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把人轰走了,略昏暗的房间,满屋子脂粉和烟酒气息,藏在黑夜里的堕落和糜烂。谢翎觉得自己置身于空酒瓶和瓜果皮中间,就像一对散发着臭味的生活垃圾。

“你今天装什么深沉呢?”陈柏风用脚踢踢他,看不出是醉还是醒,“对了,你不是从白少家来的么,白少身体还好吧?”

“你这么关心他,怎么不自己去?”

“我就算了,他嫌我闹腾。”

谢翎挑眉:“也是,他不嫌的人少。”顿了顿,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他跟苗桐也算小别胜新婚,不打扰倒是识趣的。”

“淫者见淫。”陈柏风随口嘟囔了一句,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才露着白牙笑着涎着脸过来,“哊,我怎么突然觉得这么酸呢,小飞醋迟到白少头上去了啊。别价啊,前两天你不是才跟一个律师美女共度良宵么,这两天怎么又演起痴情郎的戏码了啊?”

这话挺平常的,充其量也就是挤兑。谢翎却脸色大变,受了刺激一样跳起来推开他的脸:“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说完拿起外套就气冲冲地摔门走了。

前些天他心情不好去酒吧消遣,有个笑容挺甜的女人跟他搭讪,他就带她回家了。

他很多次一夜情都是这样你情我愿地发生的,有些姑娘迷上他,自信的以为能成为他的终结者,当然最会不会是什么幸福快乐的结局。当然这个女律师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只是他给自己惹上了麻烦。

而且这个麻烦是属曹操的,谢翎正想着她,她就出现在他家门前。

“嗨,谢翎!”

谢翎皱起眉,没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我以为你看见我会高兴呢。”

谢翎几乎抑制不住怒气:“吴小芳,说实话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小芳脸上的笑容也没了,怔怔看着地面:“我想干吗?我能想干吗?你跟哪个姑娘睡一觉,那姑娘就能以此来要挟你了“一听说我的名字就好像 看到毒蛇猛兽一样……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苗桐那婊子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吗?”

“你不要自己是什么东西,就以为别人跟你一样。”

“算了吧,她能多干净?她还不是在你和白叔叔两条船上踩着?”

谢翎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你敢说,你跟我搭讪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吴小芳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他不愿再看眼前的女人一眼,哪怕一眼,他就会忍不住要扑上去掐死她。

他被算计了。

“滚!”谢翎说不出的恶心,“马上滚!”

第七章 君心似毒

可这疼,这暖,这舌的炙热香甜和这身体深处的战栗欢愉都是真实的——虽然这些从来都不属于她。

有些东西发生变化的时候,是人即使察觉到也无法改变的。

尤其是爱情这东西一旦觉醒,就会像开始腐烂的苹果,把它丢进冰箱里也无济于事。

白惜言从不知道心里装着一个人是这么甜蜜又让人快乐的一件事。早熟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想要见到她,看到她睡眼朦胧地说早安,就觉得连呼吸的空气都是香甜的。想要去碰触她,拥抱她,听她说话,热血沸腾头脑发热。

想起他的初恋,那是个美得不行的女孩儿,认真在一起很多年,要是没意外的话他会娶她。现在想起来,那种程度上的喜欢只是场儿戏。

他想,要是自己能够再活个四十多年,不,三十年就够了。他愿意去热烈地追求她,坦然地许她未来,与她共度后半生。可是现在的白惜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是捡来的,死神拿着镰刀紧跟着他等待收割生命。

其实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守着回忆活着的人,情深一些便是生不如死。

“这件合适吗?”苗桐从换衣间里出来。

白惜言回过神,拇指托着下巴审视一下,好看是好看,只是太暴露了些:“还是刚才那件白色的鱼尾裙吧,你穿鱼尾裙很好看。”苗桐如临大赦,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人爱逛街,平时让她们跑三千米简直要了她们的命,可是逛街试衣服这种体力活她们就好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

下周的圣诞节是刘烟烟的二十二岁生日,在白桦林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办生日派对。虽然说白惜言和胖老刘很熟悉了,但是生意人总有他们的讲究,特意派人送了帖子过来。苗桐跟刘烟烟已经许久没联络了,她独行惯了,身边也没什么女性朋友让她学习如何在吵架后顺利和好。她已经习惯把一切都寄托给时间,冲淡或者发酵全都由时间做主。

