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沈尧听说黄半夏被楚开容找到了,竟然还为黄半夏感到高兴。因为他觉得楚开容尚存一份善心。

我的脑子进了水!沈尧怒骂自己。

他握紧黄半夏的手,忽听许兴修在他背后问:“你为什么进宫?”

沈尧扭过头,看见许兴修、 楚开容、卫凌风三人全都站在床侧。

沈尧早已厌烦了藏头露尾的话术,何况现在人命关天。沈尧急忙道:“恕我直言,眼下形势危重……”

许兴修打断了沈尧的话:“太子病因难寻,病情迁延,沈大夫,你治不好他的病。你们走吧。”

卫凌风却说:“元淳帝驾崩,太子死后,楚开容会不会登基?”

“卫凌风!” 许兴修压低声音道,“在太子寝宫里大放厥词,让守卫听见,会被推到菜市口斩首。”

卫凌风横过手掌,在脖颈间划了一下:“三两句闲言碎语,你听不得。明知楚开容狸猫换太子,你还帮他封住了黄半夏的心脉。你不怕事情败露,自己被斩首吗,许师弟?”

许兴修急怒攻心,气息不稳,只能扶墙站立,沙哑道:“你什么都不晓得。你在城外高枕无忧。你怎会明白,我要如何苟活?”

卫凌风竟然说:“为了苟活,我做过许多事。”

楚开容终于在此时开口:“说来话长……”他缓缓落座在一把软椅上。月光洒在他的肩头,他垂首不语,整张脸半明半暗。

“楚一斩,”沈尧叫了他的诨名,“你不要吞吞吐吐。”

楚开容双手搭在膝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多年前,元淳帝的两个弟弟都被他流放去了边疆。元淳帝驾崩当晚,太子死了。皇室无人,国脉将衰,此消息一出,朝野必将震荡,异族必定来犯,你们骂我狸猫换太子,你们当我愿意做这种混账事!我家住京城!我不保皇城,谁来保?”

卫凌风坐在床上,亲手探过黄半夏的脉息,才说:“楚开容,当年你毒发病重,无药可救时,是不是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让你来清关镇的丹医派寻医问药。”

楚开容凝视着卫凌风。

卫凌风说:“那封信,是我写的。”

楚开容闪身到床前,拽住了卫凌风的衣领。他骨节嘎吱作响,目光中迸发骜狠之色,再无一丝一毫的宽宏气度。

卫凌风与他对视:“我从京城商队的口中得知,京城楚家的公子病重。我托他们带给楚家一封信。此后,你飞鸽传书,一直与我书信往来。”

楚开容闭目养神。片刻之后,他恢复往日的心境,胸膛仍然起伏不止:“你引我谋。反。”

卫凌风搭住他揪在衣领上的手,一根一根地掰走他的手指:“楚公子,何出此言?”

楚开容一笑,应道:“你在信中提及我的父辈。我父亲早亡,江湖传闻他重病不愈、悬梁自尽……全是假话。当年元淳帝赐了他一杯毒酒。只因楚家在京城享有盛名……我父亲做了武林盟主,还是元淳帝的堂弟,民间有人供奉‘楚’字寺庙……卫凌风,你甚至把我的亲笔信泄露给了药王谷。那位谷主进谏元淳帝,元淳帝暴跳如雷,急忙招安五大世家。”

周围还有旁人在场。楚开容却不在乎,直言不讳道:“我初进丹医派,怀疑寄信人是你。但你行事过于沉静,人也循规蹈矩,我料定你胸有城府,绝非一日养成。”

沈尧听得云里雾里,质疑道:“楚开容,你来我们丹医派,是因为你中毒了。谁给你下的毒?”

“药王谷,”楚开容如实解释,“他们想将我除之而后快,再去元淳帝的面前邀功。”

他紧盯着卫凌风:“你早就知道了这些事。”

卫凌风道:“我在药王谷待了几年,侍奉于谷主身边,自然有所耳闻。”

楚开容又问:“你为何能离开药王谷?”

