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表妹年纪小,完全不知道我的想法,依旧象以前那般待我,见了面就会让我给她讲一些外面的事情。我也知道一切都只是我的痴心妄想,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秘密,不敢让其他人看出我的心思。日子久了,月月表妹身边的刘妈好象有些察觉了,后来我回左家庄看月月表妹的时候,刘妈都会有意无意地陪在旁边,有时候她不在,另外两个贴身丫鬟也会陪着,不让我们有单独相处的时候。

月月表妹十四岁那年,姨丈将她许配给了京城苏家的大少爷。苏家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大商家,苏大少爷是苏家的长房长孙,年纪轻轻就做了大当家。而且听铺子里见过他的林掌柜说,苏大少爷不但年轻有为,更长得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虽然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苏家来提亲那天,姨丈笑得合不拢嘴,喝了很多酒。那一天我也醉了,姨丈是因为高兴,我是因为伤心。

有好长时间,我都没有再回左家庄,天天呆在铺子里,晚上就跟着其它伙计们去喝酒,夜夜不醉不归。月月表妹托人给我捎来了冬衣,每年天寒的时候,她都会给姨丈做一套新衣,也会给我做一套。我知道她是记着姨母的嘱咐,象对亲大哥一样待我。可我却没有遵从姨母的话,对月月表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后来更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恩将仇报地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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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在酒馆喝醉了酒,在其他伙计的起哄下,我第一次跟着他们去了青楼。婉如就是那天认识的,我在她房里又哭又闹地说了一个晚上的话,谈的都是跟月月表妹相处的点点滴滴。虽是撒着酒疯,我心里却很清楚,始终没有说出月月表妹的名字和身份。即使很多年以后,婉如也不知道,那个令我伤心了很久的姑娘就是我后来跟她提过的左家小表妹。

婉如也是个可怜的人,原本家境不错,爹娘几年前在一次意外中双双亡故。兄长嗜赌,不出几年,家产就被他败光了,最后连亲妹子也没放过,婉如被抵债卖到了青楼。那天我哭她也哭,两个人都说着自己的伤心事。

那晚以后,我经常去找婉如,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偶尔我也会回去看看月月表妹。月月表妹出嫁的日子就定在第二年春天,姨丈为了筹备嫁妆,早几个月就开始准备了,左家庄里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忙忙碌碌的样子。

月月表妹见了我,拿出一张图给我看,是一张她自己画的扬州到京城的路线图,让我帮她瞧瞧有没有画错,去京城是不是要经过那些个地方。刘妈在旁边开玩笑说,“小姐还画了图呢!是不是急着要嫁了?”月月表妹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我到觉得月月表妹很奇怪,对亲事即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伤心,象是几个月后成亲的人并不是她。反到是因为要离开扬州到京城、第一次出远门这件事比成亲本身更让她开心一些。直到我告诉她,一路上她都要盖着红盖头坐在马车里,什么都看不到时,她才沮丧地把图扔在一边。

我知道我跟月月表妹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我也惭惭想通了,决定要依姨母说的,以大哥的身份来待她。如果没有发生婉如的那件事,月月表妹出嫁的时候,我会在送亲的队伍里,一路把她送到京城苏家。只是可惜,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回过左家庄,第二年在京城的一家茶楼里再见到月月表妹,却也是我要帮着他人害她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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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久了,我发觉自己慢慢喜欢上了婉如,就想着要带她离开那种地方,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可以用来赎她。月月表妹出嫁一个多月前,婉如让丫鬟带信给我,说是如果不能尽快赎她,她就要被一个姓郑的老爷买回去做小妾了。如果那样,她说她宁可死。情急之下,我第一次有了动用铺子里银子的想法。

我挑了一个收帐的日子,那天铺子里现银会比较多,又在当晚拿银子去青楼赎出了婉如,把她安排在事先租来的一个小院里。第二天一早,我给婉如留下了一些银子,准备返回铺子,去向姨丈认罪。没想到事情被发现的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等我回到铺子时,林掌柜陪着姨丈已经在我的房间里等着我了。