到了圣诞节前两天,天公作美,阴沉了两天的云层在傍晚就开始下雪,在西方的平安夜里,总是全家在一起守着壁炉烧栗子吃火鸡大餐,而后在装饰着糖果和星星的圣诞树下拆礼物。一向爱过节的张阿姨对西方的节日无动于衷,于是火鸡大餐是没有的,家常便饭后苗桐泡在温泉里啃苹果。

白惜言洗好碗换了浴衣出来,就看见苗桐下巴磕在石台上,一副失神的样子,两只晒帮一鼓一鼓的,就像只贪吃的松鼠。

“人家别的女孩儿过圣诞节都有大餐有礼物,你整天跟着我,连个男朋友都交不到,小心变成老姑娘。”

苗桐抬眼斜他,美男宽衣解带入浴,全身上下那叫一个白啊。

“没办法,有你金玉在前,每天都美色当头,我看谁都是庸脂俗粉啊。”

“我看你是跟谢翎学的,油腔滑调的。”白惜言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笑得那叫一个美艳动人,“我可不是几句马屁就能糊弄过去的,快点交代你这两天为什么心事重重的,工作室出了问题?”

每天耷拉着眼皮没骨头似的把身体缩进温热的泉水里,模糊着说:“当然不是,唐律从这个月开始给我涨了一级工资呢……其实是小事,只是不知道从哪里说七号……我自己也没弄清楚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就是闹了些矛盾……大概是我自作聪明的原因,也不能怪她的……”

“和刘家妹妹?”白惜言打断她没完没了的没重点的嘟囔,“因为谢翎?”

苗桐被烫到似的:“你怎么知道?!”

“你们翻脸是早晚的事情,不要小瞧恋爱中的人的嫉妒心。”

“我都说了,我不喜欢谢翎。”

“你要是喜欢谢翎也就算了,她说不定还能祝福你。她得不到,你不珍惜,三个人还能假装平安无事的做朋友,会积累怨念的。”白惜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大半,眼神复杂地盯着眼前的人,“有时候你会想着,要是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多好,就不会妒忌不会埋怨。可是又有时候想,就算是少活几十年也要遇见这个人,否则怎么会懂得这世界上有这么多极致的疼和幸福。”

她把脸沉到水底,只露出一双眼睛温柔地看着他。

“你不要懂。”白惜言温柔地苦涩地笑开了,“这种事最好一辈子都别懂。”

苗桐听着非常难过,只当白惜言在说那个一脚把他踹了的初恋女朋友。这世上多得是,一个得不到,一个不珍惜的事情。白惜言看到水色潋滟在她的双眸里,苗桐露出被水泡得粉嫩的嘴唇,不紧不慢地说:“我不需要懂这些,我也不会这样去爱人。我喜欢的诗里有这么一句话:紧抱桥墩,我在千寻之下等你。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这样至死不渝的爱是有的,她比他更疯狂。

尾生抱柱的故事,那个傻得为了爱情一定等到死的尾生。白惜言说不出话来,谁能配得起这样认真赌上全部的姑娘?

白惜言晚上没睡好,脑子里纷乱的念头太多,嫉妒和怨恨把他塞得满满的。可是越珍惜越喜爱越不能动。

他不需要她报恩,也没追求她的资格。次日晚上的宴会上,他的困意来了,把苗桐一个人扔在舞池里自己在角落里安静地打盹。

刘烟烟快乐得跟只小鸟似的满舞池转,在今天她是所有人眼中的公主。苗桐正要找机会过去,却猛然看见吴小芳穿着蕾丝礼服裙笑着跟刘烟烟拥抱,接着搂住刘烟烟的好朋友李木子,三个姑娘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裙子。女人表示关系好的方式总是流于表面,比如在重要的场合穿同样的衣服。

苗桐看到这些反而没有避讳了,直接走过去,笑着说:“烟烟,你今天真漂亮,生日快乐。”

“谢谢,你也是。”刘烟烟接过扎着粉红丝带的礼物,随手放在旁边堆积成小山的礼物堆里,脸上的笑容很是客气,“今天人太多招呼不周到,我一会儿去跟惜言哥赔罪。”

李木子兴冲冲地抢话:“哇,那个就是上周末呵呵学姐一起吃饭的白叔叔吗?我还以为是个沧桑大叔呢,他哪里像个大叔啊?”

