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瑶一觉睡到次日天亮,睁眼看到守在床边的夏波光神色复杂,忙问:“有事?”

夏波光道:“才守在家里的人来报,昨天夜里,周姨娘一根绳子吊死了。”

庭瑶并不在意:“还有呢?”

“把剩下的三个仆妇审了一回,说是…”夏波光抿了抿嘴,道,“周姨娘亲口认了,她在小八的水杯里搁了盐。”

庭瑶怔住:“盐…怎么了?”

夏波光垂眸道:“小孩儿吃不得盐,吃多了…会死…”

庭瑶登时怒发冲冠,翻身而起道:“那贱妇死透了!?”

夏波光点头。

庭瑶恨出血来,咬牙切齿的道:“给我挫骨扬灰!我让她不得好死!”那个贱人!

庭瑶喘息了好几口,又恨道:“连同庭树,一并丢去乱葬岗!她想独吞叶家,我偏让她们母子进不得祖坟!写信往山东,叫族里抹庭树的名字!这种贱皮子生的儿子,不配入我叶家门!让豺狼野兽吃他们的肉,啃他们的骨!让他们死无全尸!”说毕扶床大哭,“小八!小八!”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撕开,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她唯一的胞弟,来到人世不满周岁,就被人害死了。什么神仙托生,什么回家去了,不过是庭芳拿来宽慰陈氏的话,可笑她也跟着半信半疑了这么多年。早知如此,她不该让周姨娘去的那么爽快!不用尽十大酷刑,怎生消得她心头恨?庭瑶用力捶床发泄,恨周姨娘之狠毒,恨自己的大意!无处发泄的恨意,气的头都要炸裂,五脏六腑如同火烧。

夏波光轻轻的顺着庭瑶的脊背拍着,庭瑶痛苦至极的道:“我弟弟被人害死了,我却没法替他报仇!”

夏波光眼睛一酸,直滚下泪来。她的父母,她的弟弟,不知死活。原本富足安康的一家子分崩离析。她想念入了骨髓,却是无可奈何。她亦不知去恨哪一个。

庭瑶哭的双眼红肿,思维却是清明,低声道:“那几个仆妇远远的打发了。”

“嗯?”

庭瑶哽咽着道:“此事瞒着我娘,她知道了没好处。”

夏波光明了,陈氏一直当小八乃童子下凡,何苦拿真相刺激她。周姨娘可真是够绝,自私自利到这份上,嘴上讲着疼惜儿女,最看重的唯有自己。庭树再无用,罪不至死;庭芜更是无辜。如若小八在世,陈氏无论如何不可能冷心冷肺,抛了叶家的一切独自回山东。她会带走所有的孩子,一切便不可能发生。夏波光心里堵的慌,真是…何必呢?

福王描述京城事态的信件以最快的速度发往江西,庭芳看完信,心中一阵阵发虚。京城摇摇欲坠,可她们却无法再加快速度。打仗打的是后勤,没有大后方的经济支持,她们的军队再英勇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棉纺厂才搭出支架,棉线要织成布还得一道工序。自古南往北打,最困难的便是天气越发冷冽,而古时大型战役,动辄以年计算。古代的生产力实难保障士兵的棉衣充足,路上不知冻死凡几,此是北伐艰难的一大原因。

粮食没有入库,咸鸭蛋才得了几万个,万事才开起头。三年计划已算狂妄,这才过了大半年,想要腾飞连梦中都知道不能。庭芳跟徐景昌对坐无言,京中必须撑住,可福王无能为力。朝廷比她想象的烂的更彻底,放任双王想争,实在是一步臭的不能再臭的棋。

徐景昌看了眼自鸣钟,夜已深了。吹灭蜡烛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既是大业,急不来一时。先睡吧。”

庭芳乖乖躺下,闭眼沉睡。哪知到了半夜,突然金鸣四起!徐景昌猛的睁开眼,敌袭!?

庭芳惊愕,此声响太熟悉,在大同时每逢蒙古人来便鸣金报警,可内陆江西会有什么战事!?徐景昌冲出门外,灵巧的沿着梯子爬上房顶,见不远处的城墙点起了无数火把,全然是备战的模样。庭芳跟着爬上,隐约能见到城墙上人影窜动。百思不得其解,是谁要夜袭南昌城?

一个士兵匆匆赶来:“报!湖北的蒋赫大举义旗,带领三万兵马来袭!周千户请仪宾速做决断!”

战场瞬息万变,躲在屋中无可决断。徐景昌火速从屋顶下来,回到房内飞快换上盔甲,往城门处飞驰而去。

庭芳惊疑不定,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湖北的蒋赫,那是谁?

