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公子也来了,刚才还跟着慕容姑娘呢,被慕容姑娘赶回去了。方公子脾气还真好,不管慕容姑娘说什么,他都笑嘻嘻的,一点儿都不生气!”小紫一脸羡慕。

我笑道,“你就别羡慕人家了,云福对你还不是一样?他出门半个月了,你不会是想他了吧?”

“我才没有想他!是小姐想姑爷了吧?”小紫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反驳。

“是啊!我是想了!”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还故意夸张地捂着胸口哀叹,“相公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你噢!”我可是经常跟佑佑练习“肉麻话”的,比说这些,可臊不倒我。

小紫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脸变得更红,被我大胆的“表白”羞得抬不起头来,揉捏着手里的绣帕, 结结巴巴说着,“小姐…您…您…”

说的没害臊,听的到是被吓着了!瞅着被我捉弄的小紫,我心情大好,开心地笑着朝佑佑的房间走去。

小家伙睡得很香,不时扎吧一下小嘴,我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又嘱咐了陈嫂几句,这才转身出了房间。

见我出来,小紫她们三个都跟了上来,我赶紧挥手阻止她们,“我去后花园看看,顺便找找慕容姑娘,你们不用跟着了!”

――――――――――――――――――――――――――――――――――――――

走进园子,正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金黄色的光茫倾泄在假山、楼台、亭榭,如画般绚烂,如诗般静谧。远处的湖面波光鳞鳞,刺得我一阵恍惚,不由自主地抬手挡在了眼前,咪眼望去,湖上的曲桥上站着一个人影,若隐若现,衣带飘飘,正是慕容。

眼前似曾相似的画面,让我的心没来由的漏跳了一拍。这种奇异的感觉,好象不是第一次了,即让人恐惧,又让人充满好奇,理智告诉我应该马上离开这里,而心却驱使我一步步向曲桥上走去。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站在慕容身后好一会儿,她好象还是没有发现我。我只好应景酸溜溜地轻吟了一句,想引起她的注意。慕容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我。

“你…哭了?”我实在是没什么霸气没什么原则,本是准备来兴师问罪的,一看到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口气不由自主地就软了下来。

“师嫂,你怎么来了?”慕容边说边掩饰着转身去擦眼泪。

我稳了稳心神说,“听小玉她们说,你一早就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就是来告诉师嫂一声,过两天我爹和师叔又要出门了,我准备跟他们一起去!…以后,再也不会来烦着师嫂和大师兄了!”最后一句说得很轻,声音有点感伤。

我心头一动,没想到还真被小紫猜中了。慕容这么说,是在告诉我,她彻底放弃“冰块”了吗?

我正在考虑该如何回答,慕容又开口了,“师嫂还记得这里吗?

我疑惑地看看她,摇了摇头!

“我忘了,师嫂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只有我…只有我一直都记得!”慕容没有看我,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湖面,象是在喃喃自语。

我仍然不明白慕容想说什么,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师嫂以前站在这里告诉过我,说一定不会喜欢大师兄,无论大师兄娶谁做妾、娶多少妾都不在乎!那些都是骗我的假话,是不是?师嫂很久以前就喜欢大师兄了吧?”慕容突然回头,语气尖锐。

我愣了一下,虽然曾经猜测过左月月对“冰块”的感情,但听到慕容这么说,还是有些诧异。我对上她的视线,尽量不动声色地说,“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如果我说过那样的话,那肯定当时我还没有喜欢你大师兄!如果喜欢,我就不会说不在乎他娶妾!”

慕容凄然一笑,“师嫂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什么事都象很容易就能抓在手里。你知道吗?你那时候告诉我不会喜欢大师兄时,我有多高兴,可又有多生气?我就想不通,大师兄为什么要娶一个对他满不在乎的人?为什么明明知道我喜欢他,还总是要躲我远远的?我总想着各种办法可以多见大师兄一会儿,而你,却为了他好几天没到你房里而高兴!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你可以那么容易得到,却又不放在心上?”

我有那么幸运吗?明明是个命苦的人!被表哥陷害,被相公和老爹抛弃!若不是忘了以前的事情,若不是…咦?我在想什么呢?我拍头暗笑,看来装左月月失忆装久了,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可怜的她了!