我没有隐瞒,把我和婉如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姨丈,我已经做好了被送官的准备。姨丈听了很生气,但却没有追究,只是让我带着婉如马上离开扬州,以后不得再踏入左家庄半步,也不得与左家任何人再有联系,特别是月月表妹。偷拿银子的事,只有他和林掌柜知道,他吩咐林掌柜不得外传,对外就说把我派到其它地方的铺子做事了。

说完这些,姨丈再也没有看我,我知道他是对我很失望,以前姨丈每次见了我,都会夸我很聪明,让我要好好干。才几个月,就把我从帐房的学徒升为帐房,而我却辜负了他对我的信任。

我跪在姨丈面前不停地磕着头,千恩万谢。姨丈没有理会,起身拂袖而去,临出门时,背对着我严声说道,“要谢就谢你的姨母吧,今天我是看在她的份上才饶了你!你跟她长得还真象,只可惜…”姨丈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急步离开了。

番外3:表哥杨亭之(二)

我和婉如都想远远地离开扬州,找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婉如说她有个嫁到京城的姑姑,几年前爹娘还带她去过,姑姑一直很疼她。身陷青楼的这一年里,婉如曾偷偷让人给姑姑带过信,但是一直没有消息。婉如说可能是带信的人没把信送到,她想去京城看看,只要找到了姑姑,她一定会收留我们。京城离扬州路途遥远,到了那里,就没有人知道婉如的过去,我没多想就答应了。当天晚上我们就悄悄地离开了扬州,在城外的土地庙里拜了天地,算了成了亲。

我们身上的盘缠不多,即使精打细算,还没走到一半路就用完了。我们只好走走停停,一边做着短工一边行路,过了三个月以后才终于到了京城。可是,我们并没有找到婉如的姑姑,向邻居们打听才知道,姑姑一家两年前就迁到外地去了。

一路上,婉如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到了京城没多久就病倒了,我用身上仅有的银子找了家小客栈住下,请了大夫看了才知道,婉如有了身孕。为了病中的婉如和孩子,我每天早出晚归的找各种活来做,但还是买不起药、付不起欠客栈的房钱。

几次经过苏家的大门,想到月月表妹就在里面,可是以我现在的样子,根本就没有脸去找她。何况姨丈还交待过,不许我再见她。月月表妹一定也知道我偷拿银子的事了,大概也不愿意再见我。

婉如的病仍是不见好,大夫说再这样下去,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想了一个晚上,我还是决定去苏家找月月表妹,即使我知道我根本就没有脸去求她帮我。

那天在苏家大门口来回走了好多趟,犹豫了很久,正当我想上前去敲门时,大门里走出一个锦衣的公子,象是正要出门,他睨了我一眼,问我找谁。我告诉他我要找苏大少爷的夫人,就是前几个月从扬州嫁过来的,我是她扬州来的亲戚。锦衣公子把我拉到一边,问了我好些问题,最后告诉我,苏府里规矩严得很,要想见少夫人可没那么容易,他让我先回客栈等着,他会帮我带信给月月表妹。

我觉得他说的也很有道理,大户人家规矩多,现在可不比当初在左家的时候见面那么容易。而且,如果月月表妹肯见我,一定会派人来客栈找我,万一不来,那就是她不肯原谅我了。

没想到还没等月月表妹来找我,事情就有了转机。晚上回到客栈,安顿好婉如睡下,我出了房门在大堂里闲坐着,认识了一个新住店的客人,是从外地来京城做生意的。那位叫罗二的客人热心地邀我陪他喝酒,酒过三巡,我话也多了,把自己现在的处境都告诉了他。罗二很豪爽地扔给掌柜一锭银子,帮我付清了欠了半个多月的房钱,还让掌柜接下来几天弄些补身子的送到我房里给婉如吃。罗二还塞了些银子给我,让我早些去给婉如请大夫看病。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遇上象罗二这样热心的人,对我说简直就是菩萨显灵了。

又过几日,月月表妹还是没有派人来找我,我想她一定是听了姨丈的话,不愿意再见我。一天晚上,罗二气冲冲地从外面回来,见了我就拉着我去他房里喝酒,他说他和朋友一起做的生意被人家坑了,他朋友差一点倾家荡产,他也损失了很多银子。他们准备请人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人,至少也要让他名声扫地,在京城抬不起头来。罗二问我愿不愿意帮他们,事成之后,他朋友愿意出五十两银子做为酬金。

