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趴在桌子前奋笔疾书,铜管做的山寨铅笔笔头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着。新来的改名叫百合的小丫头努力的削着炭条备用。流言蜚语在府内弥漫,水仙与振羽屡次欲言又止,终究只化作一声叹息。生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庭芳却不这么想。穿越九年,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哪怕被福王抓了都没有现在严重,那一次,她最多自己挂了不连累家人。而这一次,不单自己可能会身败名裂的死,家族内的女孩子也会或多或少受到牵连。对上福王她还能想:我有依靠,我有家人,家里人不会扔下我不管。但如今她很可能就被家里人抛弃。作为“罪魁”,如果不幸意外死了,恐怕是“皆大欢喜”吧。庭芳从来不会傻白甜的认为叶家不会放弃她,哪怕没学过历史,《狂人日记》总是看过的。在吃人的社会,所有的仁义道德的夹缝里塞的是尸山血海。依靠别人是没用的,陈氏是真的疼她,但绝无可能拼死保护她。外家更是可锦上添花不可雪中送炭。她理解陈氏,比起亲手养大的庶女,亲生的当然更重要。能待情敌的女儿接近亲生,已经是贤良淑德的极致了。现实不是《女戒》,嫡母亦从来不是生母。何况哪怕是生母,她也觉得应该最大限度的保存实力,否则整条船都翻了,报仇的人都没有。所以现在最不能做的就是心存侥幸,如同将要被宰的山羊,奋力挣扎或有一线生机,温柔顺从是一定必死无疑。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样才是挣扎?庭芳运笔如飞不是逃避,而是在疯狂的默写脑海里的数学公式。不管有用没用,只要记起来了,就写下来。至于暴露不暴露穿越者的身份,早就不需要考虑了。如果在暴露于死之间二选一,她想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暴露什么的全是浮云。幸亏她之前看了不少书,整理了很多资料,能想起来的公式确实不少。天下文人是不会关心数学的,数学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实在要计算什么东西,完全可以请幕僚。他们要学习的是怎么抢占道德制高点打出自己的名气、怎么在宦海沉浮中保证不被沉下去。但是数学几乎是一切学科的基础,所以站在皇家的立场,肯定不会舍得一个数学家平白无故的去死——他们需要大量优秀的账房先生,最好能精确算出天下亩产与各项开支之间的关系。所以庭芳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福王知道她的水平,换言之她已上达天听。他的爷爷是个精明人,想是很乐意把她送给皇家,混个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如果爷爷出手,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换个身份罢了。

陈氏在耍脾气,可以理解,并深刻同情。对于陈氏这样的单细胞生物来说,要求她跟没事儿人一样太为难了。所以不要随便去添堵。杨安琴没动静,估计叶家的事她作为外人不好插手。庭瑶待她如初,见她没出门,还送了两回东西,见她埋头苦干还用勺子喂她吃了顿汤圆。越氏秦氏不可能越俎代庖,老太太跟老太爷是一国的,不需要多虑。唯一需要防备的,只有亲爹!

眼前的数学题纷乱如麻,按照处理事务的重要紧急四个等级论,亲爹的极品权重靠到了最后,暂时没空搭理。只要度过了难关,有的是翻盘的机会。古代的生活她最恐惧的并不是什么斗,而是怎么活。扔她在上流社会,刷脸都不会混太差;可到了农村,她连井水都打不上来。皇家总不至于让她去干农活。只要有人解决了她的衣食住行,她就可以欢乐的“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当然,前提是她得有货!问题亦在于此,她有货没错,可她现在倒不出来!时间很紧,目前能写出来的全都是鬼画符,还得翻译成大家能看懂的格式,还得在此基础上出卷子,让皇帝真觉得有用,而不是做个哄孩子的魔方。魔方那样高深且抽象的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其中奥妙的。小聪明只能让她被人称赞,救命还远远不够。

就在庭芳用尽全力盘活整盘棋的时候,谣言越发诡异起来,就庭芳在上香时与福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有好几个版本,甚至有人为了版本吵起来。庭芳什么样的传说都有,唯独没有一条——年龄。明白人心里:呵呵。

然而世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宫里没消息,几处原来与陈氏打听过庭瑶的人家,纷纷送来了自家孩子定亲的好消息,算是委婉的拒绝,大家面子上都过的去。不是没有人看不出蹊跷,所以很少有人撕破脸,用给自家孩子定亲的方式延续着两家的交往。女孩子的名节这种事,说大当然是大的,但在权势面前又连个屁都不算。毕竟女人很多时候只能算两脚羊,家族内出个淫荡女,比出个纨绔子受到的创伤小的多的多。没有人肯在此刻与叶家交恶。至于联姻,等事情过去了再谈么!刨开庭瑶与庭芳,叶家还有五个姑娘呢。急什么。