我赶紧定定神。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的,不管你喜不喜欢大师兄,也不管大师兄喜不喜欢我,我那时候只想着要一辈子跟大师兄在一起,我不在乎苏家少夫人的位置,只要跟大师兄在一起,做个小妾我也愿意。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的!”

我心里警钟大鸣,终于说到关键的地方了!

“我去找过大师兄,我想把我在茶楼偷听到的事情告诉他的,可是他就知道躲着我,说什么太晚了,不方便见我,连傲云楼都不让我进。我真的很伤心,我没想去缠着他,我不过是想告诉他有人要害他,可他连见都不想见我!我一个人回房间哭了一夜,可我还是没有想害你的。第二天我去找你,本来就想提醒你不要出门。可我刚好看到大师兄从你院里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想当面见着他,就躲在墙角等他走远了才出来…”

“我真的不知道后来事情会闹成那样!我以为他们就是想讹些银子,不会真得对你怎么样!除了大师兄,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可是我没想到听到的都是假的,是他们骗你表哥的,他们真正想害的不光是你,还有大师兄!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害了大师兄也害了你,可是,我真的不想害你们的呀!我真的不想的!”说到最后,慕容用手捂着脸,嘤嘤地哭起来。

我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你刚才说…雁离他也知道这件事?”前面那些个因爱生恨、因妒成仇的往事,都没有慕容口里的“二师兄”三个字让我震惊!伤害过我,不,伤害过左月月的这些人,可原谅或不可原谅的,有苦衷或没有苦衷的,唯独最不可能最不应该出现的,就是神仙似的雁离,可是…

“我去放你表哥的那天晚上,二师兄刚回京,我回来的时候刚巧被他撞上了,我那时候太害怕了,就把事情告诉了二师兄,还让他发誓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知道二师兄疼我,我求他什么他都会答应的。可我没有想到,上次在杭州,他居然为了你又提起这件事,说要带我离开杭州,让我不要再打扰大师兄和你。”慕容放下捂着脸的手,双眼红肿地看着我说。

怪不得上次慕容见“神仙”以后,态度就变了,难道是“神仙”拿这事“威胁”她了?只是,“神仙”这样性格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不顾慕容的感受呢!我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可以不告诉我的!你不说,雁离他也绝对不会说!”

奇怪?是不是每个人爱恨情仇的隐情太多了,“冰块”有,老爹有,表哥有,现在连慕容也有,听了以后除了感概、无奈、苦笑甚至还有深深的疲惫之外,我连聚集一点恨意的力气都没有。

“我知道!如果我不说,这会是个永远的秘密!即使以后找到了你表哥,大师兄也只会知道是我放了他,不会知道前面的事情!以前我不敢说,是怕大师兄听了会恨我、讨厌我,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说出来心里反而轻松多了!你和大师兄想要怎么处置我都行!”慕容平静下来,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

爱到头来终成空,想通了以后,是不是都会有这样无所畏惧的念头?还有左月月,她真的象慕容所说,到了后来对“冰块”也是有感情的吗?

突然感到周身疲乏,脚下松软,几乎站立不住,我后退了几步,依坐在曲桥的围栏上。

“师嫂你…”慕容倾身想扶住我。

“我没事!有点累了!”我下意识地避开了她,慕容的手僵在那里,半天才缩了回去。

“慕容小姐,东西都收拾完了,祁管家让您去看看,还落下什么没有!”一个小丫鬟远远地喊着,有些气喘吁吁跑过来,见了我,慌忙地行礼,“见过少夫人!”

我冲小丫鬟点了点头,对慕容说,“你有事就去忙吧!”我站了起来,身体故意摇晃了一下,慕容一把扶住了我。这次我没有避开,贴近她小声说了一句,“我记性不好,刚才你说的,我都忘了!”

慕容瞪着眼睛惊异地看着我,我轻轻地甩开她扶着我的手,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平静地说,“你去吧!”慕容愣了会儿,转身跟着小丫鬟沿着曲桥向湖边走去。

看着慕容的背影,心里其实很乱,我又一次选择了淡忘和原谅。我没办法说清楚,对所有伤害过左月月的人的宽恕,究竟是因为我的不忍,还是因为我的自私?至少我现在做不到替左月月去恨,甚至在这种时候还自私地想到她那个命定三生的问题,如果她对“冰块”有情,如果她的情缘在这里,那我——是不是注定要离开?

