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被单趴在床上哀哀地低嚎,一时间还弄不明白现在的我为什么会全身酸疼,就连起身也没了力气。

听到我的声音,雷铭走了进来。当他的脚步声离房间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竟然全身赤裸,继而想起了昨晚我和他做下的疯狂与荒唐的事,顿时心下一紧,瞳孔在瞬间放大,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像乌龟翻身一样翻了过来,仰躺着,僵直了身体,闭紧眼,想来个装死不认。

雷铭走进来,看到床上“睡”得正香的我,突然间,迸出低沉的笑意。

感觉身边床沿一沉,紧接着一只有力的手臂迅速地攀上了我的腰间,我的唇也被一温润的物体含住,亲吻了一下,然后我的小屁股也被一厚实的手掌轻轻的拍了一下,“小懒猪,起床了!我知道你醒了!”

“…”闭紧眼,我仍然装不知道。

“哎,我做了早餐,炒了你早爱吃的青椒肉丝,还熬了粥哦!快点起来吃!”他俯在我耳边低语,语带宠溺。

“…”不理他,装死中。

“喂,青青,快起来了,你今天可是第一天上班欲,如果迟到,给别人的印象多不好!”

“…”仍旧不理他。哼,他还有脸说!是谁搞得我昨晚这么累的?

见我一直闭着眼不理他,某人悻悻然地哼了哼,竟然一把将我连人带被打横抱了起来,“唉,好吧,昨晚肯定也累坏你了。但你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份工作,相信你也很重视才对。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把你就这样连人带被抱去公司,再附加说明情况…相信公司应该不会视为迟到旷工吧?嗯嗯,就这样!”他像是在自言自语,而且竟然还边说边往外走…

吓得我一个哆嗦,眼皮一睁,眼珠儿顿时瞪得老圆,“雷铭,我醒了啦,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死命地在他怀里挣扎,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把我这样抱出去见人!却看到某只狐狸正笑弯了眼,眯着一条细细的缝儿,瞅我。

寒一个…

娘的,又着了他的道儿了!

好吧,既然我“醒”了,自然得穿衣梳洗打扮一番。昨天新买的宝蓝洋装,本是打算今天上班时穿上的,结果在经过昨晚一夜的折腾后,已经皱得不得再穿,悔得我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昨晚会有此一着,我说什么也不会买了这件新衣服后就穿起来到处显摆。

梳洗完毕后,慢腾腾地折到桌边,雷铭早已守着一桌子的饭菜,托着腮在那儿等着我了。一步步挪过去,坐下,也不敢看他,我端着他早已为我盛好凉着的白粥,唏哩哗啦地就喝了起来,只求赶快吃完早餐闪人,避免这样尴尬的局面。

岂料,雷铭肯定是看我吃饭吃得这么香甜心生嫉妒,竟然好死不死地在帮我挟了一筷子菜后,语带关切地问我:“姐…你身体还好吗?”

“嗯?”我一下子没将他的话回过味儿来,胡乱地点点头,“好啊!我又没生病!”边说边又喝了一大口粥。

“呃…”雷铭看着我,脸一抽,咬了咬下唇,终于忍不住了,深呼吸一口气,“我是说…昨晚你很疼…现在还疼吗?”断断续续地问我。

“扑——”终于回过神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被嘴里的粥给呛死。“咳咳…咳咳…”咳得惊天地泣鬼神。

“青青?”雷铭赶忙上前,拍着我的背替我顺着气,说话间还带着一丝轻轻的责备,“干嘛吃这么急?”晕,这是我吃得急么?是你的话让我呛到的好不好?

好不容易止了咳,我抹着胸口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又清了清嗓,点点凳子,示意他坐下后,我正视着他,用一种很郑重地语气对他道:“雷铭啊,昨晚那件事呢…嗯,不发生也发生了,啊…咱们呢…呃…就都忘记吧,啊?我呢,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你呢,就当被猫踢了一脚…嗯,这样呢…今后咱们就还都是好姐弟,啊?咱就当这事儿从来都没发生过,好不好?”我想来想去,为避免今后的尴尬,如今这样的处理办法应该是最为妥当的不是吗?

