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乖乖地举手回答。

他动动嘴唇,“你…”刚想开口说话——

“哦喂,哦喂哦喂哦吼…”他那难听的电话铃声却在突然间响了起来,阻断了他的一切言语。

面色深沉地看了我一眼,他无奈地摸出了电话,一看电话号码,却陡然间惊惶了神情。

赶紧接起:“妈…”边说边往外走,站到医院的走廊打电话。

一会儿,他走了进来,“汪青青…”他唤我,颤巍巍地。

“嗯?”我转头看他。

他看着我,神色变幻莫测,却一副大事不妙的神情。终于,缓缓地自他嘴边吐出一句话来:“我这不还有一周毕业吗?我妈…学你妈…要来Z城看我领毕业证…”一句话,让我突然间感觉后背一凉,“哈欠!”

我重重地打个喷嚏。

79

于是,怀孕的事情暂时被何阿姨雷叔叔的到来的这个晴天霹雳给压下!

慌乱地,我和雷铭商量着他们到来时的我的去处。

雷铭去交费时,看到医生开出的住院书上分明写着住院五天,而七天后,何阿姨和雷叔叔就会来。那敢情我刚一出院,就正好和雷铭的父母碰个正着?不行,死都不行!如果我和雷铭的“奸情”让他们知道了,我估计离死期就不远了!急中生智,于是方案一就此产生:我让雷铭去求求医生,就说我病还没有好,争取在医院里多住几天。

雷铭否决:理由很简单,在医院住一天就需要一两百块钱医药费的花销,还不如去住宾馆,不符合经济原则!

于是乎,方案一就此搁置;方案二:何阿姨雷叔叔来的那几天,我去住宾馆!

雷铭再次否决:宾馆送往迎来人流复杂,换作平时还好,现在我一孕妇,他不放心!

于是乎,方案二胎死腹中:方案三:我的好友范琳琳和舒华在毕业后,范琳琳回了T省,但舒华家在本市,又考取了公务员,在市公安局当了网警,平日里正好闲得很,有事没事打电话骚扰我。这下刚好我可以去她那里待几天。

雷铭第三次否决:舒华大大咧咧又是个购物狂,见我去了肯定要拉我上街血拼,以我那遥一次街眼红一次恨不得扫荡整个街道商户的个性,到时不仅荷包受损严重,本来就被工作累得很惨的我还得被逛街累垮身体!

于是乎,我怒了!

气红眼,剜了一眼雷铭,我双手叉腰地看他,毫不顾忌我动作的幅度会导致手腕上的点滴瓶一阵晃动:“这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怎么办?”

雷铭赶忙帮我称住头顶上的点滴瓶,居高临下瞪我一眼:“汪青青,拜托你淑女一点!都快当妈了还这么不老实!”

一句话,着实地让我哀怨了好一阵子。

小心翼翼地稳住了吊瓶,雷铭这才返坐到我的床边,开口说出了他的最终目的:“很简单,你一出院就回家住呗。一来,我能照顾着你;二来呢,可以省下一笔开销,这多或,算!你说是吧?”

“那不行!”一听他的提议,我马上又惊跳起来,“雷铭你疯啦?你忘记了你爸妈要来耶!到时让他们看到我…会让他们有我们俩有不正当关系的联想的耶!”我的话一出口,竟引来雷铭唇角一勾,满是嘲意:“本来我们的关系就不正当啊!”

顿时噎得我无语。

“其实青青,你何不这样想,”他继续对我实施催眠,“现在异性同租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我们还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姐弟,住在一个房子里,彼此有个照应也很正常啊,对不对?所以到时我爸妈就算来了,看到你,我们就坦坦荡荡地跟他们说我们一起合租的房子,相信他们还不会有什么怀疑,是不是?反而你这样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万一被我妈发现了,我俩不是死得更早?”我眼一翻,仔细思索了一下:“这倒也是啊!”点头赞成。灯下黑啊,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我这一点头,雷铭立刻得寸进尺,压根不再给我表示意见的机会。“嗯!”他挺了挺胸脯,特仗义地拍拍我的肩:“那好,就这么说定了。等出院后我们就回家,坦荡荡地面对我爸妈!放心,我保你平安!”边承诺边又一次笑得见牙不见眼。