“杨兄,我也是看你急需银子才问你的。我们已经想好报仇的办法了,不过…也许你不愿意做!当然,如果不愿意也不勉强,五十两银子的酬金,请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五十两银子!够我和婉如还有孩子用上很多年了,象现在这样打短工,恐怕做几十年也赚不到这个数,我急忙说,“你们打算怎么做?我愿意帮你们!不管做什么!”

罗二看了看我说,“你放心,就是可能要受点皮肉之苦。你可想好了,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就不能反悔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不反悔,你说吧,我该怎么做!”为了婉如和未出世的孩子,受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再说罗二对我有恩,即使没有酬金,我也应该帮忙。话是这么说,可是听完罗二他们的打算,我还是犹豫了…

罗二说那个人的夫人偶尔会上街,他们准备把他的夫人引到一家客栈里,然后来个捉奸在床,而我假装的就是那个奸夫,要一口咬定与他的夫人有奸情,到时候罗二他们就可以以这件事去要回被那个人坑去的生意和银子,万一要不回,就把事情传出去,让那个人名声扫地。

“怎么?杨兄不敢了?你放心,我们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你娘子那里,到时候回来,你跟她把事情说清楚就是了。”罗二拍拍我的肩膀说。

“行!我听罗兄的!”虽然觉得他们的办法有些缺德,但想到病中的婉如和她肚里的孩子,为了银子,我还是答应了。五十两银子的酬金,想做的人太多了,不缺我一个。罗二也说了,对方为了面子,肯定不会把我送官,不敢真把我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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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婉如,罗二要带我去做一笔小买卖,过不了几天我就回去接她。罗二给婉如请了个老妈子临时照顾她,带着我住进了一家京城有名的客栈,据说,那位夫人上街的时候,经常到这家客栈的茶楼喝茶。

“罗兄,害你们的人到底是谁?是京城哪家铺子的?”我和罗二坐在茶楼靠窗的包厢里,边喝着茶边听罗二给我讲怎么用迷药。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何许人物需要罗二他们花那么多心思去算计?

“苏大少爷!京城苏家!”罗二头也没抬地说。

“你说什…什么?苏…苏大少爷?哪个苏大少爷?”我吓出一身冷汗,手一抖,打翻了茶杯。

“还能有哪个?京城有名的苏家!杨兄难道认识他?”

“那他…他的夫人不就是…不行!我不能帮你们!还有,罗兄,你们不能这么做,他的夫人是我表妹,你们不能害了她。她才刚刚嫁过来没几个月!真的!苏家的事她肯定都不知道。如果苏大少爷真害了你们,你们想别的办法报仇吧。不要报复在我表妹身上,”我着急地冲罗二喊道,起身想离开。

门口进来两个壮汉,堵住了我的去路。

“杨兄,我丑话可是说在前头的,这事儿都跟你挑明了,你才说不干了,那可不行!难道杨兄想去苏家告密?现在你是想干也得干,不想干也得干!杨兄的娘子还在我手上呢!你自己想想吧,是要娘子?还是要表妹?对了,还有你娘子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杨兄不照着我们说好的去做,到时候闹出个一尸两命,那就不好了!”罗二端起茶杯,茗了一口茶,慢条思理地说。

“你…我娘子她…”

罗二站起来把我拉回桌边坐下,继续说道,“杨兄放心!只要你按我刚才交待的去做,我保证把你娘子平安地交到你手上,否则…就不好说了!唉!你也知道,我朋友被苏大少爷害得太惨了,他是非出这口气不可的。你不做也行,大不了我们再找个人来做。就不知道你那个表妹长得怎么样?按理说苏大少爷的夫人肯定有几分姿色。若是不小心找来个好色的,到时候迷药一撒,他再来个假戏真做,假奸情可就变成真奸情了!你那表妹恐怕早晚是个被休的命!可怜啊!”

