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铭…”转过身,我猛然间扑进他的怀里,将他紧紧地抱住。

也许,我这样的举动来得太过突然,让雷铭在一时间身体一僵,但下一秒,他赶忙坐直了身体,“哎哎哎…汤…”慌乱地将又将手里的汤放了下来。然后转过头将我抱住,双手捧着我的脸,急切地看着我,擦了擦我红着的双眼,“青青,怎么了?今天上班受委屈了?”入耳的,依旧是声声的关切。

此时此刻,面对他这样的关心,莫名的,我越发显得矫情,竟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般,一时间落下了泪来。摇了摇头,我又顺势倒进他的怀里,抽抽答答地,想要汲取他更多的爱护。

想不到,原以为和我极不相称的人,那个从小整我整到大,原以为会是我一辈子生冤家死时头的人…到了最后,却是陪我走到现在的人…而那个一直说自己喜欢我,那个我第一次爱恋的人…却将我抛下,不见踪影。这是什么样的缘?又是什么样的孽?

一时间,我真迷糊了。只是,在我的内心深处,还充满着一份庆幸幸好,还有他陪在我身边。在这样寂寞与黑沉的夜,陪我一起度过。

“青青?”雷铭不明就理,看我哭,更是紧张得完全不知所措起来。将我抱离他的怀里,他又一次仔细地打量着我,担忧的,害怕的,“青青…你到底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你…”

我却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雷铭,如果将来有一天,为了你的事业,你必须放弃你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做?”昂起头,我眼望向窗外的夜空,问他。

他脸上神色一凛,深深地看着我,许久许久,默然不语。

“不会!”终于,他很郑重地,轻轻地对我吐出两个字。

“既然爱了,就要不离不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必须要我面临这样的选择,那我不会犹豫,我会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因为…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事业没了可以再闯再创造——但所爱的人没了,却将会是一生一世的遗憾!况且,谁能说有自己所爱的人陪在自己身边,吃糠咽菜的平凡生活就不是一种幸福?”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但听在我的耳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时间,一种感动油然而生,溢满胸间,竟衍生出无限幸福的感觉。

从来不知道,我与雷铭间,竟会如此的心意相通。那从未对他说起过的小小心愿,竟也是他对幸福的向往…

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我的心底有着说不出来的感动与感慨:“雷铭,真的是一个男人了,一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男人…”

雷铭眼波流转间,慢慢地俯过头,额抵着我的额,摩挲着我的鼻尖,亲昵而旖旎。笑娣着我,他绽出一抹浅笑,“早就是了好不好?只是你不识货…从来不正眼看我而已…”

“呵!我哪有…”我反驳,当胸捶他一拳。

他却噙着笑,一把握住我的誊头,一扯,就将我紧紧抱进怀里,“青青,我…”他低声唤我,头一低,准确地攫住了我的唇,一吻封缄。

“唔…”我抗议性的低呼,直觉地伸出手想要推开他,“雷铭…不,不行…”

然而,我的思维却背叛了我的头脑。在伸出手去的那一秒,由推拒变成了拥抱。我想,我真的是寂寞得太久了。我太渴望有一个人能够伴在我身边,与我一同看日出日落,一同经受生活的磨难与艰辛,一同吃糠咽菜却能在傍晚的时候携手漫步于河边小路,那神平淡而幸福的日子…

所以,当雷铭关上灯,在黑夜的笼罩下与我肢体纠缠,用身体点亮彼此激情的时候…

我没有再拒绝。

尽管我知道这样做是错的,尽管我一直把他当作我的弟弟,尽管我知道他是一只狐狸,我在他的手里,永远没有退路与胜算…

而最奇怪的是,和雷铭在一起的时候,我竟破天荒的不再去想黄焱的事,甚至连我记忆里黄焱的模样都已是那么的模糊。

我想,我的确已经快要忘记他了。

74

同一件事的发生,如果说第一次是无意,第二次是偶然,那么…

第三次算什么?必然?

