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容望着未少昀扔出那道黄符的方向,第一次觉得难过起来。这么久了,她在未家受尽了委屈,她都觉得这是自己一定要面对的事情。唯独现在,她不想追究对错,心里只是难过。

不是因为那灵符被弃之如敝屣,而是她伤害到未少昀了吗?像未少昀那样的人也会受到伤害吗?也会因为不被人信任遭到追问而受到伤害吗?

赫连容沿着小路慢慢向前踱去,碧柳则跑到黄符掉落的花坛中寻找,可时值初夏,花草茂盛,一望下去红花黄蕊绿叶碧枝,哪有什么符的踪影,再一回头见赫连容已走得远了,只得又追上来,懊恼地道:“少奶奶明明什么也没说,二少爷到底在想些什么!”

赫连容诧异了一下。是啊,她明明什么都没说,未少昀却猜得出她心里地想法,是太了解她,还是太了解自己给她带来的伤害?才猜得出她的心思?

“碧柳…”赫连容叫了一声,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想问她什么,或者说是思绪繁杂,不知该从何问起,想了想,终是没问出有关未少昀的任何事,另寻了个话题道:“你今天怎么突然变了?原先不是一直担心碧桃…”

赫连容盘算着怎么说才不显得突兀难听,碧柳笑笑,“少奶奶不必说了。其实婢子由始至终也没将碧桃的事联系到少奶奶身上,这两日的担心是因为…是因为二少爷。婢子虽然明白少奶奶入未府后的遭遇,但服侍二少爷多年,自是不希望他有什么事,更不想看到少奶奶与二少爷形同陌路,故而忧心。不过今天求符之时,婢子便明白少奶奶所为只是泄愤,心里也是不希望二少爷有事的。便放了

赫连容没料到碧柳会说出这番话来。未少昀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以前想必也是如此,为何碧柳会对他如此忠心不二呢?

赫连容正想询问,碧柳已先开口,“少奶奶,今日之事若没有二少爷揽下。少奶奶地麻烦便要大了。”

赫连容“嗯”了一声,又问道:“你觉得指使翠荷的人是谁?”

“婢子原以为是大夫人。”碧柳微蹙着眉头,“不过后来一想,大少奶奶也有可能,不然大夫人临走前怎会摞下那种话?许是真的有人故意让翠荷去找大夫人,让大家分神呢。”

“我倒不这么想。”赫连容想想吴氏自进入体顺斋后的神情,惊讶微诧,都很自然,而最让赫连容觉得此事与她无关地。是吴氏听到翠荷的指证后竟对自己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这不难理解,吴氏一直是要拉拢自己的,如果自己此时被扣上杀害碧桃的帽子。老夫人那首先就留了坏印象,以后再有什么翻修祠堂地事自然轮不到自己了,到那时老太太若要在吴氏或严氏中选择盟友,吴氏是不占任何优势地,所以她此时绝没有陷害自己的动机。而严氏则恰恰相反。

赫连容又想到未少昀说起他之所以能及时赶来地原因,竟是因为未少阳?若是严氏知道,想必要气死了。

听了赫连容的分析,碧柳点了点头,又道:“婢子这两日也在思索。究竟碧桃为什么会死在荷池中呢?仔细想想,那天碧桃跟着我们从听雨轩出来,一直到出府我们才分开,也就是说碧桃从听雨轩出来只是个意外,如果当时少奶奶肯留下听她说什么,她就不会跟着出来,所以说她有预谋的窃取如意,或者另有同谋,这个可能性小之又小。若说我们走后碧桃想去向老夫人哭诉。这倒有可能。不过碧桃自小跟着老夫人,岂会不知老夫人每天那个时辰都要去佛堂诵经?又怎会因为找不到老夫人而赌气偷了如意。就算她偷了如意又怎会不尽快逃出府去,到荷池边去做什么?而且现在搜遍荷池也没发现如意的踪影,所以碧桃窃取如意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了。”

