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铭和我之间,是的,不可讳认的,我依赖他,我信任他,我需要他…可是,我却不知道这样的情绪,到底能不能称之为爱!而他呢?他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境在看待我?

这样不明不白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难道我还能生下这个孩子,让他生长在这样的一个家庭与环境里吗?不能,绝对不能!

于是乎,挂了号,不理舒华在身后的大呼小叫,我拿着挂号单和买来的病历本,一个人低着头,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地走进了医院大楼,也不看诊断室的名字,抬腿就往里走。结果,一走进去,就看到一个医生正拿着检侧仪器在为一个大着肚子的产妇作产检,看到我莽莽撞撞地冲进来,医生抬起头,皱眉看我:“小姐,打B超么?先把单子给我,然后请到外面去排队。”

呃——我傻在当场。

直到舒华过来,连连对那医生说对不起,又连拖带拽地将我拉了出来,我都仍有些搞不清楚方向。

终于,在舒华不耻下问的问路下,我们找到了妇产科。都说医院里有两个科室的医生最不可爱,一是牙科,一是妇产科。果不其然,一位女医生冰冷着一张脸帮我做了检查之后,当听到我告诉她说自己不要这个孩子的时候,我看到她的脸上多多少少泛起了一丝鄙夷与嘲弄。

于是,又是一系列的开单检察,验血、验尿、B超…忙得我不亦乐乎,连跟着我跑上跑下的舒华也累得跟狗似的张大嘴巴出气。

一切准备就绪,所有检查报告都显示我可以这个手术之后,医生终于决定好心地放过我。开了手术单,让我签了字,去楼上的引流室门排号准备手术。

我挪动着脚步,慢腾腾地来到引流室,这才惊讶地看到引流室外,竟然坐了不少的妇女和陪同她们前来的男人。每一个女人的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的惶惶不安,有的窝在男友怀里瑟瑟发抖,有的则恐惧与挣扎…

心里,不由得又发起怵来。但很快的,我就下心来,低下头,来了个不闻不看,只在心底默默地告诫自己,既然已经决定,就绝不后悔!

可是,这样的想法也许太不够坚定,因为,当我看着一个个的女人进入那引流室的玻璃门,又一个个脸色惨白的被护士搀扶着走出来…还有那引流室外废旧医疗器械的回收人员正在回收着那些曾经扼杀过无数条生命的冰冷的器槭,并将那些令人发寒的东西碰得哗啦啦作响…我的心就像一根被拧了螺丝的发条一般,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心尖尖似乎都在发疼。

而最后,当我透过那玻璃门,看到一位医护人员从引流室内探出身来,将几各染血的被单卷了几卷丢进室外的盛物篓时轰的一声,我的理智似被泰山压顶般,在那一刹那,湮没得无影无踪。

全身剧烈的颤抖着,我苍白着脸,转回头,想要寻求舒华的安慰,却不想看到她那张比我更加苍白的脸,全身像筛糠一般的颤抖…

黑线!

又剜她一眼,我没好气地低吼:“舒华,拜托,今天到底是谁做手术啊?你在那里抖个什么劲儿啊?”

听我这么一说,身为堂堂人民保姆的舒华竟然头一缩,很没志气地吞了一口口水:“可是…真的好吓人的啊…”,说完,又可怜兮兮地拉拉我的衣角,“青青,咱回吧!这手术…好吓人…”

不消说,舒华的话还真说到我的心里去了。看着妇产科里可怕的场景,我的胆早就软掉了。就在她说完话的下一秒,我直觉的真想抬腿就往外跑!

可是,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再想想我和雷铭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状况…我回过头来,恶狠狠地拍了她一下,“不行,你敢走我打断你的腿!”