岂料,雷铭却一点也不理解我的苦心。听完我的话后,他的脸顿时沉了下去。“不好!”他突然从胸腔处迸出一声低吼,看着我的眼神间多了一丝黯然与愤恨,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我满是惊讶的望着他的脸,竟然憋了个脸通红,“汪青青…你…你昨晚这样对我,你…今早就想不认了吗?你这就什么?你这叫过河折桥,你这叫卸磨杀驴…你…你…你真是坏透了!”他指着我恨声地骂。我呆了,彻底地呆了。

过河折桥?卸磨杀驴?这都什么比喻啊?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昨晚的事…我怎么对他了?

当下我不服软的心气儿又下来了,狠狠地把筷子往桌上一忤,我站起来对他对视着,企图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哎雷铭,说话可得凭良心啊!昨晚…昨晚我怎么对你了?那件事…虽然有酒精推动的作用,但总是你主动的吧?我的衣服还是你…你给脱的呢!”我气息不稳地质问他,“这种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啊!咱可是受害人!而且是这件事里最大的受害人!”

“哼!”听完我的话,雷铭竟然把头一昂,用鼻也冲着我冷冷地哼哼,“可别这么说,昨晚脱我衣服的时候你也有份儿啊!”一句话,说得我得瑟了一下。“还有,你说你是受害人,最大的受害人?笑了话了!这件事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呢!”他继续逼近我,“汪青青,你说说话要凭良心,好啊,我就跟你凭良心说话!昨晚,是不是你先勾引我的?你说,你说!”末了,他竟然一根指头杵着我的胸口,似要非得逼我说出个始末原由。

“呃…”我被他逼得侧退了几步,好不容易稳下身形,眼珠儿转了转,一想,不对啊,赶忙都声明,“喂,雷铭,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可不能让他这样冤枉我!

“没有吗?”他挑挑眉,点点自己的唇,“那昨晚你吻我的事,怎么算?哦,这还不算勾引?”说得理直气壮。

我差点背过气去。

“昨晚可是你…可是你要求我吻你的也!”抖抖索索地说。

岂料雷铭眼一撇,直接跟我横上了,“对,我昨晚是说了!但我让你吻我你就吻我?汪青青,你什么时候这么没大脑了?”

一句话,直说得我头晕目眩,差点晕过去。

“这…这…”转动着眼珠,半天想不到说辞。

雷铭得寸进尺,更加嚣张地跨前两步,“怎么,汪青青,事到如今敢做不敢认?啊?你是不是要我打电话回去告诉你妈你对我的恶行,让他们来为我们评评理才罢林?啊?”

我敢保证,他这句话对我而言是绝对赤裸裸的威胁。听了他的话,我顿时一下子手脚发软。

“喂,你不会这么不厚道吧,雷铭?”我看他的目光顿时都变得小心翼翼。他却晃了晃脑袋,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没事儿,反正在你眼中我就从没厚道过!唉,这件事情不想发生也都发生了,但现在总得分个主要责任人出来吧?你说你是受害者,我也觉得我是受害者,那…干脆就交给咱们父母来裁定喽!”他边说边从裤子荷包里摸出手机,开始一下一下的按起来,“嗯,让我想想阿姨的电话在哪儿…”

不得不承认,他这一招的确狠!我顿时彻底的服了软。

飞身扑过去,一把按住他的手腕,阻止他再继续按电话,“雷铭,雷铭,昨晚的事儿就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我给你认错,我当你是我祖宗!拜托啦,千万别打电话告儿我妈,她非撵过来挠死我不可!”我软下姿态地求他。

雷铭握着电话的手停在半空中,回头看我,脸上半是得色半威胁地看我,“真的?”

“嗯哪!”我忙点头如捣蒜。

这只小狐狸这才饶了我一马,将电话重又放入荷包内,指着桌上还未吃饭的早餐道:“那先去吃饭吧,不然待会儿上班就要迟到了。有什么事,晚上我们回来再说!”说完,又笑弯了一双眼。

“哦!”见他松口,我忙不迭地点头,一溜烟地坐回座位,认真地吃饭。只是,一直到出了门下了楼上了街…抖着两条老胳膊老腿儿,我的心里都一直在犯嘀咕:昨天晚上,我和他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若他不叫我吻他以证明我对黄焱已经没什么,我就不会去吻他;可我吻了他,好了,出了事,他又反过来说我叫我吻他我就吻他是因为我自己没长大脑?那算来算去的,怎么理都到他那边了?

憋啊,实在是憋啊!这娃,忒精,忒过分,尤其是对我!