听话白惜言回国后吴小芳打电话要去家里看他,可是白惜言约了她在外面吃饭,她知道白惜言是怕苗桐不高兴,自然也不会告诉苗桐这件事。她本想找个机会透露给苗桐,可没想到李木子这个家伙误打误撞地说出来了,简直是帮了她大忙。

“你给我少说两句。”吴小芳笑着说,“要是有人再因为这个闹个不停被打巴掌,说不定又要离家出走一回。上次的事情已经让白叔叔很烦了。”

刘烟烟早就知道吴小芳毒,她本以为自己最讨厌这一点,可是看她带刺地一下下地扎着苗桐,她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愉快。她还是了解苗桐一些的,好强倔强即使心里一塌糊涂也不会表露出来。她不是愉快,简直是心花怒放。

苗桐眼珠盯着刘烟烟,这个曾经站在窗口带着纯真的笑容说我只是要你记住我的女孩儿,她已经长大了。她走出城堡,放弃了满是荆棘的道路,走进有着五光十色的花朵的黑森林。

苗桐用开玩笑的口气说:“那一套在我面前都收起来吧,我带着照妖镜呢。就这样吧,祝你们愉快。”

刘烟烟听出画外音来了,她说吴小芳也顺带说自己,可她不在乎。

反正也没有人在乎她。

整场派对在酒消耗了几桶后嗨到了极点,年轻的男女在光影和酒精的发酵下简直玩疯了。派对的最高潮,是刘家大哥在凌晨十二点前送上了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大礼盒,刘烟烟把盒子打开,里面是被五花大绑全身上下只穿着内裤背着对翅膀的谢翎。

谢翎一放出来就开始黑着脸骂脏话,要不是陈柏风死死地挂在他身上,刘烟烟的生日派对肯定会成为胖老刘的开瓢派对。有裸体的谢翎天使共舞,要是以前的刘烟烟会高兴地上蹿下跳,而今晚她只跟他跳了一曲,就搭上了别的男生伸出来的手。

苗桐在沸腾的欢笑声中和白惜言坐在角落里,她不会跳舞就贴着玻璃看这个城市的灯火和渐渐密集起来的雪花。有纠结了半天终于在众人推搡下来跳舞的女孩,白惜言没忍心拒绝,一曲跳完吴小芳又把手搭过去,他只能边跳边偷看角落里趴在玻璃上的姑娘,这孩子小气得很。

不过他有些喜欢苗桐的小气和独占欲,他希望她过来,把自己抢走。

可是苗桐都没有在看他。

回去的路上苗桐在车上睡着了,半张脸都藏在毛蓬蓬的狐狸毛里,看起来很美,也很累。白惜言有些舍不得吵她,把车停在露天停车场一直看着雪掩埋了玻璃。他一时间歪了心思,扭过她的下巴,端详着那淡色的嘴唇,只觉得香艳异常,头脑里迅速燃烧起大火也燃烧了他的全身,他从玻璃的倒影里看见自己满眼都是狂热的欲望。

第二天晚上谢翎在小金柜上头的酒店里醒来,怀里搂着个软绵绵的身体。昨天他喝多了,和陈柏风来小金柜的事还是记得的,只是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找了姑娘。他一动,怀里的人就抬起头来说:“醒了?”

谢翎觉得脑袋开始疼起来,一言不发地起身找衣服。

刘烟烟抱着毯子看他忙活,脸上浮起一丝笑容:“至于么,看脸色好像你刚杀了人似的。”看谢翎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刘烟烟继续说,“你昨天抱着我嘴里叫着苗桐来着,可你苗妹妹在派对上一晚上都在跟惜言哥眉目传情都没看你一眼。你原来说咱们的共同点都是利用对方,其实我们呢还有个很像的地方,就是都在自作多情。”

等了一会儿,见谢翎还在背对着她穿鞋,这是打算一走了之了。刘烟烟一下子变了脸,跳起来从背后抱着他,谢翎的脖子上还有她的牙印,整齐又漂亮的小碎牙说不出的秀气。

“下来!”谢翎咬着牙说。

“我就不!”刘烟烟大叫着,状若疯狂地狠咬了他一口,“你竟然像这样就走了!”