第385章 汪汪汪

湖北早有异动,然庭芳等人自顾不暇,来不及打探更多细节,不曾想竟就有人大大咧咧的带着人来挑衅。长江沿线,武汉乃重镇,尤其到了近现代战争,所谓长江天险便是武汉与南京,连成一气,守住了便是守住了长江。从湖北顺流而下,日进千里,反之从江西去往湖北,动静便大了。故湖北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袭击南昌,居然还夜袭!

徐景昌去了前线,后头几个主事的当即围拢作一处。势力从东湖尽数撤入南昌,主事人除了海上飘着的房知德,尽数在此地。庭芳先问穆大工:“火器的生产线如何了?”

穆大工道:“差不多了,产线是好,可产量未免太大。日复一日的积累,恐用不上那么许多,也不能卖了。不然赚了那点子小钱,却被买了咱们武器的人打咱们,更不划算。”

庭芳道:“可卖,卖给洋人便是,此事我再与人商议。现如今旁人已打到家门口,我原想着战事还须两年,可见是我想错了。虽明太祖成就大业,也未必个个都学他那般广积粮缓称王的。”

钱良功道:“说着容易做着难。谁不想学他?却是不好学的。多数流寇得以战养战,边抢边养。似我们这般的,休说有无耐心,只怕没这个本事。”

任邵英道:“流寇大字不识一箩筐,懂些甚建设?有一二能调兵遣将的都不错。朝廷军屯,兵书不知讲了多少遍,依然有那么许多人学不会。天赋再好,也得有底子。自古粗鄙流寇能成事者还未见过,起于微末的那么几位亦非流寇。”

流寇杀人如麻,史上农民起义就没几个好鸟。庭芳上学时历史课本里倒是很赞他们,可最大的太平天国也是血迹斑斑。别说打仗难免死人,别说发展难免牺牲,随便一百零八个小老婆之类的事儿,正经能建朝的人都是不干的。蒋赫如此沉不住气,不知湖北被祸害成什么模样。反倒不如刘永年,至少他到底还是想要钱的。而钱只能赚不能抢。

钱良功把话引回正道:“咱们百废待兴,打仗最是耗费,如何能取均衡?抢别家粮草是好事,但咱们水军还未练成,打劫湖北是再不能够。往下游去是安徽,他们倒是老实,现吞并了他们,敲诈不成,还得分心思替他们收拾经济。”

庭芳道:“暂不能打,秋收在即,天大的事得等粮食入库。”蒋赫不按套路出牌,闹的她很是暴躁。内城且看徐景昌的战果,外城却是怎么也顾不上。想着那水利驱动的木工厂与近万只鸭子,就心疼的直抽抽。农场所需范围大,不可能在内城。若每回遇袭就损失一遭,她的农业发展便大大受限!下棋可说最好的防守是进攻,然真刀实枪的干,就会受各种客观原因限制。最起码,他们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将兵不过一万人。江西本地的驻军扔出去打地主老财勉强凑活,比流寇还一盘散沙的玩意儿,遇上两军对垒,当炮灰都不够使的。

前方在战,几人商议不出什么结果,不过是等待途中说说话。南昌的城墙被大水毁的七零八落,至今夏才勉强修缮完毕。早知道必有争端,修的倒也还算坚固。徐景昌站在城墙上指挥,两方皆用火器。只从手法便知他们用的亦是定装弹药。徐景昌觉得有些无语,当年庭芳的主意,经赵总兵与九边极力推广,遍布天下。如今倒叫人仗着这玩意来杀自己。幸而己方武器改良许多,射程、准头与训练都非俗称的湖北军能与之抗衡。

战场硝烟四起,蒋赫被打的捉急,原想着徐景昌一个毛头小子,来了江西就只会养鸡鸭赚点银钱,哪知竟是块硬骨头!黑暗中无法统计伤亡,只知道越打越被动,周围哀嚎连连,胡乱学的大同夜间火把指挥法到了地头全不管用,所有人乱杀一气。蒋赫立在船上,影影绰绰看着自家兵士好似没头苍蝇。

反之南昌的军队,已被训练四年有余,令行禁止,各方指挥得当,冷酷的用火器站在墙头收割人命。间或扔一轮火枪,齐齐整整铺天盖地,打的无比顺手。此乃徐家军头一回作战,表现很是不错,可见几年的训练成效。

双方足足打了两个多时辰,蒋赫熬到天麻麻亮,人头已是不多,吓的屁滚尿流,赶紧鸣金收兵,带领残部跳上船跑了。徐景昌水军未成,不敢去追,只得作罢。战后清点人数,只百余人伤亡。周毅喜笑颜开的走过来道:“旗开得胜。”

徐景昌微微皱眉:“他自报名号叫蒋赫,使人打听一二。从控船的手段来看,只怕是水匪出身。他们不擅登陆,却是极大干扰。得想法子端了他们的老巢!”