实在憋不住了,我在沉默中爆发了开来,于是当街仰天一声大吼:“雷铭你个死狐狸,你都成精了你!”喊完话,心里舒畅了一点。低下头,正好瞧见正和我一起等绿灯的一群路人全都回过头来,诧异地看我,那表情…

分明以为我神经不正常。

70

  “哎哎哎…等等,快等等我!”就在公司电梯门快要关上的一刹那,我飞奔过去,从门缝中卡进一只手去,强硬地分开了电梯的铝合金门,将身体探了进去,看着眼前电梯里满当当的一群人正用愤怒的目光无言的谴责我,我嘿嘿一笑,算是给大家赔礼道歉了,然后站到门口处,按下了关门键。

当电梯在13楼停了下来,我走出电梯室,心里着着实实地松了一口气。抬腕看看表,8:28分,差两分钟就要过了打卡的时间!赶紧提着包包往公司里赶,此时,我早已将自己被雷铭折腾得腰酸背痛的事实忘了个一干二净。直到我站在公司门前的打卡机旁,将象征自己有按时上班的考勤卡打完,我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口看看表,刚好到9:00,真悬啊!

心下一松,我的脚都软了。

进得公司的门后才发现所有和我一起应聘上的人都已经到了,满满的站了一屋子,整整齐齐的,正在接受公司总经理的讲话。我赶忙觑个空儿跑过去,站到最后一排,尽量做得低调再低调。

总经理的讲话,无非就是对我们的加盟表示衷心的高兴,期待我们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不平凡的业绩等诸如此类的套话。说完后,他又让我们按划分的工作片区站好,然后由每个片区的大区经理将我们带到各自的办公室里讲话。我被分到了城西片区,接待我的自然是城西片区经理。

然而,当片区经理向我们几个业务员走过来的时候,我定睛一看,顿时乐了。

方呈!竟然是我在学校时大我一级的学长方呈!

感觉到我惊喜的目光,方呈转过头来望向我的方向,当看到我时,他先是一愣,紧接着唇角也多了一丝笑意,冲着我点了点头。

我也冲他回去会心的一笑:想不到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我们竟然又想逢了!真有点感慨世界真小的感觉!想当初在学生会的时候方呈学长就十分的照顾我,他学习成绩好,性子也好,不温不火的,又很懂得体贴和照顾所有的人,在当时可真是很受女生青睐的呢!

训完话,由于是第一天上班,方呈和另一位业务经理对我们的上岗操作进行全方面的陪护训练。在公司里拿了宣传册和DM单、财务收据及一些零零总总的东西后,我们就上了一辆面包车,直接驰入城西的一个小区街道,开始了我们一天的工作。我这才知道,别看只是这么一份小小的业务员的工作,我们要做的却远远不止拉客户这么简单。首先,我们要懂得公司的网络运营模式,要对公司的大体发展方向有一个认识;其次,我们要懂得如此与客户沟通与交流,懂得应对他们提出的各种各样甚至可以说是千奇百怪的问题,并及时的给予他们答复,让他们对我们的专业素养有信心,也对我们公司的服务有信心,从而最后达成购买的欲望。而这些,就我们这些菜鸟业务员来说,根本就还达不到公司的要求。

一整天下来,我站得真是腿都软了。看着周遭的人这么的努力,看着方呈与业务经理用其专业的服务态度悉心地接待客户,并及时解答他们所提出的问题…我在悉心的学习之余,也对我这份工作有了更深层的认知与崇敬。

晚上收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钟了,回到公司还做了工作的总结和心得。等我们走出公司的时候,天已经全都黑了下来。

方呈却叫住了我。对于我这个小学妹,他从来都是爱护有加的。今天也不例外,待所有人都走后,他与我一同进入了电梯,按下-1键,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内,说要送我回去。

我没有拒绝,事实上,由于昨晚和雷铭激烈的“运动”,我今天身体一直不是很舒服,再加上一天工作的劳累,我的生理和身体状态都降至了最低点。

坐上方呈自己买的奥拓,看着车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慢慢的挪动,我揉了揉肩膀,感觉自己会身都快要僵住了。

“怎么,感觉辛苦吗?”方呈见我不舒服,转过头来冲我一笑,安慰我道,“第一天上班都是这样的,等日子久了,过了这段适应期你就会习惯的。”

“嗯。”我点点头,也回他一笑,“说句实话,我先前真没想过这工作会这么累,还要懂这么多…不过看到今天工作的情况,我反倒对自己的将来充满了信心呢!”我说得信心百倍。

方呈腾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青青,我很看好你哦!”

