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人开始衰老的其中一个症状就是,很容易就会回忆过去,嘴上挂着“想当年啊”。白惜言觉得自己说不定已经老了。

“打电话问小桐想吃什么馅的,我多做几样放冰箱里冻起来。”

“她最喜欢吃鲅鱼饺子,不过现在没有鲅鱼,那就茄子馅的也可以。”白惜言似笑非笑的拿眼睨着她,“你不是讨厌她?还管她喜欢吃什么。”

白敏狠狠瞪她一眼:“我还不是为了你。而且嘴还那么刁吃猫食,比你还难养活。”

白惜言大笑起来,挑了挑下巴,倒是得意的样子:“是啊,我惯的。”

“你这个自虐狂。你就死宠着她吧,宠得拿你一点都不当回事,你就高兴了。”白敏心里难过,她那么好的弟弟,为什么就非喜欢上这么一个。不过大姐说得对,她们也只想让他髙兴起来。看弟弟笑得这么甜蜜的样子,她无奈地哎气:“你跟小桐最近相处得挺好啊。”

“还好吧。”白惜言系上围裙,微微笑着,“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大概把老天爷给我的运气一下子全用完了。”

“乱讲!呸!”白敏说,“好好和你的面。”

她现在听不得这样的话,听见就想哭,他的人生还那么长。

“对了二姐,苒苒有没有找过你?”

白敏吓了一跳,险些把锅边盆打翻,惊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似的,掩饰地咳嗽两声:“怎么提起她了?”

白惜言奇怪地看她一眼,说:“那天我在茶餐庁见个法国客户,碰到她和小桐在一起吃饭。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我想这是你本家的表妹如果真有什么话,应该会找你说的吧,我记得你还蛮疼她。”

白敏紧张起来了:“她去找了小桐?说了什么?”

“大概是……想了解情敌的意思。”白惜言尴尬地转开眼,“我希望她再也不要接近小桐。”

“就这些?”

白惜言反问:“还有什么,难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刚才短短的几分钟,白敏都快吓出心脏病了,背后薄薄的一层冷汗,紧张得手都在抖。想来也是,如果苒苒的事情被知道了,白惜言才不会有心情跟她和颜悦色地包饺子。白敏稍稍舒了口气,躲开他的视线:“人家姑娘喜欢你,我瞒着你有什么不对?以前你有个瑞莎,现在有个苗桐,瞒着你有什么不对?你去了赵家那么多回,要是有心的话,还真能看不出来?”

又来了,二姐这得理不饶人的性子。白惜言可不是什么最佳辩手,赶紧说累了,洗了手躲回书房。

电视台的《名媛》节目刚录播完,朱玉珂正和嘉宾寒暄着,就听见助理跑过来说,会客室有个自称白敏的人找她。

朱玉珂也顾不得礼数了,匆匆道别去了会客室。白敏翘着腿正和女儿通电话,不慌不忙地收了线,对她说:“苒苒,我们去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电视台楼下就有个中式的茶馆,朱玉河知道白敏喜欢喝茶,不喜欢咖啡那些洋人的玩意儿。大学暑假她去白敏家看到书房整墙的大书架,容量堪比一个小型的图书馆,关于茶的书就占了一整个格子。白敏性子急,品茶能让她静下心来。于是朱玉珂就去学了茶道。

这间茶馆很清幽,现在的人已经适应了快节奏,在这样清幽的茶馆里品茶倒是其次,这早也变成了生意场。窗上雕着荷塘月色,头顶是纸糊的红灯笼,香炉里燃的是沉香木,奉茶的人是穿着旗袍的大家闺秀,一切都是赏心悦目的。

“话说起来,我喜欢上茶道,还是表嫂的熏陶。”

朱玉珂把一杯古树普洱奉到白敏的面前,白敏用歉意又复杂的眼抻看了她半晌,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苒苒,是我对不起你。”

