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尧吓得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众所周知,段无痕的父亲,便是一代武林宗师——凉州剑仙。

江湖传闻:剑仙其人,已入化境。

沈尧见到他的激动心情,就像是老百姓见到了凯旋的将军。他一时心想:难怪段无痕和程雪落都有一副好皮囊,原来他们的老爹帅成了这个样子!一时又心想:剑仙此人好不好相处?他不幸带病在身,会不会叨扰了人家……

沈尧百感交集,段父一派和蔼:“你坐着吧,不必见外。”

沈尧哪里敢坐。他与段无痕并排站立,摆手道:“不用不用,我站着挺舒服的。”

段父笑问:“你是段无痕的朋友?”

哪里算得上朋友呢。沈尧心道:我充其量只是一个见过段无痕兄弟的路人。

但是他也不敢在段父面前提起“程雪落”的大名。程雪落为什么沦落魔教,整天和云棠如影随形,这大概是段家的忌讳之一吧。

沈尧心中,其实有个猜想:程雪落与段无痕自幼为兄弟。段无痕尚在襁褓中,程雪落最多也就一两岁。某一天,程雪落被追求卓越的段家人带到了外面扎马步、练吐息、舞刀弄枪。怎料天有不测风云,程雪落年纪太小,一时跑丢了,刚好被魔教的人捡到,带回魔教总坛。老教主见他长得好,根骨强,欢欢喜喜将他收养,放在了女儿的身边。

先不说别的,云棠那个人,虽然名声很差,但她对程雪落是挺不错的。长此以往,程雪落或许就……扎根魔教了吧。

沈尧自顾自地点头。

另一厢,楚开容等人也穿过了桃花阵,径直走向前厅。其中又是楚夫人走在最前头。她行步自有一套功法,脚程远比普通人更快,不消片刻,她来到了前厅的门外。

沈尧扭头,喊了声:“楚夫人。”

楚夫人没理他,只对段无痕的父亲说:“别来无恙。”

☆、旧闻

楚夫人轻蹙柳眉,凝视着段无痕他爹。他们相互端详了半刻钟,段无痕的父亲才开口道:“请坐,楚夫人。”

沈尧撩开衣袖,稍微搓了下手。他认为,楚夫人与段无痕他爹的寒暄非同一般,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意味。

随后,沈尧又记起,楚夫人她相公去世得早,楚开容从小就没了爹,被他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楚夫人今日一见旧友,是不是想起了她那位已故的夫君?

他捂着嘴咳嗽,引来楚夫人的关注。

楚夫人问他:“你中毒多久了?”

沈尧坦白道:“两天。”

楚夫人落座在宾客的席位,扫视全场,声如洪钟:“凶手已被楚家的侍卫们抓到,那是五毒派的人。段兄,我与你是故交,我们两家更是世交……”

沈尧对楚夫人的说法存疑。

只因楚开容与段无痕的关系太差了。

段无痕的父亲却说:“既是世交,有难同当。”

他不愧是一代武学宗师,习武亦修禅,心境超脱了凡世俗物。不管楚夫人提到了哪个门派,哪种毒.药,还是安江城源头蹊跷的瘟疫,这位剑仙都是侧耳静听,波澜不兴。

楚夫人由衷称赞道:“你比当年更精进了,我探不到你的脉息。”

沈尧同样疑惑:“前辈……会呼吸吗?”

段父将沈尧唤到了近前。他向沈尧伸出左手,缓缓道:“你是大夫,你给我把脉。”

沈尧十分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夫?”

说着,他指尖微颤,搭住了剑仙的脉搏。

沈尧全神贯注,只觉这位武林至尊的脉象,蹇涩而凝滞,恐怕是多年重病缠身……他正要开口,那脉象骤然改变,如琴弦绷直,如雨打荷叶,混杂无常,轻重缓急不断轮换。

沈尧从医十年,压根没见过这种状况。

他愣在原地,讲不出一句话。

终于,脉象回归平常,切实稳健,鼓动有力,像极了无病无痛的普通武夫。

沈尧叹了口气,拱手作揖:“难怪江湖上的人都说,凉州剑仙已入化境。前辈的脉息,我推断不出来啊。”

段无痕的父亲静默片刻,问他:“你师从何门何派?”

