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鸿信惊讶了:“莫非贵府是父亲教导的么?”

庭芳道:“我们家,大人可能在外头听见过。兄弟姐妹,甭管亲的表的远房的,都在一处上学。极不合规矩。但我肯定,将来我家的姐儿,没一个会在夫家吃这样的亏。”

严鸿信的脸腾的红了。

“不是我刻意落大人的面子,”庭芳道,“大人与幕僚议事之时,淑人三番五次打搅么?大人娶亲了,好话赖话淑人都不听,只管自作主张,大人又高兴么?”

严鸿信道:“此后,只教王妃闭嘴不言。”

庭芳道:“殿下已是不错,王妃…”庭芳说不下去了,却是知道严鸿信跟自家是一条船上的,这个人情不卖也得卖,深吸一口气道,“王妃见了我就打翻了醋坛子,翌日见了徐百总,又如何?”

严掌院顿住。

庭芳道:“殿下跟前,我的脸面,一半儿看徐百总。多少次冒犯殿下,都是徐百总求情。殿下倘或真个龌蹉无耻,大人亦是见过徐百总的,比王妃如何?”满大街的相公馆,满世界的包养小戏子做外室。对本朝的上位者而言,男女有区别么?福王就是个没开窍的,真开窍了,徐景昌头一个逃不掉。福王十五六岁情犊初开的时候,徐景昌才多大?要么从要么死。就这都看不出来,乱吃飞醋,怀疑夫主的人格,真是作大死。现在就疑神疑鬼,等徐景昌回京,还不得怀疑他们玩3P!庭芳是真的给严春文的智商跪了,丈夫没开窍,你引着他,将来就独宠你一个,有什么不好?

严家更是,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严春文就是普通水平的宅斗,你放福王那喜怒无常的人跟前,找抽么?青梅竹马的徐景昌尚且畏惧福王,严春文竟蹬鼻子上脸。也是有种!

庭芳接着道:“我与徐百总有婚约。”

严鸿信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怎地不见贵府摆酒?”

庭芳道:“刀剑无眼,他不愿连累我,便不张扬。此事,殿下知道,王妃亦知道。”庭芳苦笑,“殿下脾气急了些,但人真的不坏。当日我表弟拿弹弓打了殿下的眼睛,也就当场打了一顿。够心软的了,换个人把我们往刑部一扔,现如今坟头草都有人高了。王妃在疑殿下的良心,殿下哪里对不起王妃了?我爹还有仨妾呢!殿下一肚子委屈,大人叫我去劝,我怎么说话呢?”

严鸿信道:“是为难姑娘,只是…没法子…”

庭芳知道自己逃不掉,只得道:“我去一试,不敢打包票。此事,徐百总在京都是不敢揽的。”

“多谢姑娘!”

庭芳头痛不已,她对福王的脾气真没底。可现在平郡王虎视眈眈,废王妃的折子真个递上去了,严鸿信未必好意思再呆在翰林院掌院的位置,这个位置,被平郡王的人顶了就乐大发了。平郡王系的姜阁老又不是吃素的。就算严鸿信死皮赖脸,严家女儿污蔑了皇帝的儿子,这口气皇帝能忍?她现在更不想呆在风口浪尖上,在男权社会里,女人出头比男人难的多的多。付出百倍辛劳,未必能有一分收获。两大集团掐架,她因是女的,给点子流言就能重创她,对手傻了才不拿她做筏子。她不怕出头,但也得有意义啊?起码出了头,她没好处,叶家得有好处吧?再不济太子系得有好处吧?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严鸿信也是给亲闺女坑的不轻,堂堂文坛领袖,低声下气的来求个小姑娘。庭芳看向严鸿信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同情,顺便同情了一下要倒霉的自己。罢了,劝住了福王,是做给太子看。狗腿子就要有狗腿子的觉悟。

庭芳站起身,对严鸿信福了福:“我去一趟福王府,尽力而为。”

拿着人家当炮灰,严鸿信也是知道自家真的过分。见庭芳一个人都不肯带,亲自送了庭芳到福王府,才叹着气回家。

福王在作坊里做他的新玩意。庭芳到跟前见礼:“殿下。”