舒华闻言,脸顿时变得铁青。

“好嘛,不走就不走嘛,干嘛这么凶!”她嘟嘟嚷嚷着,又扭了扭屁股,坐好。

我也倚着椅背坐好,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定下心神等着护士最后的叫号。

我原本以为,经历了刚刚看到的那几幕,我的心脏已经足够的强大,强大到可以不去害怕,不去紧张了,因为再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可是,我却想错了。就在我前面的人一个一个被叫进那个恐怖的手术室,我看着空着的座位越来越少,待宰的心理越来越严重,害怕与紧张的情绪越来越纠结的时候,就在我前面倒数第四个的孕妇被叫进了引流室内。

然而,这个孕妇显然跟其他的人都不一样,因为,她进去后不久我就听到从那扇玻璃门内,传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嚎,尖利刺耳,仿佛催命的符咒,一声接着一声,高亢,惊悚…

吓得我只得抱着自己,冷汗不断地往下淌,全身如坠冰窖。

就在我吓得不行的时候,衣服下摆却又被人拉了拉。转头,我看到舒华一脸青黑,显然被吓得不轻的样子,虚弱地冲我笑笑:“我…我去一趟洗手间。”她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厕所。

这个时候我哪里还管得着她要干嘛?于是胡乱地冲她点了点头,又咬着手指,望着玻璃门,一边幻想着里面的鲜血淋漓,一边心神不宁地想着自己待会躺进去的情景。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着。我眼见着排在前面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当倒数第一个孕妇进去之后,护士终于向我点了点手指:“汪青青?你准备一下,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哦!”我喏喏地应着,却连自己到底要准备什么也不知道。

直觉地回头看看舒华,却发现她正紧握着包包,坐在座位上一个劲儿的跺脚,口里还依里哇啦的念念有辞。

“怎么…来…”

她说的什么,我着实听不真切。于是,凑过头去,我好奇地问她道:“舒华,你嘴里在念嘛呢…”

“汪青青!”然而我的话还未说完,一声巨吼却惊天动地而来,直刺我的耳膜和我最脆弱的神经。

心下陡然一惊,瞳孔蓦地放大,我张大嘴,看着不远处那个朝我奔来的人影。近了,近了…

83

医院楼道里的白炽灯打在他用的脸上,他的身上,映照着他阴沉沉的脸,竟让我莫名的有了一丝恐惧的神情。看着他就这么向我走来,表情里带着磅礴的怒意,若蓄势的山洪,只待山洪暴发,即毁灭一切,席卷一切,不留一丝生机。雷铭,他怎么来了?

在心惊之余,这是我唯一盘旋在脑海里的问题。

然而,我这个问题并没有疑惑多久。因为舒华在看到雷铭的那一刻,竟然一声欢呼,就冲他迎了上去:“雷铭,可把你给盼来了…”,但某人显然用热脸去贴了别人的冷屁股,因为在她吹呼迎向雷铭的那一刻,雷铭根本看也不看她,手一挥,就将挡道的她薅到了一旁,然后以万钧之势,走到我的身前,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瞪着我,充满着悲愤与哀伤:“汪青青,告诉我,你来这里…想干嘛?”

“…”咬着唇,我避开他的注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舒华却不识时务地靠了迂来,抵着雷铭的背小小声地道:“不刚刚给你解释了么雷铭,青青她想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唉,真太可怕了,我真看不过意了,才叫你来也…”她的声音却在雷铭转身看她之后越来越小,终于湮没于无形。

雷铭偏偏头,看她:“说完了?”

舒华一愣:“呃…说完了!”乖乖地答。

雷铭一指远处的座位:“那麻烦你坐那边!”

“哦!”某人赶紧知情识起地一溜烟跑过去,挪挪屁股,坐得跟小学生似的端正。

我气得牙直痒痒:这个叛徒!要放解放时期,这丫绝对就是个赤裸裸的汉奸!然而现在根本无暇生她的气,因为我现在,此时此刻,有了一个更难解决的大麻烦。

抖抖索索地看看雷铭那张已经黑得不能再黑的脸,我扯动着肌肉,刚想冲他绽开一朵笑容以期获得减刑处理,却不料他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汪青青,你在干什么?嗯?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他冲着我就开始发飓。一句话,又一次成功地让我低下了高贵的头。干什么?不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么?还来问我干嘛?我嘴里嘟嚷着。