“OK!”我冲他调皮地眨眨眼,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放心啦学长,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动作滑稽得又逗得他开心的一笑。

笑完,他似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一沉,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唉,青青,现在这个社会啊,像你这样凡事有责任心,又心无城府能吃苦的女孩子…实在不多见了。难怪…当初黄焱他去美国的时候…”他瞟我一眼,见我脸色顿时僵硬了,转过头,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车里的气氛顿时滞住了。

71

  我甩甩头,尽量不想再想起当年伤心的往事,于是朝他笑了笑,耸耸肩,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啊,我现在也很好,和往常一样啊!可能…黄焱在那边…相信也有不错的发展…毕竟,比跟我在一起好啊!我只是…只是一个平凡人家的女儿,没有钱,没有势,给不了他想要的一切,不是吗?他这样啊…对大家都是好的,不是吗?”说话的时候,我的声音竟有了一丝哽涩。

方呈开着车,没有再看我的表情,脸色却有些凝重,“青青,不是这样的,你误会黄焱了,真的!”

“…”我脸转身窗外,看着在路灯下仍显得车水马龙流光异彩的城,默然无语。

“青青,虽然你是黄焱的女朋友,但有些事,我想你未必会知道。毕竟,男人都有自尊心,不是吗?我比你早进校一年,也比你早认识黄焱一年。他的很多事,我想我知道得比你多,比你更清楚。

黄焱他…他从小就没了父亲,是他的妈妈一手一脚把他带大的。为了怕他将来受人欺负,他妈妈甚至不敢再婚,就只能靠着在工厂里做工那点微簿的收入将他养大。后来,工厂破了产,他妈妈也下了岗,但仍靠着做一些街边的小生意,就这样供他上到了大学。黄焱他从小就受尽了磨难,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可以说,他现在的一切,全是靠他自己的努力与打拼换来的。我进大学那会儿,他大二,不仅学习优异,连续两年拿奖学金,他还四处当家教赚钱,到处打工…可以说,他真的很优秀,优秀到我们这帮兄弟都对他心生佩服!

后来,他恋爱了。陈碧玉,你知道。她虚荣,漫无边际,这些,我想你也是清楚的。即便黄焱曾将自己的家境与实际状况对她如实以告,她也从来没有收敛她对金钱的欲望。最后,黄焱用光了自己的钱,只能靠到处打工维持她的开销。然而,就是这样的爱,也留不住陈碧玉的心…汪青青,你以为黄焱当时当真不知道陈碧玉的所作所为吗?不,他知道,因为不止是你,连我都好几次的看到过陈碧玉在周末的时候上了开到学校来接她的高级跑车!黄焱…自从和她分手后,就已经知道了全部事实的真相。他只是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自己一直以来倾心以对的爱,竟会是如此的廉价!

再后来,你出现了。汪青青,你知道你对于黄焱的意义吗?他曾经告诉我们,说你有责任心,说你很善良,说你虽然有时大大咧咧的,却是在真心的关心他…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那些与你之间的事情之后,他发现…他真的喜欢上了你——也只有在那段时间,我看到他的脸上,总是有着笑容,总是有着满足。

所以,当交流生的名额下来的时候,那段时间的黄焱常常闷闷不乐。有一次,他找我出去喝酒,他告诉我,他怕他自己离开的话,会永远的失去你…可是如果不出国,不去进修而让这个机会白白溜掉的话,他又注定了一辈子只能当个公司的小职员,不会有多大的作为,万一哪一天…你受不了生活的苦,又像陈碧玉一样离开…他到时,只怕会更加不知所措痛不欲生…青青,你知道吗?这些话,黄焱曾千叮万嘱叫我不要告诉你,但今天…我实在不忍心再看到你再这样误会他…黄焱,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人,不是…”

我静静地聆听着方呈的话,将头靠在车窗上,一时间,心痛如绞。那么久以来一直萦绕在我心中的痛,在这一刻,全都消弥于无形。

“可是…当年他为什么…为什么要不告而别?”终于恢复神智,我转头看向方呈,双手,在不知不觉间紧握成拳,问出那个一直在我心里困扰多日的问题,“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要离开,他却独独不肯告诉我…难道,我与他之间,连这最起码的尊重…也没有吗?”

