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逗人一乐的就行。”福王说着敛了笑,“我娘病着呢。”

庭芳愣了愣:“贵妃娘娘怎么了?”才听见皇后倒了,难道贵妃也中招了?

“是皇后娘娘,”福王道,“一直不见好,我心里难过。”

庭芳心里咯噔一下:“太医怎么说?”

“能怎么说?”福王苦笑,“不就那么说呗。她病着,心情不好,能有个玩意儿让她高兴高兴就好了。这也是我今日心急火燎来找你的缘故。皇后娘娘什么东西没见过?倒是你这里还有些稀罕物件,或有些用。真能让我娱亲了,我必重谢你。”

福王的话搁在上辈子,庭芳是不会懂的。但有陈氏在,她顿时就明白了。因掺和进争储之事,后宫主位以及其娘家势力,老太爷都同她提过。赵贵妃全不管事,福王竟是在坤宁宫养大的,无怪乎与皇后感情深厚。陈氏若是病的狠了,她也得上蹿下跳找法子去。将心比心,皇后如今起不来身,做儿子的岂能不忧?

想了半日,庭芳认真的道:“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东西,我就会些粗糙玩意儿。您若是看的上,屋子里的都搬走。”

福王呆了呆:“你都不要了?”

庭芳笑道:“我再做便是了。总也有好些东西是我自己想的,世人都不曾见过。您搬了去,娘娘看了一高兴身子骨立刻好了也未可知。再有如今正是长蘑菇的时节,我把种蘑菇的法子给您,选上些好看的种了与娘娘瞧,蘑菇长的极快,三四日就能得,也算是个巧宗儿。有这两样先使着,我在挖空心思想,必有好东西的。”

福王起身抱拳:“如此,多谢了。”

庭芳狼狈的滚开,不敢受福王的礼,急忙忙的道:“您只别忘了我的凤簪就行。”

都是有孝心的人,心中都道:我必能寻/想个最好的!两个人默契对眼,彼此郑重的点了点头。

第130章 喵喵猫

福王自己先走了,留下一帮人拆装小八屋里的玩具。都是儿童玩具,组装不难,庭芳懒得指导,只坐在旁边发呆。要想讨一个得宠的皇后的欢心,是极不容易的,竞争对手布满整个朝廷,乃至全国都想拍老板娘的马屁。圣上在位时间五十几年,她便被讨好了好几十年。不想些这个年代没见过的,根本不会让人抬下眼皮。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可也仅仅是基础。如果她是学化学的,现在就能搞出很多能唬人的小玩意来,随便弄个反复变颜色的液体,简直又神奇又热闹。反之,数学再精妙,普通人也是看不懂的。弄套数学题给皇后,不是解闷,而是添堵,分分钟删号的节奏,比化学实验还危险。

除了化学呢生物更惨!要玩生物还得先造出显微镜,那很明显是光学物理的范畴,不知道重生回去读个博士再穿来不来得及。这是一个很爽的年代,随便搞几本书就能一鸣惊人;但也是个很操蛋的年代,跟牛顿他老人家是同一时间维度,中国的科学不见踪影,那边微积分都要纳入大学教材了。所以机械类的玩具统统不能讨好皇后,再精妙能比的过自鸣钟么?庭芳连自鸣钟都暂时没办法山寨,别说做的比自鸣钟更好了。其实有个东西不是不能唬人,就是有点儿…危险。

通常而言化学实验最骇人,别说化学初期,就算是到了二十一世纪都常常能在网络上看到谁谁被炸死了谁谁谁又被烧死了。不说远的,庭芳小时候就被苯灼伤过,幸而没飞溅到眼睛里,不然她一定要说穿越万岁,毕竟残疾跟健全没办法比。那还是初中化学实验,可见其凶残。但物理实验并不是全然无害,最能惊艳世人的,往往也是最危险的,比如说电学。