福王头也不抬:“来做什么的?来耍的就坐,来求情的就滚。”太子妃使人苦口婆心的劝倒也罢了,赵贵妃把他拎进宫,足足说了半日大道理,越发激起了他的逆反!为了大业,太孙要娶庭瑶,他让!虽然不喜欢庭芳,但娶庭芳比严春文好百倍吧?他让的心甘情愿;为了大业,他硬改了满城乱窜的毛病,自己关在家里,看在太子待他亲厚的份上,他忍!为了不得罪严鸿信,严春文一次次犯蠢,他教!结果呢?他付出了那么多,谁在意他的感受了?他一个亲王,被一个娘们欺负了,还不许反击了!?他所追求的无非是个闲王,竟也要跟太子一般仍辱负重吗?太子所求与他所求,是一个概念么?特么文官了不起啊?特么文官的女儿了不起啊?他孤独终老行不行!?

庭芳真是来求情的,哪里敢坐。

福王抬头看着庭芳:“你算哪一拨儿?”

庭芳低头道:“我二叔在翰林院。”

福王连道了三声好:“严鸿信手段高超!”

庭芳只得劝道:“严家的意思是,王妃任凭处置,只别上折子。”

福王腾的站起,一巴掌甩在庭芳脸上:“你是谁的人?嗯?”

庭芳立刻跪下,匍匐在地。

福王冷笑:“这才是求人的态度。”

庭芳的脸火辣辣的疼,一个字都不敢说。作坊的地,是石头凿的地砖。王府奢华,处处有雕花。庭芳不巧,刚好跪在了雕花上,体重压的她膝盖剧痛。

福王冷冷的道:“不看在徐景昌的份上,我今儿就收了你,成全那帮人的龌龊念头。”

庭芳低头不语。

“我待你不薄,连你也跟着蹦哒!”福王一脚踹在庭芳身上,“你给我好好跪着,仔细想想,谁才是你主子!”别特么仗着得脸就什么活都敢揽。

“是!”

第247章 喵喵喵

从出生起,庭芳没遭过这样的罪。在大同被打归被打,好歹是自己求的,不管赵总兵、刘达还是徐景昌,下手都有分寸,定不会伤着她。福王的一巴掌和一脚倒还好,横竖她耐痛能力训出来了。跪在地砖上的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天又冷,寒意从膝盖一直往上窜。她跪一晚上,两条腿不废也重伤。徐景昌可真是她的福星,活生生的又救了她一次。这风口浪尖上,真被福王收了,起码头三年都得给福王虐。还特么得对着个傻X严春文,趁早抹脖子上吊比较快。

严春文是必能回来的,所以福王才出离的愤怒。他居然摆布不了一个女人!庭芳也不想替那蠢货求情,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不能让事情闹大,她有替太子卖命的义务,也有规劝福王的义务。叶阁老一直病重,也不知能熬多久。家中养病,内阁权力本就被分了出去,她能为家族争取的,就是仗着脸面儿替太子跑个小腿。叶家第二代无人,好赖尽力在太子跟前刷分,撑到第三代长成。否则就叶家那一窝孩子的品貌,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苗文林兄妹被威胁,他家的就不会了么?苗惜惜的长相,是能跟她比?还是能跟庭芜庭苗比?她连庭兰都比不上!

客观来讲,出了事解决事方能在上司心里体现你的本事。只是严春文之事太窝火,她遭的罪有点大。庭芳自嘲的想:这可给自家立了大功了。希望福王消气早点儿,她真不想残废。悄悄把膝盖挪了一点点位置,离开了雕花处,平地总要好点。

刘达知道庭芳被罚跪,心疼的不行。跑到作坊,气急败坏的道:“你管她去死!我去求殿下。”

“别去!”庭芳拉住刘达,“殿下正恼,越多人求,他越恼。我跪一下没事。别告诉理国公世子,此事到我为止。”不然福王熊起来,一准翻脸。让他把心里的邪火撒出来就没事了。

刘达想砍死严春文的心都有,大冷天的,庭芳有事算谁的?

“大叔你先回去,别陪着我。”

“我去给你端个火来。”

庭芳摇头:“快走,殿下罚我,你端个火来作甚?别害我,快走。”

刘达只得先撤了,去后头的厨房熬了一锅姜汤,预备庭芳能动的时候就给她灌下去。

福王在屋里生闷气,他觉得全天下都背叛了他。刘达给叶家报了信,听闻庭芳被罚,老太太气的倒仰。不敢告诉丈夫,还得瞒着众人。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喊过杜妈妈道:“你去严府,告诉他们,叶家孙女不做替死鬼,他自家事自家摆平,叫她家的王妃去跪!”