他们不急,大老爷急了。如果说陈氏是依靠太子妃的话来判断她看上了庭瑶,大老爷则是有更多的内幕消息。早在老太爷跟太子默默达成协议的时候,他就隐隐听到些许风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子更不可能亲自跟叶阁老蹲皇宫大门口聊天,一传二传,再保密,也犯不着瞒着未来太孙妃的亲爹。太子妃垂问更加了个重重的砝码。到了相看这一步,八九不离十了。就在这时候,谣言肆掠!他仿佛看到已经穿到身上的蟒袍被人硬生生的扯下来,连同皮肉,痛的他生不如死。

抱着一线希望,等着谣言淡去,自家也放了几个新鲜八卦,却毫无效果。谣言好似炸裂开来,每个角落里都是。真真假假的,夸着庭芳的聪明与美貌,同时也夸着庭芳的心计。更有甚者都假模假样的恭喜他要做亲王岳父了。

又过了几日,几乎所有表示过想结亲的人家纷纷定亲,庭瑶的婚事几乎连退路都没有了,大老爷终于忍不住了。不欲告诉哭哭啼啼的陈氏,直接走到正院找到老太太,道:“娘,庭芳的事,咱们该做个决断了。”

老太太对着蠢儿子眼皮都懒的抬:“什么决断?”

大老爷沉默了一会儿,说:“送去庵里住几日如何?”

老太太只觉得心力交瘁,越氏的疏离她看在眼里,秦氏的上蹿下跳更是心知肚明。最苦的陈氏尚且不曾放弃庭芳,亲爹倒跑来了!无力的问:“若是送她做了姑子,闲言碎语还不曾停,你又要怎样?”

大老爷张了张嘴,没说话。

老太太没给他逃避的机会,问道:“掐死么?”

大老爷低下头,良久,才道:“总不能连累了一家子。”

老太太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连累一家子?哈哈哈哈!”老太太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还不知道是谁连累了谁?你以为掐死了庭芳就好了么?我告诉你!你想要不连累余下的几个姐儿,直接掐死庭瑶!可我只怕你不敢!”

大老爷脸一阵红一阵白,梗着脖子说道:“那娘你说怎么办?咱们家的孩子要不要说亲了?我还不是为了家里,那是我的女儿!”

“呸!”老太太一口口水直接吐到大儿子脸上,“舍得把亲骨肉掐死,你以为是什么好名声?不分青红皂白护犊子人家还要说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亲骨肉都敢杀,人家当面倒是赞你大义灭亲了,谁敢跟你结亲?谁敢跟你交往?旁人能比你亲骨肉还亲?旁人不怕你杀了他?你打量谁傻?啊?”大义灭亲搁国破家亡的时候还能有些许悲壮,太平盛世的,大义个屁啊!庭芳杀人了还是放火了?通敌了还是造反了?不寻思着追查谣言的来头弄死那帮混蛋,先自家杀了起来,出息呢?

老太太又道:“解决的方法你没有吗?求福王认了不行吗亲王岳父也很不错了嘛!赵贵妃的爹还是吏部尚书,够你享福一辈子了!我看福王不至于连这点情面都不给,横竖,他也喜欢找庭芳玩。依我说,就这么定了吧。”

大老爷牙关紧咬,辩驳不得,可心里翻江倒海,他不确定母亲是否知道叶家与太子的协议,更不确定父亲是否放弃了协议。毕竟,比起玄之又玄的太孙妃,亲王妃几乎唾手可得。可亲王妃怎么能跟太孙妃相比?亲王妃可以荫封娘家吗?可以当国丈吗?可以权势滔天吗?不能!他只能保闺女荣华富贵一世,只能保叶家有个好名声而已。叶家如今已经不缺钱不缺权势,缺的是后继的力量。父亲是阁老,他们兄弟就会被压着。没有足够的契机,他们很有可能接不上父亲的遗产。如果…如果…他女儿是太孙妃…

大老爷呼吸急促,想着怎么说服老太太。老太太用手撑着额头,不愿再看儿子。皇家选妃,尤其是太孙妃,不提其中角力,家风清白是最重要的。叶家是新贵,想不清白都不行。可说一个家族的好话,难道不是厚德、淳朴之类的么?哪条德里有赞掐死亲骨肉的?皇帝不要绵里藏针的人,人家要直臣!你就是这会儿冲着外头破口大骂,在朝堂上打滚求皇帝做主,也好过算计着怎么弄死亲闺女啊!那是亲闺女!那么可爱的小女孩儿,使个小性子,福王个外人都舍不得计较她冒犯,你个亲爹说舍就舍!我怎么就养了个狼心狗肺的儿子!老太太两行清泪,长子贪婪愚笨、次子耿直不知变通、幼子就是个废物,叶家当真没救了!没救了啊!!

