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晴笑说:“你不是总说我不配合你么?”

活动那日徐晴起的绝早,因为五点半一行人便要到校门坐大巴车。姜洛生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站了不足一分钟,就看到一个轻快颀长的影子朝奔跑过来。

那日的雾非常大,天色微明路灯悠悠的照着,但是连它身边的梧桐树的叶从都没有照亮。四处阒无一人,空气清新得好像新造出来的,一切就像一个乳白而朦胧的梦境。姜洛生盯着那个影子朝自己靠近,脸部轮廓也逐渐在雾里浮现出来。雾中看来,徐晴的皮肤苍白而透明,随着两人的接近,眼睛逐渐亮起来。

走最后几步徐晴的身子向前一倾,姜洛生趁机伸出胳膊搂住她揽到自己怀里,徐晴意外中的挣扎两下发现动弹不得,也任由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忽然心里溢满感动。

片刻后姜洛生放开徐晴,手贴在她的脸上,目光好似镜子,仔细反复端详她;徐晴伸手摸脸,手却被姜洛生抓住。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姜洛生微微一笑,揽住徐晴向校门走,“没事,就是想好好看看你。比以前更加漂亮。”

徐晴笑:“说的我们似久没见。总不能叫你丢脸不是?”

“难道不是很久么?”姜洛生苦笑问她。

徐晴叹口气,没有立刻答话,伸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摊开手心,一片空白,只有一把水气。

许久才出声说话:“你知道,我唯一擅长的,就是读书。古人不时说‘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么,现在竞争激烈,我们系不比别的系,人人均铁了心做出一番发现,恨不得将书本看穿……倘若我连这个优势都失去,你叫我怎么办?”

姜洛生知道她说的完全是真话,可他也知道情况绝不至于那样夸张:“我是怕你累坏。你成绩已经是第一,院系老师统统认识你,对你非常十分照顾,你实在不用这样辛苦。瞧你现在多瘦。”

徐晴偏偏头觑他一眼,笑:“这不是很好,多少女孩子期翼减肥,变得苗条动人。”

“我宁可希望你健健康康。”

客车已经等在校门,人都来齐了。姜洛生一上车就跟学长道歉,说在路上耽误些时间,来得晚了;学长看到刚上车的徐晴,眼一亮,诡秘的瞅瞅姜洛生,直说不介意。

车子要开三个小时,一到城郊路就不好走,徐晴被颠簸的睡意再次跳出来,靠在姜洛生肩头睡着了。

车上有些人以前没有见过徐晴,纷纷问姜洛生这位美女是否是你女友,念什么专业之类;得到姜洛生的回答,他们都吃惊不小,纷纷说:“原来这样有来头。成绩优秀,长的还美丽。你可真幸运。”

然后纷纷后悔不在高中阶段找一名女友。

爬山时徐晴简直虚脱,走走停停,同行的女生都差不多一个状况,好多人半途就下山了,纷纷抱怨为什么要干这种无所谓的事情,唯独徐晴却无论如何不肯放弃,拖着沉重的步子,一直坚持爬到山顶。

姜洛生颇为心疼,说“不要逞强”,徐晴笑言:“触目都是老树怪石,虫鸟声声,多有趣。”

到了山顶她已经累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大滴大滴的汗沿着额头滚下来,随便找块石头坐下,只有喘气的力气了。

姜洛生的情况比她好的多,拍着她的后背,担心的说:“看来你需要多多锻炼。”

半晌徐晴才挤出一句话:“简直要我的命……我的腿脚都快石化了。”

已经爬到山顶的人群在山顶的一个角落大声欢呼起来:“过来看,多美!”

山下的田野向远方延伸展开,正午的日光像一层金色的蛛网笼罩在这秋意甚浓的褐色大地上,地面上矮小的房屋,树木,草坪就像是用刀子在地面上刻画出来的痕迹,浅而薄,附近村庄全都缩小了,就像是小人国的世界,显得精致玲珑。远处,微微升起一道起伏的青山,犹如苍茫的青色烟霞。

姜洛生笑着问徐晴:“是否觉得没有白来?”

