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月突然伸开胳膊紧紧抱着桐月的脖子,将额头紧贴着桐月的额头。众人看到这副情景,心中不由得一软,都道这是姐妹情深。同时,他们对凶狠蛮横的宋家愈发地痛恨。但痛恨归痛恨,他们都自身难保,谁敢去捋宋家兄弟的虎须?

众人叹息着,小声议论着。

桐月正抱着荷月,却听宋老七的媳妇马氏叉着腰大骂道:“作死行瘟的,你们作那副样子给谁看呢?你以为抱着个孩子,我们就能饶了你。果然是一家子窝囊废,老的少的,大的小的,都是沤粪壮地的料,你们家的闺女也是千人踏万人——”

马氏的骂声未完,就听见啪地一声脆响,她脸上挨了一巴掌。桐月先是一惊,她当时心中涌起一股怒意,也确实想打,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毕竟荷月还在她怀里呢。但是此时此景,她没有心情去想别的。她赶紧把荷月塞到三婶刘氏手里,弯腰去捡铁锹。

她刚弯下腰,马氏就像母老虎一样向她猛扑过来,伸手去抓她的头发。

杏月眼看着妹妹要吃亏,赶紧来帮忙。宋家的其他妇人早就迫不及待了,一看杏月要有运作,早有一个年轻媳妇来对付她。

那些妇人两个三个一伙扑上来围殴林家母女三个,抓、挠、踢、打,百般动作一齐用上。

那些男人们则是威逼林老实,一边揍他一边逼迫,让他跪下叫爹求饶。

现场又乱了一团,而且比刚才还乱。

刚才只是宋老七和几个侄子来打人,现在却是宋家全族的人来群殴。可是林家仍是刚才那点人。

大家心里忐忑着,手里捏着两把汗,有些胆小的人已经不敢看,悄悄回家去了。

桐月在马氏扑过来的时候,脑袋仍是昏昏沉沉的,仿佛要倒下似的。但她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怒意在支撑着。林桐月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在她成长的二十多年中,很少有让她大喜大怒的事。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不是不会发怒,而是因为她之前的生活太平顺了。她遇到的争执都是小打小闹,像这样群体上演全武行的她只在新闻中看到过,那些事隔着电视和报纸,显得那么遥远。

现在,她要亲身体验了。

她不明白,究竟是自己隐藏的暴力因子被激发出来了,还是因为旁的原因。

她的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马上抓她的头发,她一拳打去,把人高马大的马氏打了个趔趄,紧接着,马氏的帮手扑过来挠她,她抬起一脚将那个妇人踢飞了出去,就像刚才宋老七踢飞荷月那样,又像踢毽子一样。

桐月看着那个妇人被踢飞到人丛中,不由得愣了一愣。她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可是现场一点也不容她细想。马氏自已吃了亏,又眼看着同伴被踢飞,又羞又怒又惊,她像一头受伤发怒的母兽一样,咆哮着来厮打桐月。桐月下意识地又是一脚,马氏跟她的同伴一样,飞了起来,然后砰地一下砸到了宋老七身上。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声和尖叫声。

桐月对付了这两个对手,转身就去帮杏月和白氏。

白氏毕竟常年劳作,力气很大,真要被逼到绝境,战斗力也不小。可怜的是杏月,她的气力比桐月大不了多少,被三个妇人又抓又踢又挠,披头散发,伤痕累累,情形可怖,桐月看得一阵心疼。

她没有章法,扑上去一阵拳打脚踢。那三个妇人纷纷像死狗似地倒在地上,呻、吟不绝。接着对付白氏的那三人。

不大一会儿功夫,宋家族里最先参战的十个年青壮妇全都倒下了。

众人面面相觑,惊讶无比。

宋老七那帮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诡异的场景。

混乱的场面一时静了许多。

围成一圈的宋家男人缓缓散开,呈半圆形站立。

林桐月看到了被包围着的林老实,他满脸血痕,被人摁着跪在地上。

林桐月心中是百感交集,她是讨厌这个窝囊的爹,可是她还是不能容忍别这么折辱他。他名义上到底是她爹,他被折辱就相当于自己全家被折辱。宋老七,宋家,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林桐月正在咬牙切齿之时,马氏的破啰嗓又叫了起来,“你们快打这个贱妮子,打死她!”