自从和雷铭有了这芶且之事后,雷铭自然不甘晚上再睡在那冷冰冰硬梆梆的沙发上,于是理所当然的翻身农奴把歌唱,第二天趁我上班之机,把自己的衣服一卷,铺盖一抱,直接霸占了我半个衣拒和…半边床。

对于雷铭未经我允许而强行霸占我的房间和空间的恶劣行径,我表示了我严重的抗议,并对他给予了严厉的痛斥和警告,要求他立刻给我撤回客厅沙发上去。岂料,他眨巴着一双看上去绝对无辜无害的眼,眼看我反弹得如此强烈,竟然也不怒不恼,直接把衣服一水儿脱光,然后往床上一倒,闭眼,睡觉。

害我只得傻瓜似的缰在原地,看着他睡得一脸幸福,恨得牙都快咬碎掉了。最后耐不住了周公的勾引,我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挨他身边躺下,蒙头便睡——

结果,到了半夜的时候,也不知是天雷勾了地火,还是地火动了天雷…总之,在第二天早晨我睁开眼,印入眼帘的就是我这小祖宗一脸泫然欲泣看着我的表情。

我明白,我又一次犯下了极其严重的“罪行”。至此,我再也不敢提让他搬出我房间的事情——

事实上,也没胆再提了。每一次只要看着他拿着电话慢悠悠地翻察号码,我都会情不自禁的被吓得头皮发麻,赶紧夹紧了尾巴讨他老人家欢心,实在是怕极了哪天这小祖宗一个不高兴了,打个电话回家向我妈控诉我的“恶行”。我还年轻,我不想早死!

就这样的,我和雷铭开始了过起了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同居生活。日子就这么苦哈哈的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捱日子。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不能过的,我想。每一天,我在外上班,雷铭就去学校上课,末了回家洗衣服煮饭等我回来吃,把我天天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让我每一次都会自叹自己的好命。

很快的,两个月过去了,我写好了自己的毕业论文,也结束了工作实习。同时,由于我的踏实肯干能吃苦善于与客户沟通,我的业绩遥遥领先于同期其他人。于是,当实习期结束的时候,我从上百来号人里脱颖而出,正式转入网络公司成为了一名业务经理,手下,还有了自己的一群小将。并且,由于我的管理严格及沟通工作做得好,一个月后,当我正式领到大学毕业证的时候,我所带领的这支队伍在又已在公司的业绩考核中名列前茅。这样的好成绩甚至连方呈也跌破了眼镜,大赞我有天生的营销和管理的头脑。

大学毕业前一天,我爸妈特意从家里赶了过来,说要亲眼看到我拿穿上学士服,戴上学士帽,然后庄严地领取毕业证。当我接到电话的得知他们要来的时候,他们竟然都已经上了开往Z城的长途大吧车了!

顿时吓得我一身冷汗。赶紧向方呈请了假,逃命似的往家赶,回到家,二话不说把雷铭的电脑和东西胡乱的收拾了一番,然后就把他扫地出门,让他这几天自行找地儿住去。看着他站在门外,像一只被主人搬家时落下的狗似的,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瞅瞅我,又无辜地看看脚边几大袋的行李…

那惹人怜爱的眼神儿,那失落伤感的小受模样…莫名的惹得我罪恶感陡增。赶忙向他说明情况,告诉他我父母要来,为避免父母知道咱俩的事,我只能选择让他先出去避一避,但这都是暂时的,等父母一走,我马上去接他回来。岂料无论我怎么哄怎么劝,小祖宗就是不开心,厥着嘴儿剜我一眼,嘟嘟嚷嚷地道:“有什么关系嘛?再不成,干脆就把我们的事告诉叔叔阿姨就好了嘛!你以为我搬一次家,扛这么重的东西在街上到处走,当真不累么?”一席话,说得我差点吐血。

唉,祖宗,我真得叫你祖宗了也!你说我就这么一个房间,能让父母知道你住这里么?到时他们怀疑了怎么办?告诉他们我们的关系?除非我不想要命了我!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于是在我的再三哀求之下,雷铭终于禁不住我的苦情攻势,翻了翻白眼,叹了一口气,“唉,好吧,既然你执意不想让叔叔阿姨知道这件事…那我也只好尊重你了!”他终于松了口,但又在下一秒猛地攫紧我,在我的唇上狠狠地啃了一口,冲我露出一排小白牙,“别忘了,你又欠我一份人情哦!等我回来的时候…可有得你受了!”说的话露骨暧昧,让我的脸儿不禁一红。