徐晴赞同一笑:“看到这些,多么累也是值得的。所以有人说,不经历黑夜,不能到达黎明。吃点苦也是好的。”

众人拍照留念。许多人都希望跟徐晴留影,徐晴到不介意,但姜洛生板着脸一一拒绝。

回学校后徐晴把在山顶照的照片传到电脑上发给郑捷捷,郑捷捷看后大赞,回几个字过去:“多好,看起来无比精神。”

徐晴表示不满,“怎么不说我漂亮?”

郑捷捷发一个笑脸过来:说漂亮就俗气了,要的就是这份精神,看起来多清新爽洁。

徐晴说:捷捷,我爱你。

郑捷捷哈哈笑:还有,姜洛生看起非常有魅力,当心他被人抢走。

“你呢,感情生活还是一片空白?”

“这次联系距上次联系不过几天,你指望我能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

“有时候几小时也就够了。”

这句话换来郑捷捷的一片沉默。许久她才说:“你说的对。”

那日后郑捷捷似乎变得更忙,回邮件从不超过一百个字,最多是互报平安之类的;随后徐晴被教授苏海拉入数学建模的筹备组,终日泡在实验室帮着师兄师姐做数学理论方面修补,计算。

苏海年轻有为,是国内有名的青年数学专家,才三十来岁就已经获得国内外数项数学大奖。他对徐晴颇为看重,本意是让徐晴这个大二学生跟着研究生多加学习,想不到在许多问题上徐晴均有独到见解,尽管理论知识比不上研究生但数学的思维上的突破却超过他们,加之她又肯下大功夫努力学习,实属难得,故分派给徐晴的任务愈来愈重,权作磨练。

这样忙着,徐晴差不多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

姜洛生哭笑不得,说:“看我有一个多么聪明能干的女友。”

徐晴反驳他:“那时你跟我说可以把数学作为终身职业,我可不是听信了你的谗言。”

“错错,那是箴言。”

“你以为你是特雷弗而我是福尔摩斯么?”

姜洛生笑笑不答。说到底,他还是支持她的,不然也不会每日每日的在自习室里陪她念书至深夜。姜洛生的母亲是建筑师,从小耳濡目染,学起建筑来很轻熟驾就的,成绩非常优秀,完全不用跟着这样吃苦。

一直忙到学期期末。

放寒假回到家,半年不见的外婆又老又瘦了许多,徐晴愧疚之极,紧紧搂住外婆,生怕一放开外婆就会消失不见。外婆体察到她的心思,轻声安慰,“不要担心,外婆会看到你成家立业,能够自力更生。”

徐晴笑起来,放下一颗心。吃饭时外婆笑起来,若有所思的说:“什么时候叫姜洛生到家里吃饭吧。”

徐晴面赧,讷讷的笑一笑,偷偷端详外婆的神色;不过这话也是,认识姜洛生那样久,可是他却从未到过自己家里。

言犹在耳,意外陡然发生。

那时快要过年,一直在徐晴家帮忙的阿姨也在一天前回乡,屋子人少,随便一点动静都听得真切。那晚夜深,徐晴在书房查一份资料,忽然听到隔壁卧室一声不大的响动,她放下书奔过去,只见让她记了一辈子的一幕——外婆昏倒在地板上,手里拿着一小瓶药,桌子上还有一杯水。

多年后徐晴想起此事时,她已经回忆不起太多情节,只依稀记得那时自己非常冷静,打电话叫救护车时声音都不曾抖,然后把外婆手里的药拿出来,脸顿时白的像失去所有的血,胸口前一大块堵住——她从来不知道外婆有心脏病。

随后她一直沉默,在救护车上也是沉默,除非同行的医生护士问她问题才开口说几个字。直到外婆被送入手术室那刻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不知哭了多久才停。

