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往旁边看了一眼,苏妙低声道:“稍等。”

她将池子里的荷叶梗扯了下来,放在水里吹了一口,看水面上冒起一串泡泡,便将整支梗条浸在水里,浸透之后拇指堵着一端梗口,拿出水面来越过池沿,放在比池子更低的地上。

池子里的水突然就哗啦啦地从荷叶梗里往外流。

霍庚看傻了眼:“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妙一边擦手上的水一边笑:“就是这么回事,让它自个儿流,你别舀了。”

说完,拉着身后的花月就往旁边的厢房走。

花月看她一眼,又回头看看那双颊微红的大人,忍不住想,她要有苏妙这样的未婚妻,也想把她青睐的人都发配去舀鱼池。

这姑娘可太招人喜欢了。

“小嫂子。”苏妙扭头问她,“待会儿你们说事,我能在这地方随便逛逛么?”

花月回神,有些纳闷:“逛什么?事关三公子,表小姐也要一起听了才是。”

“不是很想看见他。”苏妙闷闷地道,“先前心情好,还随着他胡闹,这几回老娘心里不舒坦,不想惯着他。”

花月听得失笑:“表小姐竟然会有不喜欢沈大人的一天。”

“也不是不喜欢。”苏妙皱着鼻尖道,“就是烦,暂时烦上几日。”

“今日之事有些厉害,需要表小姐一起帮忙,恐怕要委屈一二了。”花月晃了晃她的手,“等事毕回府,我给表小姐做点心吃。”

脸色稍霁,苏妙不情不愿地点了头,与她一起进厢房。

沈知落不着痕迹地将开着的窗户合上,面无表情地转身迎上她们二人。

“找在下有事?”

苏妙指了指自己身后,侧身让开。花月跟着上前,生分地行了个礼,然后道:“想请大司命帮忙告状。”

“告什么?”他疑惑。

花月将一叠东西放在他手里,抬眼道:“户部尚书罗忠,收受贿赂。”

受贿之事,朝中之人十有八九都沾染,沈知落不感兴趣,但既然是她说的,他还是接过东西看了一眼。

结果就看见了东宫会很感兴趣的东西。

“隐匿掌事院账目。”他沉吟,“你怎么拿到这东西的?”

花月耸肩:“别人揭发,主动送来。”

谁会揭发到这么深的东西?沈知落眉心直皱,可看面前这人的表情,她显然是不打算告诉他的。

莫名有些无奈,沈知落低声道:“你既对我诸多防备,又为何要来找我帮忙?”

“互利互惠。”花月耿直地道,“你让东宫的人去告这一状,对太子殿下有利无弊。”

与此同时,罗忠若是定了罪,那龙凛也就不是无辜的了。

定定地看着她,沈知落失笑。

殷花月果然是个忤逆的性子,说什么不能做,偏就要做什么。告诉她了和李景允搅合没有好下场,她倒还上赶着来救人了。

他可以不答应这件事,反正也与他没什么关系,但思来想去,沈知落还是点了头。

就像拦不住的凋零花瓣,有的东西既然改变不了,那他与其做一只抓空的手,不如做一阵风。

“可还有别的事?”沈知落问。

花月摇头,余光瞥着旁边一声不吭的表小姐,想了想,道:“来都来了,可否让我去见一见这祭坛里的老宫人?”

沈知落听得一愣,下意识地想说她认识的那个老宫人早就没了,结果对上她的眼睛,就看见她皱了皱眉。

别反驳我——这小祖宗的眼神如是说。

不明所以地将话咽了回去,沈知落点头道:“可以。”

于是花月转头对苏妙道:“表小姐稍等,我去去就回。”

苏妙点头,坐在椅子里打着呵欠目送她出去,然后屋子里就剩下她和沈知落。

她可以起身出去等花月的,但是她没动。

沉默片刻,苏妙开口道:“你怎么为难起霍大人来了。”

沈知落脸色一沉,转过背去打开花窗,冷眼看向外头那根源源不断往外涌着水的荷叶梗。

“是太子的吩咐,我没有为难他。”

苏妙故作了然地点头,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还以为你又吃味了。”

沈知落捏着窗沿,没吭声。

苏妙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起身道:“下个月林家府上有喜事,给我发了请帖,你要不要跟着去看看热闹?”