“你们…”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不做的话,婉如还在他们手里,生死未定,月月表妹可能真得会被人占了清白;做的话,可以保住婉如,但一旦事情张扬出去,还是会毁了月月表妹的名节。

“杨兄,我们也只是想出口气。只要苏大少爷肯归还他占去的生意,事情绝对不会传出去,你表妹也不会有事的。到时候大不了跟苏大少爷说说清楚,我们不过是用计逼他还银子罢了,其它的都是假装的。你要不想你表妹出事,最好是自己来做,其实我们也不想为难一个妇道人家的。”

“如果苏大少爷还了钱,你肯定不会为难我表妹?到时候如果你们不守信怎么办?”听了罗二的话,我有点动摇了,听起来象是只有我来做,才会对婉如和月月表妹都好。

“哈哈…杨兄,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管你做不做,去苏家告密是不可能的,在我们事情没成之前,你哪儿都去不了。如果不按我们说的做,那你恐怕永远都别想见你娘子了!”罗二很得意地大笑。

“好…我按你们说的做!”我咬牙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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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几个人看着,整天呆在客栈茶楼的包厢里,等着月月表妹出现。她在扬州的时候,姨丈很少让她上街,我只有暗暗求菩萨保佑,别让月月表妹来这家茶楼。没想到,才等了两天,她就来了!

罗二让我做好准备,他去想办法引开一起来的另一个姑娘。罗二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高兴地对我说,“真是老天助我!那姑娘有事先走了!现在你出去吧!想办法把人引到客栈的房间里。该怎么做都交待过了,别想耍花招!”

我摸了摸放在袖口里迷药,刚走了几步又被罗二叫住了,“你别忘了,在我没有让你改口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必须一口咬定你们俩是两厢情愿的。如果事情没办成,到时候你就别想再见你娘子了,等着给她收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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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表妹看到我很高兴,问我这几个月到哪家铺子做事了,为什么她成亲的时候也没有回左家庄?听她的口气,我知道姨丈并没有把我的事告诉她,而且好象也不知道我去苏府找过她。

我只好编了个谎话,说她成亲的时候,我出远门办事了,这次是从扬州来。我心不在焉地与月月表妹拉着家常,心里盼着那个同来的姑娘能够早点回来。罗二坐在月月表妹背后的那桌喝着茶,又拿出一块丝帕拭擦着茶杯,还故意把丝帕冲我甩了甩。看到那块熟悉的婉如的丝帕,我的心一紧,抬头刚好对上罗二含着威胁的眼神。

“我从扬州给你带了些小特产,你随我去取吧!本来是准备去苏府看你的,既然在这里遇上了,我也就不再跑一趟了。”我对月月表妹说。

眼前的她,虽然已梳着妇人的发髻,仍象是个孩子一样毫无心机的冲我淡笑着。我在心里狠狠地给自己甩了一下耳光,我曾经对她的感情,看来远没有我自己以为的那么深。说出这句话,我就知道,我又一次要对左家负罪了,我选择了婉如和孩子,就注定要对不起月月表妹。

我带着月月表妹进了房间,乘她不注意的时候撒出迷药,她马上就昏睡过去了。我怕伤着她,已经偷偷把罗二给我的迷药扔了一大半,只留了一点儿,没想到药力还是那么厉害。我把她刚抱到床上,罗二就进来了,看见我似乎很惊讶。

“你把迷药用完了?”罗二问我。

“用完了!”我指指放在桌上空的小瓷瓶。

罗二不相信的拿起小瓷瓶掂了掂,又怀疑地看看我,把小瓷瓶收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奇怪?真见鬼了!”。

罗二走到床边,看了看月月表妹,不怀好意地说,“你表妹长得还有几分姿色,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了点!若不是要找个她认识的人演起来比较象,我到挺愿意做这个奸夫的。”

“你要干什么?”见他伸手想去解月月表妹的腰带,我扑过去挡住了他的手。

“捉奸在床,不脱衣裳怎么行?”

罗二使劲想推开我,我拽着他的手臂不让他动,“你不能碰她!我们说好是假装的!”