赫连容示意碧柳说下去,之前推测碧桃没有偷玉如意只是从个人情感上,觉得碧桃不会做出背叛老夫人的事,现在碧柳所说的,却是更加具体地推测,再次证明如意的失窃应该是和碧桃没有关系的。既然没有关系。而人又地确死了…

“那天早上体顺斋里的确有人见到一个人影。而后如意便失窃了,也就是说。那个人影可能是真正的小偷。知道老夫人的生活习惯,又能避开所有丫头潜进体顺斋去,这个人对未府或者说对体顺斋里的情况应该是一清二楚的,而她离开的时间与我们和碧桃分开的时间差不太多,所以很可能是碧桃存了要去体顺斋诉苦的心思,而去地路上正撞上那个从体顺斋出来的人,甚至有可能发现了她偷了玉如意的事实。以碧桃的性子来说,如果对方是府里的丫头下人,怕不立刻声张、喊人抓贼了,但她却肯跟着去了相反方向的荷池边。碧桃儿时溺过水,所以很怕接近水边。如果没有紧要的事她是绝不会去的,可她又的确去了,这便说明,那人是压得住碧桃地,是个主子!”

不得不承认,碧柳的话是很有道理的,赫连容也隐隐觉得碧桃的死是因为看到了某些不该看到的东西,而关于碧桃不太敢接近水边的说辞则进一步证明了碧桃不是闲着没事去池边的。

可会是谁呢?

“弟妹?”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赫连容回过头去,见吴氏由远至近慢慢行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赫连容笑笑,习惯性地不予作答,吴氏也习惯了,“翠荷的事你不必理会,大家明白怎么回事就行了。”

赫连容应了一声,看着吴氏也有点出神。若说未府里有胆做这事的人也没几个,严氏?吴氏?赫连容很快否定了这两个人选,严氏是没必要去偷什么玉如意,吴氏则是不会自己给自己添乱;胡氏则更不可能,杨氏?

赫连容地脚步顿了一下,她记得…

“怎么了?”

“我是想…碧桃会不会和如意失窃根本无关,只是闲逛到荷池边,失足落水。”赫连容不想对吴氏说出自己地怀疑,便说了先前怀疑过的,“大嫂还记得吗?碧桃失踪那天我们在荷池边说话,我也差点滑下去,还是大嫂拉了我一把。”

“那天在池边…”吴氏想了想,又摆手笑道:“别人倒有可能,碧桃那丫头从小怕水,怎么会跑到荷池边去,我还记得去年中秋碧兰让她去池边帮忙布置她都一口回了,老太太也不管,都是宠地…吴氏抱怨的话匣子一打开很难收得住,赫连容连忙寻了个借口走了,在她走出老远后,吴氏才收起埋怨的神色,沉下面孔思索一阵,“碧兰,把三夫人请到我屋里去,别让人跟着,也别让人看见。”

第六十五章 未家弃妇

是夜,云淡星疏,皎皎月光之下,一个高挑身影自未府后门偷偷而入,替她开门的是一个青衣丫头,两人碰面后那女子并不多言,直到离了后门范围才低声道:“你守在那里可有人看到?”

丫头摇摇头,“我弄了些酒肉过去,那边的下人都过去喝酒了。”

那女子点点头,丫头又道:“小姐可见到云公子了?”

“哪这么多话!”

丫头缩缩脖子,不再言语,那女子脚下不停,直到看见迎春轩的院门,才稍稍放下些心,更是一刻不肯停顿,进了院子半刻不缓地吩咐道:“落锁吧。”

门后守着的两个二等丫环却不动弹,那女子刚觉不妥,便听院中又有人道:“这么晚…”

那人站院中阴影处站着,故而没有被人发现,现在走出来,借着月光看得分明,居然是未家大少奶奶吴氏。吴氏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之人,“姑姑,这副装扮…去哪了?”