然而我还未咕嚷完,下一秒,拿在手里的化验报告单却被雷铭一把给薅了过去,他拿起单据仔细地看着,眼底冒着火,让他整个人都被一种愤怒的情绪所包围着。

“汪青青,这是什么?”他将手里的单据扬了扬,冲我吼,“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手一挥,所有的单据劈头盖脸地砸到了我的身上。

我垂下头,躲避着他的质问与愤怒的眼神,一时间六神无主。

我的沉默不语彻底地激怒了他,他一个跨步上前,攫住我的双肩用力的摇晃着,“你说,你跟我说,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汪青青,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被他这大力的摇晃晃得一阵眩晕,刚站直身体,却仍不住心底泛起的一股恶意,“恶…”猛力地推开他,扶着墙一阵干呕。

见势不妙,某个打了小报告的小人马上凑上前来当和事佬:“好了好了,雷铭,你就别生气了,啊?青青肚子里的孩子这不还没事么…”岂料她还未说完,雷铭转头就将未发完的火冲着舒华发了过去,“你,给我滚!”咬牙切齿地道。

舒华立刻提了包,做了个骑摩托车的动作,“呲溜”一声,溜得不见人影。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怕死!真是个叛徒!我在心里把她暗暗地鄙视了一百次。

终于,一切的纷扰都解决了,雷铭又转头看向我,满眼的迷惑与愤怒:“汪青青,你到底想怎样?我待你还不够好吗?一年了,我们在一起整整一年了!你怎么…”说到这里,他卡了一下壳,似乎有些伤感,赶紧闭了闭眼,终于压下了这股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望进我的眼,缓缓地对我道,“好,别的先不说。汪青青,我问你,你干嘛要拿掉这个孩子?这什么?他是一条生命啊,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你有没有问过他,他到底想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难道就凭你一时的冲动,就让他失去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吗?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残忍了吗?”听他声声控诉,我不知不觉间抚上自己的肚子,想象着在我温暖的身体深处,竟有一个生命正在里面成长…就像落入一片沃田内的种子,他,在生根,在发芽…每一步,都充满了生命的坚强与意义。

可是,他能来到这个世界上来吗?虽然,他会笑,会开心,会闹,会哭,会思考…有着所有世间万物都不能匹敌的表情;虽然,他会有着最柔软、最娇嫩、最细滑的肌肤,比世界上任何的丝绸都还要柔软上千上万倍,让人无限的呵怜…

可是,现在的我和雷铭,究竟会何去何从都是一个未知数,又怎能冀望能让他来到我们中间?

这样一想,我再一次动摇的决心又再一次地坚定了起来。

毅然地抬起头,看向雷铭望着我的黑瞳,下定了决心:“雷铭,不要再说了,孩子,我是不会要的…”

在我说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万花的凋零。一刹那,雷铭眼中最后的希望之光褪却了,变成了最残酷的严寒与冰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似乎想要剖开我的心,看看我心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就这么直直地,绝望地望着我。

许久许久之后,迸出了冷然的音调:“哈、哈…”他冷笑着,后退,一步一步。

摇摇头,与我相对的眼中有着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怆。

“汪青青,真的没有想到…我做了这么多,为你做了这么多,我天真的以为,我们既然有了实质的关系,这样的亲密,就一定不能容得下任何人来分开…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我错得离谱!

汪青青你知道吗?当我刚刚接到舒华的电话,说你从昨晚开始就已经拿定了主意不要这个孩子,并趁着我送我爸妈离开的当口来医院做手术的时候,我有多么的惊讶?于是,在来的路上,坐在车里,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到底,你有没有在乎过我,在乎过你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你有一丝一毫的在乎我,在乎孩子,你至少会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能够先问问我;如果你真的在乎这个孩子,你又怎么忍心剥夺他来到这个世界,亲眼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的权利?到最后,我懂了,我想我是真的懂了。你不是不在乎孩子,你不是不想要孩子——你只是不想要一个属于我雷铭的,体内流着我雷铭的血液的孩子,对不对?”