朱玉珂知道白敏又要旧事重谈,她摇了摇头:“表嫂,古人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就算是后悔和痛苦,都是我活该的。”

来之前白敏本是想好好质问一下她接近苗桐的目的,她很怕苒苒将那件事抖出去,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可看到乖巧懂事的苒苒,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就算是她自己选择的,她也尝尽了苦头,还为白家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她若是再怪罪她,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表嫂是因为苗桐的事来找我的吧,惜言哥对她果然周到,什么都要问过。您放心,我没乱说话。我朱玉珂好歹也是好人家出身的,传出去丢的是家族的脸面,我也没脸到处宣扬。”朱玉珂吹着茶水,盯着那消失的涟漪,慢慢地说,“也是巧合,他们的周刊找我做专访,我想知道苗桐是个怎样的人,竟会让惜言哥那么喜欢,所以我才要求让她来采访。以前我无法想象惜言哥身边站着我以外的女人,就连他初恋的那个姑娘瑞莎,够漂亮聪明,却依然和他不相配。当时我还想,不过是个勉强长大的姑娘能优秀到哪里去?可是见到她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错了,她举手投足之间的风采已经是白家人特有的了。”

白敏看苗桐总是戴着有色眼镜,以前是把她当自己人,现在早就不愿意拿正眼看她。可大姐依旧喜欢她,和弟弟总是站在统一战线上。听朱玉珂这么一说,她也无法不赞同,那无论埋到什么事都不急不躁的气度,像她这样年纪的姑娘是没有几个能拥有的。

一壶水滚了,紫砂壶里注入二道水,白雾氤氲出沁人心脾的带着点野气的普洱茶香。

这茶品在嘴里,白敏只觉得苦,叹气道:“苒苒,你不要这么说,直到现在我依旧认为你才是最适合惜言的。”

“我适合他,可他偏偏不喜欢我。”朱玉珂苦笑,“就像这普洱,谁都知道好,可惜言哥偏偏喜欢的是那一杯金毫。普洱和金毫不同类,各有所爱,本就没什么可比性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白敏都想为她鼓掌了,够清醒可是也够残忍。

“要是我们不是情敌就好了,我一定会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朱玉珂抬起头终于直视她,“表嫂,你不让我见惜言哥我就不见,这件事我认了,可是孩子不能让我看看吗?他毕竟是我生的……”她眼睛里迅速盈满眼泪,“我生下他也只来得及看了一眼,那时候他皮肤又皱又红的好丑,还看不出像谁呢。”

“苒苒……”白敏看着她,艰难地说,“我没办法……”

“为什么没办法呢!我只是想看一眼啊!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朱玉珂激动得语无伦次,“为什么要把他藏起来,惜言哥根本不要他……连妈妈都没有的话他太可怜了……表嫂,我求你……”

白敏被她的手指掐疼了,她不该来见朱玉珂,对她们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苒苒,对不起,表嫂没办法做主,孩子在大姐那很好,他跟你没有关系了,所以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说了。等他成年了,我们会告诉他,让他认你的。但现在不行。”

朱玉珂绝望地捂着脸大哭,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可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那孩子不是爱的结晶,是白家要的香火。她只是一纸合约的代理孕母,根本不能算是什么母亲。朱玉珂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她不过是在跟白敏一次又一次地在求证这个命题而已。

2

前台姑娘来敲门:“总编,你的快递。”

最近苗桐三天两头能接到快递,她熟练地拆开信封,取出一张照片,依旧是白惜言和她在一起时的照片,不过是平常的生活照,没什么露骨的。

记得前些日子第一次看到这种照片时,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吐得一塌糊涂。不过是些没暖昧的生活照,可她懂得,这是罗佑宁的威胁。他不过是想折磨她。苗桐呆呆看了一会儿照片,而后将它放进包的夹层里。

“你乔叔给你熬的汤都补到哪里去了,瘦得脸上只剩下两只眼睛了,又不是过贱年。”卓月对乔云说,“乔叔,再盛碗猪脚来,起码把胸部给她补大一些。”