第100章 喵喵喵

大老爷没有得到老太太的首肯,心里埋怨着她妇人之仁,又深知老太太深得老太爷的宠爱,也不敢很逆着,只能等老太爷回来再商议。阴着脸回到东院,在正屋门口站了站,实跟陈氏处不来,掉头去了夏波光处。夏波光却是身上有些不好,一直在熬药,见大老爷进来,忙放下帘子把人阻在外头,娇滴滴的道:“老爷,奴正伤风,您先去别处逛逛,休过了病气。”

大老爷笑道:“我们男人家不比你们较贵,哪就过了病气了?病了好几日,可好些了?叫我瞧瞧你的气色。”说着就要掀帘子。

夏波光死死抓住帘子,道:“可奴会担心。好老爷,我病着呢,您就别让我又喜又忧吧。”滚你吧,真过给了你,还不被老太太摁死。真是白伺候了许久,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人!

夏波光语气娇柔,大老爷几乎能想象出她的娇羞模样,心都化成了一滩水。又想她总是为着自己想,更感动的无以复加。心里顺道埋怨陈氏,从不曾这么体贴,怪道人说黄脸婆可恨。可见不着夏波光,隔壁的孙姨娘比黄脸婆还不招他待见,退到院子里,竟不知何去何从。

忽的东厢窗子吱呀推开,窗框中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张面孔由惊到喜,由喜到哀,眼中含着泪,似要落下;贝齿咬着唇,欲语还休。大老爷的心蓦的一软,脱口而出:“瘦了些。”

周姨娘的泪珠登时滚滚落下,哽咽着只能发出两个字:“老爷…”

大老爷扯了扯嘴角,抬脚进了东厢,掀开帘子道:“好端端的哭什么?”

周姨娘扑到大老爷怀里一阵捶打:“没良心的,我想死你了。你却日日同妖精在一处,哪还记得我个老人儿!”

大老爷并不讨厌周姨娘,实恼她不知分寸坏了规矩。时间过了那么久,他的厌恶之情渐渐消退,又记起她的好来。几个妻妾,若论心意相通,还是生了儿子的周姨娘。两个人说着儿子,别有一番情谊,比起跟陈氏相处,更像夫妻。可拉家常,可骂天下。

周姨娘在大老爷胸口捶了几下,又破涕为笑,拿了庭树的课业本子与大老爷瞧:“哥儿有空就来我屋里写写字儿,我看不懂,老爷替他瞧瞧。他们说不如四姐儿写的好,我却是偏心眼,看着哥儿的更好些。”

大老爷正烦庭芳,不耐烦的道:“你听他们说什么,只知道奉承太太!惯的那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家里才多大?周姨娘被关了禁闭,她的丫头又没有。便皱着眉头道:“上回我就说了四姐儿,叫她检点些,贴身佩戴的首饰说当就当,拦着她她还恼我。倒叫我被太太骂了一通。女孩儿家不该那么养,太太虽是疼孩子,却不是那样的疼法。老爷还是劝着些吧。不是我说,四姐儿的脾气到了婆家可是要吃亏的。为人父母的,当计长远!”

一席话说的大老爷五脏六腑都熨帖了,不由道:“我说哪里肯听?连老太太也…如今四丫头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全还护着。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周姨娘急了,她一方面真恨庭芳,另一方面则忧心庭芜,忙道:“那怎么行?对四姐儿也不好,还是送出去避避风头。”眼珠一转,又道,“依我说,她外祖不是在江西么?送去外祖家耍一两年,姐儿也不委屈,家里也无事了。嫡亲外祖家,还怕养不好姐儿不成?咱们只看太太的通身气派,就知道陈家是极有教养的。”呵呵,连累了亲外孙女的假外孙女,倒看陈家怎么疼她。

大老爷正焦头烂额,听了周姨娘一计,抚掌大笑:“于人情世故上,我不如你。”说毕抬脚出门,到门口还回头道,“晚间等我吃饭,叫上哥儿,咱们一起喝酒。”就往上房去了。

孙姨娘方才见老爷没进得了夏波光的门正暗自欢喜,不想老爷直接出到院子里,又变成郁郁不乐。开着窗子望着丈夫,却见对面也推了窗。眼睁睁的就看着老爷被那个贱人哄了去,老天你瞎眼了吧?又巴巴儿的看着老爷去上房,气的碰的关上窗,心中怒骂:全都不是好人!

上房里,陈氏与杨安琴正带着庭瑶做针线,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大老爷暗自叹气,觉得陈氏还不如周姨娘能看清形势。都什么时候了,还绣花?绣成真花了又顶什么用?

见大老爷进来,陈氏站起身,问:“老爷怎么来了?”

杨安琴一动不动,大老爷跟她问好:“嫂嫂来了。”

杨安琴颔首,权当回礼,依然不动弹。按理来说,她该避了出去。可她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不似平常妇人那般畏缩,日常都不作那慌慌张张的小家模样。再则狗头妹夫常不按理出牌,这个点儿来上房,不留神就把妹妹欺负了去,她得看着。

果然,大老爷张嘴就说庭芳的事儿:“外头越发说的难听,我原想送她去庵里休养,你不乐意,娘也不舍得。既如此,不若送到江西去,叫老太太看看外孙女儿?长这么大,她还不曾给老太太请过安呢。”

杨安琴:“…”亲爹?他们家老太太,她是知道的。就如当初她疑庭芳藏奸一般,老太太怎肯轻易信了?江西与京城那么远,凡是送庭芳去的人里头有哪个说话不向着庭芳的,那丫头在陈家能混下去?便是能,做爹的也忒狠了吧?您是不是忘了庭芳不是陈家小姐亲生的啊?