他饱含着悲伤地冲我道,语气虽和缓轻柔,但话里的字字句句却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凌迟着我的心,誓要逼出我隐藏在心里最深处的那份对于不确定的害怕。“对不对,汪青青?”他眼望着我,步步进逼,问得我的心发颤。

“…”我只得避开他的眼,面对他的进逼,一步一步地向后退。

“对不对,汪青青?”他却又跨过来,直逼我内心的答案。

终于,我恼羞成怒,心一横,抬眼看他,眼底冒火:“是是是,你说得都对,正是你想的那样!你满意了,你高兴了?这个答案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我恶狠狠地冲他吼。

被我这样一吼,雷铭愣了一愣,但随即,明明心中不愤,他的唇边却仍漾开了一抹轻笑意:“果然…汪青青,你今天终于说了实话…”他的眸子里流转着悲伤,却在下一秒,他抬起头来,淡定地看我,隐藏了所有的情绪,“好,汪青青,我想我明白了。好,那我退出。汪青青,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你…他的目光流连在我的小腹上,久久,拳头握紧,又放开。但最终,化为他抬头的一声长叹,转身离去,寂寥的背影,越走越远,越走越快。

我看着他离开,心里某个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慢慢地回头,看看坐在引流室外等待手术的孕妇们和陪同的人都在对我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再转头看看雷铭那远得几近看不到的身影…

我感觉到何谓不知所措。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护士小姐却不识时务地插话进来,“汪青青,该你了。”她拿着我的号叫我的名字,语带冷漠。

我转过身,茫然地看看她,又茫然地看看雷铭离开的方向…还来不及思索,下一秒,我的意识却让我抬起自己的腿,冲着雷铭远去的方向飞奔而去。 

84

我跑出医院的时候,雷铭正好拦着一辆计程车离开,甩了我一头一脸的汽车废气。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那绝决的样子,根本不给我一丝解释的机会,也根本不理会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会做出这样的事。

看着汽车绝尘而去的背影,我真真地想一甩头走人。但一想到雷铭刚刚生气的样子,他那充满着绝望与悲伤的神情…

心下只得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也招了一个车,脚跟脚地往家撵。

唉,没办法,谁叫我真把小祖宗惹生气了呢?他一生气,能有我的好果子吃吗?回到家,果然,一进屋就看到雷铭正在家里上蹿下跳的收拾东西,把自己平日里的衣服被单之类的一卷,气虎虎地往地上顿着的行李箱里塞。

“哎,雷铭你这是干嘛呢?”我赶忙上前抓住他的手,想要制止他,“你听我说好不好?不是你想的那样…”

雷铭看也不看我一眼,径直收拾着东西,把我的手往旁边一薅,“好狗不挡道!”哟荷,一出口就甩了我一脸子。

但为了我今后的幸福生活,我忍。于是又点头哈腰地苦劝他:“雷铭,你听我说说啊…”

他睨我一眼,“刷”的一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什么都不用说了汪青青,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他边说边把行李箱往地上一顿,拉起拉杆,“这几天我会住到学校外面的宾馆里去,等我租到了房子,再回来搬我的电脑。”说完就要向外走。

眼见着他真要走,我的心一下子慌了,赶紧扑上前去拽他,“雷铭,干嘛呢这是,闹什么小脾气?咱有话好好商量呗…”

他却将我的手一甩,狠狠地瞪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什么好商量的?难道你刚刚的话还说得不够清楚吗?你压根不想要这个孩子,你压根就不想要我!既然这样,我走就是了。省得老在你面前碍你的眼!”他低吼,提着行李就跨出了门去。

“雷…”我还欲追。

他却又在楼道处站定,回过头来剜我一眼,“呐,不许追!你再追我我跟你连朋友都没得做!”说完,一扭头,竟然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人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吃力地提着两大箱行李下楼,听着他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远…