乔云点点头:“罩杯升级是女人在职场道路上的敲门砖,你看我们院里那些护士长,哪个不是波涛汹浦?”说着往厨房跑,“等等啊,乔叔给你盛。”

以前卓月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淑女来着,举手投足都带着贤良淑德的气质,自从跟乔云结婚后,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似的没正经了。乔豆丁边看动画片边抽空评价说:“老没正经。”

“我告诉你乔豆丁,我上次去给你开家长会你们班女生好多都穿胸罩了。你还穿着小背心,显得又矮又瘦很可爱是没错,可是跟你同龄的男生大多都喜欢大女孩的。你爸炖那么多猪脚,不比你啃些薯条好?”

乔豆丁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小斗鸡似的嚷嚷:“你很烦呐!我干吗要男生喜欢,我长大了又不结婚!而且那些女生在体育课上赛跑从来都跑不过我,学校运动会她们也没办法参加,带着两只木瓜累不累啊!你说累不累啊!”

卓月和苗桐面面相觑,突然大笑起来,她们竟然一下子被说服了,真是可爱。

“笑什么!严肃点!”乔豆丁指着正在餐桌上无语的洛雨,问,“洛雨哥哥,请你以男人的眼光来评价一下!”

洛雨臊了个大红脸,也火冒三丈:“我又不是女的我怎么知道!再说了,你们能别在未成年人年前聊这些有的没的吗!”

乔豆丁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兄妹俩形成统一战线,去乔豆丁的卧室去玩游戏去了。

乔云端了猪脚出来,苗桐被二人虎视眈眈地瞪着,只能硬着头皮吃。或许她不该毎周都跑来报到,乔叔根本就是把她当填鸭在喂。

“你这种的,喂上一百年也变不成神猪。”乔云边解围捃边用命令的口气说,“下周来医院检査一下,看看消化系统有问题没,别跟你师父一样落下一身的毛病。”

苗桐摆了张苦瓜脸,要是卓月她还能赖上一赖,乔云那三板斧落下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检査。师公之命不可违,要是不去的话,会被他念叨到死。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回到家踉白惜言说起乔云要她去做体检的事,他挑着眉毛倒是不乐意了:“我说了那么多回让中医给你看看,你都不让看,倒是你师公说句话比我管用。”

白家请的那个老中医毎次一搭脉,就是疾言厉色的,开一堆补药,张阿姨毎日都要炖药膳,她闻到味道就够了。苗桐坦然说:“那个老人家我是怕了,乔叔长了张婆婆妈妈的嘴,我也怕了。”

白惜言拧她的脸,带了三分力气,莫名觉得上火:“你就是欺软怕硬,不过,是我纵容你。”

去医院的健康中心一路检査下来,凡是有的名头都做了个遍,过了几天拿到结果,医嘱那写着大大的:体重过轻,营荞不良。

大夫见鬼似的看着地:“做了这么多检査,这年头竟然还有营养不良的。”

苗桐赶紧说:“要是乔主任问起来,能不能说各项指标正常?”

大夫和蔼可亲地微笑着,并不说话。这就是没得商量了。这份体检报告回去也是要给白惜言过目的,估计会被当做填鸭来养一阵子。实际上她也知道自己这阵子瘦得厉害,可她真的吃不下东西,想到那些事情她就胃部紧缩,手指颤抖到连笔都抓不住。

“小桐?”谢翎喊她,“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拿体检报告。”苗桐抬头看了看,是彩超室,旁边还坐着几个孕妇,“烟烟在里面?”

他们在大厅的落地玻璃窗那找到了个方便说话的地方,都有些沉默。苗桐才发现谢翎已经很久没找她出去吃饭了,人倒是没看出来哪里不对。也是,现在还有比她过得更惨的人么。

“你在绝食啊,怎么瘦成这样?”

“夏天哪里有什么食欲。”苗桐赶紧转移话题,“有没有想过孩子生下来怎么办?”