在古代生活了九年,足以让庭芳知道此刻有土豆有苹果。换言之可以玩土豆发电,后世幼儿园小朋友都能玩,算是非常容易成功的实验。问题在于并没有配套措施,比如说既没有专用做测试的液晶屏也没有电灯泡,要测试有没有电,只能用电烛棒,还得自己加工。古代管闪电也叫电烛,搞出人工闪电,赶上不那么昏庸的皇帝足以让她被皇室供养了——绝佳的君权神授证明呀。但万一皇帝够昏庸呢?庭芳不是很敢保证。她当然希望皇帝开明,那就能打开科学的大门,或许平行世界的历史可以重写,中华民族犯不着经历那百年屈辱,再不济,非要百年屈辱,也得是八国联军被华夏吊打,而不是反过来。

玩具打包完毕,庭芳交接后,就看见陈恭与庭芜两个熊孩子都是双目赤红,要哭不哭的模样,奇道:“你们俩怎么了?”

庭芜的眼泪唰的下来了,憋着嘴哭道:“福王又来打劫了。”

庭芳:“…”

陈恭也哭:“我还没玩够呢!他就抢了!王爷了不起啊!”

庭芳恨恨的一巴掌拍在陈恭嘴上:“你没给打够是不是?老实点!”又对庭芜道,“急什么?还有更好的呢。我正嫌木匠水平不好,已请老太太使人去接魏强叔了。他往日做的东西你们都玩过,心里有数。”

庭芜破涕为笑:“真哒!”

庭芳翻个白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还有,你们俩给我消停点。第一,不能对殿下不敬;第二,家里新来了客人,不许争抢,要让着懂吗?”

陈恭不服气的道:“我也是客人。”

庭芳凉凉的道:“那你去睡客院,别住我家。”

庭芜踩了陈恭一脚:“笨!说苗家是客人,就是把你当自己人。看你可怜,我大方点,把姐姐分你一点点。”

陈恭立刻高兴起来:“对对,我才不是客人,要讲待客之道!绝对不会干出用虫子吓苗姐姐的事!”

庭芳:“…”

陈恭又猴到庭芳跟前:“好姐姐,你一定要做个比福王殿下拿走的更大更好的!说好了哦!”

“好,好,”庭芳不由感叹孩子比皇后好打发啊!想起皇后,又郁闷了,扒开陈恭道,“我还有事,你们俩先玩。正好儿,康先生教棋了,都打谱去。改明儿我教你们算术,先用棋打个底子。不懂的或去问娘,或去问舅母。旁的人就别问了,哥哥姐姐们都忙功课,二婶三婶一个管家一个有客,别去讨嫌,知道吗?”

庭芜还是有些怵陈氏,别别扭扭的答应了。庭芳生怕他们两个又闹幺蛾子,亲自拎着两位送到老太太正屋,大伙儿还在八卦,见她回来都问:“福王走了?”

庭芳道:“有事儿吩咐我做,还得请老太爷把把关。她们两个眼错不见就跑到东院去了,幸而不曾冲撞殿下。殿下把小八屋里的玩具拆走了,只怕未必组装的上,没准还来,还请老太太看好他们俩,再饶上一顿打可不好。”

话音未落,杨安琴脸色已经沉了:“又带着妹妹淘气!七丫头多乖的孩子,全被你带坏了!”

陈氏忙道:“七丫头更淘气,不怪恭哥儿。”

越氏笑道:“也是邪门,谁家都有那么一个!”

老太太也笑了:“那有什么,四丫头你放心去做正事,我都看着呢。”说毕直接对杜妈妈道,“往后只要外头报福王殿下进门,你就使人看好家里的孩子。一个盯一个,乳娘们都上点心。若是真有哥儿姐儿冲撞了贵人,只在乳娘和丫头身上。”