“…可是…”一看他这模样,我的心里就反而更加不安。

“放心放心,我雷铭是谁啊?我说了的话,一定算数!”他向我拍着胸脯保证,然后不待我说话,转头看向刚刚为我泡的饭,“哟,饭泡好了,你不饿了么?”他拿着饭小心地坐过来,“来,张嘴,我喂你!”特好心的舀了一勺饭凑到我嘴边。饭菜的香味诱惑着我,勾起我肚子里的那只馋虫。我头一伸,把饭吃个精光,也就很没志气地应承他了。

于是乎,在我出院两天后,我们一起居住的房间就迎来了两位重量级的人物。“叔叔,阿姨,欢迎你们来!”当雷铭从车站接到雷叔叔和何阿姨回家时,我开了门,冲着眼前两位一脸惊愕的大人谄媚地笑,恨不得身后多出一条尾巴晃晃,以示我的友好。

雷叔叔和何阿姨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我,又不明所以地对望彼此一眼。

“汪青青,你怎么在这里?”好不容易稳下心神,甚至顾不得进门,何阿姨就脸抽筋儿般地指着我的鼻子,颤抖着手,问我。

“哦,爸妈,忘记跟你们说了,”雷铭一手提着父母的行李,一手抚摸着何阿姨的背,似在安抚她紧绷和吃惊的神经,笑眯眯地道,“青青姐毕业后找了房子,刚好我要潜心研习一些学校里的课程和写毕业论文,就主动地请她让了客厅给我住,我付她一半房租。所以啊,现在这房子,算是我们一起合祖的。”

“是啊是啊!”我笑,冷汗涔涔。

“哦——”何阿姨和雷叔叔恍然大悟。

“只是…”何阿姨撇撇嘴,从外往里打量了一下我们的房子,似乎有些不满地咂了咂嘴,“雷铭,你睡客厅?睡沙发?真可怜!”话是说给雷铭听的,眼神也颇有些不满意地扫了我一眼。似乎在责怪我让他儿子睡了沙发。

咬牙,我忍了!

“嘿嘿…”雷铭赶紧打圆场,又拍了拍他妈妈的背,“哎哟,青青姐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啊,能收留我已经算不错了。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晚上赤条条地跑去沙发睡吧?”

何阿姨一想,“这倒是!”这才顺了气儿,和雷叔叔一起往屋里走。我赶忙点头哈腰汉奸的干活:“阿姨,请…”

还不待我说完话,叔叔和阿姨已经越过我身边走进了屋里,压根没拿正眼瞅我一眼。

哗啦哗啦…

我气得直挠门!

80

在何阿姨与雷叔叔到来的这两天内,我彻底地体验了一把何谓度日如年。这让我非常的郁闷啊,想我家和雷家仅一墙之隔,雷叔叔和我爸情谊也菲浅啊,两家经常是你来我往吃吃喝喝的,可为什么…

到了Z城,何阿姨却这么的不待见我。虽然他们只待了两天,却彻底地让我领教了一把何阿姨的厉害。这个…咳,我以前为什么愣是没发现呢?

第一天下班回来,看到雷叔叔正在雷铭的电脑桌边玩翻牌,何阿姨正悠闲地坐在客厅的桌子上摘菜…而雷铭,则正拿着一本书,抬起头来苦哈哈地看我。饭桌上,哪里还像平时般有热腾腾的饭菜等我回来吃的样子?

“哦,青青啊,你回来啦?”看到我回来,何阿姨忙热切地向我打招呼,冲着我招招手,“刚好,我正忙不过来呢,你来帮我摘摘菜。”

我吞口口水,用眼扫了一下雷铭,他正苦着脸看我,那模样就仿佛在说:拜托你帮帮忙!

我忍!进屋放了皮包,走出客厅与何阿姨一同摘菜。

哪知刚捎了没几根,何阿姨状似漫不经心又问我话了:“青青啊,我问问你啊,平日里,你的晚餐都怎么解决的啊?在家吃呢,还是在外面吃啊?”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何阿姨别有用意,于是边摘菜脑子边迅速地运转开来:如果我说在家吃,那何阿婕肯定就得问我和雷铭谁做饭。看她这架势,如果我说是雷铭做的饭,非得又遭一通白眼不可;但如果说是我做的饭,那何阿姨非让我来做饭不可!天哪!我做的饭能吃么?不行,拼死也不能说在家吃的饭!

于是我绽开大大的笑容,转过头对她笑:“当然是——在外吃饭了啊!阿姨你知道,我工作很忙的,平日里根本没时间在家里做饭!所以一般都在外吃了再回家!”

