子,杀了她比较快!硬忍着痛打开牙关,颤声道:“王爷,万寿节要到了…”

王爷饶有兴致的看着庭芳,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滚落,嘴唇苍白颤抖,掩饰不住的恐惧和痛苦,但还能垂死挣扎,是个人物啊!抬手示意,绳子立刻松开。

庭芳大口的喘着气,强迫自己冷静道:“那物名为魔方,还不曾做得,求王爷与以时限。”

“缓兵之计?”

庭芳忙摇头:“奴立刻画图纸。”

“哦!”王爷无所谓的道,“画不出来怎么办?”

我爷爷就能来救我了!庭芳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忙道:“凭王爷处置,毫无怨言。”

“你的意思是~现在你有怨言咯?”

庭芳犹豫了三秒,视死如归般的点头。

“嗯?”

庭芳解释道:“夷三族也不含表姐的…”

王爷:“…”竟无言以对…

庭芳缩了缩脖子:“奴真不知道他带了弹弓。”

王爷肯定的道:“你爷爷肯定很疼你。”

庭芳猛点头。

王爷眼睛上的痛消了不少,心情也有所好转。见小家伙挺可爱的,便问:“那,你画不出来,你说怎么处置?”

庭芳垂下眼睑:“奴不知道。”

王爷招招手,尖利嗓子立刻上前两步,弯腰恭敬的问:“殿下有何吩咐?”

“写张卖身契,叫她按手印,画不出图样就去我家做丫头好了。”

庭芳:“…”

王爷道:“怎么?不愿意?”

“愿意。”庭芳心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全天下都你们家的,横竖是你家丫头,换个地方当差罢了。心中还狂吐槽这个不靠谱的王爷,她好歹是叶阁老的亲孙女,把她弄回去,就不怕丫头变王妃?

尖利嗓子绷着弦,手脚麻利的不像话,瞬间就把卖身契写好了。庭芳忍着痛,签下了工部侍郎叶俊文第三女的字样,还按了个血红的手印。

王爷摸着下巴,又问:“叫什么名字?”

庭芳很想说四丫,但考虑到形式,乖乖的道:“叶庭芳。”

“有字没有?”

庭芳摇头:“回王爷话,奴且年幼,无字。”

“哦,对,待字闺中。”王爷笑了笑,“赐你一字。”

“谢王爷赏赐。”

王爷笑问:“不问什么字?”

庭芳想死了,王爷你闹哪样?

“庭里的芳,不就是小草嘛,就叫小草好了。”王爷为自己默默点个赞,“将来到我家当丫头,就叫这个名儿。”

庭芳心好累,然而能不用残废已经是意外之喜。只得陪着王爷往下演,忙问:“奴要纸笔画图纸。”

“在此地能做么?”

庭芳摇头:“我不会做,只会画图。”

“也罢,”王爷终于来了兴趣,对侍从道,“把那个小子泼醒,打二十板子扔回去。喊个御史什么的参他老子一本。忒奶奶的,成日间见文官满世界蹦跶,这回叫惹到老子头上,我弄不死他们!”

侍卫只敢答应个“是”字,就不说话了。

王爷又道:“把小丫头绑了,这么伶俐,她要半路上溜了我还不好去叶家要人。走,回去了!狗日的,出门散个心也散不好,爷这点背的劲儿,拜菩萨都不中用!老天爷跟我有仇。”

庭芳就这么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团帕子,丢在马车里运回京了。

杨安琴被马颠的五脏六腑都快出来了,她骑马还是小时候练的功夫,骑术不精、多年未练,好几次都差点从马上掉下来,硬是撑了口气才熬到京城。先到镇国公府报信,求镇国公太夫人进宫求情,才折回叶家。

面对叶家老太太省视的目光,杨安琴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若只有陈恭被带走,她一个妇道人家求亲戚帮忙是应有之义,可庭芳也进去了,她可怎么说话?

老太太不好当场发作,办事要紧。木着脸吩咐杜妈妈:“伺候我换衣裳,先递牌子进宫。静候宫中召唤。带上银钱玉石玩器,一路砸过去,不拘哪个娘娘的太监,咱们须得今日进宫。再使人请老太爷,看寻个路子求乾清宫的大太监。非国事,老太爷不好直接求情。”

杨安琴软倒在地,哭道:“是我对不住四姐儿。”

老太太道:“闲话少叙,先把孩子们捞出来。只别落到平王手里都好说,落到他手里…那是咱们两家没福了。”

杨安琴打了个寒战,死了孩子,两家再好的亲戚也做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