周毅即刻从胜利的喜悦中警醒:“咱们的水军…”

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无中生有。徐景昌问左右:“伤者可在救治?”

一兵丁道:“按仪宾的吩咐,专有医疗队穿梭于战场,见了受伤的担架抬回后头,十几个大夫在诊治。”

徐景昌点头,冲下城墙去看伤员,发现庭芳已在此地,忙问:“如何?”

庭芳拉着徐景昌走到帐篷外头,低声道:“重伤三十几个,救不活了。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抚恤金发下去,待日后有了条件,给他们修墓,再逐月发放月钱,替他奉养父母与照顾妻儿。”

徐景昌又问:“轻伤的呢?”

庭芳声音有些沉重:“轻伤挣命,扛过感染大关便无事,扛不过便…”没有消炎药,甚至没有完善外科手术的时代,用火器拼杀,伤者死亡率不忍直视。而外科手术十九世纪才开始发展,庭芳非医学专业,能提供的无非是些消毒常识。工业未发展,没有高纯度的酒精,消毒的常识仅仅只是常识,并没有什么卵用。

千万之一的伤亡率,在战场上已算极好。庭芳知道打仗难免死人,只得强调:“医疗队得抓紧。骑兵步兵都有军官,军医亦得有。有军衔有俸禄可转业。救治是一方面,用实际行动告诉士兵们咱们不是拿他们当自己荣华富贵的工具,咱们拿他们当自己人。并非收买人心,都是同族,理应善待之。”

徐景昌不似庭芳有明确的国家概念,此时全球尚且朦胧,闭关锁国的华夏更加。只当庭芳受过赵总兵的教导,有深厚的同袍情谊,又想的更细。他是军人,同袍如同手足,自是愿他们无事,便接受了庭芳的建议。

庭芳回头看了看账内,又想起一事。防守战还可把伤员抬回,到野战时,谁知道落在哪里?不可失踪即记烈士,那是引人做逃兵,实属恶法。若要确认死亡,一样的服饰,完全无法区分。再则尸首分离、野兽肢解,连认尸都做不到。做个口袋放纸条写名字籍贯是好,可纸条亦损;绣在衣服上,工作量又太大。可庭芳不想落下任何一个为了他们而战死的人。说甚宏伟大业,再好的生活,死人都享受不到。铭记于心,理所当然。此处得想法子。

二人走出一段,庭芳忽然顿住:“俘虏呢?”

徐景昌道:“未及打扫战场,怎么了?”

庭芳道:“活着的关几日放了吧,受伤的救治一二,能活命的也都放了。”

“啊?”

庭芳认真道:“此乃内战,无需赶尽杀绝。”

徐景昌十分了解庭芳,她并非一味妇人之仁,直接问道;“把话说全。”

庭芳:“…”

徐景昌道:“战场灭了对方有生力量,是很要紧的事。”

“非得叫人把话说的那样难听。:庭芳不满的道,“我们得先养成善待俘虏的习惯。将来打仗的时候多了,咱们的人亦会被人俘获。若善待俘虏的名声传了出去,咱们的人也会被善待,还有可能交换俘虏,把人弄回来。自古被俘获之人只有死路一条,挣命逃回来主将也不再信他。我却问你,指挥是你做的,凭什么他们承担责任?”

徐景昌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自幼受的教育便是士可杀不可辱。在大同打蒙古亦无需考虑被抓之后的事,落入蒙古人手里唯有死路一条。

庭芳正色道:“情同手足,嘴上说的再甜也无用。将心比心,真有感情之人,岂会因疑惑而见死不救?我落入青楼,名节尽失,你想的是不顾一切代价赎回。若真拿同袍当手足,他们丢了,咱们能不管么?便不信他,也得先救回来放他家去种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奸细难免,却不能做那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一人漏网。退一万步讲,真有人被策反做了奸细,咱们还可用反间计,还可再收拢。人已流血,不能再流泪。”

徐景昌低头想了一回,缓缓道:“你说的乃仁道。”

庭芳勾起嘴角:“是。仁道即王道。可笑总有奸佞嗤之为妇人之仁。该有的牺牲无可避免,若一味不要牺牲,那是幼稚。然而尊重他人的牺牲,才是真气魄。”

徐景昌道:“我用那帝王气魄作甚?”

庭芳斜眼看着徐景昌:“恕我直言,你的那位竹马哥哥纯粹的废柴。洋人虎视眈眈,你不篡他是你重情重义,可你不架空他,等着被人生吞活剥么?”

庭芳望向东方:“我们的敌人,不止朝堂!”绝不做亡国奴,哪怕是死,亦无所惧!