这个问题,无数人问过无数遍。卫凌风从未回答过。

而今,卫凌风实话实说:“药王谷的谷主想要《灵素心法》。他把我送到清关镇,让我拜入丹医派门下。等我得到丹医派的真传,再拿回《灵素心法》,药王谷便会铲除丹医派……我是药王谷派来的细作。”

卫凌风神态湛定,语气镇静。

沈尧和许兴修却听得心神巨震。

许兴修眼见卫凌风无喜无怒无怨无悲,心下极度怅然,不由得说:“卫凌风!丹医派所有师兄弟的身家性命系在你一人身上,你甘愿做药王谷的鹰犬?”

沈尧只问:“师父知道你从哪里来吗?”

“师父猜到了,”卫凌风望向远处,“我是他的第一个弟子。我来时,满身伤痕,百毒入体。他教我如何化解毒性……”语声渐低,卫凌风说:“我亦愧对恩师。”

楚开容颇感兴味地看着卫凌风:“你想过没,为什么段永玄知道你的身份?数月前的武林大会上,段永玄同我说了。因为你师父和段永玄是故交。所以,我们还没抵达凉州之前,你师父就修书一封,寄给了段永玄,将你的底细告诉了他。你师父在信上说,卫凌风中过药王谷的一百多种毒……”

卫凌风呼吸一顿。

沈尧瞳孔一缩,悄声道:“不可能。”

“有何不可?”楚开容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在这江湖之中,你还指望,能用真心换真心?”

“无论如何,”沈尧定了定神,重申道,“我要救回黄半夏。”

楚开容拾起桌上一把竹骨折扇。他反转扇柄,挑起沈尧的下巴。

沈尧被迫抬头,仰视着他。

他居高临下地端详沈尧:“眼前这条路,不是我选的。你师兄早已策划好一切。你对着我说,不如去求你师兄。”

“楚公子何必抬举我,”卫凌风接话,“我只盼望药王谷的谷主粉身碎骨。”

楚开容展开折扇:“不止。你想连根拔除江湖各大门派。你比那个魔教妖女更狠,她只是杀了几位掌门。而你,你要让门派的根基……荡然无存。”

楚开容拢袖抱拳:“卫兄,好手段。”

卫凌风并未做声,像是默认。

这房间里的黑暗与寂静不断延伸,仿佛吞吃了一切良善。

所有人的面貌,都被阴影笼罩。

空余一盏烛火飘摇。

沈尧垂目,又问:“楚开容,当日在丹医派,谁杀了你的侍卫?”

“是我自己,”楚开容两手摊平,折扇夹在他的指间,“还有安江城的那个绮蓝,你记得她吗?他们死在我的刀下,并非我故意为之。”

沈尧哑声道:“你还能在无意中杀人?”

楚开容笑着说:“我夜间熟睡时,绮蓝姑娘来吻我的脸,我正从噩梦中惊醒,拔刀便斩了她 。那个侍卫也是,深更半夜查看我是否安好,我一拳打在他心口。沈大夫,你不必对你师兄失望,我们江湖中人,大抵都是这样。杀人太容易,提刀一条命,挥刀一条命,谁会在意?”

“我!我在意!”沈尧猛锤一座木柜。

木屑飘洒,沈尧说:“我一直记得刚出清关镇时,你同我说的一个故事。你说,你曾经一时失察,让一群土匪杀了一对夫妻。你很后悔当日没有救下他们,因此而自责。我以为这是你的本心,楚开容。你本心向善。”

楚开容一怔。

沈尧抬起黄半夏的手臂:“让我带走他。他年纪尚轻。他父亲为了安江城百姓付出许多,土匪的刀没落下来,他还能活。”

许兴修阻挠道:“你不能直接走。丞相派人守在了太子寝宫的门前。”

沈尧反问:“为什么丞相允许楚开容待在寝宫里?”

“国不可一日无君,”许兴修看向楚开容,“依丞相的意思,太子命不久矣。皇族之内,能继任大统的……”

沈尧当机立断,点按黄半夏的几处穴位,将他弄成了龟息之态。就像当日在流光派,沈尧协助赵邦杰装死一样。

而后,沈尧道:“太子薨了。”

他迈过门槛,走到前厅,高呼:“太子薨了!”