我说话的同时,明显地看到方呈的手一拌。

“那是…那是因为…”他开始支吾着。

我笑了,冷笑着,轻轻地哼了哼。

“所以,学长,别再为他辩解了。黄焱他如果真爱过我,在乎我,就算他真的要走,他不会在离开的时候对我这么的绝决。所以,不管他的初衷如何——也许这些我永远不会明白,不想明白!我只知道…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理由,也不管他当初是多么不想离开我…曾经,却是他亲手放弃我的;也是他,选择了将我留下,让我伤心!”说话的同时,我攥紧了拳头,像是要给予自己力量,下定决心——忘记他,忘记他黄焱这个人!

“青青…”听我把话说得这么无情,方呈显得有些失措,转过头苦口婆心的唤我。

“好了!”我却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望向窗外,拒绝再和他谈这个话题。“学长,我住的房子就在前面了,拐个弯就到了。里面是胡同,不方便你转车,你就直接把我载到前面的路口就行了!谢谢!”

“…”方呈顿时被我的话噎得无语。

车子停在离家不远处的巷弄外,我下得车来,转身,在替方呈关车门的刹那,我冲着方呈笑道,“学长,谢谢你送我回家。还有…”我想了想,终于硬下心肠,“我现在是你的下属,希望今后我们在工作上能紧密的合作,但私事…就先搁一段吧!”我想,我话里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

方呈先是张大了嘴怔怔地看着我,紧接着闷闷地一笑,冲我点了点头。

“好,今后我会注意。”他淡淡地说。

“谢谢!”我由衷地对他说,然后,关上车门,转身离去。

苦苦支撑着,不让任何人看出我的一丝软弱与无助。直到走进了楼道,我才在瞬间软下了自己一直强撑的身体,一屁股跌坐到楼梯上,再也不用控制自己的情绪,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

黄焱…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可恶?每一次,当我要忘记你,当我准备要为自己而活的时候,你就总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生命里…记忆中,你那温润的笑容似乎还近在眼前,却再也无法触手可及。害我无一次想起你,总会心疼一回,总会记起一回…我曾经,被一个人所遗弃,他,为了自己的事业而选择离开我,不顾他和我的诺言,不顾我的伤心…甚至可以决绝到连一个背影也不留给我!而现在,我真的不想再想起你,我真的已经决定要忘记你了——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又要让我想起你,知道你这么多的事…这些,于现在的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又还能改变什么?你,远在天边;而我,也再不能回到从前。

你与我之间,终将过去,若那声声涨满胸间的叹息,无论曾饱含了多少悲伤,浸透了多少无知…到了最后,在历史的风尘里,也只能幻化为一阵云淡风轻,是不是?

72

痛快地哭了一场,我站起来,楼道里黑潦漆的,窒息而压抑,像极了我此时的心情。慢腾腾地上楼,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好让那声控灯不要打扰这个在黑暗笼罩下片刻宁静的世界。走到门边,我摸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却突然间又想到昨晚和雷铭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心猛然一紧,一下子失去了面对他的勇气。

我是一个女人,虽说和我发生关系的那个人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但说不介意这种事情,真的不可能——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我一直以来都认定的弟弟,以为会当一辈子的弟弟!

昨天晚上我和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做下这样的事?这是今天一整天都在困扰我的问题。

如果说酒能乱性,不错,我同意。但昨天晚上我明明记得所有的事情,甚至连之前我和他阳台谈心,狂乱飓酒的细节都还记得…

而他,亦能清楚的回答我的话,甚至因为我的拒绝而痛心…

这样的酒醉,有几分假?又有几分真?

以致于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除了觉得无法面对他之外,几乎都没有觉得意外。我想,我并不是感情上的白痴。许久许久以前,我就已经感觉到我和他之间,似乎有着什么亲情以外的暗流在涌动着;我与他的相处,总是多了一些什么,却又少了一些什么…

但是,那是什么呢?我说不出来。

如今,最重要的问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又同在一个屋檐下,我到底要如何的面对他?明明,我的心底,根本还有一个人…

忘不了。

那我和雷铭之间,将来要如何自处?