第386章 汪汪汪

天下承平已久,或有匪灾,但正儿八经的攻城活着的人都不曾见过。昨夜兵刃之声,惊的民众一夜未睡。城外的百姓更是恐惧,生怕徐景昌被打跑了,他们新得的地就做了废。悬了一夜的心,早上方听得说打了胜仗,都道一声佛。唯有养鸭子的张大几人哭丧着脸,在城中乱窜,欲寻庭芳。

庭芳早去了军营,城外打扫战场救助伤员,张大几个人遍寻不着,好容易寻着了翠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道:“荣姑娘,鸭子都没了!没了!”

翠荣唬了一跳,忙问道:“怎么回事?”

张大哭道:“昨天夜里来的水匪,早摸清了路数,先下船抬了我们的鸭笼去,鸭蛋顾不上,打的打踩的踩,我们叫嚷起来,城里的驻军才听见。我们几个人七八千只鸭子都没了!鸭子最聪明,识得回家的路,天亮后通没见几只回来。今年的收成全打了水漂,还请郡主拿个主意!都八月了,再养来不及,我们今冬怎么过年?”

翠荣听闻,脸色十分难看,今年的鸭子已是签了契,没了倒能做明年,可庭芳面上怎生挂的住?本就与刘永年不对付,叫他看了足足一场笑话。再则之前的鸭蛋都做了咸鸭蛋,等着最后一批育种,待明年扩大规模。

今年风调雨顺,庭芳担心谷贱伤农,已点了府库的资金预备买粮,暂存到青黄不接时,往外省卖去。故百姓一年腾出了手,少不得吃点子肉。下剩的鸭子不愁销路,哪知竟叫人捉了去。不单如此,没了鸭子,果蝇厂那处就得停工,不然那么多果蝇幼虫与谁吃?翠荣心中默算了一回损失,立时恨不能宰了那蒋赫!暗骂那光棍,有事不能好好商量,非喊打喊杀的?你能打的过吗?打不过自己损失了人马钱粮,还害的她们丢了鸭子,脑子有病!回去就病死了吧!省的祸害旁人。

张大见翠荣咬牙切齿,哭丧着脸道:“荣姑娘,你说该怎么办?”

翠荣道:“郡主出门去了,待她回来我报与她知道。只养殖一事最看天时,今年只怕鸭子是不成了,我想想寻别的事让你们对付过今年吧。”

养鸭子不是一个人的事,一家子一年的营生全指着那点子出息。既是承包,本金就得自己出。才遭了水患,几大家子或是掏空了家底,或是举债,东山再起谈何容易?明年鸭崽儿都未必买的起。再做旁的,来钱不如经商快,什么时候才能攒足了本钱再来?养鸭子都得挑河边水塘,待攒够了钱地方被旁人占了也是无用。想着前路茫茫,张大一个糙汉子蹲在地上痛哭,跟着同来的几个人亦是抽泣不住。

翠荣劝道:“鸭子总要晚间才归,你们且回去等着,或有些能回来的也未可知。”

另一个养鸭子的钱癞子抹着脸道:“女人们在家等着。”说着又落泪,“还说卖了鸭子得了钱,给孩子们裁新衣买花儿,今冬只怕连红薯饭都吃不饱了!”

翠荣道:“旁的不提,饭总有的。真个没得吃了只管来寻我。此时你们围着我也是无用,我一个丫头,能做的主有限,几位大叔体谅则个。”

张大道:“你不是要嫁人了嘛!嫁了人就是官家太太了。”

翠荣道:“张大叔你说笑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便是做了官家娘子,不也得听令于郡主?不是郡主,我且在家里洗衣做饭,哪里就能许诺你们今冬的饭食。你们且放心吧,郡主不会扔了你们不管。明年或是没了本金,我的私房借了你们去如何?”

张大立时道:“当真?”

翠荣指了指头上的金簪道:“我有七八支,够你们做本钱吧明年卖了鸭子发了财还我便是。”

钱癞子忙问:“几分利?”

翠荣嗳了一声:“都是自己人,我不好意思收你们利钱。”

钱癞子道:“那不成,在商言商,你不收利钱,我们不敢借。”

翠荣想了想道:“那就回了郡主,请她定夺。索性告诉你们个巧宗儿,园子里桑葚要下了,酿酒得汉子有力气,正寻闲汉帮手。你们没营生,只要不怕苦,就请你们去酿酒。好赖过了今冬再说。”

几人寻思了一回,获利是一桩,不断了与庭芳的联系更为要紧,虽不大乐意去酿酒,还是应了。

庭芳昨夜就知鸭子保不住,蒋赫登陆之处恰是养鸭场。幸而桑园离的稍远,园子里五千只鹅无事。四处转了一圈,指挥人修缮木工厂,又调人手去点鸭子,最后到了桑园,看着累累桑葚,心情才平复了些许。今年是实验,故什么都养的不多,蚕虫更是没开始。明年大规模推广就不是这一星半点,整个江西境内都要调动起来。何处养鸭,何处桑蚕都有规划。养了鸭子的种不了棉花,熬蚕的顾不上园子里的鹅,某村建厂做竹制品,某村专职养猪。