医生们见到一个美丽少女哭的那样惨淡,见惯生死早已麻木的心情也被剧烈的震撼住。徐晴枯坐在手术室外冰冷的椅子上,不论医生护士都如何劝她,她都置之不理,除了点头就是摇头,也没有什么表情,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手术结束时天也亮了,医生护士鱼贯走出来。徐晴活过来,打探情况。

医生纷纷摇头,说了一堆堆的医学名词,徐晴听不懂也不明白,但是最后一句徐晴听得最清楚:“年纪大了,恐怕是不行,大约就这两天。”

这是徐晴此生听过的最可怕的消息,就像是一场噩梦。

外婆被人推出来,闭着双眸,输着氧气,身上插满了管子,可是与身体上的痛楚截然不同的是,她脸部表情轻松,嘴角似乎还在微笑,安详的如同闭目养神。

徐晴不眠不休的陪在外婆病床前,寸步不移。

当天凌晨时分外婆终于醒过来,徐晴簌簌的滚下眼泪,想说话声音一下子哑了。外婆精神很好,居然有力气缓缓环顾四周,看到自己身处一片惨白的医院,对徐晴歉疚的一笑,说出几个字来。

“小晴,辛苦你了……人老了,也就不中用了。”

徐晴眼里全是雾气,眼前的一切在泪水中摇摇晃晃,外婆的笑脸也破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抓着外婆的苍老枯瘦的手,手冰冰凉凉的。徐晴手指触摸到凉意很快渗到脊背,冰冷一片。

“外婆。外婆。”徐晴轻声呼唤。

“不要难过,”外婆思路却无比清楚,继续说,“以前也跟你说过……人活着就像一台戏,长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演员的好坏……不是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活过了古稀,看到你长大成人,就真没有什么后悔的……”

徐晴泪落如雨。

“可是我后悔啊……外婆,外婆……我一直都在读书,什么都不管,以为读好了您会开心……我甚至不知道您有心脏病……您怎么能瞒着我呢……”

外婆身手想摸住徐晴,可是一只手搭着吊针,一只手刚抬高一点就落下来。徐晴匍身,抓住外婆的手一下一下的揉着,想让它暖和过来,不知不觉的,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在被子上。

“读书没有错,我只盼你尽你所能的读下去……”

外婆思路相当清楚,如同多年前给学生们上课,一句一句的交代下来,家里的钱物都放在什么地方,还有什么东西一定要留下来,徐晴流着泪,一句一句的答应;说至后来外婆累了,动动手指,徐晴会意,把外婆的手放开塞会被子里,小心的掖上被角。外婆闭上眼,徐晴的心一下子缩紧,慌忙看向各种仪器,这才意识到她只是睡着了。

当晚徐晴和衣坐在病床边上的椅子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早上她睁开眼,一束极不协调的阳光刺进病房里。外婆也醒了,她偏着头,目光落在窗台上的一盆深绿色的冬青上。

徐晴低声问:“外婆,您好些了么?”

外婆目光停在冬青上,不答话,只念着徐晴母亲的名字,声音虚弱皆不可闻。念了几次后说:“小晴,让你妈妈回来,我有事跟她说……”

“外婆,您等等,我马上打电话。”

徐晴蓦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她才想起,自己根本忘记通知母亲。在医院走廊一角找到电话,拿起话筒却不知道摁什么号码,她从来也没有存心去记母亲的电话号码,她以为此生都不必再联系她。准备撂下话筒时徐晴想起一件事,伸手摁键,却在即将接通的时候狠狠挂掉。然后又拿起来,犹豫再三,最后又终于放下。

后来徐晴一直在想,外婆那时候是真的想见母亲还是为了支开她,不让她见到最后分别场面。总之,等徐晴回家打完电话再赶到医院——一切都已经晚了。

墓地选在城郊的一处公墓,环境幽静,柏树遮天蔽日,在冬日温暖的夕阳的余晖下照映下墨绿一片,大团大团的影子通向碑林密布的墓地的一条条石径上,鞋踏在石块上面哗啦作响。

这样的环境,足以让任何人短时间内成为一个哲学家。

同事邻居,院系的领导对徐晴多加看顾,有心让徐晴去他们家住;但是徐晴请他们放心,保证说自己已经成年,绝不会干什么傻事,只是想安静一下。徐晴说这话时神态平静,大家也就放心的离开。更何况,现在正是过年,万家喜庆团圆的日子,没有人愿意在葬礼墓地呆上太多时间。