刚才在他的臂弯里,刘烟烟还想着,他醒来后会吃惊会生气 会大声地跟他争执,质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会得意地告诉他,她向前台要了他房间的钥匙,陈柏风那个人没什么神经地喝了半醉,跟他要加料的酒也给她弄了。她恶狠狠地讽刺他交友不慎,看他暴跳如雷。

谢翎吃痛地回头抓住她的头发使劲一扯,刘烟烟痛得大叫仍旧不肯放开,又张开嘴咬他。谢翎也痛,手下也没留力,几乎是红了眼,等回过神指缝里几缕黑色的头发,肩膀上湿了一大片,有他的血还有刘烟烟的眼泪。

谢翎突然想起他刚开始见刘烟烟的时候,十八岁的女孩儿皮肤上还蒙着层细细的茸毛,就像只汁水饱满的水蜜桃。现在的姑娘发育都比较早,十五六岁就有成年人的样子,可是刘烟烟两颊鼓鼓的,眼神明亮,双眼看着他一阵儿乐,就像个小孩子。

他从没用看女人的角度来看她,也没用看成年人的角度来看她,他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他曾想过,以后要是有混蛋敢欺负她,他就打得那孙子满地找牙。可是不知不觉却变成这样,无数种可能中最糟糕的一种,谢翎觉得简直恶心透了。

“不让我走?一夜情完了难道还留下来谈情说爱?!”

一夜情三个字逼得刘烟烟又哭起来,使劲捶打:“我是不懂!我没跟人家上过床!”

谢翎一下子推开她,大怒道:“昨晚是我强迫你的吗?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要找个女人上床还不容易么,反正都没感情只要够漂亮是谁都一样?我把你当自己妹妹,你非把自己当个婊子,你自己作践自己到头来还哭!应该哭的是我!我他妈好不容易有个想要正儿八经去爱的女人!爱懂不懂!就是你整体挂在嘴边儿上的这玩意儿!爱一个人就是把他灌了药往床上一搁?你行!你们一个个都真行!”

双眼有些模糊,谢翎心里大骂,劝他妈扯淡!

“你说你爱她?”刘烟烟自欺欺人地挣扎,“你骗谁!你根本就是指望惜言哥死了以后留财产给她!”

“我现在愿意把家产全给她,是要她愿意爱我。这种心情你能理解吧,你不是懂爱嘛!”谢翎突然又笑起来,很是凄惨,“怪不得我说我整天游戏花丛却没什么报应呢,合着在这里等我呢,阴沟里翻船了。好啊,现在谈爱情我是没资格了,那就谈嫁妆好了。你也不用再折腾了,你说个日子我让我老爸去你家提亲,不就是结婚嘛。”

有了这一遭,谢翎也想通了,就跟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完全放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去小金柜少了,即使去了也很少叫人陪。如今连续每天都泡在小金柜,陈柏风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发什么癫,不过有人陪着当然乐得要命,也早忘了他给刘烟烟的那些好料进了谁的肚子里。谢家的老爷子是从老阿姨那里得知谢翎又夜不归宿,带着谢翎的堂弟把他堵在了酒店房间里,老爷子气得差点脑溢血。

这些荒唐事自然没人告诉白惜言,他是这群酒肉朋友中的世外高人,每个朋友哆嗦都有些崇拜他,视他为一方净土。所以在白惜言大清早打电话让谢翎给他“找个女人”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最近太淫乱所以上又在淫者见淫。

“啊?”谢翎傻掉了,不敢往那个方面想,“干吗啊?”

“你说干吗用?”白惜言相当不耐烦,装什么傻。

“不是吧?你要女人?”