远远看去,湖边的树后闪过一个身影,我不由笑了,大声说道,“慕容姑娘,别忘了,要珍惜眼前人!”是的,我在心底最想告诉自己,也是这句话。

慕容回过头来不解地看我,我指了指湖边,慕容顺着我的手指看去,再回头时已是一脸羞恼。

我的笑容突然僵硬,慕容她光顾着回头,人已走到曲桥转折的地方,再往前一步就要直接走到湖里了,小丫鬟走在前面根本就没发现!湖中的这座曲桥,除了中间一段,两头曲曲折折的都是光溜溜的木板,没有围栏。

“小心!别掉下来去!”我惊慌地大叫着朝她奔去,伸出手想拉住她…脑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场面为什么这么熟悉?有夕阳,有湖水,还有…扑了个空、掉到湖里的倒霉的我!

落水的同时,只感觉头重重地撞在什么地方,我仿佛还能清晰地听到沉闷的“咚”的一声,慕容和小丫鬟的尖叫声变得越来越远…

不会吧!又要穿了?难道这就是我功德圆满离开的方式?失去意识前,我居然没忘记调侃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我狗血的结局啊!终于要写到了!…

第65章 我是谁呢

朦胧中感觉有人在扯我的衣裙,还有模糊的低语声,挣扎着想用力去推开,可手怎么也使不上劲,努力了几次,全身都感觉动弹不得,只有喉咙里费力地发出“嗯”的一声。

“小姐,您醒了?”在我身上摸索着的手停了下来。

是小紫的声音!我松了口气,放弃了挣扎,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在房间里的床上,小紫和小喜刚帮我换好衣裳。

“小喜,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我随口说道,伸出手,示意她们扶我起来。几年前还胖乎乎婴儿肥的小喜,到是长成苗条少女了,我心想。

“没瘦啊?少夫人怎么这么说?”小喜把枕头放在我背后,让我靠坐着。我的头昏沉沉的,不自觉地抚额,痛苦地“唉呦”呻吟了一下。

“小姐,别说瘦不瘦了!您又吓我们了!怎么又掉水里了呢?这都第三…噢不…第四回了!幸好这次您这么快就醒了,祁管家派人去请大夫了,一会儿就到!”小紫神色紧张地看着我。

对噢!我是记得我掉进湖里了,我不过是想去西湖边走走,有个长得跟我很象的人向我跑来想拉我…啊…不对…不是这样的…是我看见慕容要掉进湖里,我跑过去想拉她…

寂静。脑子里突然死一般的寂静。四周的空气也好象凝固起来,刹那间被抽成了真空一般,又仿佛有一层诡异的光雾笼罩着我,眼前空茫一片,不能呼吸,无法思考。

“啊…”如哽在喉的压抑之后,我终于尖叫起来。没有什么穿越,我哪里都没有去,我仍在这里,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化。可我知道,有些东西,它变了!眼泪顿时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小姐,您没事吧?”

“少夫人,您怎么了?”

小紫和小喜焦急地看着我。

“你们俩都出去!我想静一静!”我无力地挥了挥手。

“小姐…”

“出去!马上出去!”我侧转身,背对着她们,几近崩溃地大喊。

“可是…小少爷他…还有大夫…”

小少爷?佑佑!我的孩子佑佑!我最最最最喜欢的佑佑宝贝!…想到他,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得更凶,我再次挥了挥手,嘶哑着声音说,“你们出去,我谁都不见!”

小紫和小喜低语了几句,两个人的脚步声向外屋走去。

“小紫,你去把我的琴拿来!”我及时叫住了小紫。

她应了一句,“好的!马上送进来!”。

我记得那是我的琴,娘留给我的,四年前离开时落在苏家的琴;我也记得那是把曾让我恐惧担忧的琴,一把我以为左月月会而我不会弹的琴,我让小紫把它藏在书房的柜子里了。

门外依稀传来佑佑的喊声,还有小轩、慕容、韵儿他们的声音。

小紫进来放下琴,走到我的床边低声说,“小姐,琴我放在桌上了!大夫在外面,让他进来给小姐看看吧?小少爷一直闹着要进来看小姐,您看…”