“哦?这样啊!”何阿姨一脸恍然大悟,忙收了我手里正在摘的菜,“那我想你刚刚在外面也吃了饭了吧?就我们就不请你吃饭了!快回房休息吧!”

一席话,成功地让我欲哭无泪。

在雷铭哭笑不得又左右为难的目光的注视下,在雷叔叔不知有没有听见,总之不加阻止的对待下,我打落牙齿和血吞地回房,关门…

然后,又一次“哗啦哗啦”地挠门。

死雷铭,一家人统统都是狐狸变的,成精了都!今后谁给他当老婆真倒了八辈子霉了!

终于,雷铭毕业的日子到了。

早上起床,我穿戴准备齐整,正准备出门洗漱完毕后去上班,一拉开门,就看见何阿姨正穿得正正式式漂漂亮亮的,笑眯眯地作势要敲我的门。

“咦?阿姨,有事吗?”看到她那笑得酷似雷铭整我时的笑容,我心觉不妙,率先发问间,抬眼望了望客厅,却并没有看到雷叔叔和雷铭的身影。

“哦,是这样的,”何阿姨冲我笑得一脸慈祥,“青青啊,今天雷铭大学毕业呢,我们都要去看他领毕业证和照毕业照呢,你有没有空?一起去吧?”拳拳盛意的邀请我。

我却从她的笑容里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赶紧满脸堆笑,却口出拒绝:“不用了阿姨,我今天还要上班呢,可不能迟到了。今天雷铭毕业,你们就好好的陪他玩玩吧!嗯嗯…多照一点相啊!”开玩笑,我又不是傻瓜,到时他们一家在那边照相什么什么的搞得不亦乐乎,而我如果跟着去了的话,他们非得让我抱着傻瓜相机跟个傻瓜似的僵在学校的草坪里,苦哈哈地忍受着蚊虫的叮咬,给他们一家子照相一整天,这份苦命的干活谁受得了?

爱谁去谁去!总之我不傻!说什么也不去给他们一家人当免费的摄影师。况且请假一天,还得害我拿不到全勤奖,多不划算!

哪里知道,我这边如意算盘打得响亮,何阿姨却“哦——”长长地拖了一声,隐下了笑意,拍拍我的肩:“哦,那就算了吧,青青,你忙你的去,工作要紧!我想,那中午吃饭的事就免了吧!”

“嗯?”听她这么一说,我顿时竖起了耳朵,“吃饭?吃什么饭?”

何阿姨冲我一笑,“哦,忘了告诉你,青青啊,最近雷铭不一直和他几个同学在帮他们导师研发一些软体程序么?听说这个软体程序已经获得了审核通过,赚了不少钱。他们导师见他们毕业了,所以昨天特意发了一笔奖金给他,又说今天刚好毕业,就请他们几个得意的学生今天中午去——酒店吃顿海鲜庆祝呢!昨晚就已经订了席了。本来呢,雷铭刚刚和他爸去楼下吃早餐时嘱我一定要叫上你的,但你工作忙,那就算了吧。哦,听这孩子说…好像有什么…双头鲍鱼?极品鱼翅?还有那啥…对,龙虾刺身!哎哟,东西多得嘞,好多我和他爸听都没听过,见也没见过…总之蛮贵的。但庆祝嘛,贵一点也蛮好!高兴就成!反正呢,还不是雷铭出钱,他也可以吃个尽兴,你说对吧?”

“呲溜…”我吸了口口水。

还别说,鲍鱼这玩意儿我还真没吃过,真不知道是什么味儿。还有鱼翅,龙虾…那都是我老早就想去吃的东西啊!长这么大,我连味儿都闻过!

“哎…阿姨…”美食当前,我立马改变了主意,一百块全勤奖算什么?统统的不要!“是这样的…我…”

“啊,青青,快别觉得不好意思,你忙嘛,工作为要。吃饭这种小事情,偶尔一次不去也没关系,你说是吧?”我的话却被何阿姨快速地打断。

接下来,她抬腕看看表,“哟,都八点呀!青青啊,我听雷铭说平日里你可是这个时间出门的对吧?那快走快走,上班重要。”她边说边替我打开了门,赶我出门。

“不…阿姨我…”被她强行赶到门外,我牢牢地抓住门框,犹不死心地探进头去,欲作最后的挣扎。

“你不能去的事情,等会儿雷铭和他爸回来我会告知他的,你就放心吧。快走快走吧!不然上班迟到了多不好?”何阿姨就像没听到我的话似的,仍旧挥手赶人。终于,当门“啪”的一声在我面前阖上时,我看着那块白晃晃的防盗门,头顶毛着火花,一股血气上涌,我直觉地抬起右脚踹门——