白惜言火冒三丈:“我是病人,又不是废人!”说完就愤愤地把电话摔到墙上。

他在迁怒。他烦躁不安。他像个神经病患者一样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他不敢跟苗桐单独呆在一起,圣诞夜在车里他想着了魔一样差点吻了她。这两天白惜言深刻地检讨了一下自己,把所有的一切归结于长时间的清心寡欲导致的走火入魔。

难得白惜言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连忙打电话给小金柜的经理去办这件事,莫名其妙地拿着电话想了半天,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想不通也就不再想了,事实上他最近也不好过,先是被胖老刘修理了一顿,接着揪着他去谢家老爷子那里告状。老爷子拿着他的玉烟斗对着儿子的背没留力地一顿抽,在全家老少面前让他跪在爷爷的牌位前。

前些年挨揍也就算了,他毕竟还年轻些脸皮也厚,现在人都三十多了,还被揍得像个孙子一样。胖老刘这个无辜受害者少女家属反而心惊肉跳地过来劝架,也拦不住老爷子的大义灭亲。可这次老爷子是真灭错了,是他清清白白的儿子被人家给唱了一出“从良记”。不过这话要真说出来,别说别人,连他自己都得笑。

老爷子揍完他,指着鼻子问他怎么给人家哥哥交代。谢翎笑着说,那我娶她还不行?

胖老刘本来找到谢家也是头脑发热,作为兄弟他又不能把谢翎打成残废,再说了他老妹也哈谢翎哈得要死,估计连做梦梦见的男人都是不重样的这个人。可胖老刘心里也是个雪亮的人,谢翎不是什么良人,而谢翎也不会动他妹妹,对他放了一百个心。可是现在谢翎竟然见鬼地迈进了雷区,他不能怪这个不争气的妹妹,只能去谢家找老爷子让他主持公道。他没想到谢翎真的认了,惊得当场给刘烟烟打电话说谢翎要娶她。刘烟烟在电话对面愣了一会儿说,他敢娶我就敢嫁。那口气没什么幸福的感觉,反而想面对拼得你死我活的仇人。

于是谢翎的订婚日期很快的敲定了,老妈欢天喜地地开始准备下聘和请帖的事,他依旧每天泡在小金柜。

在小金柜他报了个姑娘,容貌不是多漂亮话也少,别的姑娘见到年轻帅气的客人和小费都快浪疯了,她却翘着腿悠闲地坐在角落里抽烟,颇有些闲云野鹤的味道。谢翎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很亲切又觉得遥不可及。于是他包了那个姑娘,看她每天坐在包厢里抽烟。

这个举动被陈柏风解释为,太文艺了,真是钱多烧得慌。

谢翎懒得去理他,一个人却能长出一头猪的脑子也挺幸福的,他是羡慕陈柏风的。以前看电影,有情深的男主角找的情人都是按照女主角的模子来的,和女主角相似的眼睛,鼻子,嘴,甚至相似的动作。谢翎嗤之以鼻,只觉得矫情得要命。现在他也觉得自己挺矫情的,可是这个矫情的自我安慰是有用的,所以让他忍住不去找苗桐。

人大多都是记性不好的,不见面就会忘了。

谢翎和苗桐面对面坐在粥店的时候,这句话得到了证实——苗桐确实快把他忘了,这让他觉得有些发冷,身上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看到你们家寄来的订婚请帖了。”

“不恭喜我?”谢翎问。

苗桐看着水杯里沉浮的茉莉花,低声说:“说不出口。”

那可真是谢天谢地,谢翎心情稍稍好了些,敲了敲桌面笑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想,幸好我从没相信过这个混蛋,明明前些日子为我要死要活的,一转眼就跑去要跟别人结婚了。”

“你可没为了我要死要活,我也没有那么想……”苗桐说完才发现自己被谢翎带着走了,忙转了话题,“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是自愿也好或者出于某种理由也好,我现在都没办法笑着恭喜你。”

谢翎冷笑:“我以为这是你最喜欢看到的结果。”

“我曾经也以为是这样的,直到我看到请帖,我才发现我之所以这么期待这样的结果是因为我很怕自己有一天要为你付出的感情而负责。也许你刚开始追求我有其他的目的,当然后来也有,但你是认真地在追求我,这个我从没怀疑过。只是我没办法回应你,所以只能自私地想,怎么都好,只要这个人不要再来纠缠我了。”苗桐一直低着头,所以没看到谢翎脸上闪过的阴狠,自顾自地说,“这样自私的我死后会下地狱的。”

沉默了半晌,服务员过来上了菜,席上只有瓷勺和碗碰触的声音。

修理了突然问:“最近惜言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怎么了?”

