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平时她都叫我“冰块”,开心或者有事求我的时候会叫我‘相公’,开玩笑的时候会叫我‘你这家伙’,生气的时候会叫我“苏大少爷”。有些时候她很聪明,有些时候却又笨又迷糊。她凶起来象刺猬,浑身带刺,懒起来又象猫,躺在哪儿都能睡着。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叫她‘月儿’,她总会应我,就象刚才那样!这样的月儿只有一个,现在就在我身边,永远都不可能会有第二个!” “冰块”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着。

一开始我还没听懂他为什么会说这些,等到他最后一句话出口,我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咧嘴偷笑。“冰块”是想告诉我,在他心里,我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只是,明明用一句话就可以表白,他偏偏啰嗦了一大堆。算了,对他我也不能要求太高,要真从他口里嘣出什么热情洋溢的肉麻话来,我大概反而会被吓着。

我往“冰块”怀里钻了钻,又伸手抱住他的腰,心里默默告诉自己,现在躺在我身边的是他,躺在他身边的是我,这才是真真切切的事实,其它的,不过是我的庸人自扰,不想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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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冰块”带着云福、云祥还有四、五个随从一起出发了。小轩被留在了家里,事实上小轩一听说要离开半个月,当即表示要留下来。我当他是年纪小恋家,也不勉强他跟着去,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冰块”觉得留下小轩,可以对我和佑佑多个照应,所以也同意了。

接下来几天日子过得很平静。佑佑因为有他小轩舅舅在,白天把黏人的功夫全使在小轩身上了,每天从这个院子窜到那个院子,玩得不亦乐乎。身边少了个跟屁虫,我也乐得清闲,专心跟着韵儿学女红,虽然勤奋有余,可惜效果不佳,除了十个手指头多了很多个针扎的小孔,我连最简单的一朵梅花也绣得惨不忍睹。有着极好耐心的韵儿也不免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安慰我,“反正大哥穿的都是绣锦坊订做的,大嫂也不必太累着了!”师傅算是给了我这个徒弟一个台阶下,打退堂鼓的话我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不过也借机把每天学习的时间从两、三个时辰改成了一个时辰。

那天刚和小紫从韵儿的清云院出来,小紫兴奋地对我说,“小姐!小姐!刚才从二小姐的奶妈那里听到一个好消息,小姐肯定想不到!”

“什么消息让你这么高兴?说来听听!”对于韵儿的奶妈,我是不得不佩服,简直就是一个“包打听”,东街张家娶媳妇,西街王家嫁女儿,但凡嫁娶之事,没有她不知道的。后来才听说,原来京城有名的韩媒婆是奶妈打小交好的姐妹,怪不得当初郭家二少爷的事,奶妈打听到的消息是又快又详细。

“小姐还记得那个被轩少爷在路上救起的陈小姐吧?就是前些日子苏老太爷说要给姑爷做妾的那个!”

“记得呀!怎么了?”何至记得,小丫头可是惦记着“冰块”,让我烦着呢!不过,我只知道她外公姓裘,到是第一次听说她姓陈,想必是当初小紫和她同马车时听来的。

“听奶妈说,裘家的外孙女陈大小姐被许配给四老爷家的三少爷了,还是苏老太爷保的媒呢!太好了,小姐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苏老太爷会逼着姑爷娶陈小姐了!”

“真的?”我不确信的问,消息让我很惊讶,我以为我还得再次面对叔公的责难,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看来“冰块”又背着我做过什么,否则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是真的!四老爷家都到裘家去下过聘了,不会有假。”小紫很肯定地强调,又凑近我兴致勃勃地说,“上次小姐挂到姑爷书房里的画像,听云福说,都被姑爷派人送到其他堂少爷的府上了,有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出哪位堂少爷要娶妾的事了!小姐!姑爷可真聪明,居然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把那些小姐一个个都打发了。”

看着小紫一脸崇拜的样子,我只好笑着附和道,“是!是!是!你们姑爷最聪明了!”