于是剩下徐晴一个人独自站在墓碑前不肯离去,神情无限寂寥。

电话虽然打过,可梁元瑜一直也没有回国。徐晴其实也不意外,但她依然恨透她的母亲,哪怕是后来她知道母亲并非不愿回来,而是不敢回来,是出于一种“近乡情怯”的心理。

徐晴站在那里,冷静的想,外婆的命运坎坷,爱过的人纷纷离她而去,最后连孙女也到外地上大学,无人陪伴。她吃过的苦可能自己几辈子所经历的困苦都多。就像一位哲学家所说,平稳的人生就是失败的人生。但她至始至终都活得如此坦然而认真,荣辱不惊,去世时得到人们发自肺腑的悼念于哀恸,这就已经够了。

外婆是她的终身偶像,自己不知得修炼多久。

忽然身上一暖。

徐晴想不到这个喜庆的时候有谁会在墓地出现,但她整个人因为站的过久而至麻木,扭个头也花了十几秒。

那个人有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默默凝视她,用自己的羽绒服包住她;看清面前的人,徐晴垂下头,她怕自己哭出来。

“外面这么冷,跟我回家。”

徐晴不答,摇摇头拒绝。

“我回自己家。”

姜洛生暗恼,本想与她辩驳,但见她神态憔悴,眉眼间写满疲惫和心力交瘁,一双眸子似失去神采,暗淡无光,头发没有绑太紧,有些零乱的散在肩头。认识徐晴这么久,姜洛生头一次看到她这样楚楚可怜,无精打采,手足无措的失落样子,心里酸涩难忍,不再讲话,也不想跟她在言语上针锋相对,拥着她走出墓地。

接近年关,路上的出租车一下子少了。两人在路边站一阵,徐晴把披在肩上的外套取下来还给姜洛生。姜洛生不接,徐晴固执的塞回去:“我不冷,你穿回去吧。”

这下姜洛生彻底火了,“你这是做什么?穿这样少还在风里立着,你以为你这么虐待自己会让心里好过些?一旦你生病,又有谁知道?”

话没说完,姜洛生已经开始后悔,她失去相依为命的亲人,正是痛心难过,自己还这样态度恶劣,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也关心则乱。

徐晴最恨自辩,无论被人如何冤枉也不愿分辨,此刻抬抬眼皮看他一眼,发觉姜洛生眼睛是一种预言又止的深刻痛心,于是一声不吭的把衣服穿回去。套好后她问:“你怎么来了。”

姜洛生背靠路边的电线杆,双手插在裤兜里,声音偏低,“电话手机都没有人接,我找到你家,从杨教授那里得到消息……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说着,自嘲的一笑,貌似不介意的说,“难道对你来说,我是那么不可信赖?”

徐晴瞪着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姜洛生目光偏开,指着徐晴背后:“出租车来了。”

车上放着一首老歌,一个沧桑的好似看尽世事的低醇女声慢悠悠的唱着:风好轻今天的路该慢慢走,天正蓝该向大祈求些什么,看得远人若能勇敢往前走,流的泪在路上变花朵;一条河若流向光阴的无言,是彩虹回答了雨后的沉默,深呼吸倾听了世间的叹息。是爱让人今晚迎着风,我想唱把生命唱成一首歌,新月啊再还我孩子的笑容,再路过若轻风蓝天依旧,微微笑就是我的问候……

听得两人心下怅然一片。

姜洛生心平气和的跟徐晴分析说:“我家房屋宽大,我爸妈也想见你,不如从现在起,你搬到我家住,开学咱们一起回校。免得回家,触目伤情……”