“我没事,不用看了,让大夫回去吧。佑佑他…”心莫名的又撕痛起来,我清晰的记得刘妈把他抱给我看第一眼的样子,那时候我有多希望在他脸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可我听到刘妈说“小少爷长得真象小姐”,那句话仿佛五雷轰顶,把我打入犹如深渊般的惊恐中!没想到长大后的佑佑到是越来越象那个人了…不!那个人…那个人是我现在最不敢想到的…

“不早了,让陈嫂带他去睡吧!其他人也都散了吧!”我仍侧躺着,没有转身,不想让小紫看见我的脸。

“小姐真没事吗?我们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小姐就吩咐!祁管家已派人送信给姑爷了,用不了两天姑爷他就…”

“别说了,你去吧!”我厉声打断小紫的话,挥手让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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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躺了多久,脑子飞速的运转着,思考着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不知道,哪一种状况才是事情的真相。

是的,我该庆幸的,再一次落水,并没有象我记忆里所知道的穿越故事一样,让我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原来的世界。我仍然清楚的记得从梅苑醒来到落入后花园湖中这一年多的生活;我记得我叫左月,我曾在另一个世界生活过二十八年,我记得那个世界的生活方式和一切所见所闻。

可是,让我茫然、惊慌失措、无处适从的是,我还记起,我叫左月月。那个一直被我同情,让我愧疚抢了她所有的左月月。关于她的记忆在我醒来的那一刻起,好象就突如其来地回到我的脑子里。对娘的想念、对老爹的不原谅、对表哥陷害的不置信、对那个人从刻意逃避到心存好感、对佑佑存在的忧虑和欣喜,所有关于思念和被伤害的感受,如此真切而又深刻入骨,这种切肤之痛似乎远远甚过记忆里被杨子抛弃时的感受。

左月的二十八年,左月月的十八年,还有我自认为是左月实际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的一年多,所有这些,我都记得。

那么,现在的我,该是谁呢?

我起身走到桌边,门外静了下来,象是人都散了,也没有再听到佑佑的声音。

我打开箱子,把那把熟悉的琴拿出来放在了桌上,正准备坐下,看到箱子里还有一个卷轴,是那幅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拿了出来。

我慢慢摊开那幅字,熟悉的李清照的词,我记得,这是娘最喜欢的一首词,她教我练字的时候,经常让我临这一首。我对这首词并没有特别的喜好,当初离开左家整理东西,其它的字画都吩咐小紫烧了,唯留下这一幅,也只是因为它是娘最喜欢的。

我轻轻地抚摸着熟悉的字迹,在移到“淡云”两个字时,手不自主地停了下来。“淡云来往月疏疏”,小紫说我留着这幅字,是因为这一句,它含着那个人和我的名字,有了它,就应证了活菩萨老和尚的话,我跟那个人是命定三生的良缘。

那时候我有多害怕这个“月”指的是“左月月”,而如今,无论指的是“左月月”还是“左月”,似乎都是我没办法承受的。

我曾经顺其自然地接受了我穿越的事实,即使我不承认,我也知道,自己的乐观、自信,更多的来源于我认为自己是个先进了几百年的文明人。记忆里的知识告诉我,我可以象个能够预知未来的先知一样,列数这个朝代将来的兴衰,虽然我一直不敢对任何人暴露这一点。很多时候,我其实并没有把自己完全融入这里,我总是以一副旁观者的身份,甚至有些高高在上的评判大家的行为。我同情娘、左月月、婉如的命运,我可怜慕容和三位姨娘,我无法接受老爹对娘的伤害和放弃,我甚至一边愧疚一边又自私地庆幸左月月和“冰块”的错过…

而如今,现实告诉我,我可能就是那个被自己同情过的“左月月”,我突然对自己一年多来的生活毫无把握。我对“冰块”的夫妻之情,对佑佑的母子之情,对“神仙”的朋友之情,对小轩的姐弟之情…所有这些,究竟是一场梦?还是一场错误的替代?

