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尧终于愤怒道:“你们觉得废人是怎样的?你一剑下去,砍不死十个壮汉,你就是废人?”

澹台彻松手,长剑掉落在地上。过了很久,他只说出两个字:“罢了。”

沈尧唯恐他失去了意念。

沈尧的师父一再告诫弟子们:心病难医,心病难医。思及此,沈尧跳进澹台彻的卧房,捡起地上的长剑,塞进他的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气馁。你看啊,上一任的武林盟主,楚前辈,三十岁出头就仙逝了。当年他的武功,那是江湖第一,独孤求败!可是,他死得早啊。你就当自己是从头开始,再加上我给你调养,你活过楚前辈不成问题。你比武林盟主还强,谁敢说你是废人!”

沈尧醉酒未醒,前言不搭后语。

澹台彻听完他的话,掌风挥灭了蜡烛,道:“甚好。我准备安寝了。”

沈尧十分欣慰:“去吧。盖上被子,做个好梦。”

澹台彻迟迟不动:“昨夜,我还在段家地牢,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重见天光。”

沈尧出于善意,开解道:“云棠是你的徒弟吧。你教了个好徒弟,带着一帮属下,跑来救你了……”

“不,”澹台彻打断沈尧,“那丫头从小顽劣,屡教不改,更不懂尊师重道。我被关进去之后,就没指望过她。”

沈尧道:“那你还能指望谁?”

澹台彻道:“云棠她爹。”

沈尧嗤之以鼻:“云棠她爹,就是个会武功的流氓地痞。”

“你见过他吗?”澹台彻语调幽幽,眉目间隐含煞气,“你不晓得,他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沈尧从小在丹医派长大,听了不少江湖轶事。确实,他没有见过扶华教的老教主杀人,也不知道那些“一夜荡平少林寺”的传闻是真是假。但是,就他亲眼所见,可以确定一件事——他借着酒劲,很冲动地说:“你们家的大丈夫,跑去偷别人家的孩子啊?偷完了还不还给人家……程雪落和段无痕是不是双胞胎?”

沈尧半撑着腮帮:“在我们清关镇,这叫卖拐!被人发现了,要扭送官府,牢底坐穿。”

澹台彻高声道:“是段永玄那个老匹夫先食言!我告诉你,段永玄这辈子,要是被他儿子一刀砍死,都算他活该。”

沈尧迟钝地问:“你什么意思?”

澹台彻闭目养神,透露道:“云棠原本有个哥哥,根骨绝佳,只比我小两岁。他幼年时,折在了段永玄的手里。”

“死掉了?”沈尧听得一愣,“被段永玄弄死了?”

澹台彻仍没睁开眼睛:“探子回报,段永玄把他送到了药王谷。药王谷的谷主亲自灌毒,千百余种□□,拿来给小孩子洗髓。”

沈尧精通医理,粗通□□,不由得喃喃道:“药王谷的谷主疯了?干嘛要做这种事?”

沈尧想不通这个问题,连带着怀疑起澹台彻的用意:“澹台兄,你是不是编了个故事骗我?”

澹台彻在地牢关押太久,数千个日日夜夜,他没和人讲过一个字,连“疼”都没喊过一声。当下,他被沈尧的话点醒,自认为神态放松,泄露了太多秘密,遂改口道:“对啊,我糊弄你的。”

沈尧噗嗤一乐:“我五岁能写字,六岁诵诗书,七岁熟记药理……我一眼看穿你的小把戏。”

澹台彻点头,微露倦意:“我困了,先睡了。”

沈尧道:“嗯,澹台兄,你好生歇息。”

澹台彻此人,似乎十分话痨。沈尧刚准备走,澹台彻又说:“我五年没睡过床了。”

沈尧接话:“地牢里没有床吗?你不能逃跑吗?”