桐月打的那些人都是围殴林老实这帮男人的家人。他们一看到自个的媳妇老娘被打,一时顾不上方才的口头规矩了,哗啦一下子围了上来。一个个拳头攥得紧紧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场面比刚才更可怕。

刚才一直拉架的杨家一家,还有把荷月放回家的刘氏也来了。

杨大山一脸凝重地打着宋老七:“宋七哥,你们这么多男人打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说得过去吗?你们真要闹出人命吗?”

宋七老看也不看他,用力将他一搡,“没你的事,你别管!”

杨大山仍站着不动,宋老七两眼一瞪,逼视着杨大山:“你咋地,还想帮忙?”

杨大山叹息一声:“为儿孙积点德吧?”

宋老七正待发作,却听见有妇人喊道:“哎呀,杏月这离子昏过去了。”桐月心急如焚,可是她却被宋家人死死地圈在中间,无法突围。

林桐月低头想了片刻,蓦地抬起头来,看着杨大山说道:“杨伯,你已经尽力了,不用管我,你去看看我爹怎样了,——我给他们道歉,我按他们的要求做。”

杨大山盯着桐月看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吧。”

杨推开人群挤了出去。

等他一离开,桐月看着宋老七笑道:“宋老七,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一堆男人打我一个,传扬出去,你们宋家的脊梁骨都被戳破了。也是,你们家也许根本就没有脊梁。”

宋老七抬起蒲扇大的巴掌就要打过来。宋六子却一把抓住了他,他盯着林桐月说道:“你一个小丫头能把几个年轻妇人都撂倒,着实有一把气力,大雷,你是小辈,你自去跟娘报仇吧。只准他一个人动手,你们其他人都别动。”

宋六子刚才没有注意到林桐月的动作,他心中诧异又好奇,所以就让宋大雷上去试试她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林桐月毫不畏惧地仰头说道:“那好啊,你们一个个来,我一个个地将他们打服。”

林桐月此时已经有五分确定自己身上附着了某种奇异力量。这让她又兴奋又害怕。

兴奋的是,她可以一雪前耻,震撼宋家这帮人。害怕的是,这种力量不是她自己的,它来的诡异,去的也诡异。她得抓紧时间在这股力量消失前做为一番。

第二十九章 打力

第二十九章打力

因为有恃无恐,林桐月索性将多日的郁气一泄而光。

她指着宋大雷,掷地有声地骂道:“宋大雷,你这个黑矮冬瓜,像只秃尾巴狗一样横,你无脑无智,只会耍蛮力欺负人,你简直顶风臭十里,野狗吃你都得就蒜。你今日铁定是我的手下败将。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满嘴喊娘!”

林桐月声音清脆,一气呵成,宋家众人气得牙齿格格作响。尤其是宋大雷,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就要冲过来痛打桐月。

恰在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喊道:“大雷,你给我住手!”

众人闻言一怔,回头一看,见来人竟是宋老七的一个侄子,宋谷雨。宋谷雨是宋老大最小的儿子,也是宋家唯一一个入学堂念书的人。宋家子侄们虽然身躯强壮,但读书上都不行,唯有宋谷雨在这方面略有天赋。

宋家人的风评不好,但对宋谷雨的评价还好,至少他不像他的叔伯兄弟那样横行霸道、欺负别人。听说他有时也会劝劝亲人族人不要那么过份,不过效果不大。到最后,他只能独善其身,而且宋老大外出经商为儿子赚束脩,他们家为儿子读书方便也搬到了镇上。宋家族人的事,他们基本不参于。像这次的事,就是他的同学杨东子托人告诉他的,说他几个叔叔要闹出人命了,让他赶紧回来阻止。

宋谷雨一听赶紧坐驴车回来了。还好,并没有闹出人命。

宋谷雨满头大汗地跑到宋老七面前,急声说道:“七叔,你快让大雷哥住手,你们要闹出人命来,我的前程也毁了,因为杀人就要偿命,家里有犯案的人也不能进仕途,七叔,我求你替我着想着想。”

宋老七此时已经气极,这个平常疼爱的侄子也没好声气。

“你放心,我让大雷给这家子留一口气在。”

宋谷雨又去求宋六子,宋六子的答复跟宋老七差不多。

“听你的饶了他们,咱们宋家的老脸往哪儿搁?”