“她是想让我难堪,那又能怎样,我根本没感觉。她争一时意气,最后害得还是她自己。”謝翎掏出烟,想想是在医院又放了回去,淡淡地说,“不过孩子是无辜的,没有理由跟大人一起受罪,是不是?陈柏风的儿子我都能帮着养了,刘烟烟的孩子我也能帮着养。就算是只狗,你对它好,它还会看家护院呢,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苗桐点点头,认同他的说法:“是啊,我还养着十几个呢,说真的,挺吃力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这方面我要向你学习。”谢翎拉了拉她的头发,无比亲呢的,“说真的,要不是你,我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助人为乐的乐趣。”

“我只是切肤之痛在前,不忍心不管罢了。”

此时苗桐的手机响起来,今天她和白惜言约好要去看林乐的摄影展的。

包里的东西太杂,她手忙脚乱的,“啪”东西掉了一地。苗桐蹲下身去捡,谢翎也帮她。谢翎拿起滚出的药瓶看了看,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了,正要问她,却看到包的夹层拉链没拉,露出一页照片。苗桐发觉前,谢翎巳经把照片拿出来了:“这是什么?”

照片上不过是苗桐和白惜肓在山顶的麟天餐庁吃饭,从角度看是偷拍的。苗桐一下子脸色煞白,伸手去抢:“没什么,就是照片。”

对于这沖事情谢翎并不陌生,有些震惊:“你被人威胁了?惜言知道吗?”

“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可以解决的。”

“你怎么解决?!吃安定片吗?!”谢翎的声音太大,一时间大庁里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他完全没注意到,依旧咄咄逼人的,“能有多大的事,让你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护士站的护士正走过来,苗桐被这么大声地质问,头都懵了,嗫嚅了两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把包收拾好,低头急匆匆地往外走。谢翎愣了一下,而后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膊,不依不饶的架势。再闹下去,恐伯楼下的保安都要冲上来了。

“你们怎么了?”刘烟烟已经从彩超室出来了,好奇又愉快地问:“你们俩也会吵架啊?”

刘烟烟丰腴了不少,已经显了身子了,一副不错的气色。

“小桐姐,我们都两年没见了,我差点没认出来你。”刘烟烟说,“现在我马上要做妈妈了,你交男朋友了吗?”

“我……没有时闻想这些事。”

刘烟烟了然地笑了:“你还是忘不了惜言哥。”

苗桐只想赶紧离开,含糊地回答:“没有的事……我现在赶时间得走了,你注意身体……”

“我一来你就要走?”刘烟烟扶着腰轻笑,“好歹以前说好的,我生了孩子你要做干妈的,你忘了吗?”

“我是真的有事,抽空我去看你。”苗桐转头用警告的眼神盯着谢翎说,“我先走了,这件事你不用管。”

谢翔恨不得在她的脑袋上敲一个洞,看看里面是不是都已经被蛀空了。她以为自己一个人扛着,就可以不给别人添麻烦了。她嘴上说得好,谢翎我把你当朋友,可心里压根就不信赖他。朋友这沖东西不就是在你犯难的时候能拉你一把的存在么?

“怎么了?跟要杀人似的?不去追?”刘烟烟好笑地问。“你不挤兑她会死?”谢翎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要搞得自己跟正牌夫人斗小三似的,她又不欠你的。”

刘烟烟挺了挺肚子,笑得又傲又嚣张的:“那又怎么样,也轮不到你心疼。”

谢翎悠悠着看她:“我想看你能自私到什么程度。”

刘大小姐翻了个白眼,她不高兴,干吗要让别人高兴,扶着腰转身走了。

3

林乐第一次办个人摄影展,借的开画廊的朋友的地方,规模不大,但是总算完成了心愿。他站在人群里,西装笔挺头发还打了蜡,这么正式的打扮,苗桐还从来没见过。

“你师兄现在也总算是混出头了。”白惜言拍了拍苗桐搭在臂弯里的手,浅浅笑着,“当初知道他总偷拍你,我还跟锦之商量要不要去烧他的家。现在想起来真有些后悔,他竟把你的照片挂得到处都是。还有啊……”白惜言压低声音阴侧惻地说,“你的体检报告回去再算账。”

大不了又是吃难吃的药膳。

有人认出白惜言过来打招呼,是以前合作过的摄影师,过来握手:“巧了,白先生也过来了,这位漂亮的小姐是你的女朋友?”