一番话说的乳娘们个个都绷紧了神经。尤其是杨安琴的陪房,上回陈恭好悬没了命,再来一次,九条命都不够败的。

庭芳把看管熊孩子的大任扔给了老太太,留下继续震惊的苗秦氏与已经淡定的众人,轻轻松松的去外书房找老太爷了。

行到外书房,老太爷正跟幕僚钱良功说话。钱良功亦是读书人,考上举人后再无进益,年纪大了索性死了那条心,七拐八绕的混到了阁老身边,从实惠上来讲比做官还潇洒些。幕僚是很难招的,有能力的早进了官场,没能力的做做文书工作还行,拿来做幕僚是坑全家全party。要从朝廷手里抢人,那是个技术活。要知道即便做幕僚,人家也更加愿意去跟皇室混,最受欢迎的当然就是太子啦,其次则是有希望篡位的各位主儿。所以,按照物以稀为贵的经济学原理,三品官往上的幕僚年俸都是千两为起步价。明朝被人吐槽的傻逼政策里,其中一条就是二品官才一百多两年俸。而一个二品官想要把办公室运转起来,至少得十个幕僚,加上行政开支,两万两是基数,之后才算贪污腐败。由于明清为中央集权的顶峰,地方财政七成都上缴国库,地方不搞苛捐杂税都不可能。故雍正才提出高薪养廉政策,确实十分有效。然而造化弄人,大航海时代大量的美洲白银疯狂涌入,通货膨胀了十倍,养廉银还是两万两,苛捐杂税再起,之后就是太平天国了。①一个恶劣的开头,总是遗祸无穷的。后来者只要不是惊天伟岸之才,很难不依着惯性走。譬如宋朝打压武官,导致后来一系列的失衡。明朝东林党之威,根子确在宋仁宗。②而清朝以及本朝因承袭明朝,中央集权之盛,也是前朝不敢想象的。正因为了解这些,庭芳才不觉得她爷爷贪污就是坏人,不贪你做个蛋蛋的官,秘书都请不起!同时也不觉得她问福王要凤簪有什么不对,幕僚就是这个价,你爱要不要,绝大多数幕僚还不如她呢!

幕僚的性质与官僚不同,通常更活泛些。钱良功见着庭芳,先笑着打招呼:“四姑娘好。”

庭芳恭敬的行礼:“见过钱先生。”

钱良功避开不受,对老太爷拱拱手:“姑娘来了必有正事,学生就先告退了。”

老太爷十分信任钱良功,因此道:“你也留下来听听,方才福王来了,只怕有事。”

庭芳回道:“殿下心焦皇后的病情,想哄皇后一笑,托我想法子。故想与您商议商议。”

钱良功忙道:“此乃大事!”风传皇后快不行了,那是太子的亲娘,此时能卖个人情,够让太子记几十年了。只要不蹦跶不作死,安安稳稳的躲过风雨是极容易的。

老太爷道:“你有想法了?”

庭芳点头:“有两个,一个电磁感应,不过是用铜线切割磁石,叫司南转动。此法有趣儿却不惊艳。”

钱良功想了半日也想不明白,笑道:“够惊艳啦!姑娘还想怎么着?”

老太爷却问:“你打哪儿知道的?”

庭芳答:“磁石家里有,我们都玩过,不过是同极相斥异极相吸。理解了这个,就能想法子做耍了,并不算什么。没见过的人看着神奇,我只怕娘娘见识多广,不稀罕了。”

老太爷点点头:“还有呢?”

庭芳犹豫了一下,才道:“爷爷,我会造电烛③,你信不信?”

老太爷整个人都被雷劈了,眼睛瞪的滚圆:“电烛!你再说一遍?”

①这里仅为原因之一,嗯,有大量的经济学的原因,暂不做多余的废话,跟情节不搭。

②宋仁宗,以及宋太祖都是原因,但都是其中之一的原因,国家是很复杂的。每一代统治者的政策,其实都是个试错的过程,跟公司运营一模一样。不存在完美的制度,也不存在后来不变味不祸害的制度。所以传统这玩意,得搞清楚其来源理由,再考虑遵守与否。

③电烛,即闪电。古人管闪电也叫电烛,所以物理上用的电烛棒。

第131章 喵喵喵

老太爷锐利的眼光扫来,庭芳微微叹气,果然自家爷爷都无法接受,皇家更别提了,有些失落的道:“还还是玩电磁感应吧,总归有法子更有趣儿的。”

钱良功醒过神来,忙对老太爷道:“阁老,学生忽然想起一事,先行告退。”

老太爷欲追问庭芳,满意钱良功之进退,摸着胡子笑道:“可急的很?”

钱良功干笑道:“内子所托,学生莫敢不从。”

老太爷笑骂了两句,就把人打发走了。回过头问庭芳:“说吧,电烛又打哪儿学的?”