我把那幅字摊在琴边,坐了下来。熟悉的琴静静地摆在我的面前,精致修长、漆黑似墨的琴身,依然盈溢着黑亮的光彩。我深吸了一口气,手轻轻地放了上去,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一曲《高山流水》从七根琴弦间缓缓飘出,遥远而清晰的往事也随之纷沓而来。

记忆里,我总喜欢懒懒地趴在软榻上,支着下巴听娘抚琴。我觉得娘抚琴时的样子极美,低眉敛目,沉静如莲,指法轻柔,十指如飞,琴声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悠扬婉转。那一刻,世间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干。偶尔,娘在弹琴时也会有凄然欲绝的表情,虽然转瞬即逝,却总会被在旁边盯着她一眼不眨的我发现。那时候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爹有了娘,还要娶那么多姨娘。在我眼里,无论是相貌平平的大姨娘和二姨娘,还是那个总是打扮地光鲜亮丽的三姨娘,远不及娘的千分之一。一曲终了,娘总会回头看我,对我灿然一笑…

娘的笑脸突然又变成了佑佑的样子,粉嘟嘟的佑佑,总是在我看他时,会对我笑得象朵漂亮的太阳花,温暖而炫目。恍然间,佑佑的脸又变成了“冰块”的,一向冷峻的他,时而哀怨地看着我耍性子,时而狡猾地冲着我坏笑…

“嘣”的一声,惊得我回过神来,琴声戛然而止。我低头看去,一根琴弦断了,指尖渗出血来,点点鲜血,滴在琴上,触目惊心。一曲未终,我早已是泪水涟涟。

“小姐!小姐!…”门外传来小紫焦急的声音。

我赶紧擦了擦眼泪,尽量用平稳的口气说,“小紫,你进来!”

外屋的门“吱呀”一声,不一会儿,小紫已走到我身边,惊叫着冲过来拉起我的手说,“小姐,您怎么流血了?”

“不小心伤的,没事!”我接过她递过来的手帕,随意地缠在手指上。

“我听到小姐弹琴了,小姐…您…想起过去的事了?”小紫吱唔着,小心翼翼地问。

“嗯!”我哼了一声,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又问道,“门外没人了吧?佑佑睡了吗?”

小紫一个个地说着,“小少爷睡着了,陈嫂在那里看着。慕容姑娘和方公子走了,说明天再来看您。二小姐也回去了,祁管家和轩少爷还在偏厅等着,小喜和小玉都在外面。”

“祁管家还在?那你去告诉他,让他明天一早安排一辆马车,我想去法济寺进香,就车夫和你两个人陪着就行,其他人一个都不许跟着!小轩让他明日在府里陪着佑佑!还有,把佑佑抱我房里来!你们也都去歇着吧,我这里没事了!”

――――――――――――――――――――――――――――――――――――――

屋里的灯亮了一夜,我也盯着佑佑的睡脸看了一夜。看着看着,又仿佛看到另一张相似的脸…两个人,都是我生命里最最重要的存在。

吩咐祁管家备马车的时候,我并不确定自己究竟想做什么。随着脑子里的念头越来越成形,连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我想在“冰块”回来之前,找到那个老和尚,我想确定,我究竟是穿越了几百年回到古代的左月,还是曾经失了记忆忘记自己是谁的“左月月”。如果是前者,我或许还有勇气回来,因为我认为“冰块”爱着的“月儿”,佑佑最最最最喜欢的娘,都是她。如果是后者…如果是后者…我又该怎么办呢?我不敢再想象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要尾声了,大家记得留个踩过此地“脚印”噢!!:)

第66章 我是本尊

我逃了。

从法济寺出来以后,我让小紫回寺里再捐些香火钱,乘她离开,我拿着早就准备好藏在马车里的包袱,对车夫谎称是去寺里找小紫,偷偷地混在进香的人群里逃了。

一柱香前,我拿着佛珠独自随着小和尚走进法济寺的后院时,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位坐在树下晒着太阳打着旽的老和尚。记忆如此清晰的告诉我,四年前,也是在这颗树下,老和尚懒洋洋地说了那番关于奇遇和命定三生的话。

“就他的样子,实在不象是通古今、知天命的得道高僧啊!”我心里暗想。眼前这位长得瘦骨嶙峋,高颧骨、尖下巴,眯眼打旽的老和尚,实在没有半点高僧的气质,与大殿里供着的那些菩萨的模样也相差甚远。