那从后门悄悄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姑奶奶未婷玉,她做青衣丫环打扮,显然是为避人耳目。

未婷玉见到吴氏后仅一错愕,而后便恢复了神色,“找我有事么?”

吴氏笑笑,“碧兰,你们在这等着,我有话同姑姑讲。”

碧兰答应一声,眼睛盯着院内的丫头,显然是要看住她们。未婷玉姣美的眉眼间在吴氏转过身去时蒙上一瞬间的忧色,抬脚跟了上去,又在临进堂屋前回头看了看她的贴身丫头碧琪,碧琪微一点头,待未婷玉进了屋上前与碧兰道:“碧兰妹子,咱们这边说话。”

碧兰原是跟吴氏一起升地大丫头。平素感情就好。后来吴氏嫁给了未少暄。碧兰更自觉高人一等。若说碧桃是因老太太宠爱自小养成地骄气性子。那碧兰就是狐假虎威地最佳代表。面对着比她还大上两岁地碧琪毫不客气。“正好。我也有话问你呢。”

再说未婷玉进了堂屋。吴氏早已落座。看似心不在焉地整理衣裳。实则一直用眼角瞄着未婷玉。未婷玉也耐得住。一直不开口。吴氏见状轻笑。“姑姑。你这回地事情可闹得大了呢。”

未婷玉坐在正位上。虽然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一紧。缓了口气道:“有话不妨直说。”

吴氏从怀中拎出一条断开地翠玉珠链。坠着一块翡翠玉牌。“如果我没记错。这个是姑姑地吧?”

未婷玉淡淡地瞥了一眼。“不错。前几日丢了。怎么会在你那?”

“哦?到底是丢了还是不小心掉在哪里了?”吴氏慢悠悠地说着话。虽然已近子时。她却丝毫没有急躁地样子。“又或者姑姑想不起来?前几日…姑姑有见过碧桃吧?在荷池边上?”

未婷玉眼中滑过一抹诧异,原本提起的心慢慢放下,“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二妹回来的那天,有人见到姑姑与碧桃在一起。而后碧桃失踪,又有人在池边拾到这串链子。”

吴氏小心地观察着未婷玉的神色,想从中看出可有什么不妥。她说的当然不是实话,这链子原是老太太发现玉如意丢了,吴氏带人搜府时在杨氏房中搜出地。她依稀记得在未婷玉身上见过,以为杨氏又犯了老毛病,杨氏却不知这链子来历,只说是在荷池边捡到的,吴氏只当她为推卸责任而编的理由。当时又有任务在身,便没深究,只是顺手收了来。谁料今天与赫连容说那几句话,让她想到那天在荷池边见过神色慌张的杨氏,本怀疑她与碧桃之死有关,不想叫来她一问,杨氏却说那天正是捡了这链子,又见到吴氏心里发虚,这才慌张走了。吴氏的注意力这才转到这条链子上。

未府庭院每隔一两日就会有人打扫。如果这链子是一早掉在那里。怕不已被人捡走了,怎会轮到杨氏去捡。而且正值碧桃失踪,时间赶得又巧,不由得吴氏不怀疑到未婷玉头上。来了迎春轩后,未婷玉不在,一个被休的弃妇,平常在家都很少见人说话,这么晚了又出去做什么?于是更加深了吴氏的怀疑,故意说有人见到未婷玉与碧桃在一起,以此试探未婷玉的态度。

未婷玉沉默良久,盯着吴氏似在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半晌道:“你说有人见到,就算我说没有见过碧桃也没有用。”

吴氏笑道:“姑姑这话是承认了碧桃地死与你有关?”