陈氏依旧单纯,皱眉道:“大老远的,路上病了怎么办?”

大老爷差点被噎死,准备了一肚子说服的话,万没想到头一句就是这个!心中怨念:你是不是大家小姐啊?能不能别只考虑家长里短啊?

陈氏见大老爷脸都黑成包公了,一时说不出话。杨安琴使劲儿朝她使眼色,也没看懂。却是知道杨安琴有私房话要说。便对大老爷道:“我再想想,问过老太太,跟四丫头说明白了才行。真要送去,也还得先写封信问问爹娘。”

大老爷跟她说不明白,不高兴的道:“我去写信,你先同庭芳说。她不肯,就叫她来同我闹!”

目送着大老爷远去,陈氏才转身问:“嫂嫂,方才你?”

庭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掩耳盗铃!”

杨安琴也摇头:“怎么想的?去打听一下,谁出的损招儿!”还用打听什么?再门口略问问打帘子的丫头就知道大老爷刚打哪儿来。杨安琴再次无语了。

庭瑶冷静的道:“娘别动,以不变应万变。那起子人正等咱们动作呢。处置了四丫头,保管他们敢说四丫头失了贞洁,被家里沉塘了。咱家有个沉塘的姐妹,名声好听么?还死无对证,便是不是也是了。自家都沉了塘的,怨旁人疑惑你家闺女不检点?横竖是一刀,弄死了她还得背个不近人情的恶名。再有人问,娘只管护着四丫头。”

杨安琴点头。陈氏的身份很微妙,嫡母。嫡母护着庶女,一方面能说明陈氏确实贤良淑德,哪怕最后庭芳栽了,仗着这点,能把庭瑶捞出来;其次也是利用了大伙儿说不得的心思,庶女连累了亲生女,嫡母还护着,可见庶女是清白的。不然谁家太太能忍?便是太太能忍,太太还有娘家呢?不巧,娘家大嫂正在叶家稳当当的住着。想了一回,才道:“谣言止于智者。”

陈氏乱的很:“现在也没人当面问我。”

庭瑶笑道:“趁着谁敢问,您就挠她。”

“啊?”

杨安琴大笑:“妙!做娘的护着闺女,你们有意见?”

陈氏干笑:“这怎么行?”

“不行也得行。”杨安琴正色道,“护犊子的人可交,咱得先站住了。还有,你也别扭了好几日,还不去瞧瞧你的小闺女儿,可怜见的,都不敢出门。你再坐着不动,下头的人就敢作践她了。”

庭瑶补充道:“爹出馊主意,您是管不了,去老太太跟前哭去。”想着自家亲妈不是明白人,索性说大道理,“不到十岁的孩子,在家还得精心养着怕头痛脑热的。千里迢迢去江西,路上有个不仔细,她有命去都没命回。外头可不比家里。再则,谁送她去?没有男人护着怎么出门,庭树自己才半大的孩子,他出门我且不放心呢。爹爹叔叔都是要当差的,哪有这个闲工夫。”末了不怀好意的补充了一句,“咱们家人少啊!”

陈氏是个典型的小女人,不用挑唆,光告诉她路上庭芳可能病死,就眼泪哗哗的:“就是!当年我的丫头,就在路上得了风寒没的。多远的路啊,没有爹妈带着,谁肯放她去。”

杨安琴:“…”

庭瑶抽抽嘴角,起身道:“罢了,还是我去同老太太说吧。四妹妹好几日茶饭不思只做功课。便是她再爱读书,也不该是这副模样。恐怕是惊着了,屋里乱糟糟的,娘你去替她收拾收拾。”她的娘啊,也是怨不得爹不喜欢。

杨安琴拉着陈氏的手:“一齐去,我几日没同她玩,怪想她的。”说着姑嫂两个就朝庭芳的屋子去了。

庭瑶带着丫头走到正院,却是鸦雀无声。忙进了屋内,只见老太太歪在罗汉床上精神萎靡,仿佛老了十岁,惊道:“老太太,你怎么了?病了?请了太医没有?”

第101章 喵喵喵

老太太无力的挥挥手:“有些头晕,略躺躺。看太医没什么用,老毛病了。不能伤肝动火,不能忧心。都是废话,谁不想高高兴兴的。”

庭瑶垂下眼:“都是孙女儿不好。”

“与你不相干,与你妹妹也不相干。”老太太道,“你四妹妹上回看戏的时候说啥来着?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老太太说着就笑了,“鬼精灵儿,偏说的话没法驳。”

庭瑶笑不出来,含着眼泪道:“老太太,咱们看看大夫吧?”