雷铭走后,我赶忙又将屋子收拾了一番,尽量做到不让父母看出一丝蛛丝马迹。然后又出门打了个面的,飞奔到长途汽车站接到了刚好下车的父母。

不知该如何形容与爸妈相见的那份喜悦,当老爸老妈看到我,顿时飞扑上来,将我抱得紧紧的,又细细地打量着我,满眼都是骄傲的神色。

“青青啊,”妈妈拍拍我的头,又掐掐我的脸,“小丫头真长大啦,马上就大学毕业了,真好!…嗯哪!”爸爸马上附和着,顺便将手里的一个小包裹一股脑儿的放进我怀里,“拿着,这是你妈你四伯你奶奶你汪霞表姐…他们让我捎带给你的吃食。他们哪,硬说你在这里吃不好,不知又瘦成什么样了,结果我一看…”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下,“你这丫头似乎还胖了嘛!”

“嘿嘿,是啊是啊!”我忙不迭的点头,呵呵笑着装傻充楞。心里却把那个害我长这么胖的始作俑者骂了上千次。

“不过,”妈妈在身后抚了抚一头乌亮的长发,语带爱怜地对爸道,“我倒觉得青青这样还好看些,以前小的时候瘦得跟个皮猴儿似的,现在这样倒白嫩嫩水灵灵的,真长漂亮了不少!”

“呵呵…”我只有傻笑。

爸却眼珠儿一转,拍拍我的肩,瞬间严肃了一张老脸:“青青啊,老实交代,长这么胖…不会是在领毕业证的同时,还给老爸领了另一张‘毕业证’吧?”刚说完,竟奸奸地笑了起来。

啥?我错愕地张大嘴望着他:另一张“毕业证”?喜剧了,我只学了这么一个专业啊,怎么会再领一张毕业证?况且,毕业证和我胖…似乎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吧?

然而我这边还未回神,老妈却已怒了,一掌削到老爸那“地中海”多年的脑袋皮儿上,嘴里还念念有辞,“死鬼,老不正经的,竟然涮起自己女儿来了!你不想活了你!”

“哎哟哎哟…”打得老爸手抱着头一溜烟儿的鼠蹿,“我这不和女儿开个玩笑嘛,只是开个玩笑…”蹿到我身后,“青青快救我!”一脸哀求。

“妈!”看妈作势还要再削老爸的模样,我赶忙抓住她的手制止,“有话好说嘛,这里还在车站呢!让人看了多不好!”又偏头想了想,凑近我妈,问,“爸刚刚说的那啥…另一张毕业证?什么意思?”

妈狠狠地剜了一眼藏在我背后的老爸,气呼呼地对我道,“别说,你这老爸,越老越不正经了。他呀,前阵不知打哪儿看来一个笑话,说有一老太太成天带着自己孙子去买菜,但菜市场的人都听这老太太唤她的孙子叫“毕业证”却从来不叫真名儿。于是就奇了怪了,问她你干嘛这样叫你孙子啊?老太太回答说:‘我送我女儿去读大学,结果她大学没能毕业,却给我生了这么一孙子,所以我就叫他毕业证了’!”

呃…我的脸黑了,我的心在狂汗。

回头,狠狠地白一眼我身后的老爸,我无奈地感慨:“爸,你可真幽默!”声音都在发抖。

老爸,你可真是知女莫过父啊!连开个玩笑都能让你女儿小心肝颤拌那么一下。

“嘿嘿…”老爸挠头,笑得一脸不自在,“我这…我这不就开个玩笑么…”

“开吧开吧!你就开吧!”老妈却指着老爸的脸咬牙切齿,“你这是什么德性啊!现在开玩笑还开到女儿头上来了,看我不剐你的皮!”老爸膘了妈一眼,一得瑟,又重新躲回了我身后。

75

老爸和老妈在Z城待了三天,也亲眼见证我毕业时的情况,二老很是为我感觉骄傲与欣慰了一把。然而由于我的假期很快就休完了,又要投入到工作中去,爸妈也没有在我这儿多待,于是又在千叮咛万嘱托之后,回了老家。

我爸妈一走,雷铭自然又态度嚣张地搬了回来,又照例地霸占了我的床。其实,我心里也弄不清楚自己真实的想法,自己为什么会和他这样一直不明不白下去,如果说第一次的错是因为酒醉,那之后的无数次,之后的肌肤交缠…又算什么呢?