王师叔根本没有验过黄半夏的脉搏。此时,王师叔长舒一口气,竟然也朗声宣告道:“太子薨了!”

隔着一道雕花剪影的木门,沈尧看到殿外众人伏跪痛哭,哭声撼天,宛如山崩地裂。

*

真太子已死,假太子也死了。

尸体停棺静置,真太子得以入棺。

而黄半夏的面具被揭了下来。沈尧抱着黄半夏,坐在一辆马车里,在两位师叔的陪同下出宫。

马车上,两位师叔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皇城。

一道又一道的宫门在他们的身后关闭。

巍峨壮丽的宫阙城楼,终究化作一缕过眼云烟。

王师叔眼皮微垂,疲惫倦怠道:“终于能告老还乡了。”

何师叔也附和道:“终于放我们走了。”随后,何师叔又说:“卫凌风那孩子……”

沈尧低声道:“他有他的路。”言辞冷淡,不复往日热情。

皇宫最高的一座城楼上,卫凌风凭栏远望,目送沈尧的那一辆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宫门尽头,他仍然站在原地不动。

长风吹乱了他的发丝。

浮云渐止。

他眺望苍穹,日光刺眼。

楚开容在他身后说:“早知如此,你何必让我陪你一起诓骗师弟?”

卫凌风侧过脸,只见楚开容一身黑袍,腰缠金丝龙纹,头戴珠簾王冠。紫檀木雕出一道锦绣华门,楚开容穿过这扇门,神色平静,兼具帝王之象。

卫凌风道:“算不上诓骗。”

楚开容站在城楼上,意气风发:“我终于说服了江展鹏,也凑齐了京城的守卫。否则,真太子咽气的当晚,我会被御林军活捉。”

卫凌风却说:“应当感谢黄半夏。”

“黄半夏此人胆小懦弱,不曾练武,出身优渥,且不是京城人士,便于操纵,”楚开容念起黄半夏的种种好处,“多亏这一招狸猫换太子,为我们拖延了几日……”

卫凌风语气平淡道:“恭喜。大业得成,旗开得胜。”

这句话,说得没有一点波澜。

他实在不适合溜须拍马。

楚开容看着他,轻轻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天下英雄俯首称臣,乃是多少人的毕生之愿。”

卫凌风既没摇头,也没点头。

“再除掉一个药王谷,就能解除心头之患。”楚开容提醒道。

卫凌风转身,走入楼中阁,自顾自地说:“药王谷的谷主对我们恨意滔天。我让沈尧先走,便能保他周全。两位师叔护在他左右,帮他治好黄半夏,不至于让他过度劳累。沈尧吃过十年昙花,内力只是昙花一现。待我忙完,便将我的功力尽数传给他,填补他的亏空,补全他的寿命。”

楚开容感怀道:“你要把自己的命,赔给沈尧?你不欠他什么东西,何至于此?”

卫凌风岔开话题:“伽蓝派近日如何?”

楚开容回应道:“一如既往。”

卫凌风道:“元淳帝和他的太子都用伽蓝派续命。伽蓝派续命的方式,正是以命抵命。他们不愿意牺牲本门弟子,便去秦淮楼、熹莽村大肆屠戮,再把罪名嫁祸给别人。”

楚开容点头:“审问苏红叶的那一日,我已经猜到了。在安江城时,我派人盯着伽蓝派的老头,后来他去了熹莽村。当时我还想讨要一本《天霄金刚诀》……”

卫凌风看着他,只问:“安江城的瘟疫,又是从何而来?”

楚开容交给他一块令牌:“药王谷的队伍滞留在京城之内,你不妨亲口去问药王谷。别忘了带上段无痕。段无痕武功盖世,光明磊落,真是一枚好棋子。”

卫凌风接过令牌,接着问:“你打算杀了段无痕吗?”