杜妈妈又跑去严家传话。严鸿信没想到福王那么大脾气,暗道不好,这可是往死里得罪叶家了。只得解释道:“王妃有孕在身…”

杜妈妈忍不住嘲讽:“贵府的孕妇,也与众不同。”

江淑人哭道:“那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严鸿信又只能往东宫传消息,试图让太子妃再劝劝。鸡飞狗跳的,太子几乎对严春文动了杀意。咬牙切齿的说:“娶妻娶贤,待日后非废了那女人不可。十一弟太委屈了!”

太子妃也悔的肠子都青了,逼的福王低头,岂不是添乱么?不想动严家,是不想跟翰林交恶,更是不想有流言蜚语。现严春文有孕,真个逼死了她,福王就得被平郡王一系的御史参成福郡王。孕妇总是让人同情的。再则但凡有事,总是有几种观点。吵起来福王是不怕,偏福王是太子系的人,多少对太子名誉有损。早知道娶不着庭瑶,放了庭芳嫁福王得了。现如今东宫欠了叶家一个大人请,这可怎么还!

消息在有限的范围内传播着,庭芳冷的忍不住的抖。天黑了,她今晚定然回不去。又在福王府呆一夜,王妃还不在家。这回是该庆幸定国公不要徐景昌了,不然这日后可真有得掐。

不知跪了多久,庭芳感觉到全身都是麻木,福王才道:“起来吧。”

庭芳根本爬不起来。

“还管闲事吗?”

庭芳能说什么?只能是沉默。

福王气的又想揍她。但看她冻的脸色发青,无法动弹的样子,终是心软了:“再有下次,不止两个时辰,你给我跪足一夜!”

“是。”

福王招来丫头,扶庭芳去休息。不巧,还是上回她住过的房间。被放进浴桶里的庭芳,觉得膝盖针刺的痛。此刻应该泡完澡,点艾灸逼出寒气。庭芳犹豫了一下,觉得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对丫头道:“有艾条么?”

丫头点头:“有。殿下还使人送了药酒,待会儿奴婢给姑娘揉揉。”

庭芳松了口气,福王气消了。立刻觉得头昏脑涨,估计是感冒。洗完澡,庭芳喝了一大碗姜汤,躺在床上由丫头治疗。很久没生病了,庭芳难受的很。迷迷糊糊觉得丫头走了,把自己蜷成一团。牙关紧咬,不肯发出声音来。

次日一早,庭芳挣扎着起床,却是想起没办法骑马回家。还得唤丫头:“替我备车,我要回家。不能过了病气给殿下。”

规矩都是这样,丫头忙去回报了福王。福王放庭芳走了,自己在家中生了半日闷气,至下午,终究是起身去了严家。

福王看着严春文就一百个厌烦,接出来,家都懒的回,直接把人扔去了赵贵妃处。再回家,空荡荡的。又怕庭芳真的病死了,使人去探病。

庭芳确实病的厉害,作坊那地界儿,说是室内,但空间大,匠人又都干活,不觉得冷,保暖就没怎么做好。福王当然踩着脚炉,但他人一走,没人添炭,火就灭了。王府并非皇宫,没有整套的地龙。跪了四个小时不能动弹,也就是庭芳身体好,搁普通小姑娘,病死都不稀奇。

叶家安安静静的,病了俩祖宗,上头全在气头上。叶俊德搓着手问越氏:“四姐儿不会有事吧?”

越氏头痛的道:“看天看命的事儿,你别急,我多照看些。”

“都是我累的她。”

越氏摇头:“是咱们家累的她。她心里有数,咱们家真个没出息,有事只能派姑娘家出门。”

叶俊德老脸一红。正说话,杜妈妈来了:“严家江淑人来了,老太太不想见,还请二太太去招待一下。”

江淑人是来探望庭芳的,老太太强忍着挠她的冲动,顺道把已经伸爪子要挠人的陈氏摁住,仁至义尽。江淑人没进的正院,越氏迎了出来,给引到了东院。庭芳躺着,面色赤红,高烧不止。庭芜跟陈恭两个眼睛都哭肿了,还在边上抽噎。庭瑶主持大局,叫江淑人看了庭芳一眼,又带到书房喝茶。

江淑人满脸愧疚:“实是我们家对不住姑娘。”

庭瑶淡淡的道:“天家威严,女儿出嫁之前没分说明白么?”