他声音柔和,徐晴几乎就想答应下来,可还是摇头:“我一年多前已经满十八岁,早就会照顾自己。再说,我已经订好机票,明天就回学校。”

说罢徐晴瞄到姜洛生眉头一敛,紧闭嘴唇,一幅努力克制的样子。

“那好。随你。”

然后再不言语,两人心知肚明,只怕一说话便会吵起来。

……

回到学校,宿舍楼空无一人,徐晴蒙头就睡。人人都在庆贺新年,唯有学校是最清静且不合时宜的地方。

睡了不知多久,被宿舍的不知疲倦的电话给吵醒。

抓起电话,居然是郑捷捷打来的。

郑捷捷显然已经知道徐晴外婆去世的消息,一听到徐晴沙哑的声音便关切的问:“病了?”

“没有,可能是睡的太久……”

“你那边是傍晚了吧,还在睡?”

徐晴伸手掀开车窗帘,外面白雪皑皑,整个学校银装素裹,日头虽然偏西,可是大雪映日,亮的好似正午一样。

“就是累……”

“节哀吧。人总会百年归老,”郑捷捷深深吸口气,“上次我在医院陪外婆时,她说,此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她说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一句话,人生死亡不过是一瞬罢了。”

徐晴咬着下唇:“我是后悔,捷捷,你能想象我多么后悔么……我居然不知道外婆有心脏病,我走的那么远去别的城市念书,如果我能够留在外婆身边,那我应该更早发现她身体不健康,也可以多陪陪她……人家说父母在,不远游……可是我……”

郑捷捷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

“不要再想了,多想无益,不论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都总会过去……到英国来玩怎么样?”

“英国?”徐晴费解。

“当作调节心情好了。这两年我一直想回去,可是总没有空。你不如过来陪我吧。也就一个寒假。你的护照在你身边么?”

“在。”

“一会有人会来找你,你把护照给他,然后收拾下行李,其实什么也不用带,衣服甚至都不用带。明早就有人送你去机场。”

徐晴摁着额头苦笑:“原来你都想好了?”

“是是。所以打电话叫醒你。”

郑捷捷所言不虚,挂上电话一刻钟后一名穿着深色西装的年轻人果然到达宿舍门口,取走护照,尽管料想到他们办事效率极高,当第二天徐晴看到盖好签证的护照和机票,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下飞机时,徐晴被繁琐的入境程序搞的焦头烂额,海关警察看谁都像罪犯,都像恐怖分子,每个人的盘查都要花上数分钟,徐晴憋了一肚子火。

这一肚子火在见到等候在机场外的郑捷捷时烟消云散。有几秒钟徐晴都不敢前去相认。

郑捷捷留了长发,烫成大大的波浪,披在身后,成熟风情呼之欲出,一张脸美丽动人有增无减,笑起来眼睛亮如谭星。她穿着件浅黄色的外套,围着徐晴送给她的那条围巾,手插在外衣头里,气质绝佳,简直无人可及,为她博得极高回头率。

两人紧紧拥抱。周围人潮似海。

车子一路开,郑捷捷问起外婆去世后的一些事情。能说的,徐晴都说了。最后话题转移到姜洛生身上。

郑捷捷沉思着说:“我看你跟姜洛生之间问题重重。”

徐晴叹气:“我有预感,我跟他之间终会分手。”

“你开始为什么不告诉他?”

“你莫非忘了,国内正是春节啊。人家一家人好好过年,我何苦拿这件事去烦他。”

“那后来?”

“更不能去。难道去他家,让他家人看我脸色,小心谨慎的措辞说话?再说他家还有众多亲友。不过两日,一定有人心生厌倦。”

郑捷捷哑然片刻,然后问:“那你有没有把这些告诉他?”

徐晴摇头:“有什么可说的。他如果真的明白,我何苦解释;他若不明白,我解释他也未必会改变主意。”

郑捷捷不以为然:“或许,他要的就是一个解释而已。那至少说明,你是把他放在心上的。”

“我自然把他放在心上……”

郑捷捷一针见血:“可是你从来不肯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