宋谷雨急得团团转。

那厢,宋大雷早已不耐烦之极,他双眼圆睁,举起硕大的拳头就朝林桐月脸上砸去。

然而在这时,又是横生变故。杨东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冲进人群,死死抱住他的腰。

宋大雷早先就跟杨东子干过一架,此时见他又来阻止,想也不想,又把拳头砸向杨东子。

“住手!”

“别打!”

宋谷雨和杨大山一起冲上去阻拦。

谁也没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杨东子被一股大力甩向了一边,趔趄了好几步才停下来。而宋大雷不知怎地却倒在了地上,谁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被打倒的。

而林桐月却是一脚踩踏着他的胸脯,手里拿着一只不知谁掉下来的鞋,正噼里啪啦地抽宋大雷的嘴巴。

一边抽一边问:“你服气了吗?你认怂了吗?你这个窝里横的老鼠儿子。你下回再欺负我家,我打得不能自理,断子绝孙。”

宋大雷气得牙龇目裂,在地上胡乱扭动,可就是起不了身。

林桐月脚下使力再往下踩了踩。

宋大雷嗷嗷惨叫。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一个个半张着嘴,伸着脖子往里看。

林老实也是一脸呆愣。

白氏靠在同村妇人的肩上一边喘气一边看着闺女揍人。

宋家人更不必说。

疑惑、惊诧、羞耻各种神色轮翻在他们脸上闪过。

刚才林桐月跟宋家几个妇人混战,当时情况太乱,而且是妇人之间的撕扯,相对地不是那么吸人注目。大家只是稍稍一惊就过去了。

可是如今,人们看她独战身强力壮的宋大雷,这种惊诧就愈发地重了。

围观的村民咬着耳朵议论:“这是咋回事?”

“桐月怎么力气突然大了起来?”

“这次又是被谁附身了,上次被她爷附身了。”

那些年纪大些的,绞尽脑汁追忆回想,但一时谁也没想出合理的解释。

老人还没想明白,就听见众人又一声惊呼。原来,林桐月打了宋大雷仍觉不够,又冲上去打宋老七。

只见她风一样地掠过去,飞起一脚,踢中宋老七的心口。宋老七猝不及防,蹬蹬后退数步,咚地一声仰面倒下。

林桐月冲上去,对准宋老七的胸口头面一阵拳头打踢。

宋老七疼得哇哇大叫,宋家诸人再也顾不上刚才的口头约定,正要一哄而上。

突然有人说道:“你们好不要脸,一帮男人打一几个妇孺不说,连之才的一对一的约定也不遵守了。原来你们吐出的痰还能再舔回去。”

大家循声望去,见说话人正是嫁到江家的林桂月。

如今的林桂月是今非昔比,她的衣饰光鲜华丽,气色红润,身后还跟着各拿家伙的家丁仆人。她妹妹菊月也站在她旁边。

桂月对宋家人怒目而视,冷笑道:“你们宋家欺负我们林家这么多年,现在是该还帐了。你们要打是吧,那就打吧。”

桂月在来的路上也听闲人们说了刚才的情况,她是半信半疑。如今一看自己的堂妹正踩着宋老七狂揍,她不信也得信了。

菊月看堂姐这么威风,忍不住高声赞道:“姐,你打得好,使劲打。打残了这个老畜生!”

桂月也豪气地说道:“菊月说得对,你尽管打。姐替你兜着,打残了打死了,我赔钱。”

众人哗然。

这个桂月当姑娘时,是再安静不过的一个人。怎么一嫁入江家就变得这么…

他们却不知道,桂月在家忍耐是不得不忍,现在她觉得自已无需再忍。看到堂妹那么有骨气有硬气,一直按压在心底的那股气也被激发了出来。

你们不是欺负我们家吗?这次让你们偿偿厉害!