“你有备而来,我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未婷玉平静依旧,“我明白这件事你定要有个结果,我一个无用之人,如果真能帮上你,也无妨做一回杀人凶手,反正只是个丫头,又不会抓我去坐牢。”

不慌、也不忙,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未婷玉这种淡漠冷静的态度让吴氏讶异不已,她这时才正视起这位未家姑奶奶。吴氏进未府已是十年前地事,未婷玉那时已经出嫁,偶尔回府探亲,并未有过多接触,直到两年前未婷玉被夫家休弃,重回未家后深居简出,很少与人攀谈,吴氏一直以为未婷玉的性子是与未冬雪差不多的,可今日一见,是绝不相同的。

不过吴氏向来不会轻易认输,虽然未婷玉说得淡然,但也不能证明她的清白,况且…吴氏也不容未婷玉证明什么清白。

“淑芹真佩服姑姑的冷静,不过事实就是事实,不是掩饰就能过关的。一个丫头的死活自然没人在意,不过…诬陷未家二少奶奶诅咒夫君、杀害通房丫头,这想必会有人在意吧?”

未婷玉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地意思姑姑不是听得很清楚吗?如果不是姑姑指使,翠荷怎么会突然出现作证?明明我才是当家,她却去向娘揭发,不就是心存挑拔婆媳关系的心思么?”

未婷玉站起身来,面色阴冷,“你不要得寸进尺!”

“这种时候大声是没有用的,如果我向娘和奶奶说出这件事,再找到几个证人。姑姑,你能不能在未家继续待下去,都是两说了。”

吴氏语气中的威胁显而易见,未婷玉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面色渐缓下来,慢慢地坐下。“你有事情要我去办?”

“咱们互相帮忙罢了,做成这件事,我会将碧桃的死归于失足落水。”查觉到未婷玉的不屑神色,吴氏话锋一转,“姑姑,不会是碧桃发现你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你才要把她引到荷池边害死吧?”

未婷玉神色一变,虽然只是很微小地变化,却足己让吴氏地笑容完全绽开。“有些话不必说得那么清楚,你我明白就好。”

未婷玉面无表情地对上吴氏坚定又自信的目光,“说吧。你要我做什么。屋内秘谈私语,屋外夜风微凉,足过了半个时辰,吴氏才面带笑意地从堂屋出来,叫了碧兰离开迎春轩。

一出迎春轩的院门,碧兰立时道:“我仔细盘问了碧琪,原来姑奶奶出府是为了拜祭云山公子,听说今天是他的死忌呢。”

“哦?”吴氏脚下微一停顿,“这都两年了。想不到姑姑倒也长情。”

想来未婷玉被夫家休弃,虽然借口是多年无子,但那只是让两家人脸面过得去的说法。实际上未婷玉早在出嫁前便有了意中人,无奈对方早有妻室,未老爷不同意未婷玉嫁去做妾,便做主将未婷玉另许他人。不料那云山公子对未婷玉十分痴情,得知这一消息大受打击,大病过后竟抛家弃妻上山剃度。而未婷玉远嫁他方,竟在数年后才得知此事。而后毅然向婆家言明心中早有所属,为免将来做出不矩之事,甘愿自请下堂。本想就此可与云山公子隐居终老,可天不遂人愿,二人相逢不过半月,云山公子旧疾复发与世长辞,未婷玉先做弃妇再成新寡,未家人对此自然讳忌莫深。

再说赫连容,她自然不知道吴氏已查到未婷玉身上。怀疑地仍是杨氏。第二天一早便去了杨氏处询问,但杨氏因为不知那链子是何人之物。故而没给她什么有用的情报,线索就此断了。

赫连容也不着急,因为事情发展到现在,可以说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她会来问杨氏纯粹是因为心中的侦探因子作怪,对真相还是有一点好奇的。

从杨氏那出来,赫连容与碧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主要话题还是围绕着如意失窃事件。走了没多远,便在花园里见到未水莲和未冬雪,她们似在赏花,可看未冬雪频频向空中张望查看时辰便知她有急事要走,却让未水莲硬拉着说话。

赫连容微笑着上前,“冬雪,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里游园,忘了与我有约吧?”