老太太稍微直了直身子,道:“我有分寸,且死不了。你怎么来了?有事?”

庭瑶哪里还敢告状,只道:“想您了,来瞧瞧。”

“撒谎。”老太太平静的说,“早晚各见一回,单来看我犯得着这个点儿?”

庭瑶心知老太太起了疑,必瞒不住,不如把话说在前头。便道:“不是什么要紧事。爹爹想送四妹妹去江西避避风头,娘不愿意。想着路途遥远,她或有个好歹,自己就把自己吓着了,哭的眼泪汪汪的。我看着不像就替她来求情。”嘟着嘴道,“又不关我们的事,凭什么叫我们避风头。”

老太太好几天都严控着家里,听了庭瑶的话,挑眉:“你娘不是正不自在么?”

庭瑶暗中叹气,确实不大会装,只得替她圆了,苦笑道:“我娘…您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慌的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氏是什么人,倒不需要庭瑶解释,老太太还更了解些。遂笑道:“你娘啊!别的能耐没有,养了两个好闺女,这辈子是不愁了。再等小八长大,她比我有福。”不得不承认,陈氏就是八字好,嫉妒不来!

庭瑶还有正事儿呢,巴巴的看着老太太:“别送四妹妹走好么?”

“不送!你们谁都不送走。”老太太道,“自家孩子都护不住,也配叫阁老家?你妹妹是池鱼之殃,我不好表现太过,你可得看着些。放心吧,你爷爷在外头跑,过几日就消停了。”

庭瑶松了口气,只要两尊大佛不想动庭芳,她娘就能放开手脚了。就她娘的性格,凭本心行事便可脱出来,反比算计着强些。忽然生出一种了悟:“直到向前亦不错。”

老太太叹了口气:“直道向前啊…得看有没有那命格享。不过若非聪明人,直道是个不错的法子。哪怕掉沟里,好赖能捞着句可惜。将来你…”说着一顿,“好好想想吧。”本欲想说皇后的性格,又闭了嘴。还没影儿的事呢,便是嫁了太孙,也未必当得了皇后。其实按照她的想法,混个福王妃是最好的。只太孙妃的诱惑太大了。人啊,到头来都是活该!

庭瑶见老太太想事,不便打搅,只陪在一旁。良久,老太太回过神,才问:“四丫头做什么呢?”

“写书呢,她说要把算学整理成册,”庭瑶摇头,“我不懂那个,好似天书一般。没空用毛笔,拿着铜管卡着炭条写。新来的小丫头削炭条都削的够呛。她直接废寝忘食了都。昨儿中饭都是我给喂的。”说着庭瑶就有些无语,本来她是喂一口意思意思,目的是要庭芳停下来好好吃饭。结果庭芳那货一边写东西,一边不住探头张嘴,偏眼睛还不离桌面。只得把整碗汤圆都喂完了。那丫头打会拿勺子起就不肯让人喂,现在越活越回去了还。

老太太忍不住笑道:“那丫头…嗳,可惜了,要托生是个哥儿,你爷爷得爱到骨子里去。”

庭瑶笑道:“现在就爱到骨子里了,咱们啊,都得靠后。”

老太太瞧着庭瑶不像吃醋的模样儿,略微放了点心。女人家哪有不吃醋的?但皇家的女人,就不能拿自个儿当女人。得比男人还刚强,得比男人还镇定,还得装的比外头的女眷们更柔弱可亲。皇后明白,所以圣上敬她;太子妃明白,所以没人能挑她的错,不给太子拖后腿。太孙妃若是个小女人,这命也到头了。外头闹哄哄的,好似庭瑶没了机会。其实还有,只要叶家稳的住,不像她大儿子一般急功近利、糊涂油蒙了心,希望还是很大的。没事儿的时候不显,有事儿的时候,聪明与愚笨,一目了然。叶家稳住了,庭瑶依然是那个温柔和气的大姐,反而比往日胜算更大。老太太眼睛眯了眯,皇后,要的是政治素养!

老太太遇见蠢儿子,心情实在难以言喻。但孙女儿靠谱,乌霾便渐渐散去。细想起来,孙女儿还是嫁给皇家好。不然就凭她们那不靠谱的爹,非得把孩子坑死。可嫁入皇家就不一样了,有了皇家身份,与她们父亲的尊卑就倒了过来。普通人家女儿管父亲叫不孝,皇妃女儿管父亲叫做贤德。君臣如天壤,果然还是做皇家人更好。

祖孙两个说话的气氛越发好了,老太太屋里顿时欢快起来。丫头婆子们从大气不敢出,到陪笑劝老太太吃水果,简直其乐融融。谁料这会儿秦氏从外面哭着进来,扑倒在老太太脚下:“老祖宗,你要替我做主啊!”

老太太忙问:“什么事?”

秦氏看了庭瑶一眼,庭瑶立刻起身告辞。老太太点头放行,才又问:“哭什么哭?有事说事?”