江淑人苦的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天家威严,还同女儿一起看了史书。光记得纵容夫君作恶是要凌迟,却又把握不住劝谏的度。哀哀戚戚的道:“是我们家的错,生累了姑娘。”

庭瑶冷冷道:“望王妃记得我妹妹跪了那么久的情,高抬贵手。”不是庭芳勾搭了徐景昌,认了主的人敢向着别个,打死都不冤。踹一脚跪两个时辰,真得谢福王不杀之恩。

江淑人羞的满面通红,连连称是。庭芳未醒,感谢的话没法子说。放下礼物,落荒而逃。庭瑶忍了好久,才没把江淑人留下的东西丢出去。越氏又去掀庭芳的被子,看她的膝盖,还是肿着。苦笑:“可别叫你娘看见,这可得哭几夜。”

庭瑶眼圈红了红:“哪敢让她知道。都是骗她说被殿下晾着,着了凉。不然老太太哪里就摁的住她了。”

越氏道:“谁这么害我庭珊,我也要拼命的。”

庭瑶擦了擦泪,对庭芜和陈恭道:“你们俩个都写功课去,别裹乱。别叫你们四姐姐病着还操心你们。”

庭芜抽噎着应了,把陈恭拖走。

越氏守到晚上,陈氏被老太太放了回来,接着守。庭瑶见陈氏守着,她就去睡了。第二日清早,走到庭芳房中,陈氏已在塌上歪着了。庭芳见了庭瑶,有气无力的说:“有粥么?”

庭瑶一叠声的使人拿粥,又问庭芳:“好些了”

庭芳点头:“不过是着凉,明儿就好了。待好些,还要去给殿下请罪。”

庭瑶苦笑:“你也是拼。”

庭芳笑:“我活该。”谁让她想干事业,不想当小女人。别说古代,就她上辈子,为了取信于老板,证明自己比男孩子强,工作头几年,哪天不是加班到十二点,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从她之后,老板开始招女生了。路总要人去踩,她既强悍,踩又何妨?她踩了,后来人就顺了。形成惯性后,她的天花板也会消失,良性循环。想要啃掉最大那一块蛋糕,不作点死怎么可能。

庭瑶摸摸庭芳的额头:“比昨日好些,喝了粥再睡会儿。”

病中的庭芳有些脆弱,笑问庭瑶:“大姐姐觉得我傻么?”

“不傻。”庭瑶笑道,“我也不傻,就是怂。”

“你哪里怂了?”

庭瑶道:“畏惧流言蜚语,不敢跟你一样玩命。”

庭芳笑了,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还是那句话,如果能重来,她还是会选这条路。纵然疼痛,纵然苦难,绝不后悔!

第248章 喵喵喵

久经锻炼的身体确实挺好,庭芳又睡了一夜,已是康复的七七八八,也就膝盖有些不适,到底没啥大碍。叶阁老知道庭芳会遭罪,却是估不准遭多大的罪。家里通瞒着他,竟是有些无法判断。收到赵总兵书信时,便使人问庭芳能否起床。庭芳不想再躺着,起来换了身衣裳,就去了正院。

叶阁老精神还不错,见了庭芳气色还好,道:“你身上没事吧?”

庭芳点头:“已无大碍,待会儿去福王府请罪。”

叶阁老叹了口气:“两面为难了。”他常夹在圣上与太子之间,那滋味极不好受。

庭芳扯着嘴角笑了笑:“无事,殿下心中有数。总得叫个人让他撒了性子下了台阶。刀切豆腐两面光,是我们赚了。”福王再混,也知道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他先前发了那样大的脾气,立刻要他服软,面子上如何过的去?好下属当然要忧上司之忧。要是福王脾气稍微再好点,就更好了。

叶阁老看了庭芳一眼:“你倒想的开。”

庭芳淡笑:“我管这个叫职业素养。”

叶阁老道:“知道委屈你了,还要继续委屈下去。你这回做的好,比原先沉稳了些。再多的话我不嘱咐你了,横竖你都明白。严家又送了份大礼来,说是与你添妆。回头叫你娘抬回去。他家不算富裕,尽力了。养出个不醒事的孩子,做爹妈的真难为。”

“所以还是您英明,哥儿姐儿一处教。”庭芳顺手拍了一记马屁,又道:“唤我来是有事么?还是单看看我好了没?”