我想,我真的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吧。明明,还有那么一点心心念念的想着那个远在美国的人,可偏偏又一点也拒绝不了眼前这个一直伴在我身边的雷铭…甚至,在与他这么久的相处下来,渐渐的,我已经不再觉得他还是当年我所认为的毛头小子,而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有担当,有远见,更有着一分沉重与稳重——也渐渐的,我开始信赖他,开始依赖他。

不得不承认,我与他的关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连带着我对他的感觉。每一次下班,我都会想第一个冲回家,因为我知道,那个我们祖的小房子里,永远会有一盏灯在为我亮着:也永远会有一个人,等在那张不大的桌子旁,守着一桌香喷喷的饭菜,等我回家。

之后的一年,我们共同租住的屋子里,总是其乐融融,温馨满屋,欢声笑语。生活中,我和雷铭早已有了一定的默契。每天我的早餐和晚餐他负责包了,总是变着花样儿的给我做好吃的东西,喂得我饱饱的;而我也因为担心他大四又要找工作又要写毕业论文学习压力太重,但凡家里洗衣扫地的活儿我也抢着干…

雷铭上大四的时候,却已经有几家IT公司给他发来了骋书,只等他做最后的决定;而我,也已经成为了公司里的业务骨干。本来,我以为生活可以如同我的想象一样,平静而恬淡的过下去,不用改变,也不必改变——最起码,现在的我很享受这样的日子,和雷铭似友非友,似亲非亲,似情人非情人…却能相濡以沫,不用费心去想将来,不用担心明天的我们会何去何从…然而,天却从来不遂人愿,就在我宁愿当起缩头乌龟得过且过的悠然生活之时,就在雷铭毕业的前夕,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却打破了我和雷铭原有的那种平静和平衡。

说起这件事的起因,唉,至今想起来,也真够乌龙的。

话说就在雷铭毕业前一周的某天早晨,由于我和雷铭昨天晚上一场激烈的运动,导致我脱了力,连带着一向很准时的生物钟也失了效,待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大白。

当醒过神来之际,看到外面的天色,我顿时预感到大事不好,赶紧翻身看了看放在床凳上的闹钟,登时吓得我倏地坐了起来——时针已经走向了8:15!要知道,我们9:00就打考勤啊!

全勤奖,我这个月的全勤奖!

赶紧一股脑地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翻身下床,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衣服…弄得屋子里一片乒乒乓乓的声音。

“唔…”雷铭被我弄出来的声音吵醒,睁着睡眼惺忪的眸子,揉揉,不解地问我,“青青,怎么了?大清早的,怎么火烧火燎的?”听到他的问话,我正在衣柜里翻找衣服的手停了停,回过头,充满哀怨地剜他一眼,“还好意思说!这都怪你!我上班快迟到了啦!”急得直跺脚。

“嗯,迟到…”他半眯着眸子点了点头,似乎还未清醒一般,刚闭上眼,突然又像想起了我刚刚话里的意思,顿时眼睛一睁,倏地从被窝里爬将起来,“迟到?你说你快迟到了?”他快速地翻身下床,毫不介意自己身体的裸露,执起床凳上的钟看了看,瞬间变了脸色。

“糟了糟了,真快迟到了,怎么办?怎么办?”他急得直打转转。

我白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大吼,又别过头,不敢看他裸露性感的身材,只能撇下眼角集中精神边继续找我的衣服穿上边念叨他,“我只知道,我赶不上8:30的那趟公交车,我这个月一百块的全勤奖就真打水漂了!到时看我不得让你喝几天稀饭把那一百块给省出来!”我用我认为最最有效的方法表达了我对他的不满。

果然,听了我的话,雷铭全身得瑟了一下,急中生智般的终于眼睛一亮,“有了!”冲我打了个胜利的手势,“快快,我用自行车送你去公交车站…如果赶不上,打的也行啊!我帮你付钱!”说完,也不容我分说,三下五除二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抓住我的手就往门外拽。

“哎哎哎…”我被他拖着往外走,却拼命的想反抗,“雷铭,放开我,快放开我!我…”