秦氏憋着嘴哭道:“方才老爷进来同我说,原是英亲王的小儿子想娶庭琇的,如今…如今…呜呜呜…”

老太太也想哭了,一个两个这么蠢,她到底哪儿得罪了老天爷?英亲王府呢,算很不错的人家。英亲王乃今上堂弟,按理该是郡王。然跟圣上一块儿长大,感情不错,便破格封了亲王。人很老实,不大掺和朝政。身体不大好,便也没去封地——本朝风俗,亲王封地京城二选一。去封地就得离京,好处是天高皇帝远,还有地方税收供养,坏处则是远离了政治中心;留京则是能时时见到圣上,但俸禄就是年俸,更不大好作威作福。皇帝管着不算,一群群的言官还驻京呢。总之各有好歹,凭自己选。

亲王留京,王子王孙们当然也跟着在京城。孩子多了,性格就各异。老太太暂时想不明白英亲王府的小王爷为什么要坑她们家。可她们家的倆傻货,看着人家挖坑还往里头跳。叶家最脆弱的防线便是三房,从三房往里杀,自然最容易。就如同大老爷一样,三房已是被好处蒙蔽了双眼,再怎么说道理都是听不进的。只得使出缓兵之计,故作惊讶道:“果真如此?杜妈妈,快去请老太爷家来!”

秦氏追问:“那庭芳呢?”

老太太眯起眼,不对!一个两个的死咬着庭芳不放,大有不把她逼死不心甘的模样。谁那么想要庭芳死?庭芳死了,又便宜了谁?叶家会因为庭芳之死陷入什么样的境地?

秦氏见老太太陷入沉思,不敢说话,只在一旁抽噎。她统共只得一个亲生的,自然是爱若珍宝。先前就愁老太太不待见三房,如何替她寻门好亲。如今天上掉了个馅饼,只是庭芳碍眼。除去了庭芳,她女儿就能有好归宿了。亲王庶子,再不济也是个国公呢!宗室的国公,比民爵尊贵多了。

老太太当然不会去请老太爷,想了很久,也想不出对方的后招。挥挥手,叫秦氏退下了。

秦氏自以为得意,觉得庭芳就是太骄纵。当初若是应了福王,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么?到如今 ,反阻了旁人的路。一想到女儿受了庭芳的连累就心如刀绞,狠下心,便往东院里去。

却说陈氏和杨安琴携手来看庭芳,只见庭芳屋里还算整洁,只书桌上堆满了东西,想是丫头不敢碰有字儿的,故没收拾。杨安琴暗自点头,御下严格,还是那么能干。

庭芳见陈氏来了,起身问好,顺道自己休息一下。杨安琴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纸,念道:“交通灯的设计与时间的关系。这是什么?”

庭芳揉了揉眼睛,道:“大街上老堵车,归根结底是人车乱窜。想个法子管起来,不许行人乱穿马路,该过车的时候过车,该走人的时候走人。只需要三个颜色的灯笼,便差不离了。”

杨安琴追问:“那什么时候过人,什么时候过车?”

“要算,”庭芳道,“什么时间段有多少车多少人,通过函数计算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可以设置车能走多久,人能有多少时间。”后世红绿灯的时间都是经过各个路段的流量进行严格计算的。现在统共只有一两条路堵,建议红绿灯够使了。上辈子小时候常常有人问学数学有什么用?难道买菜还要用函数不成?上了大学才知道,如果没有数学,你买菜要给多少钱倒是不用数,但交通堵的出不了门,就得哭着喊着跪求函数大爷饶命了。

陈氏不关心这些,细细看了庭芳一回,道:“脸色好难看。都是我不好,有事了就顾不上你。”

庭芳有些疑惑,又有些感动。哪怕庭瑶因她被坑,陈氏也就是别扭了几天,还主动来看她。虽然很单纯,却很暖心。弯起嘴角笑道:“是我想事没睡好。再过一阵就好了。”

“你写这些有什么用?”陈氏道,“赶紧找老太爷撒娇去。”

庭芳正有事找老太爷说,点头道:“我也想,就是老太爷忙的很,待他回来就去。”

连同杨安琴,娘三个都不想说扫兴的话题,捡着书上的趣事说笑。正热闹,外头丫头报:“回舅太太、太太、姑娘,三太太来了。”

第102章

秦氏走到东院,是想与陈氏商议如何处置庭芳。猛一见杨安琴在坐,气势顿时矮了三分。待陈氏问她有何事时,还显得吞吞吐吐。

庭芳往她的方向撇了一眼,叹息,那小眼神乱飞的,生怕别人看不明白?她的丫头水仙与振羽都是家生子,虽然在闭关,外头的消息还是灵敏的,家里早就因她的何去何从吵翻了。庭芳不知道秦氏想做什么,但猜的到八成跟自己有关。

秦氏好几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道:“我们老爷,在外头替庭琇寻了门好亲。”

陈氏笑道:“可要恭喜三弟妹了。”心中纳罕,这个点儿?