手,在这一刻不觉地一抖,握着钥匙,第一次我有了进退两难的犹豫与尴尬。无力地垂下头,靠着墙边站着,伸手使劲地抹了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理清一些头绪,却发现,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完全是一片空白,不知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浅浅的,轻轻的,一声叹息不自然地溢了出来。

支起身体,提着包包,我转身想往楼下走。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我的脑子里真的很乱,乱得理不清头绪,也找不到症结。现在的我,不想回家,不想去面对雷铭,不想去面对他无辜无害却又笑得狡诈的脸,不想去…面对所有困扰我的问题。可是,就在我起身准备下楼的那一刹那,只听“咯嚓”一声,门腾地一下从里面大畅了开来,雷铭的身影急急地从大门外闪了出来,手里提着鞋,似乎很焦急着要出门的样子。

我被这突发的状况吓到,手一抖,“哐当”一声,钥匙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昏黄的灯光瞬间包裹了我和他,面面相觑下,却又将彼此的模样映照得如此清晰。

“青青?”在看清我的那一刹,他一怔,旋即却又对我绽开了一抹安心的笑意,“青青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我呆呆地忤在那里,颇有些被抓包后的呆傻气质。半晌,我才回过神来,硬扯着脸上的神经,笑得比哭还难看,尴尬地虚应了他一声,“…是啊…”

然而我的难堪他却丝毫不觉,一个迈步,上前,很自然地帮我拎过了手里的皮包,“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说着放心的话,却又有一些不满地嘟嚷开了,“这什么公司啊?怎么第一天上班就让你这么晚才回家?你知道我刚刚有多担心吗?我多怕你在外面出什么事情,正准备出门寻你呢!”边说边把我拉进了家门,“砰”的一声关了房门。

客厅中央的桌子上,正满满的摆满了菜,会是我爱吃的,却早已没有了热气。我心下了然,回头看他,问“怎么?你还没吃饭吗?”问话的同时,我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他笑,踱到我身后,“你没回来,我当然要等你。”说得理所当然。

不知怎么回事,当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底,没有来由的涌出一阵暖流,强烈而澎湃。

“雷铭…”转过头唤他,“今后…”想告诉他今后别再为我饿着肚子等门。

他却像意料到我想说什么似的,笑着打断了我还未说完的话,“呐,别告诉我你很感动很自责啊?今后如果不想我饿肚子为你等门,你就要记住早点回家,知道吗?”

“…”一句话,将我想要说的话噎回了肚子里。

然后,他又拍了拍我的头,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亲昵。

“饿坏了吧?你先坐坐,我饭一直煲着,只需再把菜热热就能吃了。”他冲我笑,“十分钟,只要十分钟就好!”说完,火速地冲到桌子边,端起菜就要往厨房里走。

“雷铭!”我却生生地唤住了他。见他端着菜牒回头看我,一时间心里莫名的堵得慌。

“那个…我不饿…我累了,先睡去了。你自己吃吧。”艰难地说完话,我根本不敢看他,转身进房,虚掩了房门,一头栽到床上,闭了眼,就想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下。

现在的我,脑海中根本是一片空白,还拿什么来应付他?特别是——

这个温柔体贴的他,似乎有着一种魔力般,竟在不知不觉间,让我本已坚硬的心,有了一丝动摇…

73

正迷糊间,只听房门“吱”的一声轻响,房间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明晃晃的,刺得我眼睛生疼。

然后,床沿突地一沉,雷铭坐了下来,“青青,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工作一天太累了?”他关切地问我,俯下身来摸摸我的额头,“还是…天开始热了,有些中暑了?”我闭着眼准确地打掉他的手,不耐地翻了个身,“不是,我很好。我只是想要休息,你出去好不好?”低低地求他,拉过枕头盖在自己头上,继续睡觉。好长一段时间,身后都一直一片沉默。接着,感觉床沿一松,一个人快步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单,寂寞。

好了,这只烦人的狐狸终于走了。我终于清静了。

然而仅仅过了一小会儿,雷铭又折了进来。我听到我床边的矮凳上似乎发出了一声极细微的声音,然后突然间身体一轻,等我睁开眼时,整个人竟已经窝在了雷铭的怀里。

“青青,你累了一天了,不吃一点东西怎么行?”他边对我念叨着,边伸出手去,从矮凳上拿起一只热气腾腾的碗,从碗里正散发着阵阵的香气。我定睛一看,里面竟然是白白的鱼汤。

“来,就算再怎么不舒服也要喝点鱼汤,补元气的。我今天特意给你熬的。”他边说边将我在怀里搂好,右手执着调羹舀了一勺汤凑近我嘴边,“来,青青乖,喝一点吧!”那说话的语气,那感觉…就像我小时候生病,爸爸将我抱进怀里轻手的抚慰一般,充满着温情。

闻着这香浓的鱼汤,感觉着他对我的关怀,眼眶蓦的一热。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底蔓延,纠结,却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似火,似骄阳,一瞬间,那些一直让我感觉困扰,却又没有方向的不确定…就如同冰山一般,在这样的情绪下,融化,分解,冰融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