他头也不回,继续拽我往前走,转瞬间已经到了门口,伸手拧开了大门,“姐,你放心,有我在,保证不会让你迟到的,也保证不会让你丢掉一百块钱的!”说得信誓旦旦。

可是我却哭笑不得。

“雷铭,放手啦,快放手!”我尖叫,使劲地拧开他的手,“放开我啦…我的裙子拉链…还没拉好!”我的话音刚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猛烈的一抖。

最后,在尴尬的气氛中,我狠狠地瞪着他,逮着身后职业裙装的后摆,使劲地想将拉链往中间拢,以便把它拉上去。可是,任凭我再怎么努力的吸气呼气,那条拉链却仍像闹了别扭似的,怎么也不肯往中间拢一点,反而搞得我满头的大汗。

终于,在我可怜兮兮的目光下,雷铭看不过去了,走到我身后,大手使劲地拢住拉链,趁着我呼气之机,用力地向上一提——

只听“嘶”的一声,那可恶的拉链终于被拉上去了。只是裙子被绷得老直,稍微走一步,竟然映得出我里裤的形状!

于是,在雷铭不可置信,却又想笑而不敢笑的目光下,我悲哀的发现,我长胖了,我真长胖了!

搭着雷铭的自行车全速冲到公交车站,刚一下车,远远的,我就看到路旁刚好停靠着一辆平日里我所搭乘的49路公交车,而此时公交车内早已载满了一车子挤得跟沙丁鱼差不多的乘客,而车下下等着上车的乘客也早已拥堵成了一片。相互推着挤着,互不相让,都削尖了脑袋想往车里挤。

我于是飞快地跳下自行车,一路小跑着跑到车下,加入到挤车大军中,在汹涌的挤车人潮中,我左飞一个,右闪一个…很快就凭借着自己高超的挤车经验,将一群尚还堵在门边的人甩了下来,蹶着屁股挤着车里早已挤得满当当的人,努力为自己赢得了一小片立足的空间。

然而,还容不得我喘息,司机师傅一关车门,我就发现事情大条了。

因为,由于我是最后挤上车的,由于站的位置是车门的后面一点点,所以当司机捣鼓车门的时候,由于我的障碍,车门几次都撞到我的肚子上,又弹了回去,说什么也关不上。

接连两次,司机也烦了,不耐地冲我的方向挥挥手,“哎,那个,门边儿的,请你下车改乘下一辆,行不?”

司机的话音刚落,全车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我的身上,大有责问我为何不高风亮节的下车以成全他们赶时间之意。

我昂头,假装检查车顶,没听见司机的话。

司机抓狂,于是又说了一遍:“那啥…门边儿的那位小姐,请你改乘下一辆,好不好?”

我撤头,仍然装作没事样儿,从衣服荷包里摸出一元钱,投入了自动投币箱。意思很明显:公交车费我已经交了,想让我下车?没门儿!

开玩笑,就49路这发车和行车速度,等下一辆车到来,不知是哪个猴年马月的事儿了。到时,只怕我赶到公司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见我态度如此坚决,基于职业道德,司机实在不好意思再叫我下车,于是只能叹了一口气,又按下了关门键——

岂料这一回,车门回过来,仍然还是碰到我的肚子,又腾地一下弹了回去。顿时又一次引来众乘客不满的唏嘘声。

司机捺不住了,咬牙切齿地转头看我,“小姐,麻烦你站起来一点,可以不?”

我白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啊?但也得有个扎根的地儿才行啊!现在我站在门口处,前面满车的人早把入口和楼梯给堵得满当当的,就连动一动换换脚都做不到,想挤上去一点,几乎是不怎么可能的事。

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又挪了挪,蹶着屁股使劲顶着直前面一女人硬梆梆的大腿,企图再挤出一点空间。然而这样的效果也不佳,司机一关门,门就碰到我肚子,又硬生生地弹了回去,引得车里不少人抱怨连连。后面入站的车也不耐地连连按着喇叭。

“青青!”正当我急得没法的时候,雷铭的声音却像救星一般从天而降。顺着声音的方向我定睛一看,只见他早已经骑着自行车追了上来,正站在车外看着我这不上不下尴尬的一幕,正冲着我挥手,急急地道,“深呼吸!使劲拉长自己的身形!”边说边抬头挺胸做闭气状。