庭芳想了半日,才问:“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老太爷翻个白眼:“先说假话,看能不能糊弄过世人。”

庭芳撇嘴:“西洋书上学的呗。”

老太爷冷笑:“你又认得西洋字儿了!”

庭芳中箭,英文还勉强能说两句吓人,然而现在西方似乎流行的是法语OR拉丁语。心中默默的骂:法国人你丫太不争气鸟!

老太爷又道:“行吧,差不多能糊弄过去了。西洋真有这玩意儿?”

庭芳点头。

“你又怎么知道西洋有?可有书本?上回你买回来的那堆书里寻的到么?”

庭芳痛苦的道:“就知道瞒不过您。”

“呵呵。”老太爷冷笑,“你太嫩了。”

庭芳没好气的道:“做技术的都这么嫩,谁跟你们似的老奸巨猾!”

“所以?”

庭芳试探着问:“我说神仙教的你信不信?”

老太爷勾起嘴角:“你就是这么哄你娘的吧?”

庭芳:“…”

老太爷慢条斯理的道:“行吧,你不爱说就算了,横竖也没什么要紧的。”不管打哪来的,也是他孙女。最现实的问题是,还得靠这丫头传话儿呢。便是狐仙修成人形,那还不是跟他家有缘嘛!

庭芳:“…”老头儿您接受能力太强了吧?不愧是做到“丞相”的人!

老太爷又道:“我且问你,电烛该怎么做?”

庭芳整个人都囧了,干巴巴的解释:“用锌片和铜片插在土豆上,然后用铜丝导电,接入石墨棒,两根石墨棒各自为正负电,相遇时正负电中和,就会发光发热发出响声,打雷就是这个原理。”

这回轮到老太爷:“…”都是什么鬼?“合着打雷不是因为有雷公电母?”

“没有雷公电母,就是云层快速流动会产生电,改明儿我做了电烛你瞧了就知道了。”庭芳解释,“摩擦会生电,冬天的时候干燥,我洗了头不上头油,用玳瑁簪子在头上划拉,头发就会产生静电啦。”

头发会有火光老太爷倒是经历过,很多年前家里没钱,头油自然紧着女眷用,男人随便对付就行。极干燥时确实偶尔会有荜拨之声。又问:“那为什么要土豆?”

庭芳叹气:“改明儿我写本书吧,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老太爷缺了几百年的自然科学沉淀,又是老年人,比庭芜还难教。

老太爷摆摆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过做了电烛的后果没有?”

庭芳不确定的问:“皇家?”

老太爷点头:“是的。福王定亲了。”

“嗯?”福王定亲关电烛什么事儿?

“一个仙女儿,”老太爷慢慢解释,“好容易下凡了,落在别人家,你说结果如何?”

庭芳苦着脸道:“不至于吧?咱家像造反的样儿么?”

老太爷道:“皇家也不想逼我们造反,所以会让你成为皇家人。可巧,你又是女孩儿。把你嫁给谁呢?最小的皇子已经定亲了,往皇孙里头寻,只要不是太孙,谁娶你谁造反信不信?”

庭芳惊悚了:“那不行!说好的大姐姐嫁太孙呢!”没事儿抢姐夫做什么。

老太爷撇了她一眼:“没影的事儿,换成你大家都可以接受。”

庭芳猛摇头:“不行,我不能接受。”

老太爷懒的纠结小事:“方才我说的还是好的方向,不好的么,可以逼你出家,封个真人。横竖你也不想嫁人,还凑活,只是你去当了姑子,就不好出来耍,也难以见家人。唯一的好处则是仗着仙姑的身份,可保太子顺当些许,但也只是些许。你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又不会仙法,说的再好听不过是个招牌,谁拿来使还不都一个样。再狠点,把你杀了又如何?我们家还能说些什么不成?”

庭芳毛都炸了:“皇家人不讲道理的嘛!”

“讲道理就不是皇家人了。”老太爷一脸你好幼稚的表情,“忠义理智信,都造反了,还忠啥?忠都不讲了,还会讲道理么?”

竟无言以对!