未冬雪见了赫连容长舒一口气,眼中带着感激之色,“没忘,只是恰巧碰上二姐,聊了几句。”

未水莲对赫连容地印象一直不好,又因为未少昀掀桌子那事让她自觉蒙羞,反正是都算到赫连容身上,但现在没有借口不好发作,便也笑笑,“你们要去

“日前我与冬雪在街上见到几个衣不蔽体的乞儿,十分可怜,就寻思送几件旧衣给他们,约好了今天去。”

未冬雪虽奇怪赫连容为什么这么说,但也努力配合,“衣服我已准备好了。”

赫连容点点头,又对未水莲道:“二姐要不要一起去?”

未冬雪顿时一慌,赫连容就势拉住她地手笑笑,“你回去取衣服,我在府门前等你。”

未冬雪担心不已,却也不敢看未水莲,应了声便朝绛雪居去了。未水莲这时才道:“下午巡抚夫人要设宴请宾,我哪有功夫去应付什么乞儿。”

赫连容笑道:“原来如此,真羡慕二姐可以时时与巡抚夫人为伍呢。”

未水莲诧异了一下,腰板却挺得更直了些,昂首轻笑,“我有机会与巡抚夫人说说,看看下次能不能也带你去,弟妹,你好歹也是个县主,那乞儿理他作甚?也不怕与身份低下的人在一起,自降了身份。”

赫连容笑着应声,与未水莲分手后,碧柳不解地道:“少奶奶为何要恭维二小姐?”

赫连容笑着问:“你怎知我是恭维?不是出于真心呢?”

碧柳想了想,也笑道:“婢子也不知道,只是感觉罢了。”

“她毕竟还是未家二小姐,要在未府长住,我与奶奶和大嫂地关系刚刚缓和,无谓再添新敌,如此我不费什么力气,她听着也舒服,以后少针对我一些,何乐而不为。”

待到了未府门口,未冬雪已等在那里,看着赫连容出现又向后张望了下,没见到旁人才松了口气,揽住赫连容走出未府道:“吓死我了,我真怕二姐也跟来。”

赫连容轻笑,“怕什么,二姐自重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我们一起的。”

“难道二嫂那么说。”过了两条街,未冬雪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多亏二嫂及时出现,不然还不知二姐要拉我到什么时候,我和我娘约好…”她说到这里猛地住口,回头看了眼碧柳。

碧柳虽然眼带诧色,但还是垂头装作没听见,赫连容道:“无妨,碧柳可以信任。”

碧柳这才浅浅一笑,“婢子去找顶轿子。”

赫连容点点头,拉着未冬雪站到街边,没过一会又听到有人喊她,直呼她的名字。自然不会是碧柳,找了一圈,才见一辆马车由远而近来了,车窗里探出一人直朝她挥手,正是多日不见地钱金宝。

还离得老远,钱金宝便喊车夫停车,赫连容迎上去,未冬雪因为对钱金宝有天生的恐惧故而留在原地。

走到近前,赫连容才见钱金宝的盛装打扮,不禁好奇道:“你要去干嘛?”

“烦死了。”钱金宝并没下车,掀开车帘与赫连容道:“不就是那个什么夫人么,今天下午宴请宾朋,我婆婆一早就去了,刚刚又派人叫我也早点去。”

对于钱金宝的配合赫连容讶异了一下子,钱金宝烦至透顶地道:“你当我想去?要不是说那婆娘可能会把韩森荐到京里去,我才懒得见她!”

赫连容讶道:“韩森要做官么?”

“他早就是秀才了,只是后来跟你家那浑球搞在一起荒废了学业,就没参加大考,不过我公公已经下定决心让他改邪归正,先铺好路,到时一旦金榜提名才有前途。”

这个消息对赫连容来说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韩森是官宦子弟,日后走仕途是理所应当的,家里也不可能不为其打算,赫连容由此想到未少昀,在未家,可有一个人真正替他打算过?