把所有人都细分成各种岗位,使他们无法自给自足,迫使商品流通,经济立刻就能繁华。毕竟自给自足,手笨点与手巧点,唯有面上好不好看,无甚实际好处。待成了产业,擅做衣裳的就去做衣裳,擅编竹席的就去编竹席。厂里再拆分流水线,成本立刻压了下去,当卖的比自家做还便宜,当时间比一切都值钱时,小农经济不攻自破。

商业才是一切的基础,但管理商业国家比管理农业国家难的多的多。庭芳自问如今的水平,把农民管死的方法,不说创立一代“盛世”,做个“明君”能凑活了。可要管理商业省份,分分钟觉得智商不足,急需充值。叹口气,一个穿越女不够使啊!老天,能来几个学经管、金融、农学、化工、物理的么?庭芳揉着额角,又往又往棉纱厂走去。

棉纱厂设在城内,燃料与棉花都不多,每日上工三个时辰即可。里头聚集了四五十个女人,带了正带着孩子们吃饭。君子墨迎了出来:“郡主怎么来了?”

庭芳道:“来看看。”

君子墨笑道:“你唤我去问一声便好,何必亲自来?厂子里再干净,总有些腌臜。”

庭芳指着一群在院子里乱窜的孩子问:“那些是女工的孩子?”

君子墨点头。

“就这么疯着?”

君子墨怔了怔,道:“他们会做些活计,大些的劈柴做饭,小的洒扫院子。”

庭芳道:“只开半天工,这些大人就能做了。”

君子墨为难的道:“总不能把孩子撵出去。妇女若无法带着孩子上工,孩子谁管呢?有些是寡妇,有些没婆婆,不为如此,女人寻营生也不至于困难了。”

庭芳道:“我没说撵孩子,我是说就这么疯着简直浪费生命!你去寻个识字的,全拢起来读书识字。好好年华在院子里打滚,像话吗?”

君子墨目瞪口呆:“上学?”

庭芳道:“你同他们说,以后江西境内的工厂、军队、府衙的胥吏,都得层层考核。不想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辈子,就都给我把字儿识起来。现是没法子,将来参军就得考。我手底下不使文盲,用人的地界多着呢,一个个不识字,我用个屁!对了,你在几个工厂里给我捡几个聪明的孩子,一股脑扔去霍克那处学英语,下半晌再去穆大工那处学机械。告诉他们,我说的,将来的工部不会外语和机关的,门都不让进!”英国最先工业革命,所以奠定了世界霸主。日后产线布满全国,最开始必定是进口,总工们至少看的懂说明书。

工程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得无数钱财和心血往死里砸才能砸的出来的存在。庭芳不能真指望老天给她打包几个各科专业大牛过来,只能从头培养。

“工部…”君子墨压低声音道,“郡主你有把握任免工部官员么?”

庭芳冷笑:“我劳心劳力几千里地来回跑,还不叫我在朝政上讲两句话?我为的又不是自家。太阳底下没有这么舒爽霸道的皇帝。再则殿下对机关比我疯的多,我略提一两句他就能兴头起来。大不了被那起子酸儒骂两句佞幸,不值什么。不遭人嫉是庸才,横竖不敢当面骂我。”敢当面骂的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不怕死的尽管骂。

说毕,庭芳在棉纺厂转了两圈,看着上头的锭子猛的停住脚步。缝纫机!她居然忘了缝纫机!那才是做衣服的神器。此时做衣裳全靠手工,想要件齐齐整整的衣裳不知费多少工夫。老百姓的衣服都是胡乱锁个边,故针脚密实的衣裳才能当做人情去送。缝纫机则是一分钟踩一米多的边,效率提升的不止一星半点。绣名字虽难点儿,到底比手工省事。庭芳前世小时候用那玩意踩过窗帘,结构还大致记得。实在忘了,还可进口。可能不如后世数代改良的好用,但起码远胜于手工。

想到此处,庭芳提起裙子就往军工厂跑。她要找到穆大工,把缝纫机研发出来。有了缝纫机,她便能直接垄断成衣与各色帘子的市场。即便算上运费,也一定远低于手工制作的价格!庭芳现在什么都缺,最缺的便是钱,能省做军服的开支同时还可开源,岂能不做?再困难也得做!

谁料还没跑到军工厂,路上就被熊老头华松截了。老头一脸严肃的道:“小四,你同我来!”

第387章 汪汪汪

如今管庭芳叫小四的,大抵只剩下华松个熊老头了。华松待庭芳真心实意,庭芳便拿他当自家长辈,被他截住,忙问:“有事?”