澹台彻半靠在床头:“没,他们把我吊在墙上……”顿一下,又不停比划:“两套千年玄铁,扣着我的手臂,我往哪儿跑。”

这一回,沈尧选择相信他:“难怪你的双手伤痕未愈。要是我的大师兄在,就好了,他治过这种病人。以前在我们那儿,有个铁匠,干活的时候一不留神,手掌套进了烧红的马蹄铁……”

澹台彻声音渐低:“你大师兄能治好?”

沈尧很想鼓吹,却装作淡淡道:“我大师兄,扁鹊回魂,华佗再世。”

澹台彻轻率道:“江湖上没他这号人。至少五年前没有。”

沈尧笑道:“再过五年就有了。”

澹台彻打了个哈欠:“不知天高地厚。”

沈尧为他放下床帘挡风,轻手轻脚地离开澹台彻的房间,关上他的房门。做完这些,沈尧游荡到了后院,扶华教的侍卫们腰悬双刀,守住了唯一的出口。

为首那人,正是柳青青。

沈尧冲她招手。

柳青青纹丝不动。

沈尧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孤寂凉薄的雨夜中,扶华教的右护法从他身边经过,与他搭讪:“沈大夫,夜深了,雨天易受寒。”

沈尧道:“麻烦你帮我转告云教主,我必须回去一趟……深夜不归,我的两位师兄都会担心。”

右护法笑道:“我们教主已经派人去请卫大夫了。”

沈尧“嘶”了一声:“你们这帮高手,真嚣张啊,在段家来去自如的。平常路过段家,忽然内急了,是不是都可以翻个墙,进去借用一下茅厕……”

右护法辩解道:“卫大夫不在段家。”

沈尧叼着一根草棍,含糊道:“什么?”

话音未落,他听见卫凌风的声音:“沈尧。”

卫凌风既没叫他“小师弟”,也没叫他“阿尧”。连名带姓的称呼,沈尧便觉得大事不妙。他满身酒气,头都不敢偏一下,只把胳膊往旁边伸了伸,猛地一拽:“大师兄。”

沈尧已经使出了全身力气。真的,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平常想拉近卫凌风,稍微一用力,轻轻松松就拽过来了。可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沈尧竟然扯不动他。

沈尧暗想:肯定是自己喝了凉州酿,骨软筋酥,暂时虚弱。

是了,一定是这样!

他抬头,凝神打量卫凌风。

卫凌风盯着右护法,道:“贵教从我们丹医派带走一个人,留下做假的字条,是为何故?”

右护法怔然道:“啊?”

卫凌风微有愠怒:“我师弟是什么性子,我自然清楚。他不会不管不顾,一走了之。”

右护法拱手抱拳:“我代教主赔罪。”

卫凌风却道:“你本该是能言善辩的人。”

沈尧打了个岔子:“大师兄,那张字条是我写的。”

卫凌风道:“什么?”

沈尧解释:“我当时真想去找你,就给许师兄留了一张字条。我一边吃糖糕,一边写字,字迹潦草……我刚写完,程雪落出现了,他把我带过来了。”

沈尧以为讲清楚就没事了。哪知,卫凌风拎了下他的衣襟:“你真是……”

沈尧抖开衣裳:“我怎么?”

卫凌风改口道:“没什么。”

他说完,还站了起来。

沈尧一把抱住他的腿:“大师兄,你干嘛,说话藏一半露一半!”

卫凌风顾忌右护法在场,道:“松手,别让人瞧见笑话你。”

沈尧随意道:“无所谓,大家都是男人,何必拘泥于礼法?”

卫凌风重新坐到他旁边。沈尧伸手就去揽他的肩:“大师兄,你连夜从段家赶过来的吗?”

卫凌风肃然道:“是的。”

卫凌风的衣袖干净整洁,不染水雾。沈尧拽着一角拧了拧,心道:大师兄没带伞,没穿蓑衣,当然也没钱坐轿子,怎么一滴雨都没淋到呢?