“对了,说起你家那浑球,我还想去找你呢。”

赫连容收回思绪,“怎么了?他又惹了祸?”

“还没有,但也快了。”钱金宝扁着嘴道:“他不是要开酒楼么?听说联系了一家,订金都给了。”

赫连容一愣,“他自己联系的?”她还以为未少昀会将这些事都推给未少阳去做。

钱金宝点点头,“就是这样才麻烦,那个什么什么好运楼,是我哥的对头罩的。”

“那怎么样?”赫连容一下子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家那浑球和我家韩森是拜把子兄弟,在他们眼里咱们就是一伙地,他们不敢动我哥,但那浑球自己送上门去,你说会怎么样?”

第六十六章 一点改变(一)

赫连容无语,“不是说云宁城都归你哥罩么?”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钱金宝可不是一个会轻易推翻自己话的人,“再说了,哪一行没有竞争?尤其像他们这行,不仅是竞争,简直是凶险,回去跟你家浑球说,趁早再找别处去,别自惹麻烦。”

“我不想说,你让韩森知会他一声就是了。”

钱金宝失笑,“你说一句比旁人说十句都要管用,现在谁不知道你当街给了那浑球几个耳光后他就张罗自己做事了?那什么李公子的老婆方大少的老娘都打算学你这招呢。”

“那是…”算了,赫连容也不想多解释,要不是逼急了她能当街打人么?她还嫌丢脸呢!

“我不跟你说了,我婆婆等久了回去又得唠叨,你去找你家浑球吧,好像和韩森一起去了湖边,记住啊!千万别让他去签契约。”钱金宝说着话已让车夫驾车,也不管赫连容说什么就冲她挥手再见。

钱金宝来去如风,未冬雪这才敢近前,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一缩脖子,“二嫂真厉害,这韩夫人是大嫂见了都打怵的人物。”

赫连容轻笑,“人的相处是相互的,你怎么对人,人就怎么对你。”

未冬雪笑着点点头,撒娇似地揽上赫连容的胳膊,“所以我喜欢二嫂。”真像个小孩子。赫连容的眼中带了些宠溺,却又不于表面上流露出来,要当着旁人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情感,她做起来还是有些困难。

此时碧柳已雇了两顶单人小轿回来,赫连容道:“冬雪,你自己去会你娘吧,我另有些别的事。”赫连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茶馆,“我下午就在那里等你,你不用急着回来,然后我们再一起回家。”

未冬雪全心信任地点点头。与赫连容告别后钻上轿子离开了。碧柳奇道:“少奶奶要去哪里?”

“云宁城哪里有湖?”

碧柳不知赫连容为何有此一问。一旁地轿夫道:“夫人要云千里湖还是小明湖?千里湖在城郊。虽然远些。但景致很好。”

“还是…先去近点地。”其实赫连容一直在犹豫。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未少昀。如钱金宝所说。如果未少昀真地兑下那家酒楼。以后定然麻烦不断。赫连容虽然对他这个人不抱什么信心。但那酒楼毕竟还是真金白银买下来地。她当然可以将这事告知未少阳。但转念一想。未少昀自觉有了出息。对别人地劝说大概会不屑一顾。弄不好还会认为未少阳存心刁难他。与其让未少阳做这个黑脸。倒不如自己再做一次。大不了…就当还未少阳一次人情。谢谢他花大价钱让未少昀赶回来帮自己。

小明湖离赫连容那日去地观音庙不太远。上次去地时候轿子直接停在庙门处。下轿进庙都没有耽搁。故而没见到。今日留心之下。见这小明湖虽然面积不算太大。景致却也不错。湖边嫩绿垂柳牵连水面。与湖面上大红色地曲折回廊相映成景。回廊尽头连着一座雅致地湖心亭。虽处处充满人工痕迹。但整个画面精巧雅致。另有一番情趣。