林家?沈知落抬了抬眼皮:“是上回你说想考虑的那个林家公子?”

苏妙一顿,接着倒是笑了:“是我上回说的那个,但不是公子,是林家小姐。”

窗边的人满眼疑惑地转头看了过来。

舔了舔嘴唇,苏妙眼里多了两分捉弄成功的快意:“林家小姐又漂亮又贤惠,对我温柔体贴关怀备至,而且那小腰又细又软,抱着舒服极了。她要是与我成亲,那可就太好了。”

“……”

没见过这样的女儿家,调戏男人就算了,还爱调戏女人。沈知落嫌弃地转过头去,神色却是轻松了两分。

苏妙哼笑,兀自端起茶来喝。

沈知落查了罗忠几日,把花月拿来的东西连同他自己查到的证据一并交给了太子。

事关掌事院,周和朔一收到消息就让人严查,没两日就查出长公主面首重金贿赂户部尚书,篡改账目,将掌事院每年一大笔不知去向的花费隐匿在了繁多的土木兴建背后,蚕食国库,中饱私囊。

这一大笔银子去了何处,真要查起来,长公主自然是脱不开干系的。

周和朔想请皇帝定夺,可不知为何,圣上没有要查长公主的意思,只定了龙凛贿赂重臣、私吞国库银两的罪名,处以斩首之刑。

可怜的龙凛,死了都还要当一回替死鬼,尸首被拖出去,不知乱葬在了何处。

他一被定罪,李景允身上的罪名就轻了,哪怕长公主那边的人绞尽脑汁想给他加些罪名,李景允也还是轻松出了狱。

花月以为他会被流放,亦或是指派去边关,但是没有,李景允被徐长逸等人八抬大轿送回了将军府,身上没担半点罪责。

“我就知道三爷早有主意。”徐长逸拍着太师椅的扶手笑,“那韩家小姐真当捏你命门了,还来哥几个面前逞威风呢,小嫂子是没瞧见,今日三爷出狱,韩霜在门口站着,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可不是么,她还想请长公主做主,长公主现在自身难保,哪儿还顾得上她。”柳成和也笑。

李景允在主位上坐着,状似在听他们说话,一双眼却只盯着花月瞧。

才多久没见,这人怎么感觉又瘦了些,浅青的腰带都快绕第三圈了,眼下也又有了乌青。

没他守着,果然是不会睡饱觉的。

他有些不悦地抿唇。

“诶,有茶没?”徐长逸说得口干舌燥,捏着茶杯就朝旁边伸手。

花月笑吟吟地过来,想给他添茶。

苏妙瞥了上头一眼,夺了茶壶就扔给徐长逸,努嘴道:“有没有眼力劲儿,这儿久别胜新婚呢,还敢劳烦小嫂子动手?”

“不敢不敢。”徐长逸接过茶壶自己倒,边倒边揶揄,“三爷要是有事儿,就往内室走,咱们这都不是外人,有什么响动也只当听不见的。”

几个哄闹起来,朝着主位上的人挤眉弄眼。李景允微哂,跟着就笑了笑。

花月也笑,三公子是什么人?运筹大牢之中,决胜公堂之上,这么多人看着,他想什么儿女情长?

结果手腕一紧,她当真被人拽进了内室。

隔断处的帘子一落,外头哄笑的声音更大,花月瞪大了眼看着面前这人:“你……”

李景允将她抵在隔断上,半阖下来的眼里尽是笑意:“爷听人说,你最近吃不好睡不好?”

花月皱眉,梗着脖子别开脸:“天气越来越热了。”

“还去给爷求了平安符?”