“女施主仍是信不过老衲吗?”老和尚很没形象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这才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说。

我脸一热,难道他还会读心术?居然看透了我心里的那点“以貌取人”。只是他说“仍是”?…对了,记起来了,四年前听了老和尚的那番话,好象心里也是这般认为的。世外高人果然特别,皮相也不是俗人所能看穿的。

我赶紧行礼道,“不敢!只是心中有一事不明,特来求大师解惑。”说完,恭敬地将老和尚送的那串佛珠递上。

老和尚没有说话,起身理了理僧衣,接过了佛珠,重新盘腿坐在蒲团上,又指了指树旁边的另一个蒲团,示意我坐下。

他越是漫不经心,我越是摸不着头脑,只好按他的意思,挪过了蒲团,跪坐在他面前。

“女施主请看!”老和尚拿起旁边矮几上的一只还有半杯茶的茶杯,在我门前晃了晃,又放在矮几上,拿起茶壶缓缓地将茶倒入杯中,又举起满满的那杯茶,说道,“女施主告诉老衲,老衲手中的茶杯与方才那只有何不同?”

我疑惑的看看他,实话实说,“方才那杯装了半杯茶,现在又加了半杯进去,可是…仍是同一只茶杯呀,并无不同!”

老和尚闻言哈哈大笑,“女施主机敏聪慧,心中疑问即然已有答案,又何必来找老衲解惑呢!”

“小女子愚钝,不明白大师的意思,还请大师明示。”我的心“咯噔”一沉,听出了老和尚的暗示,可又不愿相信。

“女施主此次是第二回见到老衲了,如此说来,可算明示?”。老和尚说道。

“不是的,我是头一回见到大师,上一回那个不是我!她叫左月月,我叫左月,我本不属于这里。左月月她落水了,我也落水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来到了这里。左月月她不见了,可是昨天她好象又回来了,我记起她所有的事情。我…我不知道我现在是谁?我…”以老和尚的意思,我就是左月月本人,这是我无法接受的!我语无论次地辩解道,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

老和尚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闭眼不语,好一会儿才说,“天地之间,万生万物皆有定数。前世欠下的孽债,本使女施主今生后世都将错失命定的良缘,红颜薄命,两世均会因情落水而亡。然女施主品性纯良、一心向善,得上天垂怜,今生的落水之祸,非但没有丧命,反因机缘巧合有了后世的记忆,却又凑巧忘了今生的事情,故而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大师是说,我今生的命数原本只有十八年,后世的命数也只有二十八年,都是因落水而亡?那前世欠下的孽债?又是什么?” 我是左月的前世,谁又是我的前世?难道世间真有因果报应,转世轮回吗?前世的我又欠了谁的孽债?

“阿弥陀佛!前世已逝,女施主又何苦纠缠于过去。今生后世的命数,皆因此次际遇有了转变。即已觅得命定三生的良缘,女施主应当一如既往,广结善缘,定能得我佛庇佑,平平安安,多福多寿!”

“大师,我本是左月月,而不是左月。她是后世的我?我只是机缘巧合有了她的记忆,又刚巧忘了自己是谁?所以这一年多来,我都把自己错当成了她!是这样吗?”我声音颤抖着问。

“左月月与左月,本是今生与后世,俗名也不过是称呼罢了,皆同为你一人,女施主又何必执念于此呢?天机本不该泄露,老衲今日说的太多了!女施主还是请回吧!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善哉…善哉…”老和尚挥了挥宽大的衣袖,示意我离开,重新靠着大树,咪起眼打盹,不再多言。

是我的庸人自扰吗?原来一直就没有什么穿越,我不是来自于几百年后的左月,我不是那个自信满满的现代人。我是左月月,那个被我同情过、愧疚过,被许多人伤害过、抛弃过的左月月。我有着左月全部的记忆,二十八年的人生如此清晰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我身临其境的感触到她所认知的那个世界。因为左月的记忆,我做不回原来的左月月;又因为左月月的记忆,我也做不回这一年多来的左月。

现在的我,又算是哪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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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熟悉的马车飞快地从我眼前的小路上驶过,我这才从藏身的树丛里走了出来。

法济寺到山下的市集还有一段路,为了不让小紫他们赶上,我在马车里留下了昨晚就准备好的字条,谎称自己换了马车去了别院。小紫见了字条,肯定就不会在寺庙附近寻找,而是急匆匆地往别院方向追我去了!