楚开容笑意盎然,摇了摇头:“段夫人警告过我,唇亡齿寒。我明白她的意思。武林世家这一代的年轻人,全都非常仰慕段无痕。我要是杀了段无痕,世家子弟便不会归顺我,我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卫凌风把令牌收入袖中,淡声道:“我死后,你会杀了沈尧吗?他知道得太多,急躁易冲动,有违江湖规矩。”

楚开容目光深沉,并未立刻作答。

王冠上的珠簾交缠,晃出簌簌轻响。

卫凌风抬起手,理顺珠簾,温声道:“当日在丹医派,我给你解毒之后,又下了另一种毒。当今世上,仅我能解。你若是杀了我师弟,我斗胆让新帝陪葬。”

卫凌风伤势未愈。如今,楚开容的武功在他之上。

卫凌风刚说完,楚开容紧握他的手腕,使力一撇,只听一阵腕骨崩裂之声。卫凌风感到奇痛钻心,头晕发作到天旋地转的地步。他咬着牙,并未喊出一丝痛呼。

楚开容惋惜道:“卫兄,真对不住,你刚长好的手,竟被我拧断。”

卫凌风唇色泛白:“每个月的月初,你是否整夜盗汗,阴亢阳虚?这是毒性外露的症状。我已嘱咐不同的人,按月给你送药,七个月即可痊愈。”

楚开容余怒未平,眯眼看他,正要折断他的另一只手,他道:“你父亲早亡,你恨元淳帝。元淳帝杀你父亲,并非仁君。你大仇得报,是为君主,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但你所杀之人,亦是旁人的父母、子女、丈夫或妻子。你初登基,该忍常人所不能忍,成常人所不能成。登临帝位,不是为了让天下英雄俯首称臣,是因为群臣相信你能勤于政务,爱民如子。万邦归顺,海晏河清。”

楚开容放开了卫凌风:“留在京城,辅佐我不好吗?”卫凌风没作声。

半晌后,楚开容摘下王冠,坐在椅子上 ,低着头显出一丝疲惫:“你走吧。”

*

大牢里昏暗阴冷,终年不见日光。唯独一盏油灯立在墙上,灯芯将灭不灭,仿佛燃烧在阴曹地府中。

四周寂静如坟垄。

杂草铺成的地面上,段无痕正在运气打坐。他处于这样凌乱肮脏的阴森牢房里,周身竟然不染尘灰,衣裳比隆冬时节的白雪更干净整洁。

卫凌风手持令牌,打开一道牢门,念道:“段公子。”

段无痕道:“何事?”

卫凌风道:“元淳帝驾崩,太子已薨,皇族式微,丞相推举楚开容继位。”

“他本不姓楚,”段无痕似乎早有预料,“为了待在京城,放弃皇族姓氏。”

卫凌风点头:“近日封城,药王谷的人滞留在京城之内……”

段无痕从牢房里走了出来。他从狱卒的面前经过,问道:“我的剑?”

狱卒马上取来段无痕的长剑,毕恭毕敬交到段无痕的手里,头往下垂得更低,丝毫不敢碰触段无痕的目光。

段无痕握着剑,沿楼梯上行。

卫凌风跟在段无痕身后,明朗的月光逐渐照入眼前,像是从阴曹地府走回了人世阳间。

卫凌风问他:“肩膀上的伤,养好了吗?”

段无痕回答:“有劳你派人给我送药。”随后又低声说:“楚家校场上,让谭百清口吐真言的人……”

“是我。”卫凌风承认道。

段无痕没再说话。

二人出门后,一辆马车正在等候,驾车之人是赵邦杰。

段无痕、卫凌风先后踏上马车。骏马疾行,驶向京郊,很快将他们带到了一座宅邸前。

这座宅子里关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锦衣华服,正坐在梳妆台前绾发,左脚的脚踝上戴着镣铐,将她锁在了距离一根玄铁柱子一丈远的范围内。

卫凌风念出她的名字:“锦瑟?”