白惜言跟他握手:“舍妹。”

“咳咳,你看我这眼神儿。”摄影师一拍脑门,豪爽地大笑,“你家妹妹就是照片里的那个姑娘嘛。”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回廊的墙壁上最大的一幅,姑娘头发被风吹得微乱。只是个侧脸,睫毛的影子根根分明,光与影的交错,就像个被遗忘在旧时光中的女孩。其实抓拍中的光线运用得并不完美,可人物却充满了感情,遥远又触不可及,所以才让人沉湎。

人迷恋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虽天性使然。

“这幅作品是非卖品,是要送给白先生的。”林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嘴都笑得合不拢了,“我才不会拿自己可爱的师妹来賺钱。”

白惜言指了指走廊上的几副作品:“那几个也是你师妹的,一起送了吧。”

林乐挠了挠头,闹了个大红脸:“……那几幅卖出去了。”

“那个价钱……淮谁会买?”苗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前几天还跟林乐开玩笑说,那个价钱你要是能卖出去你就卖吧。他又不是什么有名的摄影师,不过是个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

“是我买的,我倒是很看好林先生作品的升值空间。真可惜,那幅‘梦中人’不卖,其实我最喜欢那一幅的。”

白惜言转头看过去,举手投足间都骄傲不羁的男人,是罗佑宁。

一看到他,苗桐反射性地胃部抽筋,而现在白惜言也在这里,她不确定罗佑宁想要做什么。

“白先生,上次竞标我们罗氏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哪里,不过是侥幸。”

“源生走到现在,怎么能说是侥幸,是白先生有魄力做事不拘小节。就像以前打仗,一将功成万骨枯,是有勇有谋,没有一场胜仗是侥幸。”罗佑宁笑得很是得体,“况且还有苗小姐这样的智者在旁辅佐,怕是不多久,我们罗氏连汤都要喝不上了呢。”

这席话说出来,白惜言也只当他是放屁。罗佑宁就是条疯狗,见谁咬谁,每回见到他都要阴阳怪气一番。商场如战场,胜畋也是兵家常事,他家老爷子脚步路进战场时也早就该想到会有身死的一日。罗佑宁不过是迁怒于他,而他自己做下的事难道就光明磊落?可笑得很。

白惜言敛下长睫,摸索着中指上的戒指’不冷不热地说:“要想喝汤,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不是别人锅里的。罗总说得好,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知道罗氏走到现在层用多少枯骨给支拟起来的?罗总把所有好话都留给我们,真是太谦虚了。”

“怎么会呢,白先生绝对当得起!”罗佑宁说,“只是我没想到,白先生刚接下个大项目还有时间来看摄影展,对舍妹真是BBS·jOoyOo·NE T上心。”

白惜言连绝无仅有的耐心都没有了,微微抬起眼,乌泠泠的眼盯着他,慢慢地说:“我这妹妹自然是宝贝,将来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有敢动她的念头,我做哥哥的就是做鬼都饶不了他。”

不错嘛,还以为这只老虎真变成了没趣的病猫呢,罗佑宁被那双眼睛盯得有些发毛了,心里却愈加的兴奋,就是要棋逢对手才过瘾。不过他今天不是来找茬的,他真心没想到白惜言会来,他只是来看一看苗桐的。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她收照片收得开不开心,现在她不明白,白惜言一看就是个短命鬼,等她老了,这些照片便全是回忆。到时候苗桐还要感谢他呢。