☆、解密(二)

沈尧七岁那年, 被父亲送入丹医派做门徒。

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沈尧拽着他爹的裤脚,不肯吱声, 也不肯留下。他爹起初还很文雅,后来喝了两杯酒,话也说得决绝:“阿尧, 我们家没有金山银山。爹除了把你送走,还能怎么办?”

沈尧的师父在一旁问:“阿尧会写字了吗?”

父亲拍了下沈尧的脑门:“快回答师父的话。”

沈尧低头道:“我不会。”

父亲又敲了他一栗子:“莫撒谎!”

沈尧眼眶红得像兔子。但他咬紧牙关,重复道:“我不会写字, 我没看过书,我是个文盲。”

沈尧的父亲是清关镇的秀才,每年参加文选, 每年都无法及第。寒门出身的男子若能攀附武林世家,自然光宗耀祖。倘若走不了武士剑客的路子, 做个文官也算光耀门楣——沈尧的父亲很失败。他两条路都没走通。

他扯着沈尧的头发,怒道:“你是文盲?你三岁就会背诗词!我教你的东西,被你吃进狗肚子了?”

沈尧拼命挣扎:“我不做大夫, 我不想离家……”

话没说完,他的脸涨得通红。

师父伸手来拉他, 被他狠狠推开。他跪在父亲面前, 垂首如丧家之犬:“阿爹, 别把我送人。”

父亲大概是觉得沈尧落了他的面子, 郁结于心, 费尽口舌跟他讲道理, 他也置若罔闻。后来, 父亲震怒,提起读书人的青衫长袍,踢上沈尧的胸口,连踹两脚,结结实实踹得狠戾。

沈尧摔倒,灰头土脸爬起来,只望见父亲的背影。

他坐在原地,不敢去追。

这时,有人向他伸手。

他仰着头,第一次见到卫凌风。卫凌风时年十四岁,白衣广袖,少年风姿已成。他向沈尧伸出了右手,五指修长,白净如琼玉,见他发呆,卫凌风还叫他:“师弟。”

师父介绍道:“阿尧,这是你的大师兄。”

沈尧道:“大师兄?”

师父叹了口气:“先跟着你大师兄学医。三个月后,你再告诉为师,想不想做一个大夫。”

而后,师父忙于看诊,就先走了。

卫凌风蹲下来,方便和沈尧说话:“我进师门时,也是七岁,和你一般大。”

沈尧抓着树枝在地上画圈:“我爹不要我了。”

卫凌风道:“你大可把我当做父亲,长兄如父。”

说完,还往他掌心塞了些东西。沈尧摊手一看,是一小把炒过的花生。

卫凌风一边剥壳,一边说:“山下的小孩子都爱吃炒花生。他们有的,你也有。”

沈尧握着花生,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卫凌风的腿。他立刻僵硬,训斥沈尧:“松手,成何体统。”

沈尧收回手:“我松开了,你干嘛这么生气。”他挠了一下头:“刚才拽我爹,被他踹了两脚……长兄如父,你也会踹我吗?”

他说:“我不动粗。”

沈尧耷拉着脑袋,似乎没听见他的话。

卫凌风握着沈尧的手腕,把住他的脉门。沈尧以为他在和自己玩,使劲晃动手臂,他又严肃道:“浮缓偏弱,阴损气虚,你整天吃不饱饭吗?”

沈尧不做声。

卫凌风继续说:“脉息艰涩不畅,舌苔浅白,胃气壅滞……”

当时沈尧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见他如此端正严肃,比沈尧扒墙头见到的私塾老夫子还要刻板,而卫凌风的年纪也不过才十四五岁,是以,沈尧问他:“你是不是也被你爹扔到了这里?”

这一回,轮到卫凌风不做声。

沈尧盘腿,望着他:“大师兄?”