华松道:“我昨晚一宿没睡。”

庭芳翻个白眼:“废话,哪个睡的着。”

华松没好气的道:“呸!你当是为了打仗?我打了一辈子,那点子动静算个球!战场上现睡的都有呢!你当我怎么睡不着?您老人家自个儿算算,多久不曾好好习武了?成日见忙的脚不沾地,通只有早起练一会子,够干嘛使的?你在南昌竟是无人管教了!你师兄也是个不醒事的,往日的明白劲儿尽数丢开手,要他何用?”

庭芳急着去军工厂,拉了华松边走边说:“我又不是同人做耍,这么许多事,实抽不开身。”

华松一巴掌打在庭芳的后脑勺上:“抽不开身就等着去送死。昨儿夜里是流寇,不值一提。等到大军压了来,或是你们往北打,就你的三脚猫功夫,寻死呢你师兄便是愿意以命相护,他倘或死了呢?”

庭芳郁闷的道:“你嘴里能有句好?”

“好屁!”华松怒了,“刀剑无眼,前大同总兵不叫流矢射到嗝屁,你家小舅舅且轮不上当总兵。上了战场命就不是自己的,你在大同呆了一年,此等常识还等着我教?你当你在后方?你特么的在前线!你跟军屯有什么区别?作死呢你!”

庭芳叹了口气:“琐事谁管呢?”

华松道:“我管你让谁管?我单管你!再说了,任先生他们难道不能管?戏上不是说垂拱而治嘛!亲力亲为的算什么本事!”

庭芳哭笑不得:“那得多老练的人,你家四公子差的远呢。”又解释道。“垂拱而治出自于《尚书·武成》:‘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文人自是听过,你能知道,多亏了大嘴炮魏征。可魏征名气大归大,实际上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受宠,他的《谏太宗十思疏》,唐太宗也很没当回事。实乃后世有个十分爱慕唐太宗的人,写了个贞观之治话本子,添了无数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情节,魏征的那话才人尽皆知。管过事的人都明白垂拱而治就是笑话,哪个管事不是殚精竭虑?万历二十年没上朝,不代表他没管事。”就好比有人在家里做SOHU,你不能说他无业游民不事生产一样。

华松登时横眉冷竖:“你长大便不听话了!”

庭芳:“…”她就不该正儿八经跟退休的老文盲搞科普,浪费感情。

华松很不高兴的拖着庭芳就往指挥使衙门的演武场去,庭芳忙随手抓了根树立定:“我去一趟穆大工处,就一会儿。晚间我做交接,你总得许我一日的假,明日早起你来喊我。”

华松撇嘴道:“果真?”

庭芳点头:“我素来好学生,说到做到。”

华松哼了一声:“明日你不来,别怪我闯你们夫妻两的正房。”

庭芳抽抽嘴角,哎呦喂,说的好像在东湖没大大咧咧拿她屋子当菜市场逛似的!自家半师,她忍!

打发走华松,庭芳又提着裙子飞跑。被华松一打岔她才想起穿裙子着实不便,明儿非换了短打去。横竖她的丫头尽数被派了活计,郡主的排场早剁了喂狗,不差穿裙子这一桩了。冲到军工厂,里头正忙碌的维修、保养火枪。庭芳寻到了穆大工,开门见山的道:“我想到了一个好物,你调几个人与我做来。再有两个月便要入冬,兵丁们今年的新衣还没得,靠着人力做到不知猴年马月,我们用机械做。”

穆大工道:“郡主同仪宾待人没话说,他们心里有数,不急今年,横竖去年的还能穿。”

“能穿也破了。”庭芳正色道,“兵丁不比农民,衣裳损耗极大,去年的便是能使,也是补丁叠补丁。再则,我想的那个机器叫缝纫机。逢衣飞快,打补丁更快。好似那温酒斩华雄,你一盏茶没吃完,熟手已打完三四个补丁了。”

穆大工惊道:“真个有如此手段?”

庭芳道:“拿纸笔与我,我画了给你们瞧。但我只会外头样子,里头的齿轮还得你们去想。士兵的衣物且先征调民妇制作,咱们两手准备。多了横竖能卖出去,不会亏。”一面说,一面拿起纸笔认真画起图来。可见会画画着实是生存所需,当年兔子的班长排长随便拎出来一个画作战图都妥妥的。说的不好听些,高阶指挥官战死,下头即刻能补上,便是战略性撤退,成功率高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庭芳说的缝纫机更需要画工了得,否则画出灵魂作品,跟穆大工沟通的成本就要上升。在画画的庭芳又默默给在脱盲班被虐的醉生欲死的倒霉大头兵们添了一门美术课。