沈尧坦荡道:“丹医派。”

沈尧心里清楚,“丹医派”这三个字,说了就像没说一样。堂堂一代武林宗师,哪里会晓得丹医派的名头?却不料那位剑仙沉吟道:“我与你的师父有过几面之缘。”

他语声极低,沈尧听得一愣。

这时,卫凌风和楚开容等人接连踏进了玄关。

楚开容站到他母亲的身后,言行举止不卑不亢,对段无痕的父亲更是十分尊敬。段父倒也不见外,唤他为“贤侄”,并让他称呼自己为“伯父”。

沈尧立在一旁,疲惫困乏,打了个哈欠。

段无痕见状,和他父亲说了几句话。段父又招来两名丫鬟,领着沈尧回房歇息,还说:“若是需要任何药材,直言便是。”

沈尧心道:大户人家,果然大气。

他跟着丫鬟走了,黄半夏对他马首是瞻,连忙跟紧。卫凌风拜别段无痕等人,悄无声息地尾随他们。这一路上,得见绿叶翩跹,疏林如画,楼阁巍峨,长廊萦纡,亭台错落有致,无不彰显了主人的风雅格调。

沈尧和黄半夏皆是赞叹不已。

黄半夏发问道:“大哥,你说,这座宅子要多少钱啊?”

沈尧双手揣进袖中:“几万两够不够?”

黄半夏迟疑道:“几万两?”

沈尧调侃道:“段家的人,富比王侯将相。”话中停顿一下,兴致勃勃地问:“你觉得,段家和楚家,哪个更有钱?”

黄半夏脱口而出:“段……段无痕。”

沈尧思索道:“嗯,这么看来,确实是段无痕更胜一筹。楚开容虽然是个富家子弟,但他的娘亲非常抠门。我不是说抠门不好,也不是说他娘亲不好,他娘亲一边守寡,一边拉扯孩子,那真是挺不容易的。老娘们样的斤斤计较,在所难免。”

语毕,沈尧抬头,刚好与段无痕目光撞上。

沈尧干笑道:“啊哈哈,段公子在自己家里,也是神出鬼没。在下……佩服,佩服。”

段无痕站立在长廊转角处,手掌往前伸,托着一个檀木玉盒:“这是我家的琼脂温凉膏,镇痛止痒,凉血解毒。”

他将木盒抛扔,转身甩下一句话:“你且看看,对你有没有用。”

沈尧反应慢半拍,哪里接得住盒子。他仰头一望,只见木盒飞到自己左肩处,又被另一个人的手接住了。

沈尧扭头,侧脸擦过了卫凌风的手背。

或许是他生病生傻了吧。他竟然觉得,卫凌风翻过手掌,掌心也蹭到了他的脸。

他,沈尧,年方十九岁,丹医派第十代嫡传弟子……今天傍晚,被他的大师兄摸脸了!

他呼吸紊乱,调笑道:“大师兄,你接东西的本事,实属第一流。”

卫凌风打开木盒,闻了一下药味,便说:“白蜜,茯苓,人参,桔梗,广藿香,冬虫夏草……”

沈尧感慨道:“啧啧啧,都是上好的药材。”

他拽了拽自己的衣襟:“我姑且拿来一用,放着不用,怪可惜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喊道:“喂,段无痕,你还在吗?我要向你道谢。”

段无痕的声音从屋檐处传来:“我在房顶。”

沈尧沉默,迈下台阶。

彼时天空昏暗,暮色四合,青松绿树遮掩着房梁,周围美景浑然天成。段无痕拎着一壶酒,坐在一排水磨凿花的砖瓦之上。

明月初升,他仰头望月。

沈尧还没做声,卫凌风便道:“高处赏景,段兄好兴致。”

段无痕饮下一口酒,却说:“你也能上来吧。”

卫凌风绕回走廊:“我不会武功,更不会轻功。”

他朝沈尧招手:“时不待人。阿尧,你快随我回屋,我给你上药。”

沈尧因为这次中毒,在卫凌风面前没什么拘束,刚一进门,他就自行宽衣解带,晾出了后背。黄半夏第一眼瞅见沈尧的背部,“嗷”的一声惨叫出来,凄厉无比,活像被人挖了心肝。

沈尧抓了一下头发,猜测道:“污血流脓,很恶心吧?”

卫凌风一把扯开黄半夏,宽慰道:“像是冬日之景,白雪红梅,我瞧着并不恶心。”

沈尧听了他的话,蓦地嗤笑两声,摇头道:“指鹿为马。”

屋内的陈设一应俱全,帘帐都是青缎绣锦,桌上摆着一只金琉璃香炉,往外冒着安神香,袅袅如烟。沈尧拨弄着香炉,忽觉卫凌风指尖覆上来,他说:“我已在苏红叶身上试了十三种毒,最后一种,化解了他的花蕾散。”

☆、故交

“十三种?”沈尧大惊失色,“你从哪儿弄来了十三种毒.药?”

卫凌风答非所问:“五毒派的弟子,自小都是药人,尝遍百草。他的状况与你不同,但也方便试药。”

沈尧仍是疑惑:“大师兄,你学过《毒经》吗?我小时候,曾经跟师父提过这本书,他老人家差点没把我骂死……”

卫凌风揽袖而坐:“药性与毒性相辅相成,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师父不许你看《毒经》,只是希望你把心思和时间都用在正道上。”

话没说完,他给沈尧涂药。

后背刺痛如火烧火燎,沈尧疼得额头冒汗,闷哼道:“段家的琼玉温凉膏,散结消肿,药性平和,碰到花蕾散……竟然是这么痛的!”