“那是给夫人求的。”她耳根渐红,贴在隔断上听见外头的拍桌鼓掌之声,更多两分恼意,“您别靠这么近。”

李景允不听,低下头来,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侧脸:“苏妙来接我,都知道说一声想我了,你这个做人侧室的,怎么半句好话都不肯吐?”

吐什么好话,这人都知道借着她去栖凤楼拿东西告罗忠,定是早就想好退路了,也就她这个傻子,真心实意地担心着他的性命。

花月想起来都气,他只说让她去栖凤楼看账,结果怎么就算计着她会发现龙凛欠账的不对劲?他就不怕中途出点岔子,亦或是她没那么在意他,不把东西交给沈知落?

张口想质问,又觉得傻,这不是绕着弯明说自己真如他所想地在意他么。

花月闭了嘴,死死地抿着唇角。

外头苏妙他们已经开始说起韩霜的事,也说起李景允曾救过她一回。花月听见一句“不得不救”,微微一愣,刚想侧头再听个仔细,下颔就被人捏住了。

李景允手掌很宽,手指又长,说是捏着下巴,其实已经算是一只手捧住了她半张脸。他执拗地将她转过来对着自个儿,话里含笑:“说句好听的,爷就饶过你。”

花月皱起鼻尖,闷声问:“不说会如何?”

面前这人陡然板起脸,剑眉倒竖,十分不满地怨道:“刚历了一劫回来呢,热茶没有,热饭也没有,你要是还连句好听的都不肯说,那爷就——”

他高高举起了手,花月下意识地一缩,闭上了眼。

眼里带笑,李景允将手落下来,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抵着她的耳侧道:“那爷就说给你听。”

温热的气息带着些压抑的渴望,低哑地在她耳鬓上厮磨,像什么东西落进温水里,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花月震了震,想抬头看他,眼皮却突然一暖。

李景允伸手捂住了她,像在罗华街上之时一样,掌心如火。可不一样的是,眼下没有血腥和尸体,只有他近在迟尺的声音。

“爷很想你。”他似乎也有些难堪,捂在她眼睛上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但还是抵在她耳边继续道,“在牢里牢外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但牢外有你,那爷还是出来好了。”

第49章 放长线,钓大鱼

外头那几位的笑闹声不知怎么的戛然而止。

花月觉得自己的表情尚算镇定,就是脖子有点发烫,她别开头,微恼地低声道:“外头还有人。”

李景允轻咳一声站直身子,抬头朝外头问:“有人吗?”

“没有。”苏妙温故知等人齐齐回答。

花月:“……”

面前这人得意地笑了,鼻尖蹭着她的脸道:“听见了吗,没人。”

一爪子拍开他,花月恼羞成怒地捏着袖子就往外蹿,身形快得他想抓都来不及。

隔断处的帘子掀起又落下,从他的脸侧拂过,又软又绵。

“小嫂子?”外头响起几声揶揄地叫喊,她好像没理,脚步惶然,直往门外而去。

逗弄过头了?李景允懊恼地收回手站直身子,出去瞪着那几个罪魁祸首。

“这可不关咱们的事。”迎上他的目光,苏妙连连摇头,“自己的女人都搞不定,这怪得了谁啊。”

温故知失笑,扶着桌沿一边笑一边道:“这可是头一回瞧着有三爷拿不住的姑娘。”

“岂止是拿不住,怕是反要被人家拿住了。”柳成和唏嘘不已,“三爷,别往外瞧了,早跑远了。”

李景允收回目光,坐回主位上目光和善地看着面前这几个人。

背脊微凉,温故知等人都瞬间收敛了笑容,只有苏妙还在咯咯咯地笑,清脆的声音回荡在主屋里,格外动听。

“表妹。”李景允难得亲切地唤她。

笑声一噎,苏妙眉梢微动,慢慢合拢了嘴,一本正经地朝他拱手:“表哥,我最近事忙,许是受不得什么差遣。”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李景允端起茶,遗憾地摇头,“还说想让你随沈知落一起去永清寺住几日呢。”

“诶。”苏妙连忙道,“有空有空,这事儿我有空。”

“不过。”她有点纳闷,“好端端的,知落为什么要去永清寺?”

