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瞧呗,看看有没有效果。反正我是不信命能借。真要能借别人的,那些达官贵人,那以前的皇帝谁愿意死啊。老话说得好,阎王让你三更死,你就不会五更亡。”

“等着瞧吧。”

众人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

众人拭目以待,林桐月也在紧张地盯着事情的进展。她听江星月说,哪怕是用名贵药材吊着,她哥哥怕也撑不了几日了。

若是江星辰多撑几日,最好能把家产的事情料理完毕再去就好了。

到时候,江星月带着家产和家人,到另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也省得有心人认出来他们。

现在江星月得了自由,她时不时地叫林桐月过去,两人一得了空就关进屋里商量,一点点地推敲事情的细节。

因为现在地里活多了,杏月和白氏要下地,荷月没人看,林桐月很多时候都是带着她一起去。江家众人都挺喜欢荷月,几个丫头一见了她,就给她端来点心和零嘴。荷月也不客气,给多少吃多少。众人惊得目瞪口呆。林桐月还怕她撑着了,结果几次下来发现她一点事都没有。最后,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妹妹在吃方面是天赋异禀。

这一日,林桐月在和江星月悄悄商量作法的事。

“…把握好时机,在众人面前吐血晕倒,然后身体‘逐渐虚弱’,直至最后消失。”

她们正在说着话,寒梅匆匆跑过来说,荷月找不见了。

两人也顾不上商量事情了,赶紧分头去找人。她们找遍了整个江家也没找到人。

林桐月是心急如焚,就在这时,雪竹抱着熟睡的荷月过来了。她笑道:“这孩子真是奇了,她竟跑到少爷的帐子里睡着了,恰好我们少爷也睡着了,所以也没人发现。”

众人心下松了一口气,嘴里不由得啧啧称奇。

林桐月又在江家呆了一会儿,便抱着沉甸甸的荷月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她刚起床,就听人说,江公子的病突然有了起色。

江夫人大喜,决定连摆三天流水席宴请附近的乡亲。

一时间,众人奔走相告。

第十九章 义结金兰

林桐月听到江星辰病愈的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震惊,又或者是江公子是回光返照。

不过,她的猜测错了。江家的流水席很快就摆上了。江星辰还出来应酬里正以及地方上有头脸的人物。他看上去依然弱不禁风,但是气色和精神的确比以往好多了。

江星月也在女眷面前露了一回面,她当时脸色苍白,还当场吐了两回血,她只跟众人打了个声招呼就不得不被人搀着回房休息。江夫人心疼的当场落泪,其他妇人也跟着哭了一会。

众人私下里议论说,这是江小姐的善心感动了上天。一传十,十传百,江星月的名声越来越大。很多人都心疼佩服这个勇敢无畏的女子。

江家摆流水席,全村都去,林家自然也会去。这一日,叶氏穿得整整齐齐的,带着儿媳妇和众孙子孙女,浩浩荡荡一大群去了江家。江家的丫头将她们一家请到院子里面。

叶氏端坐在上首,脸上挂着笑,一双利眼不停地扫视着一帮孙子孙女。

她旁边坐着的是林家唯一的男孩林宝根。林宝根今年十二岁,个子比林桐月高出一个头,脸庞丰满白胖。与周围一众瘦骨伶仃、面带菜色的姐妹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坐在奶奶和母亲中间,心安理得地等着两人给他夹菜。

叶氏和朱氏一脸慈祥地笑着,不停地问:“宝根,你想吃哪个菜?”

林宝根头也不抬地答道:“我要吃肉,肉都得给我吃。”

朱氏好声说道:“好好。”

叶氏在外面多少讲究些脸面,不由得看了朱氏一眼,轻咳一声,朱氏也知道这样不好,赶紧收敛了一些。

叶氏环视了一圈桌上的众人,出声感慨道:“我活这么大,也没见过江姑娘这样舍己为人的好姑娘,她真是你们这些女孩子的楷模,你们都得向着她学着点。”

林老大和林老三家的几个女孩子们低着头,连声说是。

林桐月装作没听见,只是默默地吃着饭。

舍弃自己为了她那个堂兄?这人整天都想什么呢。

叶氏顿了顿,又对林宝根意味深长地训诫道:“宝根呐,等你爹和你三叔他们回来,就送你去上学堂,你一定得好好的读书,你这帮姐妹,将来都指着你出息了好给她们撑腰呢。”

林宝根正在跟鸡腿奋斗,心不在焉地胡乱点头:“嗯嗯。”

叶氏说到这里,目光突然看向三个儿媳妇,朱氏、白氏和刘氏。

“你们三个不反对吧?”