卫凌风分神告诉他:“这不是琼玉温凉膏,是我一早调配的川乌毒。”

沈尧正想询问“川乌毒”的配制方法,还有苏红叶现在怎么样了,奈何剧痛一阵接着一阵,他实在熬不住,脑袋朝下,趴倒在了桌上。

黄半夏立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只能呼唤道:“大哥?”

沈尧毫无反应。

黄半夏更是惶恐,焦虑如热锅上的蚂蚁:“大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卫凌风回答:“他听不见了。”

黄半夏壮着胆子,试探沈尧的鼻息,只觉得他气若游丝,行将就木。

安江城闹瘟疫的那段时间,黄半夏承蒙沈尧的关照,嘴上叫他一声“大哥”,心中也敬他为大哥。然而两人旧情未叙,沈尧就只剩半条命了。

黄半夏颤抖如筛糠:“卫凌风,你不着急吗?”

卫凌风站起身,嘱咐道:“你好好照顾沈尧,别让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人进屋。两个时辰后,我会带着解药回来。”

眼见卫凌风要走,黄半夏连忙拦住他:“慢着!卫凌风,你要去哪儿?”

卫凌风的身形翩然一晃,黄半夏连他的袖子都没捞到。

黄半夏目送卫凌风出门,听他解释道:“我去瞧瞧苏红叶。那人被关在段家地牢,还不知是死是活。”

段家地牢的入口狭窄,藏匿在花园的一处假山石洞之内。周围藤萝掩映,鸟语花香,倘若不是段无痕亲自带路,卫凌风也很难发现地牢的位置。

卫凌风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什么样的人,犯了什么罪,会被关押在地牢里?”

段无痕提着一盏灯笼,目不斜视:“地牢共有两层。第一层名叫静心狱……”

卫凌风随着段无痕穿过一条走廊。左右两侧都是落了锁的黑屋,透过半扇铁窗,卫凌风瞧见一位怀抱剑鞘的灰衣男子。那人双腿盘坐,像是正在冥想。

卫凌风脚步稍停,又听段无痕开口:“恃强凌弱、违反家规、走火入魔的段家弟子,都会被关进静心狱,少则一日,多则几年,方能窥见天日。”

他还说:“我幼年时,也曾进过静心狱。”

卫凌风缓慢抬头:“你待了几天?”

段无痕如实道:“十天。”

卫凌风试图拉开一扇铁门:“令尊教子之道,颇为严厉。”

灯笼的光芒黯淡微弱,段无痕的神情被埋没在阴影中:“玉不琢,不成器。教不严,师之惰。”

那扇铁门隔开了段家地牢的第一层与第二层。卫凌风似乎用尽了力气,却迟迟推不开。即便灯笼照不亮段无痕的那张脸,卫凌风也能察觉到段无痕审视的目光。

段无痕低声质问:“卫凌风,你何必?”

卫凌风将宽大的衣袖挽了几挽,谦恭道:“还望段兄,施以援手。”

段无痕甚至没抬胳膊,仅用了一点御剑之气,直接撞开沉重的铁门。刹那间,两人的视野骤亮。燎庭的火把悬挂于墙壁两侧,火星迸溅出“嘶嘶”声响,黑夜中的地牢,亦通明如白昼。

卫凌风明知故问:“这是地牢的第二层?”

“官府无法收押的穷凶极恶之徒,”段无痕左手搭着剑柄,语调越发低沉,“会被带进段家地牢。”

他刚讲完,近旁一座黑屋内,传来铁链绞索的重响。

段无痕早就习以为常:“这儿关着魔教歃血堂的堂主。他当年在荣信村,杀光了所有村民,喝人血,吃人肉,只为练功。”

卫凌风久久站定于黑屋门口:“你们不怕他跑出来?”

段无痕悄无声息地靠近,应道:“他被穿了琵琶骨,挑断手筋和脚筋,锁链是千年玄铁。”

卫凌风做了一个“砍”的手势:“屠戮百姓的恶鬼,留在世上有何用?”

段无痕与他对视,内功传音道:魔教每年都派人来救他。

卫凌风立刻会意。名门正派的长老们认为,私下囚禁这帮凶徒,可以震慑魔教,惩恶扬善。毕竟,一个人常年被关押在深幽的密室中,要比直接赴死……痛苦煎熬得多。

卫凌风不再追问。他往前走,踏过台阶,直至最后一间密室。

卫凌风敲响了铁门,双眼对上苏红叶的仇视。

苏红叶遭受的待遇,远比魔教恶徒好多了。他的房间相对整洁,床铺上还有棉被和枕巾,他没被人挑断手筋和脚筋,身边摆着一节装水的竹筒和一份尚有余温的荷叶饭。

段无痕解开铁锁,卫凌风跟着他进门。

苏红叶瞳眸一缩,表情极度狰狞,像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畜生!”