什么嘛!明明是你家小姐我很聪明好不好!办法可是我想出来的。当然主要还是靠“冰块”赋之行动的能力,这一点毋庸置疑。如果他对娶妾没有持强硬的反对态度,如果他现在还没有掌控苏家的实权,如果他先前没有跟叔父们提过分家的打算,那些人恐怕就不那么容易打发了。说到底,之所以有今天的结果,都是“冰块”的努力,我除了不给他再添麻烦,实在是找不出其它的功劳,想来还真令人泄气!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工作很忙,事情很杂很烦,写文总不在状态,原计划20号结文是肯定做不到了(此时已是2008年9月20号23点37分),唉!看看这个时间,唯有叹气喽!…

希望近期的工作能顺利起来,有时间和精力来好好写最后几章的内容!请大家多多体谅!多多支持!

第61章 别院之行

又逢初一,是韵儿每月上法济寺上香的日子,这回任她怎么劝我,我是铁了心不愿同她一起去了。那个似乎算得上是通古今、知天命、被小紫称为活菩萨的老和尚,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见他。倘若日子能一直这般平静,我宁愿永远不需要找他解惑,即使可能会为此失去唯一一次知晓我奇异经历真相的机会。

一早送韵儿出了门,我也带着我的一班人马出发了,目的地是老爹送我的别院,也就是原来苏家在京郊的别院。

“冰块”出门也有十天了,在府里实在是闲得无聊,昨日收拾东西的时候,刚好看到老爹送的地契和房契,一时兴起,就想来个别院一日游,顺便也想去认认门,万一以后跟“冰块”闹别扭了,那里到是一个不错的躲着消气歇火的地方。

祁管家严守着他家大少爷的的嘱咐,坚决不同意我和佑佑出府,但经不住我一番振振有词的游说,再加上有小轩这样的高手做保镖,祁管家终是说不过我,勉勉强强同意了。

宅子原本就是苏家的,听祁管家说,如今别院里还有几个仆人守着,都是苏家的人,当初把别院换给我老爹时,别院里日常的几个仆人并没有撤回来,现在就算是要去小住几日,吃住也不成问题。原以为会是一座空置的宅子,也就想去看看就回来,没想到去了吃住都有保障,所以我当即把行程由一天改为两天,准备到那里住上一晚上再回来。来京城一个多月了,除了上次去了趟法济寺,我还没有出过门呢,乘着这机会,也算是带着佑佑做一趟短期旅行。

身边就带了小紫和小轩,陈嫂、小喜她们让我留在府里了,本来就是一次普通的出游,我也不想兴事动众。按我的意思,就我、小紫、小轩带着佑佑四个人去就行了,祁管家却不放心,硬是派了四个护院跟着,还安排了一个熟悉别院的车夫。

别院说是在京城的郊外,离苏府还是有点远的,得花上一两个时辰。反正做好了在那里过夜的准备,我们的马车一路慢行,悠哉悠哉地往别院方向去。虽是初冬时节,幸好天气不错,暖阳高照,窝在马车里,看看窗外的风景,逗逗穿得象个小圆球的佑佑,到也悠闲自得。

午膳是在途经的一个叫永宁镇的小镇上吃的,听车夫说,过了永宁镇,就要离开官道,改走山间小路,再行一柱香功夫就差不多能到别院了!用完午膳,见时辰还早,也不着急赶路,留下车夫和四个护院看着马车和行李,我带着佑佑,在小紫和小轩的陪同下,把小镇上的主要街道逛了个遍。看看佑佑、小轩、小紫他们,都是一脸开心的样子,让我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初在梅苑的日子。那时候我们四个人经常逛街,自从到了京城,反到是没有了这样自由放松的机会。我心里不免暗暗感概,生活果然是有得有失,谁也贪心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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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完小镇,我们重新坐上马车,继续向别院行去。

刚出永宁镇不久,马车离开官道,拐上一条叉路,清幽的山路两边崇山峻岭、峰峦叠障、层林尽染,一派崎丽风光。看到窗外的美景,我总算明白京城那些大户人家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地方建盛夏避暑的别院了。

回头看看佑佑,小家伙坐在我旁边,美滋滋地吃着刚才在永宁镇上买的糖葫芦。小紫候在旁边,忙不迭地用手帕帮他拭擦着嘴。

佑佑见我看他,朝我咪眼一笑,把糖葫芦递给我,“娘也吃!”