朱氏第一个响应:“娘说啥就是啥,我能有啥意见。”

白氏怔了一下,又看向三房的刘氏,刘氏也是一脸怔然,随即又了然。上学堂当然要花钱,叶氏这么说,自然有她的用意。想到婆婆这些日子当面锣背面鼓的,刘氏心里就不由得一沉。她无非就是惦记着桂月的聘礼。

话说当初叶氏为了让桂月顺利嫁到江家,大方地承诺说不会动江家给的聘礼,全交给桂月她娘收着。然而,承诺归承诺,她只要想要,总有借口挪用。这不,叶氏已经开始打上这三十两银子的主意了。

白氏和刘氏悄悄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不自禁地带了一丝苦笑。

白氏先说道:“娘,送宝根上学也是应该的。我这个当婶的高兴还来不及,哪会有什么意见?”

刘氏也跟着白氏的话说道:“是啊娘,俺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反对。”

叶氏见两人装傻,便清清嗓子,想再进一步明示。

就在这时候,就听见菊月“哎哟”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刷地聚集到菊月身上,菊月皱着脸说道:“我被汤烫了一下。”

离她最近的林桐月和杏月赶紧问她疼不疼,菊月摇头:“还行。”

叶氏皱了皱眉头,似乎十分不满自己的话被打断,语调平平地说道:“都多大人了,吃个饭就不会小心点。”

菊月小声说:“知道了,奶,我会小心的。”

叶氏还想接着刚才的话说:“老二老大媳妇,宝根上学堂的钱——”

就在这时,林桐月又“哎哟”一声。

叶氏连着被打断,心下十分不耐烦,忍着气问:“又咋了?”

林桐月抱着荷月站起身,一脸为难道:“荷月她…”

她不用说,大家也知道什么意思。

叶氏的脸黑得像锅底。

林桐月看了白氏一眼:“娘,你来帮个忙吧。”

白氏站起身,抱着荷月就往外走。

刘氏和菊月也趁机起身跟上去。

叶氏和朱氏面面相觑,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

等离叶氏稍远些,菊月就跟她娘刘氏说道:“娘,你可得稳住了。那钱可是我姐用她下半辈子换来的,她临走时说让你赶紧把爹叫回来,赶紧盖房子,别跟奶挤一个院子了。”

林桐月不由得对这个堂妹刮目相看,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倒挺有主意。

林桐月也趁机对白氏说道:“娘,你也别答应。”

白氏一脸苦笑,“咱们家我哪做得了主。”

林桐月叹息一声,也真是,她那个爹还在呢。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她以后把钱攥在手里。林老实真想补贴他林宝根,他自己想办法去。

院里院外,人群喧嚷,江家的丫头下人们来回穿梭。那些村民秉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一个个拖家带口的,敞开了肚皮大吃大喝。一边吃一边说几句江家的好话。

林桐月想趁这个机会去看看江星月。

江星月正在画自己的画像。

林桐月站在她身后,欣赏着这一幅幅惟妙惟肖的画像,不由得出声道:“你这是留给以后的自己看吗?”

江星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失落:“是啊。也许下次再见,我就是江公子了。”

“不过,我今日看你哥哥的气色真的好多了,说不定他真的会痊愈。”

江星月望着林桐月,强颜笑道:“我和我娘也是这么想,可是,哥哥悄悄跟我说,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行事。这几日,哥哥要回家乡一趟。”

“也只能这样了。”林桐月明白,江星辰是想在自己弥留之际,尽快处理后家产的事,以免除家人的后顾之忧。

三日宴席一过,江家留下林桂月和几个老仆留守家中,江夫人带着江家兄妹回乡。

林桐月前去送行。江星月照例送她一本书,给同来的荷月一些吃食。她并拉着林桐月的手道:“桐月妹妹,如果我这次一切顺利,我回来后会有一个不情之请。”

林桐月忙问是什么。

江星月微微一笑道:“我想和你义结金兰,成异姓姐妹。”