我心领神会,赶紧学着他的模样,在心底暗道了一声,“1、2、3!”猛地抬头,狠狠深呼吸一口气压入气管,同时随着呼吸的深入,不知不觉间缩紧了肚子——

“哐当”一声,车门就在我紧缩起肚子的那一秒,猛地滑过我的肚子,顺利地闭合上了。

而我身体则被挤得贴到车门上,脸贴着车窗玻璃,被挤压成奇怪的形状。车门被顺利关上,车子开始慢慢地启动起来。趁着这时,我小小心地扫一眼车外,就见一群早起等车的上班族早被我这一幕给笑得乐歪了嘴,直捂着肚子哀哀叫痛;就连雷铭这个臭小子也不例外,竟然也被我刚刚那吸气的一幕给煞到,憋得一脸通红,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无语…真有够丢人的!

脸紧贴着窗户玻璃,也不管自己的样子被玻璃挤压成了什么样子,我正着脸,趴在车门上,任车子慢慢地向前滑动,拿眼狠狠地扫了一眼雷铭:丫,敢笑话我?给我记住!

76

车到站后,我一路领先的从车上跳下来,凭借着我一路狂奔的暴发力再加上毫不放松的坚持,终于,当窗外钟鼓大楼九点钟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我正好从打卡机里把卡给取了出来。

“呼!”当看到卡上记录的时间时,我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着墙,喘着粗气,双腿打着颤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这一路跑来…可真是不易啊,跑得我差点把肠子都翻过来了。

说句老实话,自从雷铭这阵儿因为要找实习工作的事而不必每天上学之后,他就闲在家里,每天变着戏法似的给我弄好吃的,吃得我整个儿跟吹胀的汽球似的,嘎嘎的看着长肉。以前的身材虽然像四季豆般有些发育不良,但至少还能落个轻盈吧?结果现在呢?我的肚子上都跟罗汉肚差不多了,身体的敏捷度也比以前差了好多,而且特别容易疲卷,天天往椅子上一坐,就得瑟着直拉眼皮去会周公…这不,稍微运动一下,我就累得差点背过气去了。

抹了把汗,正靠墙歇着,暗自庆幸着自己这个月的全勤奖保住了,却在转眼间看到方呈拿着电话从另一边大区经理办公室往这里走来。

“方经理好!”我毕恭毕敬地向他问好。

“嗯!”他也冲我点点头,脸色却在看到我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模样后变得惊奇起来:“咦,汪青青,怎么回事?你怎么一大早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听他这么问,我扬了扬手里的考勤卡,边喘粗气边对他道,“别说,今天差一点…就迟到了…我可是拼了全力才保住…保住我这个月的全勤啊!”冲他虚脱地一笑。

“那你…”听我这么说,方呈呆了呆,又指着我关切地问,“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大大咧咧地冲他挥挥手,感觉心脏猛然间因我的动作而有些悸动,“我累了,我就只是有些累…所以靠在这边休息了一下!”然后冲他一笑,“不好意思哦,我马上进去工作!”边说边要往办公室里走去。

“呃…青青!”方呈却在身后唤住了我。

“嗯?”我回头看他,“方经理还有事吗?”

方呈看着我,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但终是忍不住了,清咳了两声,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青青啊,最近…你该减减肥了…”突然俯到我耳边说,“看看吧,你以前瘦瘦的,多灵精多精神啊?现在…”他指了指我的肚子,又从下而上指了指我的脸,“你笑起来都有三层下巴了!”

“…呃…”他的话音刚落,我顿时被噎得差点儿白眼一翻,蹶倒过去。

“你知道,我们做业务的,第一面对的就是顾客…一个好的形象,对你的成绩会有帮助的,知道吗?”末了,方呈又给了我一重打击,还“好意”地拍拍我的肩,颇有安慰性质。

我傻了,我彻底傻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雷铭又已经做好了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正在边摆弄着他那台电脑上的数据代码正一边等我回家。当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他立刻从电脑中抬起头来,迅速地起身上前迎接我,“青青,你回来啦?”他边问候我边接过我手里的提包,一脸讨好的笑容,顺带着还帮我捏了捏酸疼的肩膀,“工作了一天很累吧?快去洗手,我们准备开饭了!”