赫连容没费多大力气就在湖心亭中发现了未少昀地身影。不是她眼力好。实在是因为那帮浪荡公子太过显眼。聚在亭中嘻笑喧闹。整个湖面上只听他们地动静了。

碧柳也发现了未少昀。还以为赫连容要来与未少昀化解昨天地事。不由笑道:“少奶奶等着。婢子去叫二少爷过来。”

赫连容看着那道弯曲绵长的回廊就懒得走了。便点点头,见碧柳一溜小跑地向湖心亭去了,湖心亭的喧闹声立刻减了不少,又有人朝赫连容所在的方向看来。因为离得太远,听不见碧柳说什么,却也看得出未少昀并不想过来,急得碧柳连连朝自己这边指,赫连容心想算了,既然都到这了。就不差走过云。于是也不等碧柳招呼,踏上回廊。向湖心亭走去。

回廊很长,曲曲折折的,走了大半天只走到一半,又见碧柳一脸急色地迎上来。赫连容不明其意,待走得离亭子近了些,快要与碧柳会合时才发现白幼萱原来也在亭中,未少昀韩森等人手里都拿着钓杆,白幼萱则拿着纸笔记录,看来正有一场小型竞赛正在展开。

“少奶奶…”碧柳自是不希望赫连容与白幼萱碰面,免得让赫连容与未少昀的关系更加恶劣,便想先劝回赫连容。

赫连容却不理会这些,如果你对一个男人没有非份之想,是不会在意他身边有多少女人的,赫连容对未少昀就是如此。虽然他是她的丈夫,但赫连容觉得白幼萱对未少昀有情,未少昀对白幼萱也未必没有意,自己反而是后来地人,又因为早已放弃了与未少昀共建美好未来的愿望,所以更没理由去在乎这些。更有甚者,如果未少昀与白幼萱两情相悦,赫连容甚至不反对让他把白幼萱娶回家去,只要他从此安份,别再做那些让人发指的无聊事。

嗯,说不定以后可以和这浑球谈判一下。

“无妨,我说完事情就走。”赫连容稍稍安抚了下碧柳,走到湖心亭边。那一群浪荡子们都停下了手中动作,唯有未少昀背对着她,蹲在石凳上手握钓杆悠然垂钓。

韩森见了赫连容便把白幼萱揽进怀中,那架式好像白幼萱是他**来地一般,白幼萱身体一僵垂下头去,却也不挣开韩森的胳膊,韩森笑道:“嫂子怎么来了?我们在钓虾比赛,嫂子一起玩玩?”

“是金宝叫我来的。”

韩森立刻向赫连容身后看去,手上也松了松,赫连容笑笑,“放心,她为了你的前程参加她最厌恶的官员家眷聚会去了,没来这里。”

赫连容有意这么说,韩森清秀的面上闪过一丝怔然,赫连容奇道:“你不知道?我刚在街上遇见她,难得的盛装打扮,看样子很重视呢。”

韩森努了努嘴,竟像真不知道这事一般。未少昀突然从石凳上跳下来,踢开韩森不满地道:“抱够了没?幼萱是少爷我包的,净让你占便宜!”

白幼萱的脸上顿时红成一片,看也不敢看赫连容一眼,方大少吹了声响亮地口哨,“昀少别冲动,小心再被抓花了脸。”

赫连容懒得听他们哄闹,朝未少昀道:“跟我来,我有话说。”

这是赫连容鲜有的与未少昀和声说话,本想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两人到回廊上将事情说了,这事也就完了。不过未少昀纹丝没动,臭着脸盯着赫连容,“有话在这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从这话赫连容就知道他还记着昨天那事呢,真是可笑,他让别人受委屈的时候忘得挺快,反过来倒不行了。

方大少那群人又在起哄,无非说什么“昀少重振夫纲”的废话,赫连容看都不愿意看他们,只对未少昀道:“你确定不听?”

未少昀撇着嘴不吱声,态度却显而易见,白幼萱推推他,也被他自动无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