只有再说起白惜言时,她才会这么紧张吗?

谢翎不怀好意地笑了,想起接下来苗桐的表情,他心里那种拧巴着疼的感觉里又夹杂着说不出的畅快:“……真怪啊,难道是转性了?”

“什么转性了?”苗桐把勺子放下了,眉宇间说不出的急躁。

谢翎暧昧地挤眼:“你哥哥的发情期到了,一大早打电话叫我给他找个女人。不过你别担心,适当的运动对他身体是有好处的。”

苗桐怔了怔,半晌才听明白,敛着眼一下下的将火龙果碾成泥。后来谢翎说了算吗她完全不记得,只记得他说小金柜准备好了几个姑娘他要过去挑一下。听得苗桐一阵反感,东西也没吃几口。

回到家就见白惜言正在门口的穿衣镜前整理衬衫领子,纯黑修身设计的衬衫裹着他窄窄的腰,他转过脸:“我晚上有事出去一趟。”

“去哪里?”

“有朋友约我去喝茶。”他顿了顿,选择说谎。

“那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会比较晚。”

苗桐回到屋里,半晌听见关门声和车子发动的声音,她顿时茫然得厉害,将头埋进被子里。好吧,他去找女人了。她对自己说,我的恩人我的哥哥,他去找女人了。这很正常。对,很正常。苗桐不停地给自己催眠,催到最后,突然“铛”一声,客厅里的挂钟响了,晚上九点。

她目色通红,脑中那根弦“嘭”地绷断。

苗桐跑出门,直接打车去小金柜夜总会,她知道谢翎他们的长期包厢在那里,冲上去踢开门。陈柏风正搂着相好亲嘴儿,吓了一跳,牙关一合咬了小相好的舌头。苗桐冲着他吼:“谢翎那混蛋呢!”

“……好像在六楼的607。”

谢翎此时正气急败坏地打电话骂人,真是一群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软蛋,找了个漂亮新鲜的女大学生,结果那贱货临时反悔给跑了。陈柏风那混蛋玩意儿还为了庆祝白惜言初次嫖妓,偷偷往他的水里加了点料儿。

“马上送个人来,要女的,活的,干净的!妈的!柏风下了猛料的,他那身体能撑多久?!早晚拿机关枪突突了你这个倒霉玩意儿!”他吼完一回头,一个巴掌抽过来,苗桐整个人都在抖,目眦尽裂,炸了毛的兽般拉下他的领子:“你们给他下药?!他们不怕吃死他?!”

谢翎被打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没想到苗桐精会在这里。

“他在这个屋子里?”

谢翎点头,见她要进去,大惊失色地拉住她:“姑奶奶,要死了,你可不能进去啊!他这会儿估计连男女都认不清了!他们马上就会送个女人过来……”

苗桐甩开他的胳膊,意味不明地笑了:“送女人?还送什么女人?我不就是个女人吗?”

等谢翎回过味来,苗桐已经进去了,“咔嚓”一声,门从里面反锁上。外头谢翎暴怒地砸门:“苗桐,你开门!你快给我出来!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她可没疯,苗桐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早就应该这么做,把所有人都关在外头,没有人能夺走他了。

白惜言被吵醒了,隔着轻纱好像看见了苗桐,洁白的大圆床边垂着帐子,她就跪在床边隔着纱看着他。他其实脑袋不是很清醒了,刚刚在包厢里他想起来临出门时苗桐那双像是能看透他的眼睛,满脑子都是她,找女人有什么用?而且那些女人又不是他想要的,不过是饮鸩止渴。他只想早点回家,明天早上给她做早餐。

“嗯……小桐?……”

她不敢动,看他将自己的黑色衬衣扯得七零八落的。窗外影射进来的散光落在他的肌肤上,好像会发光似的。美色当前,苗桐绝望了,承认吧,你甘心只做他的妹妹,你想要他的全部。

白惜言努力保持着清醒,虽然他也有一丝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出去!”白惜言如烧成通红的蜷缩的虾,疾言厉色,“你来做什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