“这你得去问太子殿下。”他抿唇,“原本那般宠信沈大人,突然就要人往宫外迁。”

神色正经起来,苏妙起身走到他旁边,微微皱眉:“你肯定知道。”

李景允哼笑起来,兀自撇着茶杯里的浮沫。

“表~哥~”苏妙搓着手朝他撒娇,“我错了,我再也不笑你了,你给我透露透露,我一定去小嫂子面前给你美言,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保管小嫂子以后对你死心塌地。”

“她现在也对爷死心塌地。”他不悦地纠正。

“行行行,我表哥这么玉树临风天下无双的男人,谁敢不死心塌地啊?”苏妙闭着眼一阵奉承,然后道,“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放了茶杯,李景允正经了起来,声音低沉地道:“最近朝中有风声,说有几个大魏旧臣暗地结党,太子严查此事,却无任何证据,也不知你的沈大人怎么就惹了他的不满了,顾忌他也是大魏旧臣,太子就让他去永清寺祈福。”

说是祈福,其实也就是迁住,不愿再让他在东宫里留着。

苏妙连连皱眉:“殿下的疑心可真是重,大魏都灭朝多少年了,怎么还在担心这茬,别的不说,大魏皇室就没一个种留下的,旧臣就算结党,又能有什么用?”

“也不怪太子多疑。”徐长逸道,“最近东宫的人频频出事,朝中打眼的那几个大魏旧臣又多有来往,虽然都是正常的人情往来,可太子难免不往那上头想。”

温故知沉吟片刻,轻笑:“还真是巧了,先前薛吉死于非命,后来司徒风也被流放,这两人可都是灭魏之时立了功的,齐齐遭难,应该是有什么说法。”

“莫非真有余孽作祟?”

“想知道是不是余孽作祟还不简单?”温故知道,“朝中还有个康贞仲也是灭魏有功,要是太子当真怀疑,就让人在他身边盯着,一旦有人动作,可不就能顺藤摸瓜了?”

李景允沉默地听着,眼皮半阖。

“表哥。”苏妙忍不住问他,“你怎么想的?”

回过神,他嗤笑:“能怎么想,他们闹起来也与我将军府无关,乐得两分清净。”

这倒是真的,先前长公主和太子夺权,双方为了争将军府的势力,没少把李景允扯进泥潭,那个时候的将军府才真是风雨飘摇,稍有不慎就要行错踏错。

现在好了,长公主顾不上将军府,太子也不会再逼着李景允成亲,他们大可以作壁上观。

苏妙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心地看向外头。

***

京华入了夏,各院各府都开始搭给主子们乘凉用的葡萄架,花月站在庭院里督工。

霜降在她身侧,轻声与她禀告:“司徒风过了三个驿站,现在就剩下一只胳膊,护送的人来传话,说要不就先停手,人死在路上他们不好交代。”

花月轻笑:“行啊,本也没想让他死在路上,就叫他去徽州过日子,等日子过顺畅了,再去看看他。”

司徒风现在已经是几近癫狂了,继续折磨也没什么意思,等他冷静下来恢复神智之后再收他的命,也算告慰皇嫂和她肚腹里孩儿的在天之灵。

幼时太傅曾教她,以德报怨,可安天下。花月觉得这纯属瞎扯,恩怨足够大的时候,什么德都难以平自己的心头之恨,为什么要踩着自己的伤口去感化一个做错事的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好了。

她最讨厌听见人说“你这样做和凶手有什么区别”,区别大了去了,一个是用心险恶伤天害理,一个是以牙还牙报仇而已,混淆二者以劝人放下屠刀的,不是菩萨,是帮凶。

“奴婢还打听到一些事。”霜降开口道,“这回罗忠被告,似乎跟三公子有关。”

花月回神,莫名其妙地道:“本就与他有关,若不是他,我哪里会知道龙凛行贿罗忠。”

“不是。”霜降摇头,“奴婢的意思是,这件事最开始就是三公子发现的,所以他才提前收集好了证据。”

神色微动,花月左右看了看,拉着她退回庭院的角落,低声问:“怎么回事?”