离开是昨晚就计划好的,我准备了包袱,带了银两,甚至想好了避开小紫他们的方法。早上出门的时候,佑佑还没有醒,祁管家和小轩都不放心我只带着小紫出门,小轩更是在旁边一反常态,喋喋不休地要跟着来,我第一次对他发了脾气。

老和尚有一点说的没错,其实心中的疑问早已有了答案,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在西湖边落水以后,我失去了以往的记忆,偏又因缘巧合,接受了左月的记忆。同样受到被抛弃的伤害,那时的心痛,到如今又怎能分得清是为了谁?曾经以为,自己本质上是一个淡性薄情之人,因为二十八年的亲情记忆和爱情伤痛,几乎在不知不觉中就淡了,淡得那么彻底。现在我才明白,之所以淡忘,不是因为冷情,而是因为那都不是这一世的我真正的心伤。

“冰块”过两天就会回来了,虽然很想见他,可我却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发生的这一切,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曾经对他无望的等待,那种不安、期许,以至于最后的绝望、放弃,三年的痛苦守候,仍然痛彻心脾。老和尚说,我是因为前世的孽债,所以要受今世的劫难。我愿意相信,那三年是我命里难逃的劫数,而且有了后来对“冰块”的了解,我也能原谅他对我所做的一切。唯一不能释怀的是,他喜欢的月儿真的是现在的这个“我”吗?

其实我一直期望老和尚可以给我另一种答案的,那样我就高高兴兴地随小紫回去,然后等“冰块”回来,告诉他一个关于穿越人的故事。

事情的真相却并非如此,我是左月月,我是那个“冰块”不曾喜欢过的左月月。我挫败的认为,我就象那沏了半杯茶的茶杯,曾经放到茶凉,他也不曾动心过。如今他喜欢了,在我看来,那只有一种可能,他喜欢的是后来续上的那半杯新茶。可是,那算是我呀?

就算是庸人自扰也罢,我还是矛盾地选择了离开。没想过要去哪儿,只是想离开熟悉的这一切,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想想清楚。或许等脑子里的所有混乱都理清了,或许太想念佑佑和“冰块”,我就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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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后,我已远远地离开了法济寺,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找了家不太显眼的小客栈住下。身上的衣裳,是从法济寺下山后,跟路边农家的农妇换的,马车是在市集上雇的,我只说要去杭州,让车夫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市集。

我用了整整一个晚上,努力回忆,画了一张曾经画过的京城到杭州的地图,这是我唯一知晓的路线,来来回回也走过两、三趟了。思前想后,能去的地方,也只有杭州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的结局,缘于施瓦辛格的电影《第六日》。

施瓦辛格饰演的男主角亚当?吉布森是一名直升机驾驶员。有一天他从一件几乎让他丧命的意外中生还,回到家竟然发现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他家里,并取代了他的男主人位置,连他的妻子和小孩都毫不知情。

他被赶出了家门,更遭的是,阴谋的制造者为了掩盖真相,派出杀手追杀亚当灭口。为了逃生,同时也为了重新赢得自己的一切,亚当同神秘的幕后策划者展开了机智的战斗,于是乎一场惊天动地的亡命旅程就此展开。

最后,他却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才是要被毁灭的真正的克隆人。

 写这个故事,最初因为某天在某个电视频道看了这部电影。于是就想象了这样一个穿越的狗血结局——一个人对一种身份有了笃定的认同,结果发现自己却不是他(她)。——狗血的只是这样一个设定,其实这个故事跟电影还是有很多不同的。电影确实是两个人,而小说一直只是一个人(只是女主误认为是两个人罢了!)

一直很疑惑,在穿越故事里,灵魂是否就等于记忆?个人觉得,灵魂是唯一的,记忆却是可以多重的。所以,“冰块”喜欢的、佑佑喜欢的、神仙喜欢的、小轩喜欢的,大家喜欢的女主,一直都叫左月月。其实文案里的女主名一直以来就说明了这一点:左月月(左月、左左)

如果大家不能接受,千万不要急着拍我噢。接着往下看吧,或许看到最后,就能认同了…(哈哈!这是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