一时间,傻里叭叽地忤在那里,半天反应不过来。终于,当雷铭早已走得不见人影之后,我醒过了神来,冲着楼道处恶狠狠地吼道:“走就走,谁稀罕!找不到房子可别回来求老娘收留你,哼!”这才悻悻然地掉门进屋。

哪里知道,我这边说不在乎雷铭,但雷铭这走后的几个小时里,我心里竟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天,渐渐的黑了,我一个人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想开灯,任由黑暗一寸一寸地将我包裹。从不知道,一个人面对着仅仅一室一厅的,仅有40几坪的房子,竟会觉得房子怎么会这么大:一想到从今以后我就要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没有人会再做好饭菜坐在灯下等我回来,没有人会在我回家掏钥匙的时候第一时间笑着为我开门,没有人会在我耍霸王脾气的时候装小受配合我只求我开心…总之,少了雷铭,一切都好像变得是那么的不劲儿。

压抑着自己这样的心绪,告诉自己他走了也好,至少我不用再为他的事烦心,不用再为担心被他告密而天天担忧…走进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任滚烫的热水滑过我的肌肤,从每一个毛孔里带走我失落的情绪。

既然他选择离开,那就让他离开就好!跟他在一起的这一年,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现在终止,于我于他,不啻也是一件幸事。

洗完澡出来,却意外地听到手机铃正嚣张急促地响个不停。当下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雷铭反悔了,要打电话给我乞饶,于是赶紧扔下正在擦头的毛巾,飞扑到沙发上,捉起皮包,快速地翻出电话,一看,却是远在百里之外的家里打过来的电话。说不上在看到手机显示号码的那一瞬间我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失落,失望…也许皆而有之吧。在这样的情绪下,缓缓地,我按下了切听键。

“喂?”

“汪青青!你给我死回来!”电话那头,我妈那巨大的嗓门在瞬间冲着我的耳膜囊来,震得我的脑仁生生发疼。

赶紧把手机扯离耳朵,揉探自己发疼的耳朵:“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我问。

“你好样的汪青青!”电话那头妈妈在继续发飓,“刚刚雷铭的爸妈回来了,我问你,你和雷铭同居的事,你怎么不跟我们说?”

同居?我刹时间一怔:妈她刚刚说什么?同居?没错,是同居!

我妈竟然知道了我和雷铭同居的事?

我的心顿时一紧,刹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

“妈…嘿嘿…你说什么?”心虚的应着。

“你就瞒吧瞒吧,我都知道了,你还想瞒我?你这娃,怎么变得这么坏!”老妈在电话那头却像是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般,根本不吃我这一套。“我只是想不到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女儿,雷铭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礼,你怎么也狠得下手去欺负他?啊?汪青青,你良心被狗给啃啦?”

晕!我欺负他?是他欺负我好不好?

然而还不及我答话,妈又像连环炮似的向我展开攻击,“你知道刚刚你何阿姨回来时跟我们说到你和雷铭的事情时,我和你爸是什么表情吗?面上无光啊!想我们家虽然老实本份赚钱不多,但我和你爸至少也是仁义耿直的吧?怎么到了你这里,会做出这么让我们丢脸的事情,啊?你竟然还好意思,啊,还好意思…”说到这里,妈的话音发颤,可以想见电话那头的她此时肯定已然气得发抖。

我心一虚,一沉:完了,妈知道了!妈果然还是知道了!

85

雷铭,果然死性不改,又把我和他的事情向他爸妈和盘托出了!这家伙,我本来就没指望过他仗义,只是他连这种事也要告诉他爸妈,还真真让我没有想到!他明明答应过我这件事我们两人处理就好,却转过头来又去告诉大人…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于是,我赶忙开口,争取宽大处理,“妈,你就别气了好不好?是,我是和雷铭在同居,可那也是他自己愿意的嘛…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嘛,不能只怪我一个人对不对?只是怀孕的事,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不过你放心啦,我这里会想办法尽快解决的,一定会尽快解决的!我保证,我明天就去医院打掉这个孩子,你…”