既然张了嘴,秦氏开始越说越顺:“只是他们嫌我们家名声不大好。”

庭芳和杨安琴齐齐翻个白眼,找借口能别拿自己女儿上么?现在大家都在观望,谁脑缺的上赶着结亲又嫌弃女方名声不好?当叶阁老是软柿子啊?

秦氏继续道:“恕我直言,还请四姑娘避一避吧。”

陈氏的脸登时胀的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庭芳淡淡的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我便是避开了,就不是叶家的女儿了?我便是死了,你们把我扔在乱葬岗里,我便就没存在过了?三婶是不是觉得活生生的人一死,所有事儿都能翻篇?”真搞笑,有时候人就是喜欢自欺欺人。明末有个大族子弟,跑路的时候带着庶子跑了,把嫡女扔下。后来嫡女做了旗人的妾,他们家又嫌丢人了,把该女从族谱上除名。然并卵,时隔几百年她都能在网上看到八卦,当时还有谁是不知道的么?是,除名能表达家族对名声的态度,却无法掩盖禽兽般的事实。儒家以仁为本程朱理学是后来的,即便是巅峰时期照样有无数文人质疑。以为弄死了她,就能一统天下了?天真!

此言太过犀利,刺的秦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干笑着说:“可如今…确实是你连累了姐妹们。四姑娘怕是不知道姑娘家名节如何要紧。原先京里有户人家的女儿私奔,后整个家族的女孩儿都老死在家中。算三婶求你,放你妹妹一条生路吧。”

陈氏恼道:“我们四姐儿又不是私奔!三弟妹怎么能当着孩子说闲话!”

秦氏心中冷笑,就不信你真能拿庶女当亲生的。便道:“闲话没有两三年只怕走不脱,我们庭琇还小,等得起,只怕大姑娘等不起了。”

陈氏恼关键时刻秦氏捣乱,小姐脾气立刻上来了,不高兴的道:“那样浅薄狂妄的人家,我还看不上!”

秦氏也恼了:“堂堂英亲王府,怎么就浅薄狂妄了。皇家人娶妻,自然要看家风!”

庭瑶在窗子外头,心中大骇!她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在自己房里略坐了坐,就听秦氏来了。怕陈氏与庭芳应付不了,特来瞧瞧,不曾想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英亲王府从不惹事,只关门过日子,怎地主动牵连进来?

庭芳直接问:“那三婶的意思是?”

秦氏没好气的道:“我能有什么意思?你且出去避避风头,让大伙儿缓口气行不行?”话虽对着庭芳说,眼睛却看着陈氏。

陈氏被英亲王府砸懵了,直觉有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庭芳嗤笑:“三叔也这么说?”

秦氏不明白庭芳为什么忽然问到三老爷,怔了怔,才点了点头。

庭芳笑盈盈的道:“我受了谁的连累,大家伙儿心知肚明。怎地不去找罪魁,偏来寻我的不是?便是通奸,也没有只杀淫妇不砍奸夫的。”

秦氏一噎,没想到庭芳牙尖嘴利至此,更没想到她一个闺中小姐,把奸夫淫妇说的那么利索。

庭芳又道:“拿贼拿脏,捉奸捉双。三人成虎莫非是句好话儿?也恕我直言,我一个姐儿受了冤屈,三叔三婶作长辈的不寻思着替我出气,自家人倒喊打喊杀,天下间有这样的道理没有?”

秦氏说不过庭芳,尖利的叫道:“如今人家就是嫌你名声坏不肯求娶,你害了妹妹,又待如何?”

庭芳轻描淡写的道:“你去问英亲王要个契,说只要我出家或死了,他家就必得娶五妹妹。要父祖三代的印章签名,要中人的印章签名,还要官府过了档。因是皇家婚姻,只怕还要跟宗人府打个招呼。小王爷是圣上侄儿,要结亲怎地能不告诉圣上私自做主?皇后娘娘处可禀报妥当了?否则我这会儿抹脖子上吊,他那头不承认,我岂不是白死了?为着姐妹,我不怕死。然而也不想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三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庭芳犹自催促:“既然是难得的好亲,婶婶赶紧去办。事成了我在天上也看的高兴。”

秦氏目瞪口呆,她哪里敢去问亲王府要契约?“那是王府,岂由臣下撒野?”

庭芳道:“可真是奇了,既要结亲,自然要有婚书。男方求娶,女方要婚书,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怎么就是撒野了呢?”

可英亲王府只是暗示!秦氏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说亲说亲,当然是要先说。”

庭芳呵呵:“那今儿人家跟你说一句有意结亲,你就要弄死个姑娘;明日又来一人寻你说六妹妹,你又要弄死个姑娘。咱们叶家统共七个姑娘,只怕不够您凑数儿的。”嫌弃女方名声不好,偏偏来说亲?你特么逗我?你三房算老几?她叶庭芳也是庶出,为了今日的家庭地位,付出了多少努力?你以为庶出俩字光叫着好玩啊?前头两位嫡兄五个闺女,其中俩是嫡出。庭琇年纪小,才名相貌皆不显,谁有病放着嫡系的姑娘不要,偏偏光顾个庶支的?被人埋沟里了都不知道,你484sa秦氏气乐了,口不择言的道:“别的姑娘可没你那么能招蜂引蝶!”