工业设计的图稿与写意山水全然不同,幸而叶家土豪,又极重教育,庭芳是工笔写意一起上的。拿着铜管笔,回忆着过去踩窗帘的细节,慢慢的把踏板缝纫机一点点画出,细细标上大致尺寸。画完修改,再用鸭舌笔沾着墨水细描了一遍,已过了两个多时辰。庭芳揉着发酸的脖子,抬头找不见穆大工的身影,料想他忙别的去了,随便喊了个工匠,又把穆大工请了来。

穆大工来后,拿起庭芳的图纸一页页的翻,赞叹道:“郡主画的图样看着就舒服。”

废话!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CAD长啥样还是知道的。她在此时的工匠图纸的基础上添了虚线、比例尺与三视图的概念,瞬间就变的清晰明了。三样东西说着简单,那是多少年的经验积累?后发优势便是如此。待穆大工囫囵看过一回,庭芳又指着图分说:“这里是踏板,脚踩着带动里头的机关,缝纫针快速扎下,人只要移动手指便好。我估计熟练工一日可做好几件衣裳。此物不可外泄,但可找霍克来商议。”

穆大工奇道:“找霍克作甚?”

庭芳道:“西洋已有此物,但远不如我这个版本实用。叫他开开眼界,替我宣传宣传,我捞点外快。”搂草打兔子,出口创汇的事儿不干白不干。蚊子肉小不打紧,跟外国保持密切的关系为上。机械差他们太远,此时交通又不便,将来有许多东西要进口,不整点能出口的,鸦片战争且不用打了,贸易逆差能整死她。如今有了珍妮机,什么时候把缫丝机弄来,他们的经济才算活了一小半。毕竟棉纱不值钱,洋人没兴趣,他们要的只有丝绸。

再则仅依靠单一商品,怎么死都不知道。中国瓷器过去昂贵,十九世纪欧洲自己开始烧瓷,最初自是远不如中国,但后来搞出了骨瓷,就该中国学他们了。搞得八九十年代,喵喵的法国瓷器贵过景德镇瓷器,这能忍?必须多方发展,距离一战也不过一百多年,到时候大发战争财,跟瑞士一样强悍中立,那才叫爽!

穆大工研究了半日图纸,对庭芳道:“外头的模样我明白了,内里的构造得想想。”

“一个月,”庭芳伸出一根手指,“能做出来么?”图纸和原理都有了,里头无非是如何带动。

穆大工点点头:“我尽快。”

庭芳又道:“任何东西,不能批量快速生产,都算不得工业。缝纫机好做,你弄出十个八个,百八十个都容易。压低成本的成千上万呢?流程化、制式化,上下游的生产线,你都得考虑进去。”说着指着火枪制作的生产线道,“那才叫工业文明,你们以前火枪做的再好,都叫小作坊。工业时代,才是工匠的可横行之处。士农工商有其意义,想颠覆就得做出巨大贡献。否则便是再得殿下喜欢,你们也仅是奇技淫巧。换个皇帝,照例打回原形。你得让所有人都看到工业的好处,离不开工业的照拂,那才是不管哪位皇帝,都不敢撼动丝毫。”

任何人都想自己的价值被承认,穆大工知道庭芳说的是正理,躬身谢过。庭芳能让众人敬畏,就是因为她懂得太多。管理上或还有些不足,细节上或出点小错,但在指导性方面无人能及。几个幕僚在她的提点下,各自寻了将来的方向,穆大工亦明了了自己的使命。由不得人不服。

庭芳嘱咐完,没什么好说的了。她的优势乃见识多广,工科在后世歧视文科,那是直接摆在脸上都没几个人能驳的。别说社会上,就中学里,理科生的头都能抬的比文科生高。无它,贡献无与伦比,话语权自然不一般。网上的酸腐文人时不时发癔症怀念一下小农经济的种种,扔他们去工业没有彻底照耀的边远山区呆俩月,他就得跪着爬回来。庭芳刚穿回古代时,那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到现在也没减轻多少。她迫切的希望跑步进入工业时代,她已经憋屈太久了。

把缝纫机的事交代完,天已黑尽。庭芳快步走回家中,随意扒了几口饭,一抹嘴吩咐翠荣道:“召集人手,开会!”