两人正拉扯着,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罗二看看我,恕哼了一声,甩开我的手,走过去开门。来人对罗二耳语了几句,罗二象是吃了一惊,想了会儿,对我说道,“你快按我交待的办!记住了,待会儿无论谁进来,都要照着我说的去做。”

罗二见我点头,又说了一句,“幸好你没有昏睡过去,否则戏还没法唱了。”

当时我并不知道罗二说这话的意思,几年后再见到月月表妹,我才慢慢想明白事情的真相。怪不得罗二一再嘱咐我要用完整瓶迷药,如果真用完的话,那罗二给我服的解药根本就没有用,我和月月表妹两个人都会昏睡过去,等我们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恐怕已被捆着送到苏家祠堂了,到时候就是有一百张嘴,事情也说不清楚了。但罗二他们没有料到,苏大少爷那天也在茶楼,及时发现月月表妹不见了,开始搜查了整个客栈。如果当时我和月月表妹正如罗二他们计划的那样,已经昏迷不醒了,那场戏就真的很难唱下去,偏偏我偷偷扔了一大半迷药,余下的那一点没能迷昏服过解药的我,而且月月表妹在苏大少爷找到我们时也醒了。当初我自认为是帮月月表妹,没想到歪打正着,反到是帮了罗二他们的忙。

接下来我按罗二交待的那样,脱了衣衫躺到月月表妹身边,没多久,门就被撞开了,几个人冲了进来,罗二也在那些人的后面,门外喧闹着,好象还有人。月月表妹也醒了过来,坐起来看看我,又看看站在最前面冷着脸的俊俏公子,“啊”的惊叫一声,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我听到那个和月月表妹一起来茶楼的姑娘叫了声“师嫂”,又唤俊俏公子“师哥”,我才知道站在我面前的是苏大少爷。事情好象出了点意外,原先的计划中并没有提到苏大少爷会亲自来“捉奸”。我看了看站在人群后面的罗二,爬下床跪在地上,按罗二交待的,承认自己与月月表妹是两厢情愿的,我俩从小青梅竹马,早已情根暗生。月月表妹象是吓着了,不停地说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低着头跪着,不敢再去看她。

苏大少爷没有把我带走,而是让人把我押到客栈的柴房里关着。我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先是苏大少爷的出现,再是后来罗二突然不知去向。而且回想当时的情景,苏大少爷象是根本就不认识罗二,我隐约感到自己好象被罗二骗了!想到不知还在不在客栈里的婉如和被苏大少爷带回去的月月表妹,担心和愧疚都涌上心来,坐立不安。

我正想着要怎么离开这里,柴房的门突然开了,白天见过的那位姑娘走了进来。

“我是来放你走的,你快离开京城,有多远走多远。”姑娘扔给我一包东西,我接住摸了摸,象是银子。

“你为什么救我?月月表妹她怎么样了?你是…”

“今天的事,我大师兄很生气,不过还不会要了师嫂的命!你再不走,到时候就真的害了师嫂了!”

“我…月月表妹她…”我说不出话来,想了一会儿,我下定决心,“你带我去见苏大少爷,我跟月月表妹什么事都没有,都是我害她的。”

“大师兄相不相信师嫂已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不能让苏家的其他人找到你,只要你跑了,找不到人对质,就是救师嫂最好的办法。你想想,一旦抓你们两个到苏家祠堂对质,即使你们不承认今天的事,师嫂名节已毁已是事实,到了那种地方,到时候她还能活吗?大师兄没有把你带走,而是把你关在这里,我想他应该也是这个意思,他也想救师嫂的!”

我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家法严,一个女人家因为这种事情闹到家族祠堂,即使没有错,也没有脸再活下去了,我终还是害了月月表妹啊!