他毫无顾忌地痛骂:“你们两个畜生!”

卫凌风为了救人,便在苏红叶身上试毒,解毒,反复十三次,间隔极短,剂量极大。饶是苏红叶不愿在敌人面前露怯,这一日的倒霉光景,也让他痛得哭爹喊娘,屎尿齐下。

他这一辈子,还不曾如此狼狈。

他对卫凌风说:“混账,有种便杀了我!只要我不死,总有一天,我会把我经受的苦,千般万般地回报给你!”

卫凌风从袖中取出一块破布,其上扎满一排银针。段无痕先给苏红叶点穴,将他扔到床上,卫凌风再剥开他的外衣,顺其自然地下针。

卫凌风说:“荒谬!你想杀两个人,我只是用你试药。江湖规矩,你不仅不该找我报仇,还倒欠我一条命。”

他一共用了十三根银针,扎在苏红叶奇经八脉的气门处,那强烈的痛苦无异于剥皮断骨。卫凌风还说:“花蕾散是绝户的剧毒,融化病人的五脏六腑。你下毒的时候,没想过有人会回报你?”

他抬手翻过苏红叶的身躯,只见苏红叶背后的脓疮尽数破裂,伤口停止渗血。

段无痕打量密室的四周,忽然问道:“苏红叶,你为何下毒杀人?”

苏红叶正在气头上,咆哮道:“我要你们都去死!阴毒的杂碎,不配活着!”

卫凌风未被激怒。他握着苏红叶的手腕,蓦地怅然道:“听闻五毒派的长老重金悬赏你的人头。你在这世上,无亲人,无密友,无门派,无归家……苏红叶,你配不配活着?”

苏红叶憋气,沉静半晌,呕出一口血。

作者有话要说:我决定抽空画一张各门各派分布的地图

☆、渊源

从地牢出来时,天幕漆黑,星盏漫空。卫凌风在花园里多走了几步路,像是偷闲散心。

附近的亭台临水而建,翠竹菁葱,灯光犹亮。

段无痕站在卫凌风的背后,旁观他捡起一块石子,扔向远方,那石头在湖面连跳几次,最终无声地沉入水底。

卫凌风似乎知道段无痕正在看他。他对段无痕说:“你也来试试。”

段无痕却道:“无聊。”

卫凌风直接将一块石头递给他。

段无痕随手一挥,石子如疾风般飞驰,擦着水面,蹦跃无数次,彻底搅碎了月影星光。

卫凌风称赞道:“段少侠内功深湛。”

卫凌风照例穿着白色的宽松长袍,仪容干净整洁,清逸俊美不似凡人。但是,倘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的衣裳料子都很粗糙,周身无佩剑、无暗器,哪怕普通门派的大弟子也不至于这般潦倒。

四周一片沉寂时,段无痕直言不讳道:“迄今为止,你不该在我面前装样子。”

卫凌风依旧悠然:“装什么样子?”

段无痕拂开一根挡在眼前的树枝:“你总说自己不会武功,毫无内力。”

他转身朝向卫凌风。他每往前走一步,卫凌风就往后退一步。终于,段无痕丧失耐心,长剑出鞘,刹那间风声四起,横扫千军如卷席,天地内的一切杂音都被藏匿。

这是卫凌风第一次见到段无痕拔剑。

段无痕的剑气极为刚猛凌厉,收放自如。他对卫凌风步步紧逼:“要么跟我说实话,要么死在我的剑下。”

近旁的楼台雕栏玉砌,被暴涨的剑风冲击,隐有丝丝缕缕的裂纹。卫凌风定睛一看,那裂纹又无踪可循了。他疑心段无痕的剑法早已出神入化,无论如何,他不能也不该正面回应。

但是段无痕势不可挡。他劈剑而向,一如劲雷捶地,狂风倒灌,他的决心不可动摇,铁定要试出卫凌风的深浅。

卫凌风叹道:“我的武功高不高强,与你何干呢?”

他与段无痕的间隔仅有六尺。

藤萝掩映屋檐,凋零于台阶前。卫凌风踩着一束落地的藤萝,转瞬避开段无痕的锋芒,但他的衣袍被切掉了一角,剑气将那块布料碾为粉末。

段无痕脚步稍停:“你在地牢第二层,唯独关注了魔教的人……”

卫凌风被剑气的罡风所伤,不得不擦去嘴角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