卫凌风抬手搭上他的头。沈尧的视野被衣袖挡住,没看清卫凌风的神情,只听他说:“在我父亲眼中,我死了许多年。”

沈尧顿悟:“你是从灾荒里逃出来的?”

卫凌风只用了寥寥数语概括:“算是吧,那几年逃出来的人很少。”

他背对着日光而坐,眸色深湛,整张脸轮廓分明,颇有少年人的文雅俊美。沈尧见他谈吐不俗,又懂得医术,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回家找父亲?让你爹知道你没死。”

卫凌风反问他:“你会去找你父亲吗?”

沈尧像是被他一针扎破,复又垂头丧气。

卫凌风起身,拍掉了衣服上的灰尘和泥土:“你看,人生在世,总有些不得已。”

沈尧年方七岁,接不上这句话。但他又不愿无话可说,索性背了一首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卫凌风道:“你会论禅语,算不得文盲。我不用教你认字了。”

沈尧点头。

卫凌风不教他认字,却教他读医书、识草药、辩医理,每天的课业安排得满满当当。闲来无事时,两人会一起出门钓鱼,抓到野鱼,混着几味草药,炖一锅胡乱的药膳。

沈尧远比卫凌风混得开。他和师兄们打成一片,平日里勤奋上进,虚心请教,又惯会讨巧,因此得到了师父的偏爱。

师兄们私下里也会聚在一起饮酒作乐。他们点燃一堆柴火,烤几只野鸡,每人一盏桃花酒,争相说一些奇闻轶事。醉酒后,往往是九师兄带头说几句荤段子,引得众人调笑。

卫凌风从不参加这种活动。

沈尧询问别的师兄,那些师兄们见怪不怪:“卫凌风那个木头桩子,又躲在房间里读书吧。”

某一次,沈尧偷藏两只鸡腿和半壶桃花酒,跑向了卫凌风的房间。那天他跑得特别快,满心在想:鸡腿要凉了,鸡腿要凉了……趁热带给大师兄吃!

当他跑到卫凌风的门前,只见房门紧锁,窗户被遮了帘子。他轻敲门扉,无人应声,于是他问道:“大师兄,你在吗?”

卫凌风一定在屋子里,因为房门被反锁了。

可是卫凌风迟迟不出现。沈尧只能将一壶酒和油纸包裹的鸡腿放在地上,顺着一根木柱,爬上了房顶。上房揭瓦这种事,沈尧并非第一次做,但是那一次的经历格外让他心惊肉跳……他掀开一片瓦,俯身探望,发现卫凌风坐在椅子上,脊背躬弯,喘促气急,像是山下的老人得了肺痨。

沈尧慌不择路,连滚带爬摔下房檐,也顾不上脚疼,狂奔到师父的房间,将师父拽了过来,路上一个劲地说:“大师兄犯病了,我不会治,师父你救救他。”

师父随他一路小跑。师徒二人火急火燎赶到卫凌风的住处,生怕晚了一步卫凌风就重新投胎了。

然而,卫凌风房门敞开,右手拎着酒壶,左手握着鸡腿,神情如常道:“师父?”

师父责问沈尧:“这就是你说的,你大师兄快不行了?”

沈尧一头雾水:“我刚刚是看见……”

卫凌风打断道:“我喝茶呛到了嗓子,咳嗽一阵,并无大碍,有劳师父和师弟关心。”

师父面朝着沈尧:“阿尧,你连肺痨和呛嗓子都分不清,怎么给人治病?得空了,你把《华盖论》和《内外术经》各抄两遍,让你师兄检查。”

沈尧点头称是。但他的疑虑并未打消,此后数年,每当他收治一位肺病患者,都会想起那日的卫凌风……整个丹医派里,沈尧与卫凌风接触最多。他们朝夕相对,知无不言,沈尧偶尔觉得哪里不对劲,或许隔日就忘了,但是细微的揣测堆积在一起,也会让他困惑。

比如今夜,风雨如浪涛,街上的马车都不敢疾行。卫凌风的衣摆和鞋袜不沾水,便让沈尧联想起段无痕、程雪落那一帮绝世高手。

沈尧喊道:“大师兄。”

卫凌风走在他的前方:“何事?”