林桐月听罢不由得一怔,她对古人这种异姓兄弟,异姓姐妹的事并不了解,所以江星月提起这事时,她心中不觉有种怪怪的感觉。

荷月本来正在专心致志地吃点心和肉干,一听到江星月的话,手上动作不由得一顿。

她看着自己三姐,恨不得冲上去告诉她,快答应快答应。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说不定江星月真能成功呢,这是多好的大树啊。

林桐月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我们现在本来就是很好的朋友了,跟好姐妹本来就没什么区别。”这是变相的拒绝。她想的是,做为朋友是合则聚,不合则散,并没有什么负担。古人重诺,如果结为异姓姐妹,势必会牵扯更多。

荷月暗暗白了一眼三姐,这个榆木疙瘩。放着这么粗的大腿不抱,你可别忘了你手里握着人家最大的把柄,你不答应,人家将来也不放心你啊。好吧,也别说她冷血,做为一个从末世来的人说,她总是不惮于从坏的一面来揣测人心。情谊或许很可靠,但终究没有牢固的同盟和利益可靠。特别是江星月将来是要走仕途的,可以预见,她为了往上爬,势必会变得越来越心硬越来越冷血,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江星月对林桐月的拒绝并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悦,她用平静沉稳的语调说道:“我之所以提出这个冒昧的要求,是因为我觉得按照咱们的计划的话,我会很快‘死去’。再见面时,明面上,我是男,你是女,咱们来往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方便了。如果你和我结为姐妹,我消失之后,你就以江家义女的身份出入府中,正大光明,也能避开不少麻烦。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也没关系,也怪我只顾自己的方便,忽视了你的意愿。”

林桐月说道:“我并非不愿,只是觉得…”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两家境况的悬殊也有顾虑。

江星月一脸恍然大悟,朗朗一笑:“原来你是在顾虑这个,其实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娘和我哥哥都同意了。”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朝荷月多看了一眼,“说起来这个提议还是我哥先提的。”当然,哥哥的原话,江星月没有说出来,而且她还有些疑惑。

当时哥哥只是语焉不详地说,林家三姑娘和五姑娘将来肯定不可小觑。林桐月这人跟一般的村姑不一样她知道,但荷月不过一个小奶娃,能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江星月的这句话却在荷月心中引起了一小股飓风,她咬着手指头默默思考:江星辰为什么会想出这个提议?刚才江星月说这话时明显多看了她一眼,做为一个警觉之人,就算是路边的狗多看她一眼,都会引起她的注意,更何况是人。难道是她在用精神力时被江星辰看出了端倪?她记得明明探过他的鼻息,江星辰确实睡熟了呀。

不管了,先促使自家姐姐和江家绑上一条战船呢。

于是,荷月迈着小短腿噔噔跑上来,抱着江星月的腿,仰脸叫道:“姐、姐。”

江星月低头嫣然一笑,林桐月看到妹妹这可爱模样也不由得一笑。这一瞬间她也想通了,结拜就结拜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当下豁然一笑道:“行,星月,我个人是愿意的,一切等你从南省回来后我们再商量。”

“好,一言为定。”两人笑着击掌为誓。

送走江星月后,林桐月又开始忙碌起来。

她比以往更有干劲,江星月在无形中激励了她。她说她志在功名,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改善江家的处境,她毅然决然地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那么她自己呢,她志在财富和自由,那就去尽力争取呗。前路可能布满荆棘,但只要顽强向前,总能看到鲜花盛开。

第二十章 装病

林桐月打定主意后,心态逐渐平稳下来,干活愈发勤勉,出摊时也愈发用心。好在生意还算不错,每天都有小进项。林桐月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攒钱。她想多积累点资本,以便以后看到什么商机好赶紧抓住。

可惜,她的攒钱计划受到了林老实的阻挠。

林老实怂归怂,但人并不傻,在金钱上他计较又精明。开始几天,他没怎么怀疑两个女儿。毕竟,自己的闺女是什么性子,他比谁都清楚。谅她们也不敢欺瞒自己。但是,随着三女儿对自己越来越不敬后,他开始有了疑心,特别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村里总有人到镇上去,有些人对别人家的事热心得很,有次,一个闲人愣是躲在人堆里,数着林家姐妹卖了多少碗,并且回来还告诉了别人。

这一下,掀起了一场小风波。

本来大伙觉得,那小摊子不过是两个女娃的小打小闹,能赚啥钱。但现在不同了。

有人碰到林老实就向他打听:“林老二,最近发了财吧?”