“好!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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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原先住的小客栈,婉如还在,罗二请来的老妈子已经一天没来了,婉如一直一个人呆在客栈里,并没有人看着他,罗二真的骗了我。

我连夜带着婉如出了城,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是寻了个方向,背着婉如走走停停,就这样走了一天一夜,来到一个叫永宁镇的地方。在离永宁镇不远的山间,我们无意间发现一座荒废的破庙,大殿虽倒,后院尚有两间房还能遮风避雨。永宁镇虽然离京城不远,但婉如怀着身孕又病着,实在受不了奔波。我和婉如就在破庙里住了下来,这样一住就是四年,日子虽然清贫,婉如一点也不报怨,仍然把破庙尽力打理地象个家,汐儿也平平安安地长大了。我没有想到,月月表妹会有一天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救了婉如和孩子。

四年没见,月月表妹变了很多,不再是几年前那个迷糊的小丫头了,举手投足都有了大户人家当家主母的架势,性子却象是更淡了,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疏离。丫鬟小紫见了我却象是见了寻找很久的仇人一般,大声喊着让几个随从抓我。我从小紫的话里听出,月月表妹几年里吃了很多苦。

我不知道月月表妹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她象是不愿意跟我多说的样子,只是要我把当年的事情真相告诉她。

我从认识婉如开始,把当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她听。月月表妹背对着我站着,一直听着没有说话,直到我提到放我逃走的那位姑娘,她才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放了你的那位姑娘就是当初陪我进茶楼的那个吗?”我很肯定地点点头,月月表妹象是很吃惊,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让我继续说。

听完我的话,月月表妹把她知道的一些事情也告诉了我。我这才弄明白很多一直想不通的问题,说到底,我一开始就是人家手里的一颗棋子,而下棋的居然是那个说要帮我带口信的锦衣公子。

月月表妹走了!临走前,她对我说,“你真算不上是个好大哥,不过,对另一个女人来说,你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第二天,月月表妹的一个随从又来破庙找我们,送来了十两银子和一封信,月月表妹在信中说,让我好好照顾婉如和孩子们,安心过个冬,过了年让我去京城的锦绣布庄找掌柜的,他会安排我在布庄里做事。

“月月表妹,我来世做牛做马,一定来还我欠你的!”月月表妹离开时,我说过这么一句。如果真有来世,就让我做她的大哥吧,我一定做一个算得上的好大哥。

第63章 别院归来

途中意外的变故,让我对别院之行也变得兴趣全无。若不是难得带佑佑出门,怕小家伙失望,依了我的性子,恐怕早就催着车夫打道回府了。

表哥说的话犹在耳边,对于他,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是顶着一张聪明绝顶的哥哥的脸,却做了如此愚蠢的事情。听到他说为了他的娘子还是决定来害左月月时,心里有股涩涩的隐痛,那种被自己亲人背叛的感觉,还是让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原本我已经相信当初对慕容的怀疑只是我的误会,但没想到放表哥逃走的人居然是她,如果说在当时的情况下,让表哥这个当事人消失是一个暂时应急的办法,那么慕容的做法可以说是救了左月月一命。明明是大功一件的事情,她为什么要瞒着“冰块”呢?

我听“冰块”也说过,虽然在族人面前当众对质“通奸”,在这个世道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一种生不如死的屈辱,但当时“冰块”之所以不想让表哥出现的原因,还是担心表哥在对质的时候一口咬定有奸情,那样左月月恐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可表哥明明跟慕容说过,想去和“冰块”把事情说清楚,若不是慕容的阻拦,表哥能坦白一切,可能“冰块”早就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也就是表哥在苏府门口遇到的那位锦衣公子——大堂兄了。无论慕容是有心还是无意,后面的事情之所以兜兜转转、一波三折,不能不说跟她有着直接的关系。

表哥的话里,还有一句让我彻底松了口气,那就是他跟左月月在客栈真的没有发生什么。这是我一直回避考虑的问题,也是一块压在我心里始终无法释怀的疙瘩。虽然“冰块”对当时他冲进客栈房间的事情不愿细说,我也借着现代人的理由装作什么都不在乎,但有时候“失贞”两个字还是会从脑中一闪而过,让我胸闷不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我知道我心里其实很在乎。如果当初真发生了什么,我一个有现代思想的人,都感觉自己没办法与“冰块”再相处下去,更别说当时的左月月,该是怀着怎样的焦虑和不安?或许连佑佑的存在,对她来说,都是一个未知的折磨。我突然之间好象很能理解她当初的消极和放弃,隐隐中觉得,左月月对“冰块”并非象听说中的那样无动于衷,究竟是存在怎样一种情愫,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能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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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别院,守院子的仆人们早就接到了祁管家先派人送来的口信,备好了晚膳候着。天色已晚,加上也没心情去仔细参观,匆匆用了晚膳,带着佑佑回房休息。