沈尧双手抱臂:“我们先回段家,还是待在这座宅子里?”

卫凌风道:“雨下得太大,你毒伤初愈,不能受寒。我们歇在此处,明日辰时,穿过东街早市,从段家侧门进去。”

右护法十分体贴:“我给二位准备了两间房。”

沈尧和他商量:“右护法,你给一间房行不行?我想跟我师兄住在一块儿。”

右护法欣然道:“二位随我来。”

右护法可能是故意的。他安排的房间紧邻着澹台彻,隔着一堵砖墙,沈尧并不确定澹台彻能不能听见自己和卫凌风说话的声音——澹台彻实乃奇人,内功尽废,都能砍碎一张桌子。

沈尧敞开外衣,又倒了一盏茶,悄悄问他:“唉,许师兄知道我们的境况吗?许师兄一个人留在段家……对了,还有黄半夏,那小子可能也会操心。”

卫凌风简略作答:“明早见了他们,你向他们解释。”

沈尧若有所思:“我要在东街早市买点东西,向许师兄赔罪。”

卫凌风用茶杯磕碰了一下桌子,问他:“魔教抓你来做什么?给谁治病?”

沈尧指着一堵墙:“隔壁的澹台彻,江湖恶人榜第一位的澹台彻。”

卫凌风侧过脸去观望,眸色在烛火掩映下忽暗忽明:“此人如何,为难你了吗?”

沈尧拍桌而起:“没啊,他们待我挺好的,还请我吃了一顿宵夜。说真的,澹台彻算是个正常人,比段无痕外露,比楚开容豁达,比师父更好面子……他为什么是江湖恶人榜的第一位?”

卫凌风道:“我并未见过他,不知江湖传言从何而来。”

沈尧牵住卫凌风的手,在他的腕间摸索:“据澹台彻所言,武林宗师逮住了魔教高手,会从这里挑断手筋,套上千年玄铁,栓牛拴马一样把他们关在地牢里,终日不见天光。”

卫凌风反握沈尧的指骨,捏得他有点疼。

☆、解密(三)

沈尧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卫凌风看穿, 声音越发低沉:“我……我想把澹台彻治好。这算不算违背了师门祖训, 愧对列祖列宗?”

卫凌风神思游离, 缓缓回答:“师门祖训只有一句话,医者父母心。”

他仍然握着沈尧的手,没有攥得更紧, 也没有松开。

但他的目光落到了别的地方。他一会儿看着墙壁,一会儿又转过头盯着蜡烛,最后他垂眸望着地板, 像是要将地板凿穿一个洞。

沈尧喊了他一声,他也不抬头。

蜡烛即将燃尽。沈尧伸出食指,挑了他的下巴,火光闪动一瞬息,沈尧便收回了手,心道:他们两个人的架势, 似乎有一点微妙啊。

他表面上笑说:“师兄, 你别怕,澹台彻的病情复杂,要治也是我来治。”

卫凌风仿佛在审问他:“你想好了?短短半天的相处, 你能对他知根知底?”

沈尧正色道:“我……”

卫凌风不给他辩驳的机会:“你现在应该想想,明早见到段家人,怎么解释我们一夜未归。”

沈尧道:“我就说, 昨天夜里, 我和师兄外出散心, 结伴游湖, 逛过夜市,领略了凉州的风土人情,我们乐不思蜀。”

卫凌风认可了他的回答:“好。”

沈尧嘿嘿道:“凉州的秦淮楼可是一绝。要是我说,我们在秦淮楼里风流快活了一整夜,楚开容必定会相信我们。”

他随意而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还从袖中取出一排银针,挨个摆弄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