不过苗大小姐看到他也没有多惊讶,那张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真是没趣。

“那是自然么,好东西人人都惦记着,不过也要防止监守自盗哦。”

白惜言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不劳费心。”等罗佑宁那人成功惹恼了他心满意足地走了,白惜言才回头对苗桐说:“你以后见了这个人绕着走,根本就是一条疯狗。”

苗桐点点头,她总不能告诉他,她已经被疯狗给咬上了,还不止一条。吴小芳才是那条藏在暗处的,更凶狠更阴险的母狗。

好在总社和分社只隔了一条马路,乔云煲了一晚上的好汤,卓月毎天拎给苗桐,下班后再过来拿保温壶。林乐快羡慕死了,直喊着师父偏心。卓月骂他,你膘肥体壮的,再补就成桶了。其实说实在话,林乐珠圆玉润的不像其他男人那么粗糙,比桶好看了不止一点半点。

自从上次茶餐庁闹崩后,苗桐就和朱玉坷没联络过,大概以后碰了面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后来在大街上远远地看到她一次,是节目出外景。大暑天她披着个薄薄的披肩,脸上却一点汗水都没有,看得出寂寥忧心的神色。

可惜苗桐不是什么圣母菩萨,早就丧失了同情心。

有人敲门,丛曼扎着干练的丸子头,从门口伸进脑袋:“总编,您找我?”

“就一件事,你写的那篇老城区改建的稿子我推荐到晨报那边去了,这是读者很关心的一个话题,可以做成连续性的话题。既然稿子是你的,那等报纸发出去后的反馈调查也就你做吧。”

丛曼愣了一会儿,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您说真的,晨报采用了?”

苗桐说:“是啊,挺适合晨报的,我就推荐过去了。”

“谢谢您!我都没想到……”

“我们周刊不少适合晨报的稿子都推荐过去了,你又不差,怎么会没想到。”

丛曼想了想,说:“我以为我刚来的时候,给您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您不太喜欢我。”

“我是不太容欢你,可与人共事无论喜不窖欢,还不是都要和平相处?你很优秀,我站在晨报的立场也不想流失人才到友报。”苗桐看着她,“把真本事拿出来吧,丛曼,我等你来抢我的位子。”

丛曼白着脸,险些要哭。

这些几个月相处下来,苗桐即使不喜欢她,却没有为难她半分,对她的提拔一点也不比别人少。她已经无法冷静地把苗桐当陌生人一样地出卖了,那些佣金她需要,可是烫着她的良心。

吳小芳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低着头的女孩儿,又看看那堆钱,嗤笑一声:“怎么,这么快就被苗桐收服了?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眼巴巴地放着钱不要,来我这摊牌?……或者,你想涨价?”

丛曼把目光放在吴小芳那翘起的红色高跟鞋上,摇揺头:“没有,我只是没办法继续做下去了,我的良心受不了。”

“你父母都不管你,学费都凑不齐,还要什么良心?能吃么?”吴小芳站起来,双臂撑在桌上,笑得非常的危險,“你不知道,苗桐可是只狐狸,容不下人的。你说,要是我告诉她,是我安排你过去的,她还会让你待在晨报?”

丛曼终于抬起头,直视她:“我已经递出辞呈了,我的脸皮还没厚到那个程度。”

这下反而让吴小芳有点奇怪:“那你的学费怎么办?”

“去发传单,洗盘子,怎么都行,反正不能做亏心的事儿。”

跟了苗桐后倒长出骨头来了,是谁几个月前还说,我需要钱,只要有钱就行。吴小芳喜欢爱钱的人,这样的人只要给他钱,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比狗还听话。最讨厌的就是那种饿死了还要带着三分傲骨,人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还要什么脸面?

“做了婊子立牌坊,你果然踉苗桐是一路货色,滚!”吳小芳把她还来的钱扔她脸上,“带着你的钱赶快给我滚!”丛曼没再看那钱,站起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