我笑着摇摇头,正想开口说话,感觉马车猛地一震,我下意识地把佑佑手中的糖葫芦拍掉,把他整个人搂进怀里。车外马儿长嘶一声,剧烈地颠簸了几下,终于停了下来。

看看怀里的佑佑,小家伙正滴溜着大眼睛抬头看我,又低头看看被我拍掉的糖葫芦,憋了憋小嘴,没有说话。看他没事,我又看看小紫,她也只是受了点惊吓。

“下次坐马车,不能再吃糖葫芦了,太危险了!佑佑一定要记住!”想想刚才的情景,若是竹签不小心插进喉咙或眼睛…唉!想想都心有余悸。

“佑佑记住了,佑佑吃这个?”小家伙从旁边的纸包里拿出一块糕点,举到我面前说。

门帘突然被掀开,小轩探进头来,着急地问,“姐姐!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外面怎么了?”

不等小轩回答,车夫在外面说,“少夫人,有个娃娃从路边窜出来,差点撞上!”

“娃娃?可有伤着?”奇怪,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孩子?我把佑佑交给小紫抱着,在小轩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回少夫人,是个小乞丐,幸好马车及时停了下来,没有伤着。”一个护院走过来说。

“小乞丐?”听说孩子没事,我舒了口气。走到马车前面,看见一个只有四五岁,比佑佑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小脸上脏兮兮的,身上单薄的衣衫虽然破旧,上面的补丁到是打着很细致,应该是哪家穷苦人家的孩子,不象是个乞丐。这会儿他正坐在地上,瞪着眼睛,不哭不闹的,象是吓傻了。

“小轩,抱他到马车上再说!”见孩子瘦弱地小身子冷得打哆嗦,我赶紧让小轩把他抱进马车内。

孩子进了马车就哭叫起来,“呜呜…爹…我要找爹…呜呜…娘疼…汐儿害怕…爹快回来…爹…呜呜…”

“别害怕!我们带你去找你爹好不好?”先让小紫从行李里找了件佑佑的外套给他穿上,我尽可能轻声细语地安抚他。

“别怕!你别怕!我们带你找爹!”佑佑伸出小手,学着我的样,拍拍那孩子的脑袋。

孩子慢慢停止了哭喊,抽泣着看看我和小紫,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佑佑。

佑佑看看手里正吃着的糕点,大方地递给孩子,“给你吃!”又把身边装糕点的纸包一起塞到孩子的手里,孩子立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汐儿!”

“你爹呢?”

孩子顿住了,没有说话,突然把吃的扔在旁边,又哭了起来,“爹…我要找爹…呜呜…汐儿害怕…呜呜…娘很疼…爹…快来救娘…”

我心里一惊,赶紧问道,“你娘在哪儿?”

孩子指指马车外面,挣扎着爬出马车,又一次指着一边的山上说,“我娘在那儿…我娘疼…救我娘!”

看看他指的方向,我问车夫,“那里可住有人家?”

车夫摇摇头,突然又象想起什么,对我说,“少夫人,那里很多年前有座庙,不过荒废快十年了!”

“你家住在庙里,你娘生病了,是吗?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我继续问孩子。

孩子点点头,石破惊天地说了一句,“我来找爹,爹不在家,娘要生弟弟了!娘很疼!”

我心里又是一惊!什么?还是个待产的孕妇?这可怎么办才好?

“快!我们快去看看!”孩子来路上求救也不知道耽误多少时间了,如果时间久了,恐怕孕妇早就凶多吉少了。

“姐姐别急!我带个人先过去看看!你们慢慢来!”小轩说完,叫了一个护院,抱起孩子,三个人一晃眼不见了人影!

不一会儿,小轩就回来了,看来那座庙离山路并不远。

“怎么样?看到人了吗?”我急忙上前问道。

“是有座小庙,庙里有个大肚子的妇人,好象是要生了!”