叶阁老把信递给庭芳:“赵总兵提及婚事,我想索性把婚书都写了,过了明路。横竖你本不想嫁,真有事,你更乐的家里没法子逼你了。”

庭芳嘟着嘴道:“什么叫做更乐的?师兄当然平平安安最好。”

叶阁老点点头:“你既然无异议,那我便叫徐景昌写订婚书了。”

庭芳表示知道,见叶阁老没什么吩咐,又换了件更厚的斗篷,坐车往福王府里去。

福王府依旧井井有条,皇子都有长史,有王妃管家更好,没有自然也不会乱。庭芳的马车直接开进福王府,到了二门才下车。步行到福王书房,还是跪下,请罪。

福王嗤笑一声:“起来吧,装给谁看?”

庭芳低头道:“真个是来请罪的。”

福王道:“罢了,犯不着。”果然君臣便是君臣,亲父子亲兄弟都是不中用的。福王时常想起皇后的话,也只能去想皇后的话。除了皇后,谁也不会那样教导他。庭芳也是被逼的没法子,谁都是局中人,唱戏给人看罢了。

好半晌,福王道:“立了一大功,太子妃嫂嫂有赏了。”

庭芳不敢接话。

福王摆摆手:“行吧,你不用跟我装鹌鹑。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这人不记仇,已罚了你,翻篇吧。”

“谢殿下。”

福王长长叹口气:“身不由己啊!”

半天没声音,福王看着庭芳:“你还想咋样?”

庭芳道:“不知道该说什么。”

福王问:“膝盖没事儿吧?”

庭芳老老实实的答:“还有点不舒服,昨儿请太医看了,没什么大碍。谢殿下手下留情。”

福王笑道:“哟,知道我手下留情呐?”

庭芳笑:“嗯。那个点儿,搁平常殿下都睡了。想不起我来,就得下个月再爬回来请罪了。”

福王道:“我家王妃有你一半儿,省事多了。”

“怨不得王妃,谁又真同她好好说过做人的道理呢?”庭芳苦笑,“又不看重女孩儿,又要女孩儿倍儿懂事。女戒上都写的什么玩意儿,话说不明白,学的人更不明白。”

“你还替她说话,”福王没好气的道,“以夫为天不懂?”

“问题就出在以夫为天上。”

“嗯?”

庭芳叹道:“天要塌了,几个人能绷的住?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福王怔住。

“王妃太在乎您。”庭芳温言道,“我往日与她见过,平淡和气的一个人。”

“合着还是我的错了?”福王不满的道,“我是没教过?还是没说过?榆木脑袋听不懂,我还能顺着她老人家的意过一辈子不成?到底她是皇子,还是我是皇子?”

庭芳低头道:“我不是为她说情。只是,女孩儿打小就不许听外头的事,不许看正经书。生下来全部的价值,就看她嫁了个哪样的男人,生了几个儿子,在夫家有无体面。聪明些的自己悟了,笨些的,使尽吃奶的力气,也不讨丈夫欢心。”

福王道:“我横竖是不想接她回来的。”

庭芳笑道:“我可不敢掺和到殿下的私事上。”

福王冷笑:“前儿谁跪在地上求呢。”

庭芳无奈了,她为的是公事好么,但这话决计不能说。只好又闭嘴了。

福王却是被庭芳的话触动了心事,他身边不乏聪明的女人,皇后、太子妃、后宫里形形色色的女人,还有他的姐姐们。但同样也有很蠢的,比如说严春文,比如说…赵贵妃。他的运气有点糟,十一个王妃,他捞了个最差的。这年头,找个安分点的也不容易啊!

福王见庭芳还有些蔫,想是风寒未愈就跑来了,旁的不说,此态度尚可。他统共俩心腹,还是两口子,不好太伤人心。倒不全然是谋略,庭芳毕竟是好玩的。便道:“你先回去养病,药酒没了使人来说一声儿。”

任何时候,面对上司总要集中精神。不舒服的人,集中起来更累。庭芳谢过福王的好意,规规矩矩的退出了福王府。回到家中,谁也不想见,歪在床上发呆。福王兢兢业业为太子,将来不过是个闲王。可要不帮着太子,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就彻底闲着去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真是连皇子都不例外。太子与福王此次多少有了龃龉,还不知何时能修补如初。严春文是死定了,现在动不得她,将来…严春芳倘或能补上,严家就还有几分体面,倘或补不上…福王记仇那是一记一个准。竟把一个皇子逼到了那个份上,庭芳摇头,胆儿真肥!严春文小祖宗您是不是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啊!?