“不吃!”我拨尖了音量,紧绷着神经恶狠狠地剜他一眼。

他一愣,“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我撇嘴,在他脸上狠狠地掐了一把,“都是你都是你!你看你看!”跺着脚,低头,示意他的目光跟着我往下移,“看看,看看我的肚子…”我押了押肚子上的肥肉,“看看这是什么?小肚腩!悲哀啊,我都长小肚腩呐!还两圈…走在街上跟缠了俩游泳圈儿似的!”我很受伤地对他道。

他头一缩,“哪有…”小小声地回我,分明做贼心虚。

“没有?”我抓狂,逮着他的手就往自己的下巴上搁,“呐呐呐,你看你看,这里几层?你知道今天方呈学长怎么说我么?他说我笑起来有三层下巴了!三层下巴啊!三层!来来,你再看看,我的脸,明明是瓜子型的嘛,现在呢?胖得跟个圆冬瓜似的…你知道我刚刚去楼下药店外摆的秤上称重,是多少么?110斤啊!我以前连90斤都不到的也!短短一年,就一年!长了30斤…天哪,我怎么活啊我!”捶胸顿足,号啕大嚎。

雷铭一得瑟,看我的眼神怯了怯,“哪有…这样很漂亮啊…”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

我凶他一眼,“漂亮?你还好意思说!我胖成这样儿了还叫漂亮?我说你平日里都什么的干活?伺养员啊?你说你晚上这一顿不该要吃少一点吗?你却每一次都整这么多菜,再加上我本来工作一天就很累,结果吃完饭就去睡觉,一年下来就胖了这么多…

喂,你不知道现在是眼球经济么?女人都要瘦才能买到漂亮衣服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哎!把我喂这么胖,你叫我怎么出去见人?怎么出去见人?天啊,我的衣服…我的衣服都瘦型的…我说我最近穿衣服怎么会这么痛苦…都不能穿了啦!赔我,你赔我!”见我凶巴巴活脱脱像要吃人的样子,雷铭脸一抖,瞬间退开了两步,“嘿嘿…青青,不是啦…这女人太瘦有什么好的?现在生活那么好,还一个个儿还整得皮包骨跟个难民似的,活像中国在闹粮荒…这样在国际上造成的影响多不好?女人嘛,就要胖胖的才可爱啊,你看你现在多可爱啊,圆圆的,肉肉的,多质感多立体啊!谁说女人一定要瘦才漂亮?你看你以前…没几两肉,活像只猴子似的,那我抱着你…还得一根根的数肋骨,跟弹哆来咪有什么区别?还有,啊…”最后一声哀嚎悠远绵长,不用说,我已经一拳头招呼之。

“雷铭,你当我是什么呢?抱枕?还哆来咪…你当你弹钢琴呢?”一顿拳打脚踢,打得他嗷嗷叫唤,抱头鼠窜。

最后终于打得累了,我停下手,狠狠地甩甩被他硌痛的手腕,剜他一眼:“真是的,知道我不当女流氓已经很多年了,还非得逼我对你野蛮!”

雷铭踏在地上,抬头,眨巴眨巴那被我打得青紫的眼圈,那模样像极了国宝大熊猫,滑稽十足:“那你说…要怎么办嘛?”可怜兮兮地问我。

我晃晃手腕:“怎么办,减肥呗!”唾弃他的明知故问。

然后,指指桌上丰盛的,香喷喷得让我流口水的晚餐,特女王的向他下令:“从今天开始,因为我要减肥,所以我一个月只给你一百块钱生活费,你就挑些青菜啊什么的做就可以了,不许做荤菜,不许做高脂高卡路里的食物给我吃知道不?否则我见一次打你一次,懂么?”说完,还示威性的在他面前晃了晃拳头,成功地看他的那乌青的眼眶包裹的眼珠儿在瞬间发直。

“一百块钱?”他哀嚎,“那不天天喝稀饭?吃咸菜?”

我点头,拍拍他的脸以示对他超人的理解能力的赞赏,“就是这个意思!”

“啊,天哪,饶了我吧!”他软倒在地,“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继续用他无辜纯真的眼神来扼杀我减肥的决心,“况且这样的减肥…不健康啦!会容易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