锦瑟回头望他一眼,右手停在发间,试戴一支翡翠簪。她轻嗤一声,笑道:“呦,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两位俊美赛神仙的公子都吹来了。”

她只看到了卫凌风和段无痕,显然忽视了赵邦杰。

诚然,比起卫凌风与段无痕二人神仙般的相貌,赵邦杰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赵邦杰出声道:“锦瑟小姐……”

锦瑟揽镜自照:“老娘的年纪能做你娘了!你还叫我小姐!讨厌,又来占老娘便宜。”

名门正派的小姐和夫人们绝对不会讲这种话。赵邦杰一时词穷了。片刻后,他才恢复过来,质问道:“你要进京城,少主带你来了。你要住京郊,少主给你准备了府邸。你何时才肯坦白你的蛊虫从哪里来?你是否认识药王谷的人?你害过多少无辜性命?”

锦瑟的体内有一只母蛊。倘若对她严刑逼供,她催动母蛊,就会当场暴毙。

因此,段无痕没把她关进凉州段家的地牢。

细细碎碎的月辉洒在窗前,照入雕花铜镜,为她增色不少。她斜睨着段无痕,指着他说:“你来,给老娘描眉、戴发钗。”

段无痕虽然清心寡欲,尚未娶妻,却也知道,为女子描眉簪钗,应当是夫妻之间的嬉戏和情趣。

他对锦瑟说:“切莫得寸进尺。”

锦瑟笑道:“你害怕我啊?怕我玩完老子玩儿子,老子儿子齐上阵,一前一后春思荡,夜来夜欢多癫狂……”

卫凌风生平第一次听人说出“玩完老子玩儿子,老子儿子齐上阵,一前一后春思荡,夜来夜欢多癫狂”这等虎狼之词。他不由得一怔,宛若石雕一般杵在原地。

段无痕则是十分愠怒:“魔教中人,言辞如此粗鄙不堪!”

“这就算是粗鄙不堪啦,”锦瑟叹气,“少见多怪。”

段无痕怒火冲天:“寡廉鲜耻!”

锦瑟略带怜悯地看着他:“哎呦,你气到冒烟了,也只会骂人寡廉鲜耻?你爹怎么教你的啊。”

卫凌风咳嗽一声,问她:“你认识段永玄?”

锦瑟扔开簪子:“段永玄人在哪里?”

“家父正在闭关。”段无痕回答。

锦瑟忽然不说话了。

卫凌风道:“要我帮你簪发吗?”

锦瑟反问:“你是谁?”

卫凌风走到她面前,从檀木妆匣中捡起一支玉钗。

衣袖遮挡了卫凌风的手腕,他的手指修长匀称不似凡间之物。比起那一支灵璧玉钗,他的这只手更像是精雕细琢的稀世珍品。

铜镜中倒映着锦瑟的容颜,她忽觉自惭形秽,肺腑间滋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恼意。她挥袖扫清桌上的钗环粉盒,但那些东西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被一阵诡异的风托住了。

她神色大变,惊道:“无量神功?”

她怵然发问:“你到底是谁?”

卫凌风道:“云玱。”又折回最初的问题:“你认识段永玄?”

锦瑟起身,却摔倒在凳子边上。

她双脚蹬地,猛然向后退,与卫凌风隔开三尺,才说:“什么认不认识的,段永玄是我的老情人。我连他股间长了几颗痣都记得清清楚楚。段无痕,按规矩讲,你要叫我一声小娘。来啊!你叫一声小娘,让我听听。”

话音刚落,段无痕拔剑出鞘。

赵邦杰忙说:“少主,少主息怒!小不忍则乱大谋……”

段无痕道:“她满口污言秽语,不必再问。”

锦瑟勾唇,瞟视着段无痕:“坏种,你跟你那没心肝的爹一样。要不是老娘告诉你,药王谷照顾着狗皇帝的身子,伽蓝派续着狗皇帝的命,你还把江湖八大派当作大好人吧?怎么着,利用完老娘,又要拔剑砍老娘?”

“确实,江湖八大派表面上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实际上受到朝廷各种庇护,占尽各种好处,”卫凌风继续问道,“锦瑟姑娘,你和乌粟是故交吗?”

锦瑟点头:“她跟石刁柏那个老头走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