杨安琴忙道:“我娘家与亲王府有点来往,我们老太太还与王妃喝过茶。不若我打发人去问问?”

庭芳忙点头:“很是!英亲王府是难得的好人家了,顺道儿问问要我做到什么程度?是不许嫁人呢?还是出家当姑子呢?亦或索性让我自个儿去跳河呢?最好都问明白。万一王府想让我服毒,我却吞金,就太不给王府面子了。咱们做官的人家,最要紧是懂上峰的意图。果真不懂,便要问个明白,切记不能擅自主张。天下上峰都一个样,不怕底下人笨,就怕底下人自作聪明惹出大乱子来。我管丫头便是如此,想来王府的人也差不离。”庭芳呵呵,小样儿。她倒要看看谁家敢担逼死人命的名声;三叔那怂货又敢不敢真为了权势富贵明目张胆的行动。

庭瑶在窗子外头差点笑出声来,她家四妹妹是好招惹的么?阴私之事不好辩白,更不能登大雅之堂。英亲王府真能公开拿没影儿的事当话头,保管言官的折子能把王府埋了。就是不知其中有什么阴谋,还是单纯的三老爷会错意自作多情了。

秦氏说不过庭芳,想用长辈的身份压制,又碍着人家嫡母舅母都在场。姑娘们本就是娇客,惹恼了她往老太太屋里一哭,他们夫妻都吃不了兜着走。局面陷入了僵持。

好半天没人说话,忽听门外一声招呼:“大姐姐安。”

庭瑶转身,笑道:“五妹妹怎么来了?”

庭琇十分尴尬,扯了扯嘴角笑道:“我寻我娘有些事,听得下人说她来看四妹妹,我便跟了来。”

庭瑶拉住庭琇的手,一齐进了庭芳的屋子。与长辈见过礼才坐下。

秦氏见女儿来了,更不好说什么。有些话她不怕当着庭芳说,却不舍得当着庭琇说。庭琇本就是得了消息赶过来的。她宁可不结富贵亲,也不想踩着庭芳的尸骨活一辈子,会良心不安的。不知道如何说服父母,只得傻傻的跟着。

庭芳却不放过秦氏,直接当着庭琇的面道:“才三婶来说,替你寻了个好夫君哩。”

秦氏脸色一变,生怕庭芳说出什么好话来,忙拉起女儿的手:“我还有些事先走了。”说毕落荒而逃。

庭芳竟然还追出来喊道:“三婶别急啊,有话好好说,咱们总是能想出法子的。”要不是为了整体家族的利益,庭芳现在就把秦氏的目的抖落了出去。她有事了拉着秦氏两口子陪葬也不冤枉!

杨安琴听了半日,呐呐的道:“有蹊跷啊…”

庭瑶点头:“是为了对付咱们家,不是为了对付我。”

庭芳亦疑惑:“动不了根本,只能添堵,到底是为了什么?”

庭瑶本无意隐瞒庭芳,只是先前没机会说。见庭芳问起,便道:“他们觉得我会当太孙妃。”

“那如果你倒下了,”庭芳问,“谁有机会上?”

“就是大家都没机会才能集结。”庭瑶道,“能排出个一二三来,大伙儿反而看热闹了,因为掰倒了第一个还有第二个,得掰多少回才轮得到自己?”

庭芳秒懂,所以太子是靶子。这点要学习西方,第一顺位,第二顺位,清楚明了。第一顺位挂了,大家的眼光自然集中在第二顺位,所以看起来是第二顺位,实际上必须十分安分,否则就是替第三顺位做嫁衣裳。而太子制度则是没有第二顺位,这就糟糕了。如今庭瑶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局面,被蒙头掐个半死,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天渐渐黑了,陈氏四人无心吃饭。凑在庭芳屋里胡乱的扒了几口,就有丫头来报:“老太爷回来了,立等四姑娘去说话。”

庭芳眼睛一亮:“来了!”

第103章 喵喵喵

老太爷打外头回来,听老太太汇报了家中事。比起外头,家里算已是风和日丽。秦氏的小闹腾懒的放在眼里,横竖家里不是他们两口子做主。实在不高兴了,老太爷是不介意把那对蠢货夫妻分出去的。

庭芳不慌不忙的走来,听得老太爷召唤,各处都恨不得长了顺风耳。一路上眼神乱飘,庭芳皆不过心。优哉游哉的到正院门口,人参打起帘子,朝里头喊道:“四姑娘来了。”

人参是老太太的大丫头,打帘子的活计轮不到她,想是特意来等庭芳的。庭芳冲她点点头,径直入了室内。暮春时节,天气乍寒乍暖。老太爷穿着道袍,盘腿坐在炕上。老太太坐在炕桌的另一边。炕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看样子是正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