却在瞬间想到里面的人可是雷铭他妈,也是我爸同事的老婆,我家住了十几年的老邻居——可不是我得罪得起的人物!于是就在我的脚要踢上门的那一瞬间,赶紧又硬生生地将收不回的力道改了方向…

“碰”的一声,我那尖尖的高跟鞋尖撞击到墙上,击落少许墙灰…

却痛得差点叫出声来,抱着右腿原地蹦起老高。

低头看看,娘的,就连鞋尖也被踢出一个凹槽!

赶紧脱下鞋子检视自己受伤的右腿趾,果不其然地看到自己右脚大拇指的指甲已经向上翻卷了起来,从我右脚的丝袜里探了出来,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脚丫子。动一动脚趾,它就从丝袜里探出头来,颇具讽刺意味地跟我打招呼。

哀怨地拾了鞋子,将一根手指伸进鞋尖处顶了半天,好不容易顶平了鞋尖的凹陷,这才悻悻然地穿上,翘着右脚大拇指…

我就这样一瘸一拐一跳地上班去了。

81

  “什么,让我陪你做人流?”傍晚时分,人潮汹涌的街上,一声惊呼,激起树上鸟儿无数,也成功地引来路上无数行人注目的眼光。

“大姐,我拜托你小声一点!”赶紧捂住身穿警察制服的舒华的嘴,我跟作贼似的四处观望一番,对着无数路人点头哈腰外装痴呆,转头,冲着那个冒失又大嘴巴的女人一记老拳,“丫的,你就得吧得吧让全世界都知道吧!”

“唔…”舒华被我揍得一声闷哼,好不容易摆脱我的钳制,赶紧退开两步,退到自认为离我比较安全的距离,抖抖索索地指着我,特委屈地低吼出几个宇,“你袭警!”

我又一拳砸之:“袭了又怎么样?谁让你嚷嚷得这么大声的?”正功地砸在她的大沿帽上,帽子落下来,刚好把她粉嫩嫩的脸遮了个严实,“再嚷,小心我揍得连你妈都不认识你!”

舒华手忙脚乱地将大沿帽胡乱戴好,瞅了我一眼,见我面色不善,顿时再不敢大声说话,嘴里却还叽叽歪歪念叨个不停,跟念经似的。

我头一伸,又舔了一口手里的棒棒糖,又朝她示威性地伸出手去,吓得她赶紧捂着帽子,终于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左望望,右看看,她撞撞我的胳臂,“喂,你不会当真的吧?你和你那小弟弟…真搞出人命来了?”我的事情她最清楚,包括我和雷铭。想当初我和雷铭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她就已经逼问过我好几次,直到我和雷铭有了确实的关系,她的好奇心和狂热的期待才有了充分的满足。所以,我自然什么事情都不瞒她。白她一眼,我又舔了一口棒棒糖,“包子才是蒸(真)的!这种事…”我又做贼心虚地朝四周观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在看我,才像特务接头似的靠近她,小小声地道,“你说,这种事,我能拿来开玩笑么”

“这倒也是!”她想了想,点头附和,但随即又发出异议,“可是…这件事…你不跟你那小弟弟说一声就擅自决定的话…他恐怕…”她咕咚地吞口口水,右手往脖子上一划,比了个切肉的姿势,“恐怕会要你的小命儿哦!毕竟…造人工程…他也有份儿啊!”语带恐惧。

这丫头,自从大二那次毛片事件后,就对雷铭多了一分的惧意,哪怕是现在她当了警察也改不过来。

我剜她一眼,“喂,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别的暂且不说,你说他吧,现在才刚毕业,而且是今天才去领的毕业证,就连工作也还没有找到,我也才工作一年,现在大学生工作难找,廉价劳动力满街都是,我拼死拼活也攒不了几个钱儿,你说,孩子真生下来,他拿什么养活?哦,难道叫我和孩子去喝西北风啊?”我事实求是地提出问题。

舒华偏头想想,“的确!”点头赞成。

“再说了,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他会长大,会穿衣吃饭,会受教育,会思考会说话…这哪一样,都是我们必须肩负的责任!可你看看我们,要关系吧,名不正言不顺,到现在我都搞不清楚在他心底我到底是他姐还是他的那谁谁…虽然说现在这时代谈爱情不太现实了,但总不能让我和他就这么耗着吧?咱俩这关系一直不清不楚的,还对小孩负责呢,呵,真天方夜谭似的!”