老太爷笑道:“好在你没笨到家,知道先问我。依我说那什么转司南的就够了。又不是朝廷大事,便是皇后娘娘不稀罕,好歹是福王一片孝心,哪又会不高兴?只要没有不高兴,你就有功。别老想着剑走偏锋,上位者等闲不会表现出自己的喜好。上头还有上头,万一皇后说好,同时圣上说不好,皇后岂不是尴尬?她便是喜欢,也只得说个‘还行’,便是要赞,还得从福王之孝说起。你呀,聪明全不在人情世故上。”

庭芳:“…”所以姐以前只能当主管不能当总监咩?哀叹一口气,“其实电烛很好玩的,可惜了。”

“可惜的事多了。”老太爷道,“我还想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呢。还想咱们叶家长长久久,万世不绝呢。你不能太贪心,贪与死,只有一步之遥。你得想,还好你是个女孩儿,不然我不反也得反了。谁家有个会打雷的儿子,不想造反的?便是我心里忠于圣上,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不反又待如何?”

庭芳心里暗骂:皇权真特娘的操蛋,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她能搞出当代尖端科学,国家恨不得给她包了衣食住行顺带塞两保姆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连对象的工作都能安排。现在神马破待遇!帝制落后啊!!!人心叵测啊啊!!

庭芳闷闷不乐,蔫儿吧唧的道:“您给我寻个司南玩儿,我还要个磁石,给做成马蹄状,一头阴极一头阳极,还要铜线。司南别太大了。”庭芳伸出手比了比,“就我巴掌这么大的。另,勺子头儿凿一孔,我插跟竹签儿系跟绳子,看着热闹。”

老太爷拍拍庭芳的脑袋:“行吧,东西我替你寻,电烛之事权且记下,好钢用在刀刃上,将来什么时候能用也未可知。不要太早掀开自己的底牌,如今你不只是闺中小姐,已是卷入漩涡里的人,万世须谨慎。”

庭芳正色道:“是。”

老太爷忽又想起:“你懂医么?”

庭芳摇头。

老太爷十分失望:“懂医便好了。”

庭芳苦笑:“便是我懂,皇后又能随便让我治了?”

老太爷一掌拍在庭芳的后脑勺上:“谁让你治皇后呢?你弟弟看着弱,你有招儿没有?我实告诉你,你娘就那么一个命根子,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怕她绷不住。你爹再娶个后母回来,你姐姐嫁了,我们老两口死了,你就…哼哼!”

这倒是掏心掏肺的话,庭芳道:“他并没什么,就是身子骨弱些。办法已经想了,过几日魏强叔来,打满屋子家具。多动动就好了。咱们家的孩子养的太娇气,读书的时间太多,身子骨哪有好的嘛!尤其是姐儿!哥哥弟弟们要上考场,依我说全都拉去习骑射打熬身子骨儿,不然关在号房里三天,不说别的,身子骨撑不住还想写出好文章来?对了!他们锦衣玉食的就没吃过苦!头一回见到号房一准儿晕。还是到了年纪,咱们家先模拟测试,全关号房里,一月来一回,真上考场就习惯了。”

老太爷一拍大腿:“这个好!”

庭芳继续道:“姑娘们更加,生孩子鬼门关,身体好总容易熬过去些。我正想同您说,事情多又混忘了。安儿那丫头学过拳脚,您看是不是拉了姑娘家都学学?横竖那劳什子四书五经八股文,学了也没用,她们也没心思。不如强身健体,您也不想好好养出的闺女,嫁到别人家没了吧?说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婚姻结两姓之好,总没错吧?”

老太爷认真想了想,摇摇头道:“拳脚累的很,姑娘们吃不起那苦,我懒的跟你奶奶磨牙。”

“此刻苦,还是将来苦?”庭芳道,“生不出孩子,那才是苦汁子里泡着呢。也不用真会打人,只要您同意,明儿起我就带着她们在花园子里跑圈了。”

老太爷笑道:“扯你的,那像话么?你别催,我想想,我想想,总要不出格才好。”

庭芳撇嘴:“有什么出格的?君子六艺里就有剑法,咱们寻个女师傅教教舞剑,又好看又锻炼身体。您编个谎儿,说什么某山某地,从未有难产之妇人,原来她们是先秦之遗民,祖传的玉女剑,可治血脉不畅,极利生育,不就结了。”

老太爷:“…”姑娘,您真神仙托身的吧?