“四月初九,龙凛在栖凤楼与罗忠密谈,被人偷听,身边的护卫追出去,只看见了那人的背影,说是像李家三公子,结果当日问了栖凤楼的掌柜,说三公子并未光临。”霜降道,“龙凛也怀疑过三公子,但是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四月初九?花月挑眉,突然想起了韩霜身边那个丫鬟别枝。

别枝曾套过她的话,问的就是四月初九李景允去了哪里。她戒心重,说他在府上没出去,将她糊弄住了。

如此一看,那丫鬟还真不是简单的下人,竟会听龙凛的吩咐,也亏得她没说漏嘴。

四月初九那日,她被抓去栖凤楼,李景允也在,那便是栖凤楼的掌柜帮着撒了谎,龙凛和罗忠的谈话被他听了去,才有他如今的全身而退。

花月突然觉得很好奇,那座栖凤楼里除了罗忠的罪证,是不是也还藏了别的,随用随取?

“少姨娘。”管家来了庭院,看一眼快搭好的葡萄架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捏着衣摆过来道,“老爷传话,让您过去一趟。”

“好。”花月应下,让霜降继续守着葡萄架,转身跟着管家走。

自从她被李景允纳为姨娘,将军就鲜少召见她了,上回召她还是为了问公子在牢里的情况,对她似乎颇为不满。

花月也能理解,本来么,安插她去东院,就是为了看住公子爷,好让他顺利与韩家小姐完婚,谁知道她这不要脸的小蹄子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两家联姻的最大阻碍,没打死她都是看在她往日的功劳上了。

跨进书房,花月老老实实地跪下行礼:“给老爷请安。”

李守天坐在书桌后头,只“嗯”了一声,然后道:“我给景允物色了禁宫散令一职,你这几日给他说道说道,多随我出去走动。”

微微一怔,花月有些意外,禁宫散令,那便是要去宫里,三年五载难以归府的,将军虽然嘴上严厉,心里对李景允到底也算疼爱,怎么会突然想让他担这么个职务?

察觉到她的困惑,李守天轻哼:“马上就是大梁科举,武试一过,朝中人才济济,到时候别说散令,侍卫都不一定能有他的份,提前让他进宫,总比一辈子碌碌无为来得好。”

“……”碌碌无为这个词放在李景允身上,也太不搭了。

要是以前,花月肯定二话不说就应下,毕竟当奴婢的,主子的话比天还大,她一向恪守本分。但是现在,她觉得将军小看了李景允。

那人在练兵场上,也是银枪飞沙,烈火骄阳,他要是想入仕,绝不会只屈居散令。

轻轻叹了口气,花月斟酌着轻声道:“将军不考虑让公子去试试武举?”

“他去武举?”李守天不以为然,直接摇头道,“他那点三脚猫功夫,平日里连老实扎个马步都不肯的,去了也是丢人,不如直接拿个官职,也算我对得起李家先祖。”

他目光扫下来,又沉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想与他分居两地?但他是男儿家,总要建功立业的,趁着他还没赴任,你也最好早些怀个身子,也免得李家后继无人。”

沙场上横惯了的人,向来是听不进劝的,花月也就不打算多说了,乖巧地磕头应下就是。

只是,起身走出书房,她还是替李景允觉得不平,在李守天眼里,他可能只是个整日往外跑、甚至闯祸入狱的纨绔子弟,但她知道,三公子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功业。

他不比京华任何一个儿郎差。

推开东院的大门,花月跨进去就看见李景允正在喂那头白鹿。

与山上猎来的时候相比,这鹿如今更加干净,皮毛也更亮堂,蹭着他的手吃芝麻酥,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往她的方向瞅。