“要生了?荒山野岭的,到哪儿找接生婆呀?”小紫在旁边着急地喊道。

小紫的话提醒了我,我赶紧问其他三个护院,“你们哪个人对永宁镇比较熟?快去镇上找个接生婆来!”

“我去!”一个护院应了一声,骑马急奔而去。

“我们还是去看看吧!”留下车夫和一个护院看守行李,我带着其他人一起向小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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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和小紫面对哭喊不停的产妇束手无策时,接生婆终于赶来了。产妇在接生婆来后不久平安地生下一个女娃。听到婴儿响亮的啼哭,一直在旁边帮忙安抚产妇的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头刚好看到小紫手里端着那盆血水,不由一阵旋晕恶心。

“小姐,您没事吧?”小紫急忙放下木盆扶住了我。

“这位夫人可能是有些晕血,你扶她出去歇歇吧!这儿有我看着!”接生婆很热心的说道。

小紫陪着我走到外面,两个护院带着那个孩子正守在门口,孩子见我们出来,撒腿就往里面跑,一个护院想去拉他,被我制止了,“随他去吧!让他去见见他娘!”

小庙虽是年久失修,前殿都塌了,但后院两间厢房还算完整,屋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也有几样破旧的家具,倒塌的大殿前的空地上还被开恳出几块菜地,这家人看来在此居住很久了。

刚才第一眼见到那个产妇的时候,我和小紫都愣了会神,妇人虽然穿着粗布简衣,不施粉妆,正被阵痛折磨得有些狼狈,但还是很容易看出她是个相貌不俗的美人。至于为何流落在此,我们还没来得及问。她只说他相公一早去镇上卖柴了,晚些就会回来。

“咦?轩少爷和小少爷呢?”小紫朝四周看看,自言自语地问。

“我让小轩带佑佑回马车上等了,刚才的动静,我怕吓着佑佑!”头还是晕沉沉的,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小姐,您没事吗?我们还是早点离开吧,时辰也不早了!反正孩子也生出来了,一会儿人家相公就会回来了!”小紫扶着我说。

“看到血有点恶心,头也有点晕!没事的,到了别院好好睡一觉就行了!”想想孩子已平安出生,天色也惭晚,是该离开了。我让小紫送了二两银子进屋给那位妇人,也给接生婆留了些银子,让她先留着代为照顾,等人家相公回来让她再离开。

小紫按我的吩咐安顿好一切,扶着我刚准备离开,不远处的山路上走过了一个身影,一直躲着门后看着我们的孩子欢快地叫了一声“爹”,飞快地朝那个身影跑去。

“我们走吧!”见人家相公回来了,我也放心了,催促小紫和护院们赶紧离开。刚才那位虚弱的妇人一连串的道谢已让我不好意思了,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这种场面。

小紫愣在那里没有动,直直地盯着已抱着孩子跑到前殿空地上的身影。

“小紫?怎么了?我们走吧!”我拉拉小紫,顺着她的眼神看向跑近的那个人…我也随之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重新开始喽!请大家继续支持!每章可能字数不会太多,我尽量更新勤快一点。

第62章 前世今生

我和小紫两人都恍神的时候,跑过来的人象是根本就没有看到我们几个人,急冲冲地直奔进屋里去了。

小紫错愕地瞪着眼睛,伸出手,指着屋里,结结巴巴地说,“小姐,他…他是…”

“你也认识?”小紫的反应到让我更惊讶,她怎么可能会认识这个人?

“小姐,您也记起来了?他是…他是害你的表少爷呀!”小紫急得声音都颤抖了,又低声对旁边的护院说,“你们…你们快…快进去把他抓起来,不要让他跑了!”

“表少爷?你说他是我的表哥?可是他…”这下子轮到我的声音发抖了,刚才那个人,明明是…明明是穿了古装的哥哥,虽然瘦了、黑了,但还是很容易认出,就是那个从小就宠我疼我、任我欺负、读书特别聪明的哥哥!