帮佑佑脱完外衣,正准备把他抱进被窝里,小家伙瞅了瞅被我扔在一边的外袍,撒娇地搂着我的脖子说,“娘把佑佑的新衣裳送给小表哥了?”在马车上跟他提过汐儿是他的小表哥,小家伙记得挺牢。

“是的!佑佑不舍得吗?”差点忘了,刚才遇到汐儿时,给他穿的是佑佑最喜欢的一件白色小长袍,以为小家伙不舍得他那件衣裳,我赶紧说,“回去后让你爹再让人给你做一件一模一样的,那件就送给小表哥了,好不好?”

佑佑点点头,听话地钻进被窝里,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说,“娘,小表哥好可怜噢!娘把佑佑的衣裳都送给他好了!”

小小年纪,到是很有同情心,这一点可不太象他爹。我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宠腻地说,“我家佑佑宝贝心肠太好了!娘最最最最喜欢你了!”

小家伙开心地缩着脖子“咯咯咯”地笑,被我夸得兴奋得口气也越来越大,伸出两条小胖臂,在空中比划着,“娘,佑佑的鞋子也送给他,还有佑佑的帽子,还有佑佑的玩具,那么多…那么多,都送给他。”

“佑佑的东西都送给小表哥,佑佑的娘也送给他算了,好不好?”我故意顺着他的话说。

“好!”小家伙爽快地应着,突然愣了一下,马上坚决地改口,“娘是佑佑的,不能送!”说完又想爬出被窝,被我一把用被子裹住不让动。

“知道了!娘是佑佑的!不送不送!乖,躺着别动!”我忙出言安抚,不敢跟他再开这种玩笑,免得小黏人精认真起来,一个晚上黏着我都不肯睡。

“拉勾!”他固执地伸出小手。

“好!拉勾!”我伸出手配合地跟他勾勾小拇指。小家伙这才放心地把手缩回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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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用了两个故事哄着佑佑睡着,我起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回头看看佑佑可爱的睡脸,无比的有成就感。小紫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往床上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小姐,轩少爷来了,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小轩?有什么事吗?他人呢?”走到内室的门边,我朝外厅探了探头,好象没看到人影。

“问他他也不说,让他进来等,他又不进来,还在门外站着呢!”小紫指了指外厅的大门。

“这孩子,他又是中了什么邪?好好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当门神啊!我出去看看!”我嘀咕着说。

小紫轻轻地带上内室的房门,随着我穿过外厅走到门口,打开了门,然后朝我努努嘴。我往外一看,小轩还真象门神一样一动不动地背对着门站着。

“有什么要紧事非得晚上说吗?来了就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也不怕冻着!”我拽了他一把,把他拉进外厅。

“姐姐…”别扭的小孩气恼地叫了我一声,瞪着双大眼睛控诉地看着我,象是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

“干嘛?”不示弱地回瞪过去。

“姐姐先前说,让我不要问,等回来慢慢告诉我!”小轩大概见我有点云里雾里,又补充了一句,“就是路上的事情!”

“是吗?我有说过吗?”我心虚地拍拍额头。见到象极了哥哥的表哥,实在是太意外太震惊了,当时脑子乱得很,对小轩说了什么,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臭脾气的小孩恼了,涨红着脸,连眼圈也红了,气呼呼地说,“姐姐不愿说就算了!”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说!说!说!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忙扯住他的衣袖,拉他到椅子上坐下。又是一个固执敏感的家伙,我要不跟他说点什么,怕是心里要怪我把他当外人了。

“小紫,你去泡两杯热茶来。”我吩咐小紫说,又顺手拍了拍小轩的脑袋,见他臭着脸瞪我,我挑衅地多拍了几下。

“别把我当佑佑!”小轩低声抗议。

“我才没把你当佑佑!”我绕过桌子,坐到小轩的对面。小轩看着我,象是等我说下文,我好笑地解释说,“要是佑佑的小脑袋瓜,我可舍不得拍。”