第388章 汪汪汪

华松搁后世,就是个爱指点江山的退休老干部。单位的年轻人笑着听他们说话,一转脸就忘的干净。他一片好心担忧,却是想错了方向。庭芳如今已是最高指挥官的家眷,不比初到大同是个打酱油的,众人都不放在心上。此刻愿保护她的人不止百千,危险系数极低,除非遇上全军覆没,基本上不会被人拿刀砍。虽说自己越强悍越好,可这就同城市下水道一样,不能一味追求高大全,还有投入产出比要考虑。庭芳每日所忙之事,顶的过专职调一百个人来保护她。自来开国皇帝多马上得江山,也没几个真能打架打的过手下的。然而华松乱打乱撞提醒了她一句,东湖核心人物已到齐,不可能晾着他们。

都指挥使司的官员在东湖人员抵达后,尽数被架空,也不裁撤他们,也不重用他们。朝廷给的俸禄继续发着,再多没有了。燕承明制,那点子俸禄真是仅够果腹,可惜他们能调动的虾兵蟹将都是废柴,面对徐景昌的精锐,齐齐选择了闭嘴。不独都指挥使司,布政使司照例被清洗了一番,只留了能够办实事的人,剩下的全回家歇着吧,横竖不差他们那口粮。

因此,都指挥使司彻底被徐景昌独占,开会地点挪到了衙门里头,又宽敞又方便。与会人员与往日的小会亦不同,徐景昌手下的几大将领王虎、戴适、谭庆生等,以及庭芳身边得用之人钱良功、任邵英、杨志初、房夫人并几个丫头和君子墨,都时常在此碰面。

众人到了地头自觉按着所属分了占了左右两边,横竖徐景昌手下皆为武将,庭芳的多为文人,倒也不甚相干。落座后,徐景昌率先道:“昨夜激战,诸位都十分英勇,大震我军威,徐某敬之。然蒋赫开了个不好的头,将来咱们有了家底,眼红的人只会更多,还请诸位小心谨慎,勿似京城一般叫人钻了空子。再则城外产业颇多,请诸位想个法子,最好连同城外一起守卫,才可保障后勤。”

周毅起身答道:“是。”

几位将领中,唯有周毅不出自大同,偏他为众将之首。他机敏多变,武艺极佳,军中服是服的,却是时不时想冒点头。百户王虎便道:“禀仪宾,我等依旧沿用卫所制,那是承平之时所用。如今已是战时,不若学九边,士气更足。”直提到九边,多少有些与周毅别苗头的意思。周毅不甚放在心上,他才空降时,不知受了多少刁难,今日这点子可谓不痛不痒。

徐景昌把都指挥使司干掉了,他那正二品的都指挥使的官爵有也同没有一般。反倒受原先的官员累赘,不好使军士们因功升官。徐景昌想了片刻,觉得王虎的提议不错,另劈一套官职,彻底把都指挥使司的官员们抛到脑后。京城都叫打成那副模样,许多事很不用再听从。

徐景昌略作沉吟,便道:“总兵论官职,倒也是正二品。”

钱良功暗自点头,既是辅佐福王,不是正经造反,京城的面子还是要给些的。

徐景昌又道:“那便仿九边吧。只咱们弓箭手火枪手都极少,多数是火器,与九边有所区分才好。”

周毅道:“步兵骑兵归一人管,再怎么使火器,日后人多了,火枪弓箭少不了。再则骑兵调度,步兵配合亦是学问;火器单列出来,朝廷就有专门的神机营,专管使各种火器;再有辎重也得有人统管。”赵总兵曾以保护徐景昌为名从大同调过来七八人,最受重用的便是在座的王虎、戴适与谭庆生。周毅提了三处,基本上是替他们三人分派了。

庭芳插言道:“辎重主要是炮火,不若称之为炮兵营。炮兵可是技术活,不是谁都能打好准头。将来发展起来,可得计算角度。谁领了此营,谁就得抓紧了手下人的基本功。别到时候穆大工革新了大炮,你们倒不会使。”

徐景昌道:“谭百户擅炮,你可敢领此营?”

谭庆生拱手道:“莫敢不从。”

徐景昌道:“如此,王百户你便管步兵与骑兵,咱们学朝廷的,还叫神枢营;戴百户便管神机营吧。”

二人又纷纷领命。

钱良功道:“既是掌管一营,再叫百户不妥。”是人都好大喜功,军营尤其需要士气,百户叫着就不响,怎能鼓舞士兵?

徐景昌道:“百户原是仿卫所,咱们不欲张扬之意。现都改叫参将即可。周毅那千户的位置也该挪挪了,便任你为副总兵吧。”

周毅勾起嘴角,谢过徐景昌。

庭芳补充道:“我今日白天与仪宾有商议,战场凶险,诸位都有可能受伤,须得成立医疗队。再则,透个底给诸位,将来我会上本于殿下,武官做的好了,亦可转主政官。古时公侯亦能为相,今何不能?然主政一方,仅会打仗可不行。打天下易,治天下难。故文武不能分裂,否则彼此不熟,将来如何共事?因此各品级皆有相应的知事,不管如何训兵打仗,只管教授文化并教导那些刺头儿、分说上头的决定,为何要打?为何要如此打?这样的战法与那样的战法有何不同?都得众将兵心里真明白。令行禁止固然好,会动脑子也极紧要。诸位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