没等护院们进屋,里面的人就出来了,跑过来跪在我面前,不停地磕着头,“谢谢夫人救了我家娘子和孩子!夫人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谢谢!谢谢夫人…”

我愣在原地,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在左家庄我见到了相貌完全相同的父母,没能从四位兄弟中间发现酷似哥哥的人,一直让我有些遗憾。这个闻名已久、给左月月带来伤害的表哥,因为知道他姓杨,我也曾暗自猜测,他会不会长得跟伤害过我的杨子一个模样。没想到,我本该怨恨、记仇的人,却长得跟我在现代哥哥一模一样,这究竟又是哪种机缘巧合呢?

“表少爷!你可把我们小姐害苦了!没想到这些年你躲在这里!早知道里面的人是你的娘子,我们小姐根本就不该救!”小紫激动地痛斥。

“啊?你是…你是月月表妹?”跪着的人听了小紫的话,身子开始轻颤,慌张地抬头看我,脸色顿时一片惨白,无力地向后跪坐在了地上,盯着我喃喃不能语。

小紫指着瘫坐在地上的表哥,吩咐三个护院,“你们还不快点绑了他,免得他又跑了!”护院们应声上前把表兄的两个胳膊抓了个结实。

那个叫汐儿的男孩从屋里冲了出来,对着三个护院拳打脚踢,大声的哭喊着,“你们放开我爹…呜呜…不要抓我爹…呜呜…坏人…放开我爹!”

“你爹才是坏人!他才是坏人!”小紫大概是气疯了,跟个四、五岁的孩子争辩起来,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回头看去,小轩抱着佑佑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佑佑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冲我挥着小胖臂,口里喊着,“娘!娘…”

我猛然清醒过来,大声喝道,“你们都住手!先放开他!”众人都安静下来,齐唰唰地看向我。

面对一个有着哥哥相貌的表哥,内心除了震惊,似乎还有一丝见到亲人的喜悦,可想到他对左月月的陷害,心里又莫名的刺痛和愤概,似乎隐隐地还有些委屈,复杂的心思到让我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恩人为何要抓奴家的相公?若是他哪里做错了,奴家替相公向恩人赔礼了!”屋里的那位妇人在接生婆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地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泫然欲泣地说道。

表哥挣脱了护院的手,飞快地跑了过去,把那妇人搂靠在自己身上,低声安慰道,“娘子!这位夫人就是我扬州的表妹,你去歇着,别担心,我没事!”

“恩人就是左家的小表妹?我以前听相公说过。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您看家里这样,真是…”妇人欣喜地笑着,一副招待不周而愧疚的样子。

看着眼前这个虚弱而美丽的女子,又看看依着她腿边的瘦小的汐儿,还有那个看起来疼妻如命的表哥,想到屋里还有一个产下不久的婴儿,虽是困顿,却也是相亲相爱、互相扶持的一家人。面对这些,刚才的拉拉扯扯,到显得是我们以强凌弱、蛮横无礼了!

我盯着那张让我心疼的瘦黑、憔悴的熟悉的脸,心里暗暗苦笑,他为何偏偏长得象我在现代的哥哥呢?如果长得象杨子,我是不是就不会象现在这般矛盾?曾经受过伤害的屈辱和恨意是不是就会借此暴发出来?可是…我把目光移到他的身边…苍白柔弱的产妇!无辜惊恐的孩子!我不得不承认,答案仍是否定的。即使他长得象杨子,只要想到他身边的母子还有屋里的婴儿,我好象就做不出惩罚他、报复他的事来。

“表嫂,你先进去歇着,我跟表哥多年未见,有些事想谈谈,表嫂不必担心!”我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又转向表哥说,“表哥,你先扶表嫂进去,我们在外面等你!”

表哥大概是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不确信地呆滞了片刻,转身扶着表嫂进了门。

“小姐,就是他!害您吃了多少苦啊?带回去,至少也要让姑爷打断他一条腿!可不能便宜了他!”小紫气呼呼地说。

“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欺负姐姐了?我现在就去把他的腿打断!”小轩把佑佑塞到小紫手里,怒气冲冲地就要往屋里走。

事件的原由,我一直没有跟小轩提过,他还不知道当年在京城发生的事,可一时我又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清楚,只是上前一把拉住了他,“你别去!很久以前的事了,回去了我再慢慢告诉你!你先带佑佑回马车上等着,我很快就过来。”

“姐姐…”小轩还想说话,我从小紫手里接过佑佑,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又把他塞到小轩怀里,“佑佑乖,你小轩舅舅不敢一个人呆在马车上,佑佑去陪他好不好?娘过会儿就来!”