庭芳歪着发呆的时候,太子妃的赏赐下来了。一套漂亮的首饰,几匹内造的布料,还有一把匕首。

首饰不稀奇,无非贵点,宝石大颗点。内造的布料叶府也常见。唯有匕首正合庭芳心意。匕首乃刀中名品,吹发可断,直到后世都名震江湖。本朝叫波斯刀,什么尺寸都有。太子赏下来的,是一把精致的小刀,很适合女孩儿防身使。庭芳把玩着刀,想着福王果然是要找台阶下,太子不可能知道她喜欢这玩意儿,是福王透的口风。大概是变相的赏赐,皇子的傲气啊!

庭芳属于没事就能从皇家捞赏赐的人,大伙儿都习惯了。前儿圣上还指明赏了她好些珍珠,估计是想起她搞的发明创造,到过年了,各处赏东西,没忘了她。比起地痞流氓,皇家总是好打交道的。谁让古代整个就是地狱模式呢?相比起其它,皇家真像天使。

陈氏与庭瑶坐在庭芳床对面的炕上,商议着买地的事儿。不管叶阁老是不是打算要把庭芳的婚事公诸于众,庭芳的嫁妆总该着手置办了。徐景昌比庭芳大七岁,庭芳必然就嫁的早,事到临头自然不如平日积累。再说徐景昌孑然一身,很需要陪嫁些田土方能安心。

庭芳听了半日,笑道:“先别买田,圣上正不高兴,过两年再说也使得。娘不用担心,我们不会穷的。”福王不会亏了自己人,徐景昌日后当官,自是有收益。

陈氏道:“你不会穷是你的事,我预备嫁妆是我的事。老太爷还说要早预备起来,省的你们小年轻不凑手。”

庭芳知道她爷爷在补偿她的付出。也是,最佳劳模,不给奖金怎么行?三房颓了,二房越氏心里门清,叶阁老真个是给的光明正大。庭芳没兴趣听那么琐碎的嫁妆单子,把刀扔进床头柜,又找出徐景昌随着赵总兵的信送来的生日礼物。

也是一套首饰,芳有花卉的意思,纯金打造的花骨朵儿特别可爱。此时的首饰多是模具倾出来的,首饰好不好看,考验模具师傅的技巧。首饰很轻,送的大约就是徐景昌参与制作的模具吧。庭芳忽然觉得有些累,也不知道纷纷乱世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庭瑶走过来探了探额头:“又烧起来了,想是吹了风。”

庭芳道:“怪道儿全身发软。”

陈氏道:“你可快好起来吧,太子妃说了,新年朝贺的时候,要我带你去呢。”

庭芳望着帐子顶,讷讷的道:“太子妃…真像娘娘。”

庭瑶道:“可不是像,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老太爷的信已发出去了,趁着年前办好。福王妃总不能留在宫里过年,省的她又犯浑。”

庭芳讽刺的道:“她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师兄的事。”

说话间,水仙进来报:“姑娘,魏娘子来了。”

第249章 喵喵喵

魏娘子是来常规请安的,先给陈氏并庭瑶见礼,再看到躺在床上的庭芳,惊道:“姑娘可是病了?”

陈氏道:“可不是病了,娘子正好来同她说说话,她先前眯了一阵儿,可别再睡着了,晚间不好睡。”说毕带着庭瑶走了。

庭芳微笑:“娘子坐。”

魏娘子急切的问:“姑娘身子骨素来好,怎地病了?”

“吹了冷风,太医已瞧过了。”庭芳道,“娘子今日得闲来走走?”

魏娘子笑道:“姑娘别担心。今冬不算冷,我瞧着路上好走,来给姑娘请安。带了些乡下土产,姑娘看着赏人吧。”

庭芳笑问:“什么土产?”

“一些干菜干蘑菇,不值什么。”魏娘子道,“再有他做了些小玩具,一并送了来。”

庭芳早已丧失对玩具的兴趣,笑着谢过,又问:“文昊呢?学问可有进益?”

提起儿子,魏娘子喜笑颜开:“康先生给的红圈儿越来越多了。”

说话间,丫头又来报:“姑娘,理国公世子来了。”

庭芳点头:“请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