庭芳拽着老太爷的袖子直晃悠:“好爷爷,您就答应了吧?我大姐十五了,即刻就要结婚了。二姐十二了,三姐十一了,您想怎么招?七个女孩儿呢!!还有哥哥要娶亲,哎哟,我娘遭了大罪了。您看舅母打小学的骑射,一口气生俩儿子,腰杆倍儿硬!”

老太爷用力扯回袖子,丝绸最脆弱,被庭芳抓了一把立刻邹邹巴巴的,头痛的道:“说动我容易,可我半截身子骨入土的人,我便是请了来,待我死了,你爹照样能打发走。别闹我,你去同你爹说试试?”

庭芳顿时就蔫儿了…

第132章 喵喵喵

大老爷那朵惊天伟岸的奇葩也不知道像谁,按说不管从遗传还是教育,叶家都算不上迂腐。结果好么,大老爷直男癌晚期已放弃治疗,二老爷满嘴规矩不知变通,三老爷压根就不想把他当同类看!哥仨别说能再续老太爷的辉煌,能不被人弄死就不错了。庭芳确实没有把握说服大老爷,而陈氏则有自己的立场——嫡母的位置有些尴尬,或能为了庭瑶去争取,可庭瑶已经练了神仙操,别的庶女关她屁事?万一弄出个好歹来,全在她身上,正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古代社会,男人若是没担当,家里基本完了。女眷再厉害也是不能够的,因为立场实在太杂了。没见红楼梦里抖只能感叹王熙凤“凡鸟偏从末世来”么?

庭芳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带着姐妹们上体育课,好在出了个模拟考试的主意,不算全无收获。没精打采的回到东院,陈氏与杨安琴也回来了。今日大老爷又不在家,近来雨水暴多,工部忙的脚打后脑勺,庭芳已好些日子不曾见到爹了。

陈氏见了庭芳,冲她招招手:“快来,跑了一日,饿了吧?中午就没见你吃什么,可是身上不爽快?”

庭芳摇摇头:“没什么,连开三天大宴,油腻腻的没胃口。有清爽小菜么?我只想吃辣辣的拍黄瓜。”

拍黄瓜易得,陈氏一叠声的叫人做去。庭芳扫了一圈,奇道:“大姐姐呢?”

杨安琴道:“老太太留了她替苗家的哥儿姐儿寻明日上学的家伙呢。你们几个的礼预备好了没有?”

庭芳哦了一声后道:“姐妹们都说分房给,咱们家大姐操心就好了。”又问庭芜,“疯了三天,功课写完了没有?”

“早写完了,”庭芜说毕对陈恭羞羞脸,“比我慢多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哥儿呢!”

陈恭:“…”槽!叶家风水不对!

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陈谦道:“该!被妹妹比下去了!”

庭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被孤立了,急的跳脚,偏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想了半日,不情不愿的问庭芳:“你好久没去学里了,康先生问你呢。”

庭芳道:“明日跟你们同去,我的书写完了,正该把功课捡起来。老太爷跟康先生说了,我的功课可以放缓些,每日少学些,腾出功夫来继续学算学。”

陈氏无可无不可,庭芳的功课本来就远超同龄人一大截,何况姑娘家学不学都不打紧,只道:“字别荒废了,见字如见人,字不好便丢丑了。”

庭芳乖乖应了。

说话间,杜妈妈进来了。扬声笑道:“我替大太太道喜了。”

陈氏笑问:“我有何喜?”

杜妈妈侧了侧身子,人参端着托盘冲陈氏与杨安琴见了礼,才笑道:“我好容易抢了个巧宗儿,今日太太与舅太太不打赏我是不依的。”

杨安琴瞥了一眼,见托盘里的盒子有内造的印记,奇道:“宫里赏的?可是你们老爷升官了?”