“嗯!佑佑陪小轩舅舅!娘要快点来噢!”刚才的混乱幸好没有吓着佑佑,小家伙扬着灿烂的笑容奶声奶气地说。

小轩犹豫的一下,抱着佑佑离开了。

小紫拉住我的胳脯,急切地说,“小姐,您不会想放了表少爷吧?您忘了以前受的苦了吗?老爷和夫人对他那么好,他还忘恩负义害了你,真不是东西!您可千万不能心软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小紫解释?这次我似乎又轻而易举地选择了宽恕!小紫这么激动,是为以前的左月月鸣不平吧?可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了伤害过左月月的人,原谅了“冰块”、原谅了老爹、原谅了苏家的族人们,现在又想要原谅表哥。左月月该怪我了吧?刘妈他们说过,我的性子跟她很像,如果是她,也会做这样的选择吗?

我指指躲在门后面不停朝外张望的汐儿说,“小紫,你看汐儿多可爱啊?看到他我就想到佑佑了!我实在不忍心…”

“小姐心肠太软,总狠不下心来!就知道会这样!”小紫嘀咕着。

“你还不是一样?你真忍心把他爹腿打断了,让他们一家人没了生计,汐儿流露街头成了小乞丐?如果是佑佑,小小年纪就…”

“小姐…不跟您争了!您懂得多,小紫说不过您!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

正跟小紫说着话,表哥走出门来,轻轻地叫了一声“月月表妹”,战战兢兢地走到我面前,低着头站着,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刚才守着门口的护院们也跟过来围在他身后。

表哥再一次跪在我面前,一边磕着头一边哭诉着,“月月表妹,我该死!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要杀要剐都可以,都是我罪有应得!只是…娘子他们…我…”

“你做的事,她不知道?”我平静地问。

“她不知道,跟她没有关系,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要怪就怪我好了,不关她和孩子们的事!”表哥急急地说道。

“你起来吧!有些事我还是要问问清楚,至于怎么处置你,等我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再说吧!你跟我来!”我转身向大殿前的空地上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小紫他们说,“你们留在这里,有些事我想单独问问他!看好屋里的人,我想他还不至于抛下妻儿自己跑了吧?”

“我不会跑的!月月表妹想知道什么,我一定告诉你!”表哥急忙表明态度。

“小姐…”小紫提高了声调,明显地不赞同。

“没事!我们就在那边空地上说话,你们站这边都能看到。表哥他害过我一次,总不会再害我一次吧?”我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虽然心里已经决定无论他说什么,听完以后我都会离开,全当从来没有遇到过他,但不由自主地总想嘲讽他几句。

表哥尴尬地低下了头,双手微微颤抖着,无措地交握在一起。

走到不远处的空地上,我背对着他,远眺对面的山峰。只听见身后“扑通”一声,表哥第三次给我跪下了,“月月表妹,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

我转过身,尽量不去看他的脸,以前听到的关于他的所作所为,我实在没办法把事情套在这样一张熟悉的脸上。

“起来说话吧!过去的事很多我都忘了!记不得了!我只想知道真相,当初你受何人指使?又为什么要害我?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告诉我,不得隐瞒,否则…”我故意拖了个长调,没有再说下去。

表哥慢慢站了起来,声音沙哑地说,“月月表妹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绝不隐瞒!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姨母,当初她去世的时候,还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可我却…”

半个时辰以后,我乘上了去别院的马车。从表哥那里听来的林林总总,让我的心如马蹄在山路上扬起的尘埃,起起落落,纷纷扰扰。

脑子里想得最多的是表哥在我离开时,对我说的那句话,“月月表妹,我来世做牛做马,一定来还我欠你的!”