“什…什么?”我的话一出口,电话那头妈却突然话音一抖。

我追加解释:“我说,孩子的事,我会自己处理的。你别这么生气!事情发都发生了,我也不想的是不是?况且我已经这么大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和雷铭的事情,我和他会处理的,你就别担心了,小心气坏了身子。一切等我回家的时候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许久许久,电话那头没了声响。

“喂?妈?”我心虚的唤她。

“汪青青…”妈终于吱声,却语气一轻,似乎还透着疑惑与震惊,“你刚刚说什么?你刚刚到底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语气剧烈的颤抖。

事到如今,反正已经东窗事发,我也就不再发虚了,把心一横,眼一闭,张口:“我说,我怀孕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的。是,我是跟雷铭有关系,但现在年轻人的感情…不都这样么?你放心啦,我和雷铭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妥当,你和爸爸不要担心啦!”

“天哪——”我的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却响起了我妈撕心裂肺的抓狂吼,“汪青青!你说什么?你说你…你…你竟然说你…”接下来,只听到剧烈的喘息声。

我奇道:“是啊,你不都已经知道了么?”她不是说雷家父母跟她说了这件事了么?难道…我怀孕的事,雷铭还没有告诉他父母?这家伙,一向都是坦白从宽的,既然已经说了和我同居的事,怀孕的事又有所保留…这不像他的风格啊!妈沉默了,我听到一阵嘎啦嘎啦的挠电话声,最后,妈长出一口气,“汪青青,你明天,给我,死回来!”

我怵,依我妈现在挠电话的声音,我如果明天回家的话我的脸肯定能让她挠下一层皮!

“嘿嘿…妈,我工作忙…”赶紧搪塞。

“你非回来不可!”妈在电话里大吼,“开玩笑,出这么大的事,你和雷小子竟然…竟然瞒着我们做下了这种事…还…还怀孕了…你们非得统统给我滚回来不可!”

嗯?我心一登:“妈,你不早知道了么?”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

“我和雷铭有关系的事啊。你刚刚不还说…”

“我说?我说什么?”妈疑惑道。

“你刚刚不一上来就问…我和雷铭同居的事么…”我抖抖索索地问。心里,莫名的有了不好的预感。

妈叹口气,“我说的是你和雷铭共同居住在一块儿你竟然都不给我和你爸透个气儿的事!还有,你干嘛去收雷铭的房租?你是姐姐也,而且都已经工作了,有固定收入了,竟然让还在读书的弟弟每个月交房租给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你真是齐啬得可以挖鼻子屎吃了!你知道么,今天雷家那两口子回来说到这事,我和你爸那叫一窘…不是!”妈的音量又陡然增大,“不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汪青青,你明天非得给我滚回来!天哪,你和雷铭之间竟然还瞒着我们做下了这种事儿?还怀孕了?天哪天哪…你明天给我回来,听到没?”电话那头妈把大腿拍得啪啪响,仿佛已经想扇我两耳光!

我呆,张大嘴,半天没有回过神儿来。直到妈“啪”的一声狂了电话,我都僵坐在沙发上,继续石化…

共同居住,同居?同居共同居住?

很好,我妈真是人才!

而我,竟然真把她心中的“共同居住”理解为了同居…

非常好,我更是人才!

更重要的是…我竟然还傻得以为她知道了整件事,老老实实地跟她一五一十的交代完毕,以期获得宽大处理?

人才啊人才,我真是太人才了!

天哪,刚刚我都说了些什么?我完了,我真完了!

无语问苍天中…

抖抖索索地拿起电话,调出雷铭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嘟——”刚想了一声,电话立马就被接了起来,雷铭似乎还在负气:“喂,干嘛?想劝我回来?没门儿!”

“哇…”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张大嘴巴就嚎上了,嚎得一声比一声响,“哇…”

雷铭在电话那头一愣,随即焦急了起来,“青青?青青你怎么了?”

我继续嚎,边嚎边说:“哇…雷铭,你…你快回来啊…哇…出大事了…”我摆不平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