“这也有理!”舒华又点头赞成。

“最最可恶的,就是他那妈,娘的,简直就是个恶婆婆的典型代表!我说,今后谁当她儿媳,那真是祖坟没选好,上辈子缺德事儿做多了,现世报!呐,就说我吧,根本没惹过她,平日里我回家吧,看到她还亲热的叫她阿姨呢,结果呢?不就是小时候做错了一件事,差点揪掉了她儿子的小JJ嘛,有必要记恨我到现在吗?她不也给我取绰号叫我‘女流氓’叫得人尽皆知么?你是不知道,她今天早上还把我扫地出门…开玩笑,那是我家耶,是我租的房子耶!都鹊巢鸠占了都!这社会还讲不讲人权了?还有没有产权了?”我说得捶胸顿足。

“…”舒华翻着白眼,无语。

“…”

  “…”

“所以!”嘴皮翻动半小时候后,我一打响指,终于开始作报告会的总结呈词,“我决定了,不能要这个孩子!一来,时机不对;二来,我的确和雷铭他妈不对盘;三来…”

“嗯,”舒华打断我的话,一本正经地点头,“然后呢?”

“呃…”,我噎了噎,“什么然后?”

舒华看着我,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穿我的内心世界:“我是说,就算你拿掉了孩子,断绝了一切的牵连,那你和雷铭呢?你和雷铭的关系呢?你打算怎么处理?一刀两断?还是继续这样和他芶且下去?”

“呃…这…”一句话,顿时让我语塞。

说实话,我还真没想过要和雷铭分开的事情。事实上,似乎我对他的存在渐渐有了依赖。我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习惯了和他分享着床,习惯了他的拥抱与爱抚,习惯了回家就看到一个身影坐在桌边,守着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温柔笑着为我等候,习惯了和他打打闹闹和他装小受让我欺负的样子…见我犹豫不决,舒华的脸顿时抽了筋似的:“喂,你不会没想过这个问题吧?”语带试探地问我。

“这个…嗯…这个…”我憋红了脸,也憋不出个所以然来。

舒华的脸顿时垮了几分,抚额,一声哀嚎:“天哪,脑壳生疼!汪青青,没关系,你可以再神经大条一点!你就这样耗着吧,等你耗到花残叶败人老珠黄外加鸡皮鹤颜,走在街上男人瞅着你就发怵的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我在心底嘟嚷了一句。

但的确为这个问题感觉为难:“那你说,我要怎么办?”

舒华一翻白眼,一副要晕倒的样子:“什么,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要怎么办?你如果爱雷铭,那就跟他说明白,叫他搞定他那难搞的老妈,然后娶你,做名正言顺的雷太太!你如果不爱雷铭,那就趁现在为时不晚,赶紧跟他说清楚,分道扬镳,今后各走各的,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这样耗着,不明不白的,难道你就想这么过一辈子啊?”莫名的,我的心为着舒华的一席话说得咯噔一声。

我的确习惯了和雷铭在一起的感觉,也不想离开他…但那能称之为爱吗?可是,如果那不是爱,为什么刚刚舒华跟我提到今后我和他各走各的互不相干的时候,我的心,又会隐隐的有些疼?

想来想去,终于,我找到了症结。

对,这就是习惯!这个天下间最可怕的词!它会随着时间的侵入,慢慢融入人的骨髅,渗入人的血液,然后一切不可能都变为可能!

对,我与雷铭的感情,只能称之为习惯!就是这样!

习惯,果然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力量!它让我慢慢地忘记了当初那些我想要的,伤害我的,然后慢慢地将我变为了时间的傀儡。

于是乎,我茫然了,我迷失了…

手,不自觉地伸上来,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刹那间,我做了决定。也许,是到了我该挥慧剑,斩断这一切牵连的时候了。既然没有想过要在一枝树枝上长留,倒不如及时展翅远飞!

于是,我转过头,目光对着舒华,坚定的,绝决地道:“舒华,我记得你明天不用值班,是吧?”明天正好周六,她双休。

恰好,明天上午雷铭的父母离开,他要去车站送他们。时间完会吻合!