记得小时候,每次哥哥被我欺负的很惨时,妈妈总喜欢说,哥哥是前世欠了我的债,爸爸是前世欠了她的债,所以在我们家里,妈妈是爸爸的克星,我是哥哥的克星。

难道…左月月是我左月的前世吗?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3:表哥杨亭之(一)

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在揽月楼见到月月表妹时,姨母还在世。那年表妹十岁,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衣裙,亲昵地依在姨母身边,笑得很开心。她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了我很久,终于开口说,“爹,娘,你们看表哥长得跟月月很象噢!”

姨丈一直坐在旁边听我跟姨母拉家常,听了表妹的话,也开始仔细地打量我,又看看表妹和姨母,连声说,“象!真象!”

姨母是我娘的远房表亲,爹娘去世后,我拿着娘留下来的一块玉佩到左家庄去投亲。听娘说,玉佩是她出嫁的时候,还在娘家未出阁的姨母送她的,她说姨母是亲戚里心肠最好也是嫁得最好的人,一定会收留我。

姨母知道我的来意,马上就吩咐下人们去准备房间,还让我安心住下,以后把左家庄当成自己的家。姨丈也随声附和,说了很多客气话。那时候我还想,娘说的真没错,姨母果然是个心肠很好的人,没有看不起我这个穷亲戚,而且嫁得也好,看姨丈的态度,象是家里什么事都是由姨母说了算。

住了些日子以后,我才知道姨丈和姨母并不常见面。姨母和月月表妹住在揽月楼里,除了几个贴身的丫鬟,也就我能进出揽月楼。姨母几乎从来不出院门,每日教月月表妹弹琴、习字。有时候姨丈去揽月楼,姨母也不跟他说话,自顾自地弹琴或是看佛经。

我幼时念过几年书,姨丈安排我在左家的一家茶楼里跟着帐房先生学管帐。每天从铺里回来,我去给姨母请安的时候,月月表妹总会偷偷拉住我说会儿话,让我把在外面听到的有趣的事情说给她听。每次看到她惊讶地睁着大眼睛,一遍遍地问“表哥,真的吗,真的吗”,我都会特别开心。每天去茶楼上工的时候,也会留意茶客们聊天,听到什么奇闻趣事就回去说给月月表妹听。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几个月,姨母就病逝了。月月表妹象是变了一个人,原来的她高兴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大声,被姨母提醒了,才会调皮地吐吐舌头,装一下温淑的千金小姐,可过不了多久,又会“咯咯咯”地笑开了。姨母去世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她这么开心地大笑过。

过了没多久,姨丈说我管帐学的不错,被安排到另一家铺子做帐房。铺子离左家庄很远,我平时都住在铺子里,月底的时候才有机会回去看看月月表妹。

月月表妹有三个姨娘,姨母在的时候,她们从来不敢到揽月楼来,可是姨母不在了,她们乘姨丈出门做生意不在家,经常来揽月楼生事。月月表妹的两位哥哥,左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也总是找机会欺负她。虽然仆人们叫我表少爷,但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份,私下里与他们都相处的很好。每次回左家庄,他们都会把平时看到的这种事情偷偷告诉我。我听了很生气,恨不得冲出去找姨娘们理论。让月月表妹把姨娘们欺负她的事告诉姨丈,偏偏她自己并不放在心上,总是淡笑着说,“算了吧,随他们去吧!”

姨母去世前,曾嘱咐我要好好照顾月月表妹,也让月月表妹要象对亲大哥一样待我。姨母出嫔那天,我在后花园的假山后面找到哭得双睛红肿的月月表妹,她一个劲地问我,“表哥,人死了以后真得会投胎转世吗?”我安慰她说,“会的!”她含着眼泪笑了,哽咽着说,“娘说下一辈子还会让我做她的女儿!表哥,你要不要做我的大哥?我们三个人长得很象!”我答应说,“好!”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可以象姨母嘱咐的那样做一个大哥,好好照顾她。可是过了两年,看着慢慢长大的月月表妹,我的心思却不同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不过是寄人篱下,与月月表妹左家庄大小姐的身份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依我的家境,姨丈是不会将她许配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