林老实了忙说:“哪有哪有。”

那人撇嘴,“你哄谁呢,有人见你家那俩丫头一个集卖几十碗,你算算多少钱?”

林老实明显愣了一下。问话的人也愣住了:“不会吧,你竟然不知道?啧啧,你的心可真大呀。”

林老实没再说话,当下就闷头往家走。

回到家里,他照例先冲白氏发了一通火,白氏不敢吱声,仍然低头默默地干活。

林老实仍觉气愤难消,索性坐在院子里骂起来:“你瞧瞧你生的什么闺女,还把不把我这个当爹的放眼里?这翅膀还没硬呢就想飞了,我让她飞,等她回来,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白氏听到他放狠话,手和心不由得一起颤抖。

她喏喏劝道:“她爹,你也别听人家挑拨,你自家的娃是啥样,你还不清楚。”

林老实不听则已,一听怒火更盛:“我清楚得很!”

白氏动了动嘴没敢再劝。

下午的时候,杏月和桐月姐妹俩回来了。

“娘,小五,我们回来了。”杏月一进门就开喊。

杏月兴冲冲地开了篱笆门,她一进来就觉得院里的气氛不大对。她爹正阴着脸站在堂屋门口瞅着她们两个呢。

杏月一见林老实在家,雀跃的心情当即当沉,她小声叫了声爹。

林老实爱搭不理地应了一声,接着便用力瞅着林桐月,“桐月啊,今日卖凉粉的钱哪?”

林老实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十二文钱递过去,“今日生意不怎么好,怕东西放坏了,最后都减价处理了。”

要是以往,没准林老实还信,但今日,他是打定主意不信三闺女的话。

他也不说话,就是拿眼盯着林桐月,试图逼迫她说实话。以前的林老实用这招百试百灵,只要他一瞪眼,老婆孩子没有一个不怕的。

林桐月坦然迎着林老实的目光,脸上并无一丝慌乱。

“杏月,你说。”林老实又把目光转向更为老实的杏月。

杏月虽然心里慌乱,但她牢牢记得三妹的话,因此就说道:“确实不太好卖,这些人难缠,总想便宜点。我嘴笨,一向都是三妹收钱算帐,我来干活。”

她这话是实话,两人确实一直都是这样分工。

林老实从两个女儿这儿问不出什么来,但他仍不甘心。他的目光扫向两人的袖笼和腰间,他想搜,但又拉不下来脸。

林桐月在心里暗暗鄙夷了一会儿,她主动开口道:“娘,你过来搜搜我们两个呗。”

白氏听到林桐月的话,不由得脸现怒容:“搜啥搜,这要是传出去,你让人家怎么看咱们家。人家会说咱家是,闺女欺骗爹娘,爹娘不相信闺女,咱们老的小的都落不着好。”

林桐月笑着望向林老实,林老实刚兴起的那一丝念头立即打消了。

他心情烦乱地说道:“好了好了,都赶紧干活去。”

林桐月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扭身进屋去了。

当夜,等到夜深人静时,林桐月从墙缝里掏出一个罐子,往里头叮叮当当地扔了十几文钱,然后又心满意足的塞进去。

虽然处境不佳,环境堪忧,但日子到底在一天天变好。临睡前,林桐月不忘自干了一碗心灵鸡汤:生活不像她想得那么好,但也不像想得那么坏。

大概因为这碗鸡汤的缘故,当晚,她难得做了一个美梦。

她梦见自己终于摆脱了风吹日晒的种田生活,如愿以偿地进了城…

不过,美梦终究是美梦。

次日清晨,林桐月还在睡梦中就被院外的一阵喧嚷声给吵醒了。

这是她大伯母朱氏的哭叫声:“他二叔二婶,你们还没起吗?不得了了,咱娘得了急症了,你们快去瞧瞧——”

“咋了咋了?”林老实和白氏一听到叶氏病了,赶紧起来开门。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了,昨晚上她就说不舒坦,我以为是累着了,就让她去歇着,哪知道今天早上怎么叫也叫不醒。这可咋办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