听我这么说,知道我已经在心里做了决定,舒华也凝重了表情,轻轻地点了点头,“你想干什么?”

“明天…”,我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抚住肚子的手劲也渐渐的加重,“陪我去趟医院吧!”

82

主意拿定,但可笑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没感觉有一丝一毫的开心,相反的,我的心里却沉甸甸的,沉得我整颗心都仿佛吃了称驼般沉入了冰冷的寒潭,冰冷彻骨。

努力告诫自己不可以再去想,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能再去后悔。于是和舒华一起,跑到大排档去胡吃海喝了一顿,什么烤鱼,什么田螺,什么龙虾…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吃了再说,管他干不干净,管他有没有什么传说中的螺旋钩虫和血吸虫砚!就算是临刑前的晚餐,也总得吃顿好的吧?在这样的思想的支配下,我直吃到肚儿滚圆,什么也塞不下了,天色也渐渐的黑透,这才摇摇晃晃的回到家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本来预计说今晚要在外面吃饭的雷铭此时却端坐在家里等着我,黑着个脸,一副不阴不阳的样子。看着一脸哀怨地看着我的雷叔叔和何阿婕,再看看桌上满满的再冒着热气的饭菜,我莫名的心虚了一把。

于是乎,自然少不得被雷铭狠狠地念叨一顿,对于我的晚归,和擅自到外面吃不干净的食物,不注意身体健康。我被他念得火了,本想发作,但一看到何阿姨正兀自打量我的不满的目光,心里一怵,只得又生生地把脾气吞回肚子里,找了个借口溜回了房间,拉起被子蒙头就睡,但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得躺到床上数绵羊,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到公司上班的时候,我犹豫了很多次想向方呈开口请假的事,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一想到我请假的目的,是为了拿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我的心就揪得死紧,嘴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了。几次下来,不仅没有请到假,反倒搞得自己精神惘忽,呈给方呈的业务报表错漏成出。

最后,还是方呈看出了我的异样,直接问我有什么事想要跟他说,我这才想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地开了口,向他道明我要请假的事。

方呈听说我又要请假,由得脸上浮出一丝怪异的神色。因为先前由于孩子的差点流产,我已经请假住了许多的天的医院了,刚刚一上班,接着又要请假,这于情于理都有一些说不过去。但最终方呈还是很爽快地批了假条给我,让我拿到人事部考勤。但在我伸手运过去接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了一句话:“青青啊,你历来表现都很良好,公司近期会有一些大的人事命令,你可不要在这个时候坏了自己的招牌啊!”听方呈的话,我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但他的话,我还真没有往心里去。

于是,中午下班后,我找到了舒华,一司打车到了Z市的妇幼保健院。

到了妇幼保健院门口的时候,正值中午时分,强烈的太阳光照射在我们的身上,竟让我有了一丝眩晕的感觉。看着那被阳光笼罩着的医院的白色墙壁,更让我有了一种雪盲般的错觉。

忍不住地,拉了拉旁边舒华的手,想寻求一丝安慰,却发现她手掌心里满满的都是汗。

茫然地走进医院大楼内,看着里面穿梭忙罗的白衣天使们,看着来来往往表情不一的看病的人们,她们中间,有的大着肚子,却满脸光晕,充满着对幸福生活的全部向往:有的,则一脸凄苦,和我一样,对未来有着不可知的惶然与不安…这过往的一幕一幕涌入心底,仿若冰与火的两种世界,如此的不相容,却又如此生动的存在。让我不禁想到了雷铭,想到他如果知道了我背着他、瞒着他做下了今日之事时的后果,他狂怒的表情…

说不上来的,一想到痛心与失望的表情会有出现在他脸上的可能,我的心底就莫名的有了一丝酸楚。

走到挂号处门口,机动的伸手,掏钱,刚要从那半圆形的玻璃窗口处递进去,手却被舒华一把抓住了。

“青青…你考虑了好了吗?你确定要这…这么做吗?”她犹豫的问我,说话间,竟有一丝畏缩的样子,“你要考虑清楚啊,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啊!做了流术…很痛的…而且,万一你家那小子知道了…”,我剜她一眼,阻止她再把下面的话说下去。因为她现在所说的,正是我忧心的。但现在,此时此刻,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无法再回头!我根本没有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