杜妈妈道:“哪儿是老爷呀,才赵贵妃打发了个太监,送的束脩礼。”说着拿起第一个盒子打开,“上好内造的大凤簪。我们姑娘中午才说要给太太挣个凤簪来带,晚上就得了。了不起呀!养了这样好的姑娘,太太不随手赏个千儿八百两的,只怕众人不服。”

杨安琴接过匣子,借着将要隐去的天光仔细瞧了瞧,惊喜的笑道:“是杂宝的,贵妃娘娘好大的手笔!好妹妹,明日你就带上显摆去!”

陈氏也接过来看了一阵,伸手抚摸着流光溢彩的凤簪,竟有些不舍得带。她出身豪门,见过的好东西不少了,这样五彩斑斓的也是不多见的。最妙乃皇家赏赐,便没有逾越的说法,赏了就能带。胡妈妈双手从盒子里把凤簪托起,在陈氏头上比了比,连声赞好看。

杨安琴又问杜妈妈:“还有匣子呢?”

杜妈妈回道:“太监传了贵妃娘娘的口谕,道自来拜师的礼物错不过些规矩。姑娘一片孝心,自是要成全。再送一匣子肉干,权做礼仪。还叫不必进宫谢恩了。”

庭芳秒懂,道:“福王同我说了,皇子的师父都有品级,我算哪拨儿呢?不过客气两句,同幕僚差不多。这样好品相的凤簪我们难得,宫里却常见。殿下还叫我做东西呢,才老太爷才吩咐人采买去。做的好了,只怕还有赏。有好的娘都仔细收起来,捡些与大姐姐做嫁妆,内造的东西,体面!”

陈氏笑道:“只怕你姐姐不肯要。”

“她不要谁要?”庭芳笑道,“我横竖不嫁人,你就拿我当哥儿使,兄弟挣钱与姐妹买花戴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大姐姐年长,先紧着她。日后我还有五个姐妹呢!你们都等着吧。”

陈氏知她们姐妹情深,只嗔了一句:“又胡说,我看你在家一辈子。”

庭芳不欲与陈氏说的详尽,只笑笑不说话。陈氏就叫胡妈妈称了赏格,打发了杜妈妈,心里美极了,拿着凤簪来回摩挲,心里盘算着做套什么衣裳才好配内造的凤簪呢?

屋里稍微静了静,夏波光实在忍不住问:“四姑娘,今日殿下就把玩具全拆走了?”

庭芳嗯了一声,好奇的打量夏波光,不知她怎么忽然就不装背景板了。

夏波光满脸失望,低头不语。

陈氏对夏波光印象倒好,又正逢心情爆表,笑问:“怎么了?”

夏波光羞涩的笑了笑:“怪可惜的。”

陈氏哭笑不得:“你怎么跟七丫头一样?放心,还有更好的,只怕魏强家明日就来了。”

杨安琴还记得魏家有哥儿,忙问:“哥儿一起么?”

庭芳道:“只魏强叔来,魏娘子同魏家哥儿要看家。家下人谁想学点木工手艺的,只管去帮忙。”这年头技术是很难学到的,有点技术的人,出头容易许多。所以庭芳这一句话,算是赏赐了。

陈氏道:“再看吧,不急这两日。”扭头问杨安琴,“你瞧苗家兄妹怎样?我看着还好,不大像三弟妹。”

杨安琴撇嘴:“小家子气,凑活吧。乡下地方难得了。”

陈氏叹道:“苗姑娘模样儿怪好的,不识得几个字,可惜了。”又嘱咐庭芜,“我知道你是个刺头儿,可不许仗着小聪明戏弄人家!”

庭芜忙站起来道:“是。”

还想嘱咐庭兰两句,看到她的懵懂样子,陈氏顿时哑了火。陈氏确实单纯,但年纪经历见识摆在那里,自是庭兰不能比的。原想庭兰与苗姑娘差不多大,正好交个朋友,也是给庭琇做脸。可再一想两个小家子气的凑一块,还是算了。看着庭兰年岁越大越不可爱,陈氏也只能心中叹气——你那样亲近生母,有些话便是我说了,你也未必当真。唉…盼着你将来肚子争气吧。

天渐渐黑尽,屋里点起了蜡烛。一阵甜香味飘来,陈氏忙问:“换蜡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