宋家人当然不会坐视宋老七被揍,有几人想上前帮忙。桂月说到做到,立即命令家丁仆人开打。自己则站在场中指挥若定。

他们这边一触即发。却又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问道:“这是咋回事?”

大家再回头一看,却是刘二虎兄弟两人来了。

这两人身材高大,往人群中一站十分显眼。

他们兄弟住在半山腰上,与村民隔着一段距离,消息也不那么灵通。

宋家和林家打架的事,他们才听说。因为刘二虎对林家有别样的关注,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了。

当他听说杏月被宋家人打昏过去时,二话不说,大步冲到宋家人堆里,随便揪起一个男人就狠狠开打。

他兄弟刘三虎也帮着哥哥打架。

江家的家丁,刘二虎兄弟,与宋家众人厮打在一处。场面是前所未有的混乱、精彩。

说是精彩是因为这次是旗鼓相当,不像刚才实力悬殊。

而林桐月有了这些帮手,再也没了顾忌,宋老七被她踩在脚底下打了又打,揍了再揍,骂了再骂。她打到手疼,骂到没词,看着他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才不得不松手。

她揍完宋老七,又去揍宋六子。

宋六子比宋老七更难对付,她飞腿去踢,没踢中,拿拳头去砸,没砸到。最后,菊月好心地给她递了把铁锹,她用铁锹一下子拍到了宋六子的背部,趁着他没站稳时,再飞脚去踢,这次踢到了。宋六子最后以后狗□□的姿势趴在了地上。

林桐月一脚踏在他的后背,拿铁锹的木杆不停地敲打着宋六子,一边敲打一边教训他:“你看上去好像比你弟弟有脑子些,明理些,可是你还是蛮横的傻叉,这也难怪,你们都是窝下来的,能有多大差别。”

围观的村民远远地看着,嗡嗡地议论着。

这时终于有人想起了林桐月是被谁附身的事。

是林家上一辈子的上一辈子,那辈人中出了个大力士。据说能单手举起村口那块三百多斤的石头,他最后拜师学艺,学成归来,一人对付十来个人不在话下。

那个最想起来的人跟大伙一说,大伙纷纷感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人接着又叹道:“果然,人在做天在看。做人不能太过份了。这是连死了的人都气得活过来了。”

众人点头:“说的是,这宋家是活该。”

这种混乱的场面持续好一会,最后在姗姗来迟的里正的制止下才终于告一段落。

本村的里正也姓孙,孙里正早就得了宋家人的暗示,躲得远远的。林家想去找人都找不到。

孙里正算着事情差不多了,就回来象征性的瞧瞧,准备再劝一劝就行了。

然而他万万没料到会看到眼前这一幕。

宋家的老人正被人扶着哭,小的吓得哇哇大哭,而那些青壮年男女,躺的躺,趴的趴,有的没有声响,有的在惨声叫唤。当然林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林老实被打得也不轻。可是不该是这样啊。有谁会帮林家呢?

孙里正稍稍一问也就明白了,不但是江家的人来了,刘家的也来了。最主要是的,林桐月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大发虎威,接连撂倒好几个人。

孙里正压下心中的惊诧,装模作样的询问事情的起因经过。

林桐月只是看着孙里正不说话,她抱着铁锹喃喃自语:“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一个都不放过你们!”说完,她就瘫倒在堂妹菊月身上。

菊月把她扶到屋里躺下,桐月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在梦里仍被人谩骂围殴。她吓得一个激灵,然后就突然醒了过来。

桐月第一眼就看到了姐姐杏月。

杏月看到她醒来,松了口气,笑着说道:“你可醒了,把我吓坏了。”

接着,她又连珠炮似地问道:“你哪儿不舒服?身上哪疼,想吃什么?”

林桐月慢慢地活动四脚,她的手、脚、腿都生疼生疼的,像散了架似的。

脑袋沉重昏沉,意识混沌不堪。

她再动动手脚,那股神奇的力量果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