小轩傻愣了一下,突然咧嘴笑了。

“看!多笑笑多好!别老臭着个脸,跟个小老头似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小轩的性子象是越来越别扭了,总喜欢处处打击我,难得一次笑得这么开朗。

“哪个人是谁?”果然还是处在叛逆期,刚夸完他,他就收起了笑脸,一脸认真地转移了话题。

“小姐,茶水放这儿了!我去里面看着小少爷!”小紫送上了两杯热茶,闪身进了内室。

小轩还真是个老实人,若是多个心眼的人,即使道听途说,恐怕对事情也了解个大概了,偏偏他什么都不好打听。我也不瞒他,把当初的事情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包括今天从表哥那里听来的,只是慕容的那一段我没有说。

“他就是那个小时候陪着姐姐上屋顶看月亮的哥哥?那个姐姐说过的特别聪明的哥哥?”小轩一脸不屑的神情。

“他…这个…算是吧!”我模棱两可地答道。好象也就跟小轩聊过一次小时候的事情,没想到他都记得。

“这种坏人,姐姐难道就放过他了?”说到表哥,小轩比我激动多了。

“对我来说,他确实不算个好人。不过,对他的娘子和两个孩子来说,他就是跟天一样大的好人了!我总不能让他们的天塌下来吧?”我叹了一口气,感概地说,“好人和坏人,本来就是相对来说的,如果当初他选择救我而不是考虑他娘子和孩子的安危,他又何尝不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见小轩低着头象是在深思,我开玩笑地举了个例子,“万一以后你要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姐姐我一定不怪你!在不能两全的情况下,男人首先要保护的就是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其他人,自然有应该保持他们的人出现。”

“我最想保护的就是姐姐…和佑佑!”小轩急切地抬起头说。

傻小子,冷不丁还冒一句这么让人感动的话!我站起身,探出手去,又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着说,“好!姐姐和佑佑就暂时做你最想保护的人吧!以后你一定会遇到一个人,比姐姐和佑佑要重要很多倍!到时候你就能明白姐姐今天说的话了!”

小轩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又摆出那张青春期叛逆小子的臭脸,直接忽视我的这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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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匆匆把别院看了个大概,一行人就动身回府了。

途中,我安排了一个护院带着银子和信跑了趟表哥住的破庙。这些银子够他们去租个房子好好过个一年半载的了,信里写的是老爹给我盘下的布庄的地址,“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一份养家糊工的工作或许才是表哥最需要的,剩下的就只能看他的表现了。

回程马车走得特别快,午时刚过就回到苏府了。刚进了淡月院,小玉、小喜和陈嫂她们都迎了上来。

小轩径直抱着一路熟睡的佑佑回房间,陈嫂也赶紧跟了上去。

与小玉、小喜寒暄了几句,小玉象突然想起来似地说道,“少夫人,慕容小姐一早就来了,说是有事找少夫人!”

“她人呢?”

“在她住的院里收拾东西呢!”

“二小姐昨日进香还顺利吧?”没有陪韵儿去,还是挺担心她的安全。

“挺顺利的,昨日二小姐申时未到就回府了!少夫人,要不要现在去请慕容小姐过来?”

“等一下吧!小姐累了,要先沐浴休息!”没等我开口,小紫插话了,吩咐小喜她们去准备热水。还是小紫了解我,一路马车颠簸,我确实又累又乏!

慕容啊慕容!当年的事情,也就差她这一环节没有给我解释了,今日总能给我一个答案吧?

第64章 又要穿了

洗完澡又睡了半个时辰,走出房间时,小紫告诉我,慕容已经来过了,见我在休息就说去后花园走走。

“慕容姑娘象是要出远门了!刚听她院里的丫鬟说,慕容姑娘让她们收拾她的东西,要让祁管家派人送她家去呢!小姐,该不会是慕容姑娘想通了,对姑爷死心了吧?”小紫笑得神秘兮兮地说。

“你呀!又瞎说!”我笑啐道,走了几步又